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乖孫,起床尿尿囉!」這句話是小明爺爺,在病床上擠出最後的一句話,他開心地大喊著這句話後便嚥下僅剩的一口氣。
在爺爺老年時腦部就嚴重衰弱,加上前陣子跌倒後,記憶混亂使他和家人出門買東西時,會把收銀員當成大哥哥大姐姐,扮鬼臉惡作劇,在整個商場到處亂跑;言語失調,使他經常會在想吃飯的時候,大聲喊著我想跑馬拉松。
長年下來,讓負責照顧爺爺的小明一家也疲憊不堪,所以當時,在場所有的親屬都沉默不語,選擇將那句當成毫無意義的胡言亂語。
只有被父母要求多陪伴爺爺的小明,注意到一些奇怪的地方,爺爺生前偶而會站在某個地方眼睛睜大,傻笑地盯著前方,一字一句慢慢吐出一些話語。
第一次是小明等爸媽買晚餐回來時,爺爺站在電視機前面,默默地吐出牛肉漢堡,那天晚上小明吃了很大一份的漢堡特餐;還有一次是上學前,小明聽見了打架,結果在下課時,他和班上最不受歡迎的同學打起來了。
之後還有幾次,爺爺會說出一些沒有邏輯的話語,那些話語的內容似乎像是某種預言,都會扯到小明身上,不過來不及驗證,爺爺就已經死掉了。
同時對小明來說,也放下了長久下來的壓力。
陪伴經常喜怒無常的爺爺,有時會被爺爺的無理取鬧大吼;有時需要幫忙清裡被弄亂的家裡,有更多時候,他無法和自己的朋友們出去玩,但現在這一切隨著爺爺的離去後,都煙消雲散了。
幾個月過去後,眾人也逐漸忘卻爺爺,重新開了新的生活。
直到最近,小明越來越容易在半夜起床尿尿,一開始他認為那是很稀鬆平常的事情,可他發現自己每次起床尿尿的時間,都大概在凌晨三點,而且不管他什麼時候睡覺,凌晨兩點多、晚上十一點多,甚至才剛入睡沒多久,只要一到凌晨三點,就會想要爬起來尿尿。
即便他選擇瞞著爸媽,熬夜打著自己偷買的掌上遊戲機,只要到了凌晨三點,一股莫名的尿意,就會使他忍不住要去上廁所。
特別是現在家裡的情況,小明更開始感到厭煩,家裡是兩層樓的獨棟房子,上下樓各一間廁所,可最近二樓的廁所壞掉了,上廁所必須走到一樓去,憋不住強烈尿意的他,只能選擇走到一樓又走回房間。
隨著這詭異的情況不斷重複,爺爺最後的遺言『乖孫,起床尿尿囉!』,彷彿從墓園爬起來似的,又再度清晰地迴盪在小明腦中。
或許是那老人想告訴我什麼事情吧?還是他在死前又看見了什麼?這樣的疑問在小明的腦袋中盤旋,但現在也沒辦法再向他確認了。
這一晚狂風暴雨,風雨交加使得小明家周遭不時會跳電,小明靠著遊戲機僅剩的電力等待睡意到來,伴隨著外頭磅礡的雨聲、劇烈的風聲,他的眼皮逐漸變得沉重,呼吸變得緩慢,他慢慢踏入夢境。
不知何時起,模糊的睡夢中,他聽見了些許的雜音,好像有東西翻倒了,有人在跑步的聲音,還有人彷彿正在遠處大叫,但有個聲音逐漸遮蓋了這些聲音,小明在夢境中看見了跌倒的爺爺,在地上快速地爬行,開心地大喊著,「乖孫,起床尿尿囉!」
一陣驚醒後,小明從漆黑的房間坐起身來,一股強烈的尿意襲來,小明藉由螢光微微發亮的鬧鐘,看見了現在的時間──凌晨三點鐘。
小明劇烈地喘息著,爺爺那滿是皺紋的臉,仍在腦海中揮之不去,彷彿還聽得見那奇怪的遺言,但隨即立刻走下床,透過遊戲機微弱的光線後,打開房門要走到樓下上廁所。
穿過了二樓的走廊後,小明發現爸媽不在房間裡,他聽見樓下彷彿有人正在走動的聲響,那聲音走得非常快,還伴隨著一些翻倒東西的聲音,空氣也飄散著濃厚的血腥味。
他站在樓梯口,看不清樓下的情況,只是輕喚著,「爸媽,你們在做什麼?」
樓下沒有任何回聲,包含走動的聲響也一併消失。
小明緩緩地走到樓下後,藉由遊戲機微微的亮光,漸漸看清客廳的狀況時,倒吸了一口涼氣,他發現許多的櫃子和抽屜都被打開,地上散落許多東西,環視著被什麼人翻倒過的四周,他不自覺地打開客廳的燈──
停電卻也不知何時恢復了,一瞬間燈火明亮。
有兩雙異常憔悴的眼睛,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和小明對視,他們慌張的臉上沾滿些許鮮血,身後倒著兩個人,一個是全身多處嚴重刀傷的爸爸,一個是脖子彷彿被扭斷般的媽媽。
那兩雙眼睛的主人,看見小明後卻也異常地恐慌,「欸,幹,怎麼還會有一隻小的!去你媽的,還有他一個欸!」
「叫那麼大聲做什麼?我們現在還會怕多背一個殺他的罪名嗎?解決他,就可以走了......」
小明渾身顫抖地,盯著眼前的兩個男人,腦袋瞬間化成一片空白,他們乾枯的臉龐上有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身體也同樣劇烈地顫抖著。
隨即他們拿起菜刀撲向了呆滯的小明,一個人摀著小明的嘴巴,一個人瘋狂地捅向他的身體,精神恍惚地自語著,「為什麼你要下來,為什麼你要下來?乖乖睡覺不就好了!」
小明的意識逐漸渙散,強烈的尿意,使眼前彷彿出現了跌倒的爺爺──
他想起了爺爺跌倒的那天,是他第一次趁著爸媽不在家,偷爸媽的錢,想買最新的電動,可剛好被爺爺撞見了,爺爺當時激動地拉住他,要他不要偷東西,大聲嚷嚷著......
小明用力掙脫爺爺後,害他整個老人家後腦勺朝地,直接撞向地板,當時爺爺在地上不斷哀嚎著要小明扶他起來,可小明看著早已厭煩的爺爺,冷冷地說著不關我的事情後,便丟下爺爺跑出門了。
反正爸媽問起,他會裝作不知道,而且爺爺精神錯亂也不會被相信,當時他是這麼想的。
在小明視線即將全黑時,清楚地看見捅他的人身後,爺爺直挺挺地站著,聽得見爺爺開心地大喊著──
「乖孫,起來尿尿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