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真是……狠啊。"廢棄的洋館前,一雙熟悉的鞋踏進了曾經的戰場,紅髮的男子環視四周的慘狀,不由得慶幸自己沒有選錯過來的順序。
現在是一年中最寒冷的季節,石質的路面上應當鋪上一層潔白的雪,附近的居民特別是孩子們都會相當開心,愉快的打起雪仗、堆堆雪人,母親辛苦準備的餐點醞釀出誘人的香氣,多麼美好的畫面。
然而現在在男子眼前的,卻是爛泥般的血肉、一個接著一個倒在地上的腐屍,以及噁心到反胃的氣味。那些屍體的腐爛程度大多都嚴重得認不出樣貌,但想也知道他們的身份,那群擋在門口的獵人。
自己離開戰場也不過半個小時,是什麼讓一個分隊的隊員瞬間陣亡了?而且還腐敗得這麼嚴重?難道自己不小心穿越了時空!呵呵……怎麼可能。
上前查看其中一具腐屍,眼眶周圍有一塊附著鮮紅的焦黑,像是燒傷卻沒有傷口……瘀青?然而奇怪的不止如此,鮮紅竟沿著皮膚往下擴散,隨著時間流逝轉為紫紅色並形成焦黑,最終腐敗。
"碰到恐怕就完蛋了,而且這些東西放在這兒會汙染空氣……順手收拾收拾吧!"男子微微瞇眼,無數紅光在瞳中如雷電般閃過,相互碰撞所產生的火花聚集在一塊,剎那間!炙熱的火焰從他眼中翻湧而出,將眼前的一切吞噬殆盡。
男子拍掉身上的灰燼走入洋館,濃濃的鐵鏽味撲鼻而來,那噁心感絕對不輸給外面的屍群。看著牆上如塗鴉般的血跡,他不禁皺起眉頭。
"果然跑出來了嗎……本來還不想相信的,啊!!偏偏只有這種地方不跟,那畜牲跟那女人一個鬼德性……你們別給我出事啊!不然我回去可要被搞死了。"他抱怨著走向長廊的深處。
此時洋館外的街道上,未熄滅的火苗一路延燒到了圍牆的植物。
最底部的房間,金髮的女性站在貼滿符咒的門前,抬起食指輕輕一摸,頗為老舊的木門瞬間變得如歷經風霜般更加破爛,僅僅一推便化為了灰燼。
透過血族天生的視力,祂清楚的瀏覽了整個房間,門內的空間比預期中的還要狹小,只比眾人住的房間再大一些,也沒有設置窗戶,唯一的光源是桌上的一盞蠟燭。祂不禁慶幸,如果換做是其他種族肯定什麼都看不見。
"差不多該出來了吧?"對著空無一人的空間說道,話音未落,頭頂上便傳來異樣,數把刀刃同時從正上方的梁柱掉下!祂退了一大步躲過,還沒鬆口氣異樣便再度襲來,這次是身後!
祂直覺性的轉身,怎知一隻帶著白手套的手臂突然勾住自己的脖子。
"初次見面,史普蘭朵拉。"低沉而僵硬的聲線如此說著,伴隨著像是金屬摩擦的聲音,青年持劍的左手緩緩抬起,"那麼,永別了。"
"哼。"一聲冷笑,祂抬起腿往後面重踢下去,趁對方重心不穩時緊抓勾住自己的那隻手臂,用過肩摔將其扔了出去!巨響迴盪,老舊的牆壁經不起衝擊而龜裂,青年幾乎毫髮無傷的站起,華麗的服裝卻因此破爛不堪。
拍了拍身上的塵土,青年不說一語便提起長劍展開攻勢,即便一次又一次閃過,對方的速度卻是越來越快,原本還碰不到自己的刀刃竟已經能削到劉海。順著下腰閃躲的動作,祂將雙手撐上地板,順勢踢飛了青年手中的武器,自己也借空檔撿起地上的匕首。
對峙再度展開,這次是祂發起先攻,刀刃互相摩擦、破撞,響聲彷彿要刺穿耳膜般尖銳,最後在雙方同時的重砍中僵持不下。兩個武器緊緊貼在一起,只要其中一方力氣不足便能定出勝負。
"亞恩在哪裡?"即便處於短刀對長劍的不利狀態,祂依舊勾著一抹微笑。
"我沒有義務告訴妳。"青年面無表情的回答,"那把刀,保護不了妳。"
『劈!』
匕首上出現了裂痕,隨後斷裂!沒來得及閃避,長劍便往自己揮了過來────糟了!
"吶,你們不覺得有點奇怪嗎?"艾希克問,前面的三人紛紛回頭,"我們一直都在走廊上,而且沿途也沒經過任何房間不是嗎?不對勁。"
"我們也注意到了。"伶伸手摸向一旁的牆壁,"這面牆,已經出現在我們面前五次了,我們在繞圈子。"
"眼睛好花……是祂設了結界嗎? "梅莉莎搖了搖腦袋,她終於知道自己開始頭暈目眩的原因,"阿朔,你有感覺到什麼嗎?"
"沒有。"走在最前面的朔正雙眼緊閉,豎直耳朵觀察著周圍。自從進入這棟建築開始他就什麼都感覺不到了,即便所有獵人都不在附近,起碼還有棲息的小生物,或者是徘徊的亡魂才對,感覺像是被隔離了一樣。
「嘻嘻。」
"嗯?"細小的笑聲引起艾希克的注意,他左顧右盼,隨後將視線放在梅莉莎身上。
"看我幹嘛?"
"妳剛才有笑嗎?"
"這種場合誰笑得出來啊……"
"嗯?但我剛才……"艾希克皺眉,他很確定自己沒有聽錯。
「嘻嘻。」
"又有了!"而且這次更明顯,順著聲音,他清楚的看見了聲音的來源。長廊的最底部,距離眾人有些距離的地面上,一個身材嬌小的女孩就站在那裡,她綁著兩個馬尾,穿著一身長到拖地的黑色連身裙,裙上有個大大的十字架。
艾希克沒有看過那種打扮,至少他去過的國家都沒有。
女孩嘻嘻笑著,她對眾人招了招手,像是在引路一般,隨後退入了轉角的陰影處。
"喂!等一下,妳去哪裡啊?"
"你才去哪裡啦!快回來!"梅莉莎對著莫名跑走的弟弟大吼,但一點用也沒有,艾希克一溜煙的消失在三人的視線中。與她的一臉疑惑不同,伶與朔的表情十分嚴肅, 他們沒有說話,只有對視,並雙雙點了點頭。
"梅莉莎大人,我們追!"
"梅莉莎大人,走吧!"兩人也跟著艾希克跑了起來,走廊上只剩下梅莉莎還愣在原地。
"什麼?!等、等一下啦!別丟下我!!"雖然完全搞不懂發生了什麼,但看見自己要被丟下了,她只能動身跟上,邊跑還邊抱怨:"真是的!先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啦!"
意識逐漸回歸,眼前好像被綁了東西,什麼都看不到。亞恩試著移動身體,可惡!還是動彈不得!而且空間……好窄?自己到底在什麼地方?那個兩個人呢?他們跑去什麼地方了!
有聲音!是蕾芙莉大人的聲音!難道是來救我的?不好,那個戴面具的沒有走?!蕾芙莉大人!蕾芙莉大人!
「……開玩笑的~」
伴隨著物品的碎裂聲,青年的長劍如腐朽般消失了一半,連白手套也一併侵蝕殆盡,底下隱藏的不是皮膚與血肉,而是看似鋼鐵的假手,指頭間的關節不是以木釘貼合,而是鐵釘。
青年,不是人類,更不是生物。
"庫庫,真是太有趣了~獵人們口口聲聲怨恨祖先,最終還是沒有放棄他們的智慧不是嗎?"祂嘲諷的笑著,右臉的傷痕滴下一道鮮紅,"吶,機械先生,汝說呢?"
"妳早就知道了對吧。"『機械』放下手中的刀刃。
"那當然。因為汝的身上沒有靈魂的氣息,吾等才會疏忽結界的完整性。畢竟那結界……可是防活物的啊?就算鎖好了也對汝起不了作用。"
"妳是故意放我進去的,為什麼。"並從腰間又抽出一把帶刺的鞭子。
"因為太無聊了,無聊透頂,人生不就該找點刺激嗎?整天窩在如『牢籠』般的房子裡,和『罪犯』有什麼區別?"
"妳……是誰。"
"汝是……什麼意思?庫庫。"
"祢,不是史普蘭朵拉公主,而是在她體內的某種可怕的存在。"
「……哼。」
『機械』向前猛力一揮,鞭子如蛇一般往祂飛去!但與亞恩不同,其不僅沒有閃避,而是直接抓住了那個危險的武器?!尖刺深深刺入掌心中,鮮血直流。
"祢……是蠢蛋嗎,祢應該知道,這把鞭子上有劇毒才對。"『機械』使勁拉住鞭子。
"沒錯,吾確實知道,只可惜汝說錯了一點。"祂緊抓手上的武器不讓對方收回。
"哪一點。"『機械』又從腰間拿出了兩根細針,往祂的面前直直射過去!
「蠢蛋是汝才對。」
細針在刺中的ㄧ公分前瞬間融化,就連鞭子也從祂抓住的那個部份一路腐朽,幾乎在半秒間便爬上了敵人的身體,將其變得像這棟洋館一樣破舊不堪。祂輕易的奪去鞭子往對方一揮,完整的軀殼立刻碎成了一塊一塊,腦袋也跟著滾到了地面上。
走向那個腦袋,金髮的女性笑咪咪的開口,"亞恩在哪裡?別再讓吾說第三次。"
"就......在......木櫃後......的密門,以前......被當作……逃生……密道……。"『機械』斷斷續續的開口。
"是嗎?多謝了。"祂轉身就要走。
"等等……"『機械』的臉部隨著話語一點點龜裂,即使如此它還是繼續說,"為什麼......要幫助他們……你們……明明是敵人……"
"幫助?別說笑了。"祂移開近六尺的木櫃,果真有扇貼了許多符咒的木門,想當然爾,一點嚇阻力都沒有,「吾只是在玩遊戲罷了,他們不過是陪襯,汝等也是。」
"……。"『機械』不再說話,回歸成了物品。
跟著艾希克的步伐,四人來到了一個沒有門的房間,還沒踏進去便注意到有人站在裡面────紅髮的男子。他悠哉的眾人揮了揮手,"嗨!你們真慢啊~"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啊?!"梅莉莎幾乎是尖叫的說出這句話。
"什麼嘛,看到我就那麼不情願嗎?"男子的表情越顯失望。
"那還用說,你────"
"先別說這個!"艾希克一手堵住了姊姊的嘴,"你有沒有看見一個女孩子跑到這裡來?還是有沒有看到那傢伙?"
"那傢伙?"對方歪頭思考了一會兒,"女孩我是沒看見,不過我倒是找到你們在追的那個人了,你們看!"男子從地面上抱起一個人,金色的長髮、青綠色的長裙、皮製的靴子,他們瞬間瞪大了雙眼,蕾芙莉?!她靜靜的躺在男人懷裡,就像睡著一樣平靜。
"為什麼!你做了什麼讓祂昏倒的?"
"我什麼都沒做啊?我來的時候她就倒在這裡了,她的手上有血,應該是中了和羅納德一樣的毒吧?"
"你又是怎麼知道羅納德中毒的?"
"你不要問題那麼多好不好?好煩!"
"你說誰煩啊?!"
"兩位!別吵了!"
"現在是吵架的時候嗎?!"
朔與伶的怒吼制止了吵雜,兩人剛才就發現到一扇位子詭異的門,正在想辦法打開。
"哈……那扇門是什麼?"終於能喘口氣的梅莉莎問。
"不知道,但我有很不好的預感……開了!"
推開門,裡面是一個極小的倉庫,除了一些雜物外,最明顯的東西莫過於正中央的大箱子,樣式和收到的玻璃盒子簡直一模一樣。血僕二人組合力搬開了蓋子,躺在裡面的正是亞恩!他全身被鐵鍊所纏繞,眼睛矇著寫著漢文的布條,且對眾人的呼喚沒有任何反應。
"這個是!明明他已經那麼虛弱了,那群畜牲!"
"還有氣息,快點回到大姐那裡治療說不定就沒事了!"
"嗯,我們快走吧!"
站在旁邊的男子等著四人下主意的同時,一股熟悉的味道傳進了他的嗅覺範圍,他瞬間臉色發青、冷汗直流,"不、不會吧……"
"怎麼了?臉色那麼難看。"這次換艾希克歪頭了。
"哈哈,你們冷靜點聽我說,我好像不小心,真的是不小心!讓這棟房子……燒起來了。"
"……哈?!"
房屋外的街道陷入一片火海,廢墟如同用火製成的ㄧ般猛烈燃燒著,大量黑煙幾乎淹沒了整個天空,就連遠處熟睡的居民都紛紛驚醒,提著水趕忙救火。
"你到底在搞什麼啊?!"艾希克憤怒的大吼,這個只會放火不會滅火的蠢蛋!!
"我怎麼知道這個鬼地方有能燒起來的東西?"這不能怪我!
"大門肯定是出不去了,只能找別的出口了。"
"可是這裡已經是最底部了,也沒看見有後門啊!"
"一定有才對,只是我們沒有發現罷了!"伶走出倉庫,看了看一旁的木櫃與地板後又回到木箱面前,閉上雙眼,她忽然閃過了一個想法,"莫非……大家,把雜物全部挪開!"
"誒?為什麼?"
"別問了!快點!"
將所有雜物丟出倉庫外,出現在面前的是一扇地板門,抱著希望跳進去,眾人通過一條長長的走廊走到了另一個小房間,是廢墟附近的無人空房。
"出來了?我們出來啦!"梅莉莎又開心又興奮的大叫。
"沒想到那種地方居然有密道……"艾希克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並隨手將地板門關上。
"據說這裡以前在做著某種不可告人的實驗,大概是為了以防萬一才做的吧?如此這般,我就在此告辭了!"男子順手將懷裡的蕾芙莉丟給了最後出來的艾希克後一躍跳到了屋頂上,借著黑煙的掩蓋下消失在夜色中。
"告辭?!你給我站住!"艾希克持了半秒反應過來,正要衝出去抓人卻反被抓住了肩膀,攔他的人是朔。
"艾希克大人!別追了,現在最重要的是蕾芙莉大人和亞恩才對!"
"我知道……呿!快回去吧! "
四人趁著火勢引開居民的注意往原本的洋房跑去,而他們的一舉一動,都被一隻小小的蝙蝠看在眼裡,透過這隻蝙蝠的雙眼,某個人將這場鬧劇的過程看的一清二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