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劍影相觸,擦撞出的火花一閃即逝。
「嗯啊啊啊——」
眼前的一名耶雷弗士兵吃力地彈開抵在他劍上的骨劍,魔力驅動的骨骸魁儡好似有力拔山河的力量,光是重砍下來就得讓士兵被壓著退後好幾步,甚至複數以上的士兵還不足以對付一具骨骸。
後方的希拉看著這個情況,用手指隨興纏繞自己的髮尾,很是滿意的呵了幾聲,勝券在握的目光瞪視過來,穿越我到西格諾斯的身上。
雙方的實力差距不管誰看都一目了然,也難怪她能有這麼大的餘裕,甚至根本不打算參加戰鬥,如果參戰後果必會不堪設想。
「嘖……就連騎士團長的力量都還不足嗎?」
那因哈特來到我身邊,他皺著眉頭,焦急地看著前面的五個身影,那就是被稱作騎士團長的存在,他們雖然能夠一架一架的殲滅魁儡,但速度遠跟不上對方擊潰友軍的速度,同時還必須分心去協助一旁苦戰的士兵群,我猜測體力被耗光也只是遲早的事情。
神獸告訴我在西格諾斯覺醒時,騎士團的能力連帶也一併大幅提升,但就目前看來要直直的對抗眼前的希拉,光是打魁儡就是個難關。
但如果能夠順利提升他們的能力的話……或許可行!
想到這裡,我給自己五秒鐘的時間安下緊張的心,深深吸了一口氣,走了幾步向前,目前我的位置距離士兵們比較近,離那因哈特他們就比較遠。
「神獸,我也要參加戰鬥。」
我沒有轉頭看向神獸,言下之意就是不管祂同不同意,我都會參與在這場戰鬥之中,能夠出一份力也好,我絕對不會只是光在後面看戲,這也正是我來到耶雷弗的原因。
「沒有跟他們一樣的戰鬥能力……你要怎麼幫忙?」
「是啊,昕里先生,你應該是擔任戰後的醫療才對…….」
那因哈特和西格諾斯懷疑的言語竄進我的耳中,可以理解會這麼說的原因,畢竟以我的能力,站在戰場上戰鬥就是一件相當稀少的案例,也很少有人聽過醫生會上前線戰鬥的。
「嗯,儘管放手去做吧。」
相較於兩人,神獸的聲音就沉穩的多,本來就是帶領著我一步一步走向今天的恩師,老實說我的心情還是多少因為原先不信任的言語而沉重,但是又很快的煙消雲散,我突然覺得有信心產生,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做到。
「神獸大人…….」
神獸勸阻了想阻止的那因哈特,示意他先讓其他士兵協助即將無法戰鬥的友軍撤離,隨後他的軍令在後方傳出,確實聽從了祂的指揮。
我雙手交扣,閉上眼睛,眼前兵戎的撞擊聲一瞬間消失,風吹動的聲音重新回到了耳朵裡,彷彿這個空間這時就只有我的存在。
屏氣凝神,感受到自己體內聖力的流通,嘴巴念起一直以來訓練的自創咒文——
閃爍的微光……月裡傳遞的夜絮低語。
聆聽恩澤之施,編織祈禱之音。
撫觸沁心旋律…….與你相伴——風靈祝禱!
呼應著咒語,法術施放成功,多陣清風被我召喚,除了我之外也在戰場上包覆住騎士團長,亦或是正在協助戰鬥的耶雷弗士兵。
這陣風並不是普通的風,而是能夠被吸收的風,術式內包含著祈禱魔法的成分,能夠給予被施放者全能力上升的增益,特別是敏捷度能夠有顯著的提升。
我這時一道眼神投向希拉,她和現場的眾人同樣不知所云,卻板起臉孔,心底的求勝心這時正燃燒著,自覺她已經發現情況變得不一樣,不利的天秤往自己逐漸倒去。
一切都置身事外的骨骸魁儡依舊傻傻地其中一位騎士團長的位置快速的重砍下去,對方的能力並沒有因此而減弱,但原地除了劈砍產生的大片煙霧外已空無一物。
原本被攻擊的藍帽橙髮男孩仰身出現在幾架骨骸上方,藍色披風在空中飄逸讓他的身影顯得威風凜凜,他後翻俯衝進魁儡群內,下一秒三四具魁儡同時被踢了起來,各個的下巴都朝著天空揚去,此時攻擊還沒結束,每具魁儡都被不規則的擊打頭部、肩部、亦或是其他關節處,像是追捕獵物的兇猛鯊魚般,撕裂啃食著眼前的目標。
單純的骨頭受不起這般的連環打擊,骨架處逐漸出現裂痕,最後在發出清脆的斷裂聲後,軀體無法承載魔力而化為白骨成堆落在地上,化作塵埃被風拂去。
「什麼?竟敢打壞我的玩具們!給我上!」
希拉見狀明顯感到意外,表情從原先的從容不迫轉為憤怒,不再採取分散的迂迴戰術,她指揮原先攻擊士兵的骨骸直接圍剿騎士團長們,採取以量取勝的策略。
「…….有風精靈的力量?」
我左手一伸,發出幾道風刃擊退接近撤退士兵們的魁儡,卻發現有更強大的風之能量從旁而來,她上至長髮飄飄,下至鞋底都穿著一身翠綠,優雅的短裙和僅包住胸前的無帶禮服讓整個人如同仙子一般飄逸。
碧綠的弓失從她手中射出,每道箭都像是自由翱翔的鳥兒沒有規章的飛行,卻總會在最後自動追蹤到魁儡的身上,如鳥類進食般啄食這些魁儡。
此時我眼前突然火花閃動,這些被弓失攻擊的魁儡從腳下燃出數道火焰包覆住它們,頓時熱浪如天,駭人的高溫讓我感覺到皮膚被帶走了些許水分。
我不禁張大了嘴看著眼前的盛況,追蹤了這個魔力,才發覺施法者就在我右前方不遠的地方,她身型比較矮小,整個人就像是火焰般鮮紅,穿著就跟剛剛使用風的騎士團長一樣,不過她綁著馬尾,而且穿著一個含帽的法袍。
火焰消失後魁儡也憑空消失,估計是被完全焚燒,但戰鬥的草原上卻沒有任何一點被燃燒過的痕跡,就跟希拉來到這裡時一樣,這兩個人操縱火焰的能力可謂是相當高深。
「小心啊!」
被女孩的高階魔法奪去注意,我心底不自覺讚嘆起來,同時表現在了臉上張大嘴的部分,西格諾斯的聲音傳來,我一時驚覺左後方突然出現邪氣,身體才準備要動起來,但已經來不及了。
那架魁儡像是一匹張大嘴的惡狼,手中的劍已經抬到了最高位置,如同拉滿弦的弓自動放出箭失,自身力量搭配重力劈砍下來,我下意識地想要往一旁閃,至少不能被打到致命傷。
但預料中的痛楚並沒有傳來,世界再度變得很安靜。
我落入了某個人的懷抱之中。
我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景象,灑落的陽光照射下來讓他逆著光,為他的面貌染上一層墨,他單手將我攏著,離開原本會被擊中的地方,來到了空中。
他戴著分成左黑右白兩個區塊的金框面具,眼部也用金色的漆畫上了花紋,因此我看不著他的臉,只看見他烏黑的頭髮,一股清冷的氣息傳來,整個世界因為和天空靠近變得些許模糊,奔騰的氣流像一雙大手撫著我的髮絲和袍子,也同樣讓他的大衣湧動,時間沒有停止,但好似一切都慢了下來。
勉強能辨識出他紫色的瞳孔,眼底無光,停留在我身上不過零點幾秒的時間,他直視剛剛那架差點拿到我頂上人頭的魁儡,右手直射出數道軌跡。
下秒,那具魁儡的頭部被數個飛鏢給刺穿,頭骨部分由於無法正面承受施加的壓力,在頸部部分和身軀斷成兩截,白骨落地瞬間,他同時帶我著地。
「呼…….謝謝你救了我。」
落地後他很快放開我,我拍了拍身子,隨即向他道謝,不過他似乎沒有放在心上,就連現在也是我講話他才稍微看了我一眼,很快又轉向戰場。
「…….不是每一次都會有人救你。」
留下這句話後他側身離開,我這才發覺我回到了跟剛剛差不多的位置,不自覺地往他離開的方向看去,心臟由於剛剛的情況還怦怦地跳著。
放眼望去,只見他快如輕風地閃過多架魁儡來自四面八方的劈砍,只要每閃過一次攻擊,就會有一架魁儡的頭部被插上飛鏢,向後仰去。
看著他仍然在努力戰鬥,我拍了拍自己的臉,大口深呼吸重新加入戰局內,還好法術沒有因為剛剛的突發狀況而解除,我這時腦海忽然浮現靠近他時感受到的力量流動。
闇屬性。
不過並不是常人認為邪惡的那種闇屬性。
至少,目前的我是這麼認為著。
※
由於增益法術的關係,戰況逐漸逆轉,所有的傷兵已經確實撤離,就在最後一架魁儡崩落時,希拉的顏面變得雌牙裂嘴,她冷哼一聲,伴隨她出現的黑色火焰逐漸聚攏,火勢增大。
「……呵!看來是我太低估你們……還是說後面那個小子呢?」
她看了一眼騎士團長們後,下秒如針的目光直視著我,我心臟漏了一拍,感受到一股異樣的壓迫感,我下意識咬緊牙關,繃起了神經。
「還不趕快離開!還是說……要打倒妳?」
擋在最前頭的金髮持盾劍士站在最前方,他右手的劍聚集著周遭光的力量,隨著時間的進展,劍刃越發修長,發出的光輝更加燦爛,我用手稍微遮蔽了視線。
即使是面對即將向自己襲來的強力攻擊,希拉依舊不理睬的挑挑眉,頂多賞了一個眼神給他,她左手撫上臉,像是瘋了一般地笑。
「妳這傢伙!」
此舉激怒了那個劍士,他揮出了手中的劍斬出月形的劍氣,縱使砍出的範圍由於吸收的能量而提升,卻被希拉輕易地閃過,她僅僅只用了最低限度的動作,側身一翻就閃過,她浮在半空,整理著自己亂掉的頭髮,無形中向我們宣示實力的壓制。
「要打倒我的話,還是先秤秤自己有幾兩重吧。」
劍士因為這句話追擊上去,希拉用自己的骨杖輕易擋下來自那少年的斬擊,左手還與臉配合假意打了個哈欠,除了挑撥對方的情緒之外,更像是在玩弄。
「現在比起跟我在這邊浪費時間,你們有更好的選擇。」
她眼神一瞬看了一下士兵撤離的位置後轉回到少年身上,捕捉到這個動作的我照著那地方看去,受傷的士兵們坐在地上等待包紮,但個個都臉色發紫,估計是在暗示些什麼。
「看來你們也有人發現了。」
我的動作也被希拉捕捉到,暗度這女人的實力絕對不會是想像中的那樣,既然能夠簡單的壓制住與她對戰的少年,還能有那份閒情逸致觀察到我。
我飛快地朝著士兵們跑去,在詢問後士兵回答我光是普通的受傷並不會這樣,在身體有著被侵蝕的感受下他們也推測是中毒,喝了普通的解毒劑卻於事無補。
我暫且思考了一下,請求一位士兵讓我使用聖力檢查,他也同意了。
我將聖力聚集在手,輕輕放在他的身上,讓我的力量暫時流通他的身體,如此一來我便能夠得知中毒的位置,以及毒素的成分。
過沒多久,我很快發現到毒素的位置,從魁儡們攻擊他們的傷口滲入,順著血管流通流進四肢影響施力的部分,使人產生無力感,無法戰鬥。
我輕輕吐了一口氣,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檢查這位士兵的身體時,我並沒有發現什麼過於異常的部分,而且這些毒目前憑我的能力是可以解決的。
「請問目前士兵的狀況如何?」
西格諾斯和那因哈特來到我身旁,我簡單說明了中毒和毒素的影響,並告知兩人請不用緊張,只要讓目前還能動的人協助所有傷兵聚在一起,我就有辦法。
「現在就是你發揮真正實力的時候。」
「沒錯。」
神獸探出頭來,我意志堅定地回覆祂,再度雙掌交扣,腳底下展開了銀白色的魔法陣,掀起氣流吹拂著現場,伴隨自己的聖力,一陣可視的氣流包覆住所有士兵,魔法陣的光輝變得燦爛,空氣流通得飛快。
源風——召喚源頭之風,讓身體重回最佳的狀態,是在旅行中用來解除像是中毒這類的不良狀態,也是醫術中廣為學習,卻不多人能夠熟練的技巧。
其實書上叫做淨化術,但後來擅自被我改良成了源風。
緣由是源自於小時學習時,喜歡追逐著風那種吹過身體的感覺,也沒有受過正統的教育,因此自幼我獨身一人學習的醫術,在基本上都是自創的招式。
而發明總是在意外之中發生的。
改良的可不單單只是名字,為了彌補淨化術一次只能對一人使用的缺點,源風便是在這個情況下,誕生出的全新全體解除異常技能。
「這樣就可以了!」
所有中毒的士兵在源風的作用下,顏面逐漸恢復血色,更何況是在我法術的作用範圍裡,不需要像剛剛那樣檢查,我能夠一次得知大家的情況。
原本因為痛苦的悶哼聲全都消失,甚至還有士兵在治療到一半時就站了起來伸著懶腰,直到最後一個士兵也解毒,我才解除施法,現場頓時只剩下偶爾會拂過周身的微風。
「女皇!」
又是剛剛與希拉對峙那個少年的聲音,五位騎士團長聚了過來,首先說明的是希拉在剛剛的比拚中,用計將他給彈開拉出距離,說著「今天玩夠了」就喚出自己現身時出現的黑色火焰,讓火焰包覆自身後再度隨著火焰消失。
「不過她還提到了更重要的選擇,甚至說我們已經有人發現了。」
他這麼稟報給西格諾斯時,後者已經知道了言下之意,沒有改變目前臉上的和顏悅色,她左手捧向我,示意著各騎士團長。
「那件事已經由這位新夥伴解決,大家不用擔心。」
我一次承接了五六個人的目光。
※
一次被這麼多人看著讓我像是被很多石頭壓著緊張到喘不過氣,神獸察覺到了我的不安,順勢將話鋒轉給西格諾斯,請她向大家介紹我,來意和目的。
西格諾斯沒有發現到我們的偷來暗去,我在心底默默給神獸比了個讚。
「那個,請大家多多指教!」
就在說明完後,我向所有人恭敬的鞠躬,所有人的面貌在我看來都很和善,他們也由左至右一一的介紹自己,過程中讓我心中的不安全全緩解。
擅長火焰魔法和陣勢咒語的烈焰巫師奧茲、優於弓術以及風之力量的破風使者伊麗娜、喜歡體術、會使用雷,水屬性的閃雷悍將鷹眼、統御著騎士團的隊長,駕馭著光力量的聖魂劍士米哈逸、以及剛剛救了我,不過一句話都不吭,光只留名就退到一旁的暗夜行者伊卡勒特。
五人五色,除了剛剛看得清楚的奧茲和伊麗娜外,鷹眼就穿得像是個海盜,藍色海盜帽海賊外套再加上褐色布衣和靴子,但這時我才發現伊麗娜還有個金黃的頭冠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米哈逸就是標準的重騎士裝扮,重鎧甲跟看起來就很重的盾,然後一把巨劍,頭冠跟披風看來是成套的,設計的像羽翼般的頭冠就像被風吹起的披風一樣搖曳;伊卡勒特就是整身黑,除了大衣的頸部那有白色的絨毛,不管是配件還是其他什麼的,長褲上纏了個不知所以的繃帶,就是黑。
「大家應該都稍微見識到他的能力了,以後他會跟著你們一同戰鬥。」
就在神獸如此說明時,鷹眼好似才想起剛剛接受我增益魔法的事,眼睛一亮馬上就想衝過來詢問我,身體因為還不適應不自覺退了一步,伊麗娜直接掐住了鷹眼的脖子讓他退下,後者吃痛悶哼一聲,奧茲看著滑稽的模樣失笑,我這時心底想著伊麗娜做得好。
「大家今天都辛苦了,現在就先回去休息一下,有事情會再告知。」
那因哈特拍了兩下手示意大家往他那看,簡單的結論後先請騎士團長退下,我因為還無處可去就先留在原地,除了伊卡勒特的四人四色向我揮了揮手,我也向他們揮了回去,不知何時心底已經對認識這些新朋友感到雀躍了。
「你們兩個也可以回去休息,我帶他到他的居所去就好。」
「好的,神獸。」
「走吧。」
西格諾斯送行了神獸和我,臨走前我對著她稍微鞠躬並揮手示意,走在路上我深深吐了一口氣,好像要把今天所有的勞累都釋放出來。
走到某個入口時這裡的太陽已經變成了夕陽,視線被一層柔和的橘覆上,也把我跟神獸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我們這時誰都沒有講話,但我的心底覺得很輕鬆愜意。
旅行第一天,便是由一場激烈的戰鬥開啟了我往後轟轟烈烈的冒險歷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