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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魔戰歌:惡火歧途》 貳卷第十五章:隱瞞<1>

山容 | 2017-09-03 08:43:38 | 巴幣 0 | 人氣 212


十五. 隱瞞-1


再沒有比瀰漫著花香,到處都是蜜蜂的挽梅軒更不適合壓低聲音爭吵了。防濟遠一路追著御兵台邯尚書,咬住自己的論點死死不放,只可惜邯尚書大人也不是省油的燈。他們一路從挽梅軒爭論到鱧園,只差半步就要抓著對方的領子打起來了。

「未入軍籍,非汝麾下,將軍越界,便是犯禁。此事已決,毋須再議。」邯尚書厲聲斥道。
「犯禁?」防濟遠快氣炸了。他這幾天到處堵人,好不容易在這裡堵到邯尚書,絕對不准他用一句犯禁就把自己擋開。「奧坎之子為我朝勇鬥獅人之際,可沒見到哪個官員出來指稱他犯禁,私自上場打仗。」
「此一時,彼一時。將軍以私害公,棄邊關職責於不顧,如今又為一外邦蠻子大放厥詞,壞我御兵台名聲。種種罪狀,依法早應拔去軍籍,充作平民。」
「沒有葛笠法和亞儕,現在也沒有邊關和金鵲了。」叫那些禮貌通通去死吧,防濟遠現在懶得管這麼多了。「如果尚書大人非要禁止我上堂辯護,那今日濟遠大可在公主的見證下卸去一身朝服,明天以平民之身上公審堂。」


雖然只有一瞬間,但是邯尚書的鳥爪往前踏時,的確遲疑了一下。這是一招險棋,弄不好他真的會丟掉官位。但是防濟遠不在乎,如果不能上堂為葛笠法辯護,這個將軍的頭銜也不必留了。他得賭賭看,看這邑姓老頭敢不敢為這件事驚動公主,破壞百花會進行。

公主身後有哪些人在看著,他們兩人心知肚明。

「將軍專斷獨行,老夫今日大開眼界。」邯尚書的口氣足夠讓暖春變嚴冬。「既然將軍堅持,老夫堅持無益。明日公審堂上,請將軍自便。」

邯尚書負手隨著隊伍踏上石橋,走進壺光水榭裡,留防濟遠自己氣得七竅生煙。這下他們樑子結大了,沒意外的話,四周的賓客等百花會一結束,就會把這個消息散布到百晉城的每個角落。防濟遠逞了一時之快,往後的路只怕會更加艱辛。

他重重嘆了口氣,回頭想找亞儕,狼人卻不知道跑到哪去了。隊伍最後只有兩個內侍,再沒有其他人影。


「將軍何故頻頻回首?」

防濟遠回頭,乍看之下以為是禧妃娘娘,再定睛才發現這個羽人站姿僵硬,圓潤的身材是用衣服硬充出來的。防濟遠曾經遠遠看過禧妃機次,這個面戴橘色厚紗的嬪妃和她的氣質大相逕庭。

「微臣參見禎妃娘娘。」他彎腰行禮。
「免禮了。」禎妃擺擺手說:「壺光水榭裡歌舞齊備,將軍因何頻頻回首?莫非是眷戀挽梅軒的梅花,對這鱧園的桃李芬芳視而不見?」
「禎妃娘娘言重了。」
「大好春光,別輕易錯放了。隨本宮入湖光水榭,一同觀賞歌舞吧。」

禎妃走過他身邊,跟在她身後的內侍示意防濟遠跟上。這下子他如果找藉口回頭找亞儕,今天又要再冒犯一個羽人了。不管他未來的仕途如何,光眼前的感覺就令人覺得非常不妙。皇宮裡有戮青在暗處巡邏,他不敢隨便送出心術,只好跟上禎妃的腳步,踏進人聲鼎沸的壺光水榭。

體伎們已經上台,繡滿細緻花鳥的水袖,隨著輕歌曼舞飄在半空中,彷彿從織錦上活過來一樣。操體師們坐在簾幕後,從客席上看不見人影,只能憑體伎出色驚人的舞步判斷,他們正皺著眉頭將舞碼送入體伎心中。

賓客依序坐到地上的紫竹席上,每張席前都備有香檀矮桌,桌上的酒杯和鱧園一樣散出濃濃的花香。看著他們一個個就座,微笑大笑著拿起酒杯就喝,聽著精緻雅正的絲竹聲,防濟遠卻覺得坐立難安。他到底在這地方做什麼?每個人的笑臉都像面具一樣,隨著音樂高低起伏,做出相應的表情。內侍送上一壺又一壺的溫酒,氣味薰得人頭昏腦脹。亞儕不來也好,他討厭這種濃厚的味道,酒更是敬謝不敏。

防濟遠看著手上酒杯,端著不知道該不該入口。他很怕沾了一口,過去喝酒後的醜態又會暴露在眾人面前,右掌的舊傷又開始抽痛,他比任何時候都還想要逃出百晉城。

桂瀧南的田野是不是又開始下雨了?亞儕口中寬廣的草原又是什麼樣子?席間宓楊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又轉過頭去,用優雅的姿勢低頭喝酒。她真的很漂亮,似銀似金的毛色和長袍相得益彰,難怪小狼人會看昏了頭。


「防將軍都沒用酒,是酒不合口味嗎?」又一個羽人來到他跟前,正是嬌小玲瓏的翠雨公主。不知什麼時候賓客開始起立走動,離開座位交換談話對像,手上拿著詞牌和毛筆,朗誦自己寫的詩句。
「公主請見諒。微臣酒量不好,怕飲酒唐突了公主盛會。」防濟遠趁機放下酒杯對公主行禮。
「將軍客氣了。」公主說:「如果不飲酒,不如來幫我寫詩吧!」

內侍將一組文房四寶放到他的矮桌上,再把另一張矮桌送上。防濟遠注意到矮桌的邊緣刻著萬壽菊的細緻花樣,而不像其他人只有簡單的四蝠柱腳。翠雨公主遞出寫著題目的小木牌,內侍接過後送到防濟遠的矮桌上。

「本宮抽得題目為春夜與啼鳥,我只想出上半春夜二句,下半啼鳥卻是怎麼都接不上了。」
「微臣文思不濟,只怕要叫公主失望了。」防濟遠腦中一片空白,看著小木牌卻不知該怎麼辦才好。他在邊關時忙得沒有玩這種遊戲,求學時桂瀧南也沒有人會邀請他參加這種遊戲,以免破壞防夫人一天的好心情。

「哪裡的話,只要識字,有誰不能寫詩?」公主非常堅持。「今日防將軍若是沒給本宮這下半二句,是不許出這壺光水榭了。」

防濟遠忍著不要嘆氣,陪笑抓起毛筆。他該寫什麼?如果寫不好,是不是寫短一點的句子才不會招人笑話?他記得格律,平平仄仄平,但是到底該怎麼寫才好?他深吸一口氣,拿過裁好的籤紙,沾墨寫字。如果不會寫,就寫他自己知道的東西吧!

「兩三青荻響,關外遠雲煙。」

他寫好念出來,翠雨公主隨即不甚裝重地笑了一聲。「將軍真是有趣。今日詩題要做七言詩,你這兩句各漏了一對字,可要罰上四杯賠我。」

燥熱衝上防濟遠的臉。他只想著快點寫好應付公主,卻連該做幾言的詩句都沒看清楚,頓時窘得無地自容。公主要內侍呈上他寫的短籤,握在手裡低聲輕讀檢查格律。

「何謂青荻?」公主問。
「稟公主,青荻乃北方邊關野草,其莖葉有節孔。青荻秋時乾裂,風吹響如鷹戾,又名鷹啼草。微臣大膽挪用,以應公主啼鳥詩題」他不好意思承認本來想寫笛,卻一時手快寫錯了偏旁,只好搬出鷹啼草救命。
「將軍到底軍人本色。我要春夜啼鳥,這詩句裡卻滿是秋日肅殺之氣,真煞風景。防將軍,這四杯處罰,你可不能抵賴了。」公主說:「來人,將我雪瓷壺和冰紋杯拿過來。」

這下完了。公主煞有其事地要內侍將四只杯子一字排開,一個個仔細倒滿,送到防濟遠的矮桌上。這心慌意亂的瞬間,防濟遠忍不住四處偷瞄,那該死的狼人在他被公主追著跑的時候到底跑去哪了?

雖然四周一片混亂,但是在前方的主位上,一紅一藍的身影端坐其上。雖然看不見他們的臉,但是禧妃與禎妃面紗偏移的方向,暗示他們兩人都看著公主和他的互動。他到底又惹了什麼麻煩上身了?

防濟遠抖著手,拿起第一個杯子,閉著眼睛仰頭喝下。他明明答應過——


「滋味如何?」
防濟遠放下酒杯,眨眨眼睛,呆了片刻才想到要把嘴裡的茶水嚥下去。
「這清露玫瑰茶,可是我從去年就要內侍存下,今日為了百花會特別端出來。」翠雨公主嘻嘻竊笑。「將軍太嚴肅了,一點花茶解解火氣。」
「微臣謝公主隆恩。」防濟遠低頭叩謝,這才發現自己一身冷汗,頭暈目眩。公主要他快點把茶喝完,收走詩籤走回主位,留他獨自一個人坐在座位上,努力想弄清楚剛才發生了什麼事。
「你們還沒結束嗎?」
亞儕的汗臭味在一片花香中特別刺鼻,防濟遠抬起頭,愁眉苦臉的狼人坐到他旁邊。
「啊,太好了,有玫瑰花。」亞儕一聞到他桌上的茶,不等他阻止就舔掉了大半杯。「我記得以前老巫婆也會去摘野玫瑰煮茶,葛笠法還常常偷挖花蕊來吃。」

狼人不勝懷念的語氣,不知麼讓防濟遠的心跳漸漸平復。亞儕沒事,公主正在和禧妃說話,邯尚書的禁令也解決了,他的心情不知不覺間跟著放鬆下來。亞儕喝完第一杯之後,又接著拿起第二杯端在手上慢慢品嘗。狼人的大嘴巴和小巧的瓷杯,說有多不對盤就有多不對盤,令人不禁莞爾。

「怎麼了?」
「沒事。」防濟遠往湖上望去,假裝欣賞風景。
「你愈來愈奇怪了。」亞儕低頭從矮桌上拿起一隻紙條,防濟遠剛才忙著應付公主,沒有注意到這張紙條。「這是什麼?月下疏梅香雨落,小窗磨硯望魚龍——這是什麼鬼呀?」
「沒什麼。」防濟遠拿起另一杯茶。「不過我猜公主也不怎麼會寫詩。」
亞儕嗅了一下紙條,又聞了一下杯子,全程用古怪的眼神看著他。
「這次又怎麼了?」
「你有事沒告訴我。」亞儕放下紙條說:「只是我不確定到底有幾件。」
「那麼,我想我們還是喝茶吧。」防濟遠舔舔乾得難受的嘴唇,招手要內侍送茶上來。

今天就先這樣吧。他們可以安靜地度過這場百花會。等到明日來了,還有更多的戰場等著他們。接下來的宴會,防濟遠灌滿一肚子茶水,沒發現沉默的狼人也是心事重重。



「你想去哪裡呢?小鹿崽?」

人影輕飄飄不像是真的,衣袂無風自動。每當葛笠法想靠近他,他就會躲得遠遠的,不給人有碰觸的機會。

「沒這麼快,小鹿崽,我們沒這麼快碰面。」人影笑著說:「你還沒弄清楚自己想要什麼。我能實現每個人的願望,但是你得說出來才行。來告訴我,你要什麼,就像你的兄弟們一樣;只要你說出來,我什麼都可以給你。」

葛笠法的兄弟們?葛笠法的兄弟們要什麼?不對,這個問題有陷阱,葛笠法的兄弟只有一個,而且死了,死人不會要東西。黑戟在他手上凝聚,霧氣盤旋在他四周。

葛笠法睜大眼睛,看著在黑霧邊緣飄盪的人影。他非常巨大,寬闊的身軀占據了大半的心海,只要走進他的身體裡,任何人都會成為他的俘虜。但是葛笠法沒有這麼輕易投降,只要緊緊抓住自己的形體,用黑霧將他擋在院子外,就沒有東西傷得了院子裡的人。

「聶靨貚的毒咒呀?這老小子,都換手了還不忘留爛攤子給我。」

人影輕聲微笑,但是葛笠法聽得出背後氣惱的語調。重傷的角鴞在房間裡發出嘤嗚聲,重傷的他沒有辦法負荷更多的折磨了。

「看吧,你以為你的霧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嗎?」人影說:「你掌握了毒咒又如何?挨得過用毒咒做出來的霧又如何?你身邊所有的人都要死,不需要我出手,一個一個都會被你逼進死路。」

葛笠法握緊黑戟,心中頓時一陣遲疑。

「看看那可憐的鳥兒,大半身體被燒毀,苟延殘喘。但是我能救他,我能救所有人,所有人的願望在我手上只是一粒沙。只要我輕輕吐息,再大的願望也能輕易達成。我是象徵富足的財魔,無窮盡的寶藏在我衣袍下,只要你一句話,我的蝙蝠就會為你帶來一切。你認得牠們嗎?他們本來是古神的碎片,是靠著我的滋養才能活到今天。」

葛笠法尖叫揮舞著黑戟,作勢劈砍。
走開!

黑霧逼向財魔,他呵呵笑著,好像葛笠法剛剛說了個笑話,輕飄飄退出視野之外。

角鴞猛然驚醒!


「濊生?」亞儕走進房間,濊生喘著氣,黃昏的太陽照在牆上像血一樣紅。「你還好嗎?」
「我……我沒事……只是一個惡夢。」躺在床上的他全身冷汗。他剛才看見了什麼?瘋狂的鹿人在他夢中化身狂魔,淒厲的戰吼幾乎要震碎了他的五臟。
「要我幫你什麼嗎?」亞儕說:「我會一點藥草,不然就是再找金鵲的醫生或巫婆過來。」
「沒關係,我很好。」濊生堅持道。
「我想找其他漂流之人過來。」亞儕走到他床邊,舔了他汗濕的鼻子一下,咂咂嘴斬釘截鐵地說:「你生病了。」
「我沒事,我的病不是因為身體。不要去找其他漂流之人,我不能讓其他族人跟著我冒險。」
「你想要計畫成功,又想要其他人置身事外。」亞儕搖搖頭。「你要的太多了。」
「我知道。但你不也一樣嗎?」

亞儕沒有說話,低著頭別開視線。

「百花會好玩嗎?」
「糟透了。我到金鵲之後,好像沒有一場宴會是正常的。」
葛笠法沒有繼續聽下去,從心海裡回到暗房。他得把事情想清楚,也許把小狼留下的編織扯下來用。這些編織每天時間到就會自動消散,與其等著小狼補強,不如他自己動手。
完美的計畫,但是他心中有個直覺隱隱在抵抗這個主意。他想著為什麼。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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