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記得與你相遇的雨天。
炎夏的午後雷陣雨,帶著壓抑過後的釋放。潮濕的空氣,解放了悶熱的天氣。
我撐著傘——那把和早晨出門前看的氣象預報一模一樣的傘;你站在馬路中間,無視身邊川流不息的人潮,和他們怪異的眼神——或許是因為你專注地瞪視著頭頂的烏雲,和豆大的雨水。
你的臉色蒼白,除了嘴唇,鮮豔如血一般的紅,似蠟筆畫過白紙。我,和我的傘擠進你的視線,你蹙眉,像是責怪我遮擋了你的天空。
其實我從來都不清楚,那天我為何向你搭話,而你又為何跟我走來?
「這不重要,」你像動物般甩甩濕透的頭髮,「緣分不需要理由。」「緣分嗎?」我笑了,「怕是孽緣吧。」
是啊,孽緣,從第一次透過從睫毛滴落的雨珠看進你的眼開始,濃稠的、深邃的,過於厚重的情感令我心驚。與我不同的,色彩。
你總是熱烈的,無論是快樂或憤怒、喜歡或厭惡。
我曾問過你,你怎麼能掙脫規矩的框架?你看著我,抑或是透過我空洞的瞳孔,看著頭頂反射的滿天星斗。
「你覺得,人生存的意義何在?」
「回饋社會,和自我實現吧?」
「模範生的標準答案啊——」
又出現了,那種嘲諷的語氣。
你移開視線,好似連北極星都比我耀眼,「我從不認為自己屬於社會,又何需回饋?至於自我實現⋯⋯」最後一句,輕得幾乎要隨風而逝,卻仍吹進我的耳朵。
「連自我都沒有的人,談何實現?」
當我看到你——和某個陌生人,躺在被鮮血浸染的白雪地上時,意料中的,並不驚訝。我幾乎能夠想像,你將刀刺進那人心臟時充滿愛意的眼神,和你從心口流出的溫度。
你像一把火,太過靠近,便會毀滅,但渴望溫暖的飛蛾,依然前仆後繼。
「愛的相反不是恨,而是冷漠。」
——不合時宜的,我想起這句話
你炙熱的濃烈,我冰冷的漠然。
成為朋友的你我,是如此的不可思議,又如此的理所當然。相反的溫度,相似的眼底。
我們,都沒有「自我」啊。
你紅的唇、紅的血;我白的臉、白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