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微刺耳的汽笛聲突然響起，全場燈光在瞬間熄滅，黑暗籠罩的那刻，喧嘩的會場霎時寂靜無聲，當第二聲汽笛開始低鳴，疑惑的人們忍不住稀稀疏疏地細語，倏忽一道白光閃過，有個女孩發了聲「诶？」。
所有人都抬起頭朝二樓看台邊看去，懸浮在空中、象徵各班的旗幟一一亮起，從會場右側橫跨到左側，又從左側再到右側，陸陸續續地，浪濤般的光亮越來越靠近舞台，接著連結舞台正後方巨大的諾亞方舟，空中的旗幟暗去，只剩三公尺高的大船亮得光彩奪目，最後伴隨著又鳴起的汽笛聲，燈火再次熄滅，全場又歸於漆黑。
畢業歌進入前奏的時候，大船的船身被當作布幕，熟悉的一個個笑臉印在上面，他們嬉鬧著、奮鬥著，都是用盡全力、都是一起的，我側過頭，發現那些陪伴我度過三年歲月的熟悉笑臉，此時正泛著淚光。
搭上彼此的肩，大聲唱著屬於我們的歌，儘管忍不住嗚咽。
高中三年，像場太美好的夢。
「沐柔。」語氣一如既往的沉穩，他爽朗的笑容或許是我在高中三年裡最熟悉的。
我用同樣燦爛的笑回應他，然後瞥見躲在他高大身後的女孩，目光恰巧對上她明亮的眼睛，她就像小兔子一樣迅速躲回樹洞，那女孩是叫卲芸吧，印象中有點小脾氣，不過比起我，那樣嬌小可愛、喜歡撒嬌的女孩，應該更適合愛照顧人的毅均。
「學、學姐，祝妳畢業快樂。」兔子般的女孩小心翼翼拿出一束粉紫相間的花束，眼光閃爍，卻像是鼓起很大勇氣才能說出這句祝福。
我接過花束，輕聲道了謝。
她垂下頭，用不仔細聽就會忽略的音量細聲說：「上次，舞會那時候，真的對不起，我只是......」
「沒關係的。」我阻止她繼續說下去，捧著花，另一手摸了摸她的頭，朝她淺淺一笑，「我不在意。」
雖然有時候衝動了點，但果然還是個好孩子呀。
「不過......」我望了眼手上一束粉白與薰衣草色嬌嫩花朵，不禁又笑，別緻的花型有點像玫瑰，香氣不濃郁，是清清爽爽的好聞味道，「妳知道這是甚麼花嗎？」
「只是覺得很優雅、很像學姐就買了，有甚麼不對嗎？」她不安地看向我，又朝毅均丟出一個求救的眼神。
毅均偷偷上揚嘴角，但沒逃過我的眼睛，真是幼稚鬼。
「這是洋桔梗，花語是『不變的愛』。」我無奈笑。
女孩愣了兩秒，急忙把毅均護在身後，表情瞬間又如同被搶食物的小動物一樣驚恐，「不不不，會變的、會變的，學姐這麼好的人，一定會找到另外一個，這個不夠好的請讓給我吧！」
不夠好的那個男孩聽了馬上面如死灰，我內心大笑了一番，自作自受，他家裡是開花店的，怎麼可能不知道花語，還故意讓學妹出糗。
不過，陽光帥氣、身高一八零的足球隊王牌，是連鎖花店小開，估計他還礙著面子不肯公開吧。
我在一旁看著他們倆打打鬧鬧，靜靜不說話，突然間很多往事浮現心頭，好的、壞的，以及曾經珍藏心中卻已開始模糊輪廓的那些回憶。
「姊！妳沒事吧？那女人又來煩你了是嗎？」小語拉著小曦氣勢洶洶地奔來，才穩住身子，朝著卲芸就是一個兇狠眼神，大概是遠處看到毅均和卲芸，又誤會我們發生了甚麼。
「乖沒事啦。」我笑著順了順小語的頭髮，「話說卲芸送了我花當畢業禮物，那我的親妹妹呢？」
「額......」小語尷尬地頓了頓，半晌無語，最後居然把一臉狀況外的小曦推到我面前，「姊，這個送妳。」
小曦皺起眉正要回頭，我搶先一步雙手攬住她的後頸，將她一把拉進懷裡，笑得燦爛，「好，這個我可以。」
「阿？」
「我說……」
我在她耳畔柔聲說了。
說了只有她聽得見的「我愛妳」。
我用那束象徵『不變的愛』的花束擋住其他人的視線，在小曦唇上悄悄留下，自己的記號。
在我們一起淋過雨的學校後庭，我們像那天一樣手牽著手，甚麼都不說、甚麼都不做，只是陪伴彼此身旁，望向遠處漫天的絢爛雲彩。
天色終於暗去，她才開口：「學姐，畢業快樂。」
「今天最後一次當學姐。」
「以後不只是學姐。」她的笑容和煦得彷彿能再帶來一季春天。
「那我以後該當小曦的甚麼呢？」我也微微上揚嘴角，故意擺出不明白的神情。
她僅僅是淺淺笑著，不作回應。
沒得到想要的回答，我半開玩笑輕哼，裝作不服氣地抽開我們交握的手。
那孩子卻忽然在我面前單膝跪地，高舉在眼前的是躺在木盒中，閃閃發光的銀色戒指。
「沐，妳當我妻子也好，或是我嫁給妳也行。」她透徹的雙眸像星空，也像是那枚戒指，閃耀奪目的光彩。
我楞楞說不出話，這孩子總是這樣，簡單明白的真摯話語、不留餘地的熱切目光，一輩子重量的承諾她輕易就說出口，我自以為沉重的心門她用指尖輕點就「霍」的一聲敞開。
她捧起我的手，落下雨點般的吻，柔聲說：「如果可以，我想圈住妳一輩子。」
「都給妳。」我傾身回吻了她的前額，朝她伸出左手，「替我戴上，我這輩子就都給妳。」
如果可以，這一輩子、下一輩子都給妳。
「那妳呢？」我把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貼在她的臉龐，右手牽住她的指尖。
她的左手無名指還是空蕩蕩的。
「我不需要戒指。」她閉起眼，像貓咪一樣，臉頰在我的掌心磨蹭了幾下。
「妳的一輩子呢？」於是我問。
「早就是妳的了。」然後她答。
創作內容
租賃愛情 19 (然後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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