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件散落的辦公桌,與只放置一張L形沙發座,約莫八坪大小的空間,是他們的事務所。
男人駝著背入內,即便如此頭仍幾乎要抵到門楣。
「高木前輩,我們真該換間事務所了。」
當下貪圖便宜而差人隨意找了一間,沒想到室內不明為何天花板異常的低。一個男人起身隻手都可以撐住天花板了。
高木身影掩藏在並排的螢幕後方,嘴角往下拉的斜睨來人一眼。
「如果我們拿得到錢的話。」高木將一疊厚厚的文件推到男人身前。
男人信手拉過椅子坐下。
「怎麼了怎麼了?找到人了嗎?」相較高木態度上的不和善,男人倒顯得興致勃勃。
「喔,連那孩子的社工紀錄都調閱出來了,真不愧是高木前輩。」男人翻閱文件,頭也沒抬的詢問:「話說我們不會真的要按照那女人說的,去找她失蹤已久的兒子吧?」
「那也無所謂,我去追孩子這條線,你就繼續盯著那女的。」高木攥緊指骨,叩響桌面下令。
「雖說有疑似家暴的風聲,但因證據不足,沒有正式介入調查的樣子。」
「啊,像這樣的個案很多呢。」男人了然於心的頷首。
高木抹抹臉,傾身翻看其他文件。
「據那女人所說,兒子失蹤是在情夫醉死之後。」
「趁著繼父睡死時離家出走了對吧?」男人口吻輕佻的揣測道。
「然後那名社工人員也失蹤了。」
「啊?」
「我本來想找當年負責町野的社工人員談,但對方已經請辭了。」
「這樣啊。」
「……在町野修斗失蹤四個月之後。」
「嗯?」
高木撫挲著好些天沒剃剪的下頦。
「你覺得失蹤的孩子會到哪裡去?」
男人聽聞不由得悄然翻了個白眼咧笑:「我怎麼可能知道?我又沒有搞失蹤過。」
「白癡嗎?」高木直接駁斥:「所以我才要你好好想想,通常父親喝醉酒倒下後,一個十一歲的孩子能夠到哪裡去?」
「不知道,」男人聳肩:「公園?朋友家?」
「據個案紀錄來看,我們的小男孩好像沒有朋友的樣子。」高木拍了拍記事本。
「嗚哇,真夠可憐。」
「你想,他有沒有可能去找當年負責的社工求助?」
「也許……是會找人幫忙吧。」男人不甚確定的跟著話說。
「從我們這裡到八戶要多久時間?」
「哎?認真的?」
「搭乘東北新幹線的話……三、四個小時跑不掉吧。」
男人一臉詫異的看著高木起身,套上西裝外衣。
「高木前輩,您不會真的要去吧?」
高木嘁了一聲:「總得要有人去掙錢回來啊。」
不過事情比高木想像中要來得棘手,找到田代時,已經是將近一週後的事。當年擔任社工員的田代正一,現已改為在一家居酒屋工作了。
與照片形象差距甚大,本人看起來似乎更有朝氣些。
「歡迎!」田代大聲招呼來客,同時身側另外有個小哥也連忙昂首齊喊。
「歡迎光臨!」
「請問要來點什麼?」小哥笑得親切,將菜單遞到他身前。
高木擰眉注視著菜單。
「嗯……首先,」高木皮笑肉不笑的伸出一根手指:「先來給我杯啤酒如何?」
造訪過幾次後,高木已經十分確定了。
果然當年那個社工帶著小鬼跑了。且小鬼已完全改頭換面,現改名為田代修。怕是用假身分在這裡生活好一陣子了吧……這種案例也是屢見不鮮。
高木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現在居酒屋只剩下他一人。
田代與那小哥不曉得說了什麼,小哥猛地用肩膀撞了下田代,田代則在嚇了一跳後,直接攬過小哥的脖子笑鬧,兩人看來相當親暱。
但可真沒想到啊……
兩人關係竟然可以深厚到這種程度。
要是不了解情形的,感覺只會像是年齡差距稍大的兄弟而已吧。
「我先回去了,正一,這裡便麻煩你了。」主要負責廚房的師傅喊道。
「好喲!辛苦了!」
「辛苦了!」
伴隨洗碗與電視播映聲中,高木垂首凝視著杯中酒精泡沫逐漸消散。
含混著吞嚥與周遭的吵雜聲,高木開口了。
「喂,我說你,是修斗吧?町野女士的兒子?」
單是一句話便足以改變現場的聲音。洗碗聲停止了,電視主持人的聲音也突然停頓下來,進入廣告。
田代與那名小哥轉過身來。是田代率先反應過來的。
「什麼?」
町野修斗的笑容則還僵凝在臉上,靜默不語。
隔桌坐著,門外偶爾傳來醉漢宣洩似的疾吼及喃喃自語聲。
田代說希望能夠坐下來好好談談,而讓町野去樓上待著;町野自然說什麼都不肯,田代也拿他莫可奈何。
「不然你去拿酒來吧。」
說是這樣說,結果拿來的並非櫃檯預先備好的酒款,而是他們個人私藏的蒸餾酒。
「唔,挺識相嘛。」高木率直接受了。逕自拿過,嗅聞一會後便自行倒杯。田代根本來不及出手幫忙。
「我說,田代你啊,明明白白知道這是犯罪對吧?」
「是。」田代兩手拘謹的放在腿根上,握緊拳心。
「你要找的是我吧?」町野兩手撐桌大喊:「我會跟你回去的,就不要刁難正一哥了。」
覺得小鬼吵鬧的高木用指梢掏了掏耳窩。
「修!」田代出聲喝止。
「但是……」
「對對,大人的事小鬼就不要多嘴了。」高木。
田代低下頭苦笑出聲:「我這麼說您可能不相信,但我早想過會有這麼一天到來了。」田代仰頸一口吞下燒酒,且因其熱辣程度而蹙眉。
「罪行我會自行承擔的,但修當年只是個孩子,所以還請……請讓修一個人好好生活下去吧。」
「除此之外我別無所求,拜託了!」田代猛然低頭向高木請託。
「正一哥……」修注視著為他求情的田代,遂狠狠瞪向高木;不過高木佯裝看不見,甚至直接別過臉去,沒有要正眼瞧町野的打算。
「嘛,我多少也會識時務一點的,安心吧。」高木笑說,又斟滿一杯酒。
「……一切便麻煩你了。」田代俯首稱是。
之後不曉得共飲了幾杯酒,高木也已醉得不省人事。
田代試著搖醒他,卻無能為力。
「這下可真是糟糕了啊。」
田代側過頭去,卻看見修手持針筒,將剛才的燒酒注入;他不禁瞠大雙瞳,急忙擒住修的手腕。
「你這是在做什麼?」低聲質詢後並一把搶過針筒。
「別鬧了。」
「不然你要我怎麼做才好?」町野出聲哽咽,且紅了眼眶。
「事到如今我怎麼可能再回去那種地方,也不可能就這樣丟下你一個人!」
「竟然說什麼要我一個人好好生活……」町野一手摀著臉,倍覺難為情的溫度浸濕了他的手背:「你才根本搞不清楚狀況吧。」
「修……就算今天你這麼做,日後還是會再來第二個、第三個,同樣的手法是無法成功第二次的。」田代雙掌包覆町野的單手,輕聲地說。
「是啊,同樣的手法是不會成功第二次的。」
在旁的高木倏地拿起放置在桌沿的針筒。兩人面露震驚的望向他。
高木拔開針筒活塞嗅聞一會。
「所以,町野女士的情夫也是靠這樣殺死的?」
「對於原本便酗酒成癮的人,只要再將酒精注射進去,便可以輕易裝作酒精中毒身亡,我說的沒錯吧?」
田代與町野兩人陷入沉默,不作任何辯解。
「唉,算了。反正大致也想像得到。」高木搔搔頭:「喂,我說,你們有錢嗎?」
「哎?」田代愣住。
「町野那女人共積欠我們兩百三十萬,我問你,你拿得出錢來還嗎?」
「哎?還錢?你不是町野小姐聘請的偵探……嗎?」
「啊?什麼偵探?」高木起身自菸包掏出根菸後點燃,斜睨了兩人一眼。
「我是放高利貸的。」
「嗨喲。」男人依然一手撐著天花板走進,覆蓋滿辦公桌上,唯獨一紙文件未拆封放在正中央。
男人隨手拿起惦了惦重量。
「看來是收到錢了,真不愧是前輩。」男人咧嘴笑著:「我等會便拿去給大哥。」
「哦。」高木垂眼審視手中個案,他已隨時準備好進行下一次目標了。
「不過,我說啊高木前輩,您是怎麼知道的?」
「嗯?」高木擰眉,面露不耐。指腹用力的近乎要將濾嘴捏扁。
「啊,」高木按菸捻熄:「因為數量不對。」
「什麼的數量不對?」
「據那女人所說,男的平常喝到兩升幾乎三升,當天卻喝不到兩升半,說是急性酒精中毒……當然,可能性也不是沒有。」
「但果然……」高木搔搔頭:「小鬼剛好失蹤,社工員也轉調離開了。」
「是有人動過什麼手腳吧……我就是這麼想的。」
「前輩你啊,怎麼感覺像個偵探或條子似的?」
「嘖,少說廢話,我就是個放高利貸的而已。」
一開始抽到的題目就是推理,我整個就…陷入了絕望ww
真的從未嘗試寫過推理類作品,
老實說我自己也不認為這篇就算推理作品了XDDD
但還是讓我不知廉恥的掛上推理類標籤吧( )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