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敘述原初……

50　敘述原初……

「就這麼結束了啊。」

不知為何，無非感到有些惆悵。

一名王者的逝去，就代表著這席王者們的狂宴，即將要畫下句點了。

以酒會友，以劍交心。說實話，儘管口口聲聲說著「無趣」，對於征服王伊斯坎達爾這個人，無非還是很佩服的。

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目標，憑著一腔熱血，就可以率領著大軍向著東方直行，還因此創立了無數豐功偉業，然後在未完成夢想抱憾重生於現世的同時，理解到自身夢想的破滅依舊不灰心，依舊像個傻瓜一樣向著不可能的夢想衝鋒——

並不討厭。——如果是這種笨蛋的話。

和已經沒機會的自己不同，雖然是個「無趣」的笨蛋，卻能夠自由自在地追尋夢想。

居然就這麼離開了。身為送葬者的無非不否認自己有些難受。

……算了，反正他們最後都得倒在自己面前。

無非舉起了弒神者，其上隱約繚繞著暗紅色的魔力之風。

「剩四個人了。」

也許是因為心情不太好，無非的表情顯得格外冷漠：

「——英雄王，你的寶物存量還夠嗎？」

●

吉爾迦美什是最強的英靈。

這話說得毫無歧義，擁有王之財寶（Gate of Babylon）——這個收藏著自古至今所有寶具的原型，理論上無論對手是誰都能夠取出相對應的、克制對手的武裝，配合其本身洞察過去、現在直至未來所有一切的智慧－全知全能之星，「最強」一詞當之無愧。

但，那也是在對手是英靈的前提下。

任誰看了都要怵目驚心的寶具之雨，對於現在的無非而言，是只要弒神者一揮就能夠隨意破解的手段。那怕是他不動用弒神者的力量，以他的武藝想在那其中自如行動自然也是輕而易舉，從這個意義上來看無疑是吉爾迦美什的天敵。

「啐。」

吉爾迦美什挑了挑眉，不爽地看著在寶具之雨裡來去自如的無非，猶豫了一陣，露出了一個彷彿吃到大便的極度糟糕的表情，從身邊抽出了一對黃金之劍。

在無非還心不在焉地穿梭於彷彿無盡的寶具雨中時，吉爾迦美什已陰沉著臉提著對劍向著無非殺去！

「哦？」

當無非注意到氣勢洶洶殺來的黃金之王時，不驚反喜，微笑著回身送出了一劍。巨力與巨劍的天作之合，與吉爾迦美什的雙劍相擊，發出了刺耳的響聲：

「噹——！」

為人王者豈能不高傲？吉爾迦美什毫無疑問正是抱持著這般的信念活著的。也正因如此，過去和一生摯友恩其都（Enkidu）打鬥時曾經施展過的高超武技，在成為王者之後就幾乎無用武之地，反而是召出財寶中的寶物、輾壓式的戰鬥風格更合乎這位高傲王者的胃口。

這些傲氣與矜持，在面對無非時終於第一次被迫捨棄掉了。

身為英雄而非王者的力量……他打算讓對面的渾蛋好好體會一下。

在雙劍觸及對手武器的瞬間就捨棄，身邊黃金漣漪一閃，一柄巨大的鐮刀旋即朝著無非勾去。無非見此，未握劍的左手冒出微微的螢光，直接以肉掌拍開了刀鋒，立刻又將那份光芒反手甩出，將吉爾迦美什揮來的一把透明之劍格擋開來。

攻擊被阻止，吉爾迦美什倒也不以為意。意念微動，頭頂上不遠處閃爍，一把鑽頭形狀的武器旋轉著朝無非刺去，自己則從腰間抽出一把樣式樸素的劍向他斬去——

「凍結空間……！」

雖然不至於威脅到生命，但吉爾迦美什手上的武器著實能讓無非手忙腳亂了一會。只是他的弒神者的能力實在太過可怕——邪風一捲，吉爾迦美什的攻勢瞬間被瓦解。

吉爾迦美什眉頭微皺，

「那麼這招如何——『斬開千山的翠綠地平線』（Igalima）！」

金甲的英靈身前金光大放，一把巨大得彷彿能切開山岳的超級巨劍直直突向無非；與其說是被「刺中」不如說是被「撞開」，若是一般的英靈在如此近距離被這般龐然大物直擊，即便不死也只剩下半條命吧。

但無非就是無非，決不是什麼「一般」可以形容的人物：在被巨劍以勢不可擋的狀態撞飛出去的前一刻，他身前冒起淡淡的金光——短時間內構築起的防護魔術竟也頑強地吸收了大半的力量，倒飛出去的本人毫髮無傷。

被趁虛而入陰了一把，饒是以無非的涵養，面子也有些掛不住。

「超電磁炮……」

周圍的溫度陡然下降了好幾度，已經和吉爾迦美什拉開了一段距離的無非沉著臉抬起左手，身邊冒出一塊又一塊有機車大小的冰塊，其聲勢幾乎能與王之財寶匹敵。

「最大出力！」

手臂一揮，曾經只要一發就會消耗無非大量魔力的絕招被他以這種不可思議的規模使出，令得吉爾迦美什臉色不由得一黑，匆忙從寶庫中召出一面和剛才的巨劍相等甚至超越的大小的巨盾，硬是吃下了對方的所有攻擊！

「————『灼驅萬海的拂曉水平線』（Shulshagana）！」

「————『秘術脈衝』！」

似乎嘗到甜頭的吉爾迦美什又一次拿出一把超大型的武裝，卻被無非打出的湛藍光束直接從中擊碎。還來不及為武器被打壞感到憤怒，弒神者劍身之上再度席捲而來的深紅狂潮逼得吉爾迦美什又不得不捨棄更多的寶物來阻止對手的攻勢。

——兩個人形核彈的戰爭。從旁觀者的角度只能這麼形容。

「好、好、好！」吉爾迦美什大笑了起來：「時臣！你幹得不錯。本王這番降世，能與此人一戰已然不虛此行！」

右手一握、紅光一閃，一把比起劍更像是交通警察手中的閃光棒的東西出現在他手裡。「劍」柄和護手都是黃金質地，「劍」身則是黑色底、有著鮮紅色古怪紋路的圓柱體。看著這把型態怪異的武具，無非卻不敢大意，畢竟這可是被那個高傲的傢伙視為王牌的東西！

「——出場了，Ea。」

手持被他稱為「Ea」的寶具時，英雄王的臉上是一片肅穆近乎冷酷的殺意：

「地之理對你來說太仁慈了，我來給你展示一下天之理。」

圓柱體開始旋轉，不過是上中下三段分別以不同的方向展開螺旋。隨著旋轉速度愈發增快，「劍身」上的古怪紋路發出了愈加璀璨的光芒，三段圓柱各自間的縫隙開始逸散出半透明的淡紅色氣體，一股強而有力的壓迫感更是超越視覺上的景象直擊著精神……

對界寶具？

無非眼睛一亮，但手上卻不敢怠慢，弒神者又一次亮起漆黑暗紅的詭異光芒。

「敘述原初。元素攙混、凝固，創出交織萬象之星。來吧！拚死忍耐吧，不敬之徒！」

吉爾迦美什揮舞著Ea，劍尖指向那名踰矩的黑衣男人：

「死而拜受吧！————『天地乖離·開闢之星』（Enuma Elish）！」

「——哈哈哈哈哈……這就是你真正的實力嗎？吉爾迦美什！」

直面那片開天闢地的魔力暴風，無非不只沒有恐懼、緊張，反而是更加瘋狂、興奮地大笑了起來：「有趣、有趣，太有趣了——！」

巨劍之上滿布的邪惡力量彷彿也隨著這般狂傲的笑聲愈發凝練了，漆黑中帶著暗紅的詭異光芒和無非右眼的猩紅相映成趣。

「上吧，弒神者（Cololia）。」

興致高昂地大笑著，無非揮出了一擊：

「開天地——浩·瀚·無·盡！」

巨大的浪潮，席捲。

就像是海上孤舟面對四面八方席捲而來的波濤，比之先前的任何一次都還要巨大、壓倒性的深紅狂潮鋪天蓋地而來。這是將天地初開的洪荒世界盡數碾碎的創世之劍，是整肅八荒六合所有秩序的制裁一擊，是為了創造而生的……「毀滅」。

——如果說吉爾迦美什的「天地乖離·開闢之星」是在敘述原初的渾沌，無非的「開天地——浩瀚無盡」就是將那片渾沌擊碎的秩序之本身。

能超越原初之英靈的一劍，也只有引領原初的創世神有資格揮下。

只見Ea發出的赤紅光芒，在堅持了片刻之後毫無懸念地被更深沉的暗紅吞噬。

——完勝。

當那片瘋狂的紅終於散去時，勝負已分。

黃金之王標誌性的裝甲已經破爛得不成形，其下守護著的身軀也更是傷痕累累、深可見骨。曾經驕傲地豎起的金髮散亂，俊美的面孔沾著血跡，嘴角更是留著絲絲鮮血，只是被其主人硬生生吞了回去。

即使如此，他仍直挺挺地站著。

……這時無非走來了。

他的衣著相當諷刺地保持完整，長長的黑色風衣居然連一點塵土也沒沾上。

「你輸了，吉爾迦美什。有什麼遺言嗎？」

「哼——哈哈哈……咳！」

吉爾迦美什想大笑，卻被喉頭哽著的鮮血中斷了聲音。

他沉默了片刻，用力吐掉嘴裡的血液，同樣鮮紅的雙眼瞪住了無非：「聖王嗎？……哼，何等的世界竟能生出你這般人物，連我吉爾迦美什也不可力敵！」

無非聳聳肩，「誰知道呢？……也許這就是天意吧。」

「哼哼哼……正因如此我才要敗給你嗎？何等可笑的命運。」

英雄之王嘴一咧，鮮血汩汩流出。他皺了皺眉，把它們吐掉了。

「再會了聖王。——哎呀，真是相當愉快啊。」

吉爾迦美什笑著消失了。

無非始終靜靜地看著他遠去，直到最後一粒象徵他英靈之軀的黃金粉末消散在風中，他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看著不知何時已經抓在手中的Servant－Archer的靈核。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