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吞食聖杯

52　吞食聖杯

承載著「全人類」份量的惡意。

切嗣正看著它。

那雙眼睛，先後閃過了驚訝、痛苦、迷茫，最後則是一種近乎認命的堅定。

只見他舔了舔乾澀的嘴唇，動起僵硬的肢體，面朝身旁的無非，然後……

「——拜託你了，聖王冕下。」

他向著他，深深低下頭顱。

「請務必把那個東西，那份惡念……破壞掉。」

而無非眨了眨眼。

「不用你說我也會做的……在那之前，這個先借用一下。」

無非伸出左手抓起了愛麗絲菲爾化成的金色杯子，而右手提著愛劍弒神者，慢悠悠地朝著天上的「孔」飛去。

「綺禮——」

出乎意料地，無非開口呼喚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

「遵從您的指示，冕下。」

「毋須拘謹。現在是我實現諾言的時候了。」

懸浮在不算高的空中便停下，無非高舉著弒神者，其上又一次纏繞狂暴的毀滅洪流。然後他掂量了一番金杯，怪笑了一下，居然猛地將它往天上的「孔」扔了過去。同時他揮劍，彷彿能壓倒黑色汙泥的毀滅之力洶湧而出。

「去吧，弒神者。」

似乎是要連著小聖杯和「孔」一起破壞，無雙的毀滅之光吞沒了它們。

隨後無非收起了弒神者。蹂躪戰爭的魔劍化作破布藏進他的袖口，他緩緩落地，揹著手笑瞇瞇地看著前方——

在這荒涼的地面上，黑泥湧出了。

——在阿賴耶識的建議下，無非並不打算就這麼破壞掉「此世全部之惡」。

他雖然貴為創世級別的強者，但作為過去胡來的後遺症，這片世界始終誕生不了任何東西，最後只能以「藏寶庫」和「擂台」的身分活躍著。如果能用「一世之惡」作為養料，或許就能藉此養成全新的世界意識也說不定。

雖然希望渺茫，反正即使失敗了也沒什麼損失，無非很樂意替阿賴耶識消除一點麻煩。

「Saber、綺禮。」無非緩緩向那片湧動著的汙泥之海走近，「走吧！何不與我一同共飲這苦澀的毒酒呢？」

綺禮毫不猶豫地跟上。早在看見天上的「孔」時，他就徹底明白了：自己所追求的愉悅，毫無疑問便是這片最純粹的毀滅。

明明身為神父的兒子，自己卻是邪惡的！

一邊大聲嘲笑著自己的存在本身，一邊投身於這無邊的罪孽之中。

這，就是言峰綺禮這個人，存在的本質。

這，就是聖杯追尋著他的理由。

亞瑟王看了看先行一步沒入黑色海洋的綺禮，再看看前方那位正微笑著盯著她的聖王，先是嘆了一口氣，才露出一張苦笑：「看來我別無選擇了啊。」

「別說得這麼無奈嘛。那句話怎麼說的——『人生就像強姦一樣，你反抗不了的話，就只能選擇享受。』」無非笑嘻嘻地看著她，「乖乖獻身吧。放心，不會痛的。」

「你這麼說我可放心不下來呀……」

走近汙泥之海與對方並肩，阿爾托莉雅表情複雜地看著無非，最終所有思緒都化為一聲長嘆，留下的只有一副恬淡的微笑。

「……切嗣，就拜託你了……」

少女騎士輕巧地跳進了黑泥之中，與綺禮一樣被這無限的惡意吞沒掉，貢獻出完成儀式必須的第六份靈魂，也就是Servant－Saber的靈核。

而無非嘴角微翹，帶著體內Servant－Berserker的靈核，同樣輕巧地躍入這片黑色海洋。

●

當作為擁有者的無非消失在那片黑泥之中的同時，「永恆遙遠之境界」開始崩潰了。

遠坂時臣、維瓦·維爾維特淡然地見識著這片景色。他們雖然不能理解「境界」因何誕生，但並不妨礙他們以「固有結界」的觀點來詮釋這個世界：使用者消失了，以他的力量支持的結界理所當然崩解了。

也正因此他們沒有注意到三人中的最後一人－衛宮切嗣他突然飛奔了起來。

——開什麼玩笑。

「只要犧牲妻子」什麼的……

「開什麼玩笑！」

——衛宮切嗣是貨真價實的惡徒。從很早以前他就明白了。

為了拯救那怕多一點點的人，就能夠葬送那怕只少一點點人的性命。抱持著這般「正確」而扭曲的價值觀，衛宮切嗣毫無疑問是最窮凶極惡的惡徒。

然而即使是這樣的他，也抱持著成為「正義使者」的願望。

然而即使是這樣的他，也只不過是為了「拯救世界」而痛下殺手啊！

也正因為是這樣的他……所以他最憎恨的人，就是自己。

——於是。

當正義被執行，世界被拯救的時候。

「……衛宮切嗣這個人，也就沒有必要存在了。」

當名為「衛宮切嗣」的殺人機器碰到另一個切嗣時，他會怎麼做？

當衛宮切嗣殺了衛宮切嗣，究竟能因此拯救多少人？

於是他微笑，看著曾經沾染無數鮮血的雙手。

——在「境界」完全崩潰的前一刻，他笑著投身那片惡念之洋。

「愛麗，我來陪妳了。」

然後對不起，伊莉雅……看來，我可能無法遵守約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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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身為凡人的言峰綺禮，或者是身為正統英靈的阿爾托莉雅不同，即使是全身沒入黑色汙泥之中，無非仍然保持著身軀完整。

凡人的意志力敵不過「一個世界」規模的惡念，更何況綺禮根本不打算對抗它。而本身就是聖杯召喚出的Servant，阿爾托莉雅更是連反抗都來不及就會被吞噬殆盡。

「——吵死了。」

無非皺了皺眉，來自「此世全部之惡」針鋒相對的惡意就被他強行逼了回去。

只會「殺殺殺」的，就算是反派也沒有這麼低智商的吧？

果然，任何東西只要太過純粹，往往都會因此暴露出糟糕的一面。

在「惡意」領域達到頂尖的這玩意，作為代價失去了所有智商……

「噗哧。」

無非默默地笑了出來。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好了……現在該怎麼辦呢？」

無非敲了敲額頭，雖然以前就聽過類似的事情，但終於輪到自己時，他才後悔當初為什麼沒有積極去取經——到底要怎麼把「一世之惡」這種東西和「境界」融合啊？

思索良久，無非才艱難地定下方針：

「嗯……簡單一點，吃掉吧。」

只要能把黑泥都吞進肚子裡，再怎麼樣也可以消化掉吧？……

「——怎麼會想到這種方法啊？你是笨蛋嗎？」

阿賴耶識突然現身在無非面前。

看著一臉恨鐵不成鋼的少女，無非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說道：「少囉嗦。有什麼好方法就直說，小心我連妳一起吃了。」

「討人厭的傢伙。」阿賴耶識咬牙切齒地瞪著對方。要是眼神可以殺人的話——可能，她還是打不過無非吧。如此想道而感到莫名氣餒的阿賴耶識差點沒流下眼淚。

察覺到對面那個男人的眼神越來越不對勁，阿賴耶識趕緊肅了肅面孔。

「總、總之。剩下的就交給我吧。好歹它們也曾是我的東西。」

「此世全部之惡」乃是由全體人類的惡意匯聚而成，身為「全人類意識」的阿賴耶識敢說出這種話也是情有可原。不過拿「自己」的負面情緒去和別人進行交易……這等空手套白狼的舉動，也只有像阿賴耶識幹得出來了吧。

畢竟，要作為籌碼的話，好歹也要是正面情緒吧？

可笑的是，無非居然還是接受了。

真是一點威嚴也沒有。

阿賴耶識悄悄地瞥了那個男人一眼，被惡狠狠地瞪回來了。

——嗯，雖然沒有威嚴，威脅卻很大。

●

在阿賴耶識的幫助下，無非很清晰地感受到「境界」在注入了「一世之惡」之後，變得比以前更加凝實了。

倘若過去這片空間給人的感覺是一種吞食人心的空虛，那麼現在就是窮凶極惡的絕望。單是從這種氣質上的變化，無非就明白自己的「境界」確實吸收掉了一世之惡。那怕只是純粹的惡念，達到「全世界」規模的話，也能有效提升次元本身的素質。

「很好。」

一降臨此世時就被迫參與什麼聖杯戰爭，剛開始還是令無非很不爽的。不過結果是好的就夠了。活了一大把年紀的無非總是可以如此隨興。

悠悠哉哉地享受著少女服務的同時，無非閉上眼感受著「境界」裡多出的某個東西。

——所謂的生物，乃是由肉體、靈魂和精神所構成的。

肉體會衰老，而靈魂不滅；精神連接著兩者，由此構成生命。但也正因如此，肉體的衰老會透過精神傳達至靈魂，導致靈魂也因此衰敗、最終滅亡。

第三魔法－天之杯（Heaven’s Feel），其能力為「靈魂的物質化」。將肉體以物質化的靈魂取而代之，雖為靈魂卻擁有物質化的軀體，又不會因為肉體的衰敗導致劣化死亡，以達成真正意義的不死不滅。

……和一世之惡一起被塞進「境界」的，就是這第三魔法的具現。

「魔法領域的寶物」，這種東西在無非的「境界」裡有不少，但像「天之杯」這種「活著的死物」倒是第一個。

「……把它吸收掉好了。」

意念微動，一只黃金之杯出現在無非面前。隨後，在他的意志之下，「天之杯」被融入了他的體內，吸收掉了。

雖然現在才提似乎有點晚了，但「境界」中的無非的身體，和原本在現世的無非是不同的——將真正的自己留在「境界」中，另外製造一個脆弱一點的身軀包裹住「境界」，利用肉體「隔絕內外」的概念來隱藏真實的力量，達到自由自在的結果。

因此，展開「境界」不僅僅要念誦咒語，還要獻祭出為了能夠行走在次元間而創造的身軀。這也是除了被世界意識踢出界外的遺憾以外，另一個無非不想展開「境界」的理由。

下次要再進入新的次元前，他還得再重新造一個身體，費時費力又費神。

……上一次破壞掉身體，好像已經是一千年前的事了吧？

為了今後能夠省點事，無非於是著手開發這股新得到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