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離他很近。無論是化學歷史還是出賽時巴士上的座位。無論是清晨的練跑還是黃昏的伸展。男孩離他很近是因為,他想要離他很近。但是他知道他們最美的距離,就是不多不少,五十四英呎。
銀白色的光打在男孩的頭頂,他的上方卻是一片玄青。就像是豹一樣,他的獵食總是待到天黑後。他本應該在睡覺的,像個一般人那樣,但是現場沒有一個人是倦怠的。食物的香氣,汗水,土腥,多巴胺的味道。廣播室的麥克風聲音震耳欲聾,牆另一邊的人聲鼎沸,就像是鬥牛士的紅巾飄蕩在空中,但是不,男孩不會被激怒。他已經習慣了,習慣了身後的鼓勵參雜著敵人的噓聲,失望的吼叫,他們的苛求。哦他的確是隻豹,他在等著獵物入手。但是他不在大草原上,他住在馬戲團棚裡。唯有遮蔽了雙耳,他才聽得見聲音。
睜開眼,男孩卻看得很清楚。龐大的舞台上,那個人佇在那,只有喉結在滾動。鼻翼搧動著。他有多麼的專注,男孩就有多麼嚮往。他是那麼的渺小,男孩的眼裡卻只有他一人。
他是個王者。
打從男孩第一次和他見面時他就這麼覺得了。
王者從來就是氣宇不凡。
他總是不說話。在教室裡,原子筆在他粗大的指關節上旋轉著,眼珠子直直盯著窗外的空地。他的心永遠不在課堂上。他的心在球上的縫線,擦過手臂的風,跨步時揚起的沙。男孩看著他對於十幾歲的少年來說過於寬大的背,奇怪的是,他竟覺得自己知道對方在想什麼。無論是在場上還是場下,男孩的守備位置讓他比誰都還要懂。
他知道即使那個人的球速再怎麼氣勢磅礡,毫不留情,他都不忍心見到女孩子流淚。他不是有意的,撞進告白的場面,打斷了私人的訴說。但是那個人不以為意。他掏出手帕,送走了滿臉通紅的學妹。男孩挑眉。
「真的?手帕?」
「你永遠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派上場。」
「......抱歉。」
他聳聳肩,眼神不曾從男孩的臉上移開。
「你為什麼拒絕了?」
「你知道為什麼。」
他知道嗎?男孩思索著。那個人的臉還是那麼得稜角分明,粗硬的短髮隨性地往上翹。他不確定他知不知道。
「別想了。」他說。「來練習吧。」
「才剛吃完午餐呢?」
那個人嘻嘻笑。「傳接就好。你去拿手套。」
男孩跑進器材室的時候,突然很好奇如果他告訴他實話他會有什麼反應。
驚訝嗎?還是厭惡?實話都是無情的。他清楚他希望的是什麼,只是他不認為他有希望。
再過一陣子好了。蚯蚓仍在沉睡。反正男孩很擅長等待。他不是主動的人。但是他很有耐心。他織著一張補網,心想著還不是時候,嫩葉還沒熟綠。還不是時候,鳳凰尚未開花。
最後一場比賽終於還是找上了門。
男孩仍在等待著。他在等待著什麼。一個信號。打者就位了,他有節奏地揮舞著球棒,彷彿在測試那個手感,勾勒著那一瞬間的畫面。男孩緊繃著臉,手指輕輕地在摩擦著皮革。
幾分鐘前,裁判喊了暫停。
「你想怎麼做?」教練問,一種大人的嚴肅口吻。他從不把他們當成孩子,而他們也從來沒讓他失望。
「右投左打。機會主義者。」男孩說,「除非是壞球,不然他絕對不會不揮棒。」
「我們不能再失分。」
教練點點頭。
「換人。」
「你是說......」
是時候了。「救援上場。讓終結者去吧。」
男孩睜大了眼。遠處,那個人戴上了球帽,走向了他。
王者的魄力。
「嘿。」男孩艱難地開口。
「嘿。感覺如何?」
疲憊。酸痛。頭暈腦脹。他快要不能呼吸。
「我們快輸了。」
「你相信我嗎?」他低聲問,帽簷在他的面容蓋上一層影子,他的表情平靜。小船駛向了大海,錯看了它的廣,低估了它的深。他們翻倒落水過,身上濕淋淋,他們又累又絕望,但是男孩想贏,他只想贏。他搖搖頭。
「我把一切都給你了。」
他好笑地看著男孩。「這是你對我的回答嗎?」
「或許。」
他安靜了一會兒。「直球。」
「啊?」
「就直球。」
「可是你練了好久的變化球......」
「不。變化球他還是會打得到,」他偷偷地撫過男孩的肩膀,清掃著不存在的塵灰。「我要讓他揮不了棒。」
「......這真的是最後一次了。」男孩輕飄飄地說。
「是啊。」他微微歪頭,整個主場盡收眼底。「你覺得呢?」
「......放馬過來。」男孩說,他的笑容隱在面罩後,「你知道我總會接住你的球。」
完。
啊我絕對不是在參考茂野吾郎的超快速直球哦(*゚∀゚)
我也絕對不是因為看完了昨天的比賽很難過所以就魯出了這篇文哦(*゚∀゚)
我絕對沒有從小就不睡覺跟老爸一起看棒球大聯盟哦(*゚∀゚)
P.s. closer是救援投手 有「覆蓋這張牌結束這一回合」的意思 但是也有「你他媽可以再更近一點」的意思(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