瑟里斯平穩而快速的走在平整的石板路上。
他避開一邊閱讀一邊走路的人,直挺挺的看著前方,盡可能的邁開步伐,大步的向前走——即使左手臂上的阻力讓他無法再加快速度,他仍毅然決然的向前行。
直到走進學校的校園後,瑟里斯才停下腳步。
他轉過頭,看向左後方——他的母親,正以右手勾著他的左臂,並抱著一大袋的巧克力,不停歇的吃著。
瑟里斯看著母親從未停下挑揀巧克力動作的左手,及不斷嚼食的小嘴,突然的感到一陣無奈。
瑟里斯想起出門時,父親將那一大袋裝滿巧克力的紙袋塞給母親時的場景。
「這樣,媽媽就不會吵你了。」迎接著母親熱情的擁抱的同時,父親轉過頭對著瑟里斯說道。
事實上,情況確如父親的預測:母親一路上都非常專注在吃東西上,從未開口打擾過瑟里斯。
瑟里斯從回想中抽離意識,並注意到了母親與自己對視著的視線。
「怎麼了嗎?」
瑟里斯下意識的提出疑問,但隨後便又想到——先盯著人看的,其實是自己。
察覺到了失態的同時,瑟里斯別過頭,斷開了與母親對望的視線。
「嗚嗯、咳、咳咳⋯⋯」
「媽、媽媽?」
聽見了母親嗆到而發出的聲音,瑟里斯慌張的轉頭,然後看見了母親低著頭狂咳的場景。
「還好吧?」
瑟里斯往前走了兩步,俯身靠近母親;而黛娜則藉機搭住了兒子的肩,喘著氣,看似吃力的抬頭看向他。
「小、小里⋯⋯」
母親蒼白的臉色使得瑟里斯在那一瞬間愣住了。
「這、這真是——」
黛娜瞪大了眼,將臉湊近瑟里斯。
「嗯?」
「真是——太可愛了!」
黛娜用臉頰磨蹭著兒子的臉,並緊緊的抱住他。
「突然感到害羞的小里,好可愛啊!我的兒子怎麼可以這麼可愛啊啊啊啊啊!這、這真是,犯規,犯規啊啊啊啊啊!」
在聞到母親身上淡淡的薄荷香的同時,瑟里斯羞紅了臉。
他雖然沒有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但母親過於熱情的擁抱及過於親暱的動作使得瑟里斯感到非常的不自在——再怎麼說,他至少也有身為青少年的男性的自覺。
「唔⋯⋯媽、媽!」
經過一番努力後,瑟里斯奮力推開了母親。
帶著急促的呼吸,瑟里斯極盡努力的推直架在母親肩膀上的雙手,慌亂的躲避著母親的視線。
「小里?」
黛娜的聲音澄淨如颯爽的清風,愉悅的像是春雨過後綻放的花蕊,單純而又不帶一絲罪惡的輕柔聲調,使得瑟里斯心神不寧。
「巧克力,掉了。」
「咦?」
在那一瞬間,瑟里斯手上的阻力消失了。
彷彿照著誇大的舞台劇舞台劇劇本演出,黛娜大動作的跌坐在地上,向著撞落地面的紙袋伸出顫抖著的雙手,像是受到了極大打擊般,一臉鐵青著。
「啊、啊啊啊,啊啊⋯⋯」
瑟里斯突然感到了一股罪惡。
雖然看到母親表現出這種樣子也不是第一次了,但她總是能為了小事而表現得讓人同情不已。
瑟里斯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
今天之所以來到學校,是因為臨時接到了通知,有一堂特別的講課。但瑟里斯沒有想到的是,母親居然會跟著一起來。
「媽,快遲到了。」瑟里斯無奈的說。
雖然知道這樣的勸告拿母親沒辦法,但瑟里斯還是想姑且一試。
——但出乎意料的是,在瑟里斯說完這句話後,黛娜就停止了呻吟,並安靜的從地上爬起來。
「你說⋯⋯課堂什麼時候開始?」
瑟里斯轉頭,看向校園內的巨大鐘塔。
「離下午三點還有兩分鐘。」
「第三體育場是吧?」
「嗯?對,沒錯。」
「啊!不!」
母親突然的慘叫使得瑟里斯嚇了一跳。但瑟里斯所受到的驚嚇沒來得及持久,也沒來得及多做思考,馬上就被母親抓住手,拖著往前方跑。
直到一路跑到目的地,看著母親大力的推開門的時候,瑟里斯才想清楚自己適才感到的異樣感。
——雖然讓母親跟著一起來到學校,但他應該沒有明確說出來到學校的目的,更沒有說過這次特別課程的地點才對。
「遲到了,遲到了。」
跟著母親走進體育場後,瑟里斯的魔法應用戰鬥學教授從中央的人群中走了出來。
那是位有些上了年紀,髮絲也帶了些白,嚴肅又有威嚴的男性教授。
「欸,阿福,你還沒退休喔?」
「如妳所見,依然健壯。」
教授瞥了一眼瑟里斯,然後偏頭示意他加入自己身後的那群學生裡。等瑟里斯依照著他的指示,走進人群後,教授轉過身來,清了清嗓,用銳利的眼神掃視了眾人後,才開始說話。
「各位同學,雖然是臨時通知的課程,但此次的講師,是相當厲害且傑出的校友。」教授將手伸直,揮向瑟里斯的母親。「這位是現役魔法搜查官,黛娜•安爾西特女士。」
「是小姐。」
黛娜嘟著嘴唇,反駁了瑟里斯的教授後,向前走了幾步,並且對包括瑟里斯在內的學生們露出笑容。
「啊,那個啊,各位同學,就請直接叫我黛娜好了!因為我覺得自己的名字蠻好聽的嘛!」
黛娜開朗的聲音像是感染了現場一般,原本嚴肅而安靜的人群,在她開口說話之後,逐漸變得有了交談聲;大家的動作也明顯放鬆了許多。
「呃,總之,其實我今天也是臨時收到通知的。所以稍微遲到了一下,所以我想啊——就乾脆一點,直接來個調查詢問好了。來來來,畢業後想當魔法搜查官的,舉手!」
瑟里斯微微的轉過頭,觀察左右兩方,發現響應了母親而舉手的人,超過了三分之二。
「喔對,就是這樣,這職業才這麼難考。」黛娜點了點頭,接著說道:「你們知道嗎?當魔法搜查官喔,其實薪水還算不錯,而且可以優先使用轉運站,交通費可以報公費,自由使用館內的資料庫,還能降低中央圖書館的圖書証申請標準,外加食宿優惠,以及——」
瑟里斯在底下聽著,第一次覺得母親相當健談。
「啊,總之呢,我想說的是——」母親豎起食指,放在臉旁。「如果今天有人能在比試中贏我,就能立即拿到這個職業機會。」
瑟里斯點了點頭,但隨後又嘆了口氣。
周遭人群議論的聲音他停在耳裡,但母親臉上掛著的自信笑容,反而讓瑟里斯感到一陣不安。
「所以啊,那個——瑟里斯同學?」
在被叫了名字後,周圍的人都退了兩步,空出瑟里斯周圍的位置。
瑟里斯嘆了口氣。此時的他,真的對前一刻還好好被母親抱在懷裡的那袋巧克力感到抱歉。
但懊悔歸懊悔,此時的情況仍須面對。瑟里斯認命的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那個喔,我們來場示範戰吧!」
不知道是不是瑟里斯的錯覺,他總覺得,此時母親露出的笑容,特別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