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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後感】在灰黑而無光的濃厚森林裡迷著路——村上春樹「挪威的森林」讀後感

作者:不能吃的咖哩香蕉│2017-08-10 09:05:49│巴幣:76│人氣:2236
  【寫於之前】
  我想有看到我的吧啦的多少會知道,我現在寫文的狀態不太好,寫不出甚麼讓自己滿意的文字。我想放上來也不太好,我自己都不滿意的東西要怎麼讓讀者滿意呢?

  前兩個月我一直試著提筆,但果然沒甚麼用,我整個人像是在虛幻又摸不著邊的汪洋中溺著,抓不到甚麼,張開嘴盡是海水不能呼吸。

  於是我寫了這篇,自認並不因為小說撞牆期就沒有花心力,希望能從這裡找回一點手感。

  好了,回到正題。首先要提的一點是,正如我標題所打的,這篇會是我自己的「讀後感」而不是「評論」或「淺談」。專業的成分應該是完全沒有,反倒裏頭有一大堆個人的想法,如果有和各位的想法有分歧的地方可能就還請見諒。你可以在留言處跟我分享你的想法,我想我會很感激的(合掌

  再來說到本篇要談的「挪威的森林」作者村上春樹老師,在這之前我是沒看過任何一本他的作品,唯一的印象就只有「諾貝爾獎長年的遺憾」這種說出來會被笑的想法。所以如果你看完這篇想留言「這人完全在胡說八道嘛,根本不懂村上春樹」這類的留言,我可以在此先說,對我不懂,請大大手下留情XD

  網路上的心得我多少有看,但不是看的很透徹,我希望這篇是完全出自我看這本書時的想法,因此功課雖然有做,但可能做的還不透徹,還請見諒。

  那麼,以下就開始本文吧,一樣附上音樂搭配食用。
  注意:以下的內容含大量劇透,如果正打算看這本書或是將來可能看的請斟酌食用。





  過去我從未寫過相同類型的小說,但這是我無論如何都想寫一次的小說類型,這個類型就是戀愛小說,雖然是老舊的名詞,但我想不到比這更好的說法。
  激烈、寂靜、哀傷,100%的愛情小說。

  我看的那版本,書的封底上就印著這樣幾行字。讀完後我才發現作者自己的形容是多麼巧妙。描寫性的部分是大方且激烈,但更多的是寂靜,激情過後的寂靜,以及獨自一人的哀傷。

  唯一我認為有異議的部分應該是「100%的愛情小說」這部分,我認為這篇小說早已超過了愛情小說。其中探討的部分少不了,我讀完後是一想再想其中的部分,生與死,正常與不正常,以及更多,這部分留到下面說。

  總之,我想說的是,我原本以為讀到的是本普通的愛情小說,我可以坐在躺椅上分析著角色,並且在故事中挖一點象徵的彩蛋。但我讀到的並不只是這樣,其中甚至有一點哲學,有著讓人思考的魔力。

  我還記得在我國中的時候,班上分類書的原則很簡單,有性愛的歸類在色情類,其他歸類在正常類,而讀前者的在班上往往被歸類成淫穢的邪魔歪道。我記得聽過幾個朋友或是在網上看過心得,因為這本書對性的描寫不少且清楚而扣分的。這方面我覺得沒有所謂對錯,但就我而言,這是不會影響這本書的價值(畢竟什麼更誇張的我都看過XD)。但我想,這些描寫被去掉的話,或許這本書便少了一味也說不定。

  整本書讀起來我的心情是偏抑鬱的,如同都市的霓虹燈照射不到的空隙那灰黑憂鬱的光彩。我覺得讀的時候像是被關到一個什麼都沒有的黑色空間,沒有光線,沒有聲響,唯一的陪伴是憂鬱且沉重的心情,把我拋到空中,包覆在虛無之中。這如村上春樹先生所說一般是寧靜。然而這本書的色調不是純黑,而是更偏灰黑一點,並不是看不到光明,而是在光明中黑的成分多了一些。其中激情的成分混雜在其中,像是彩色的絲帶引導著我,被吸引著往灰黑的房間裡面走。

  在後記村上先生說了,這是一部極度自傳性質的個人性小說,這或許解釋了裏頭某些部分,情感、以及那之後的孤寂。

  故事描述主角渡邊徹(這名字全書大概只出現一次或兩次,大部分時間都是用「渡邊君」之類的形式出現,我也是去查維基百科才知道叫這名字XD)和女主角直子之間的故事。雖然是以這當主軸,不過兩人在一起的情節粗估大概三分之一到四分之一不到,但其中的情感卻連綿著,貫穿整本書,到最後也沒消掉。

  直子一開始是主角好友,木月,的女友,而在那名好友突然自殺之後,兩人的聯繫便斷了。直到一年後偶然的相遇,才又開始不定期的見面。我想到這裡雖都是有互動的,但給了我一種「友人以上」的感覺,直到直子二十歲的生日,兩人發生了關係,才正式宣布過了那條線。

  前半段兩人的相處我蠻喜歡,他們的約會模式就是走著路,沒有談話,就是走著,漫無目的地走著。我想就在這樣的相處模式下,貫穿全線的情感便孓然形成,也不需要甚麼膚淺的告白,或是互相表達愛意的甜蜜情節。僅憑如此,如此淡如雲的互動就注定了兩人之間的重要性。

  或許,他們的愛就只是享受著有人陪伴的感覺,僅此就夠了。

  之後直子進了一家療養院進行治療,兩人一直以書信連絡,也在一次探望直子的時候結識了和直子同一房間的鈴子。而在院外,主角在大學生活中結識了年紀相仿的女孩,綠。在一些互動後兩人也產生了感情。

  而在直子死後(我一直在想這樣到底算不算透,因為我的書封面就印著大大的「直子死了」字樣XD),渡邊去了一趟充滿孤寂、安靜、寂寞,一個令人發瘋的自我放逐行旅行後,藉由鈴子的幫助,最終和綠在一起。

  我打電話給綠,說我無論如何都想跟妳說話。有好多話要說。好多不能不說的話。全世界除了妳之外我已經什麼都不要了。我想跟妳見面談話,一切的一切都想跟妳兩個人從頭開始。
  綠在電話那頭長久沉默著。簡直像全世界的雨正降落在全世界的草地上一般,那樣的沉默繼續著。在那之間我額頭一直抵著玻璃窗閉著眼睛。然後終於開口了。「你,現在在哪裏?」她以安靜的聲音說。
  我現在在那裏呢?
  我手依然拿著聽筒抬起臉,試著環視電話亭周圍一圈。我現在在哪裏呢?但我不知道那是什麼地方。看不出來。這裏到底是哪裏?映在我眼裏的只有不知道走向何方的無數人們的身影而已。我正從不能確定是什麼地方的某個場所正中央繼續呼喚著綠。

  全書在如此的文字下畫下句點,抑鬱而寧靜,然而我讀完時心中是波濤洶湧的。看著主角失去靈魂一般,好像心中也被撕扯著少了一塊,留了一個破洞想被填滿,於是如同溺水般緊緊抓著唯一的依靠,拼命地往洞口裏塞。

  我想,這本書便是如此,寂靜而激烈。






  好了,故事大概的走向談完了,我想可以來談談其中我的一些想法。

  死不是以生的對極形式,而是以生的一部份存在著的。

  書直接把這句話印在書上。我在讀前不知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我只能理解到「死不是生的對極形式」這句。對我而言生與死並不是對立的,而是有點像平行線的形式,兩條線並不相交,而過去那邊的便永遠不能過來這邊。

  到那時候為止,我一直把死這件事當作與生完全分離且獨立存在的東西來掌握。也就是「死總有一天會把我們確實捕捉住。但相反地說,直到死將我們捕捉的那一天來臨之前,我們不會被死所捕捉。」那種想法對我來說覺得是十分正常而合理的想法。生在這邊,死再另外一邊。我在這一邊,不在那一邊。
  然而以木月死的那一夜為界線,我已經再也不能那樣單純地掌握死(還有生)了。死並不是生的對極存在。而是死本來就已經包含在我這個存在之中了,這個事實是不管多努力都無法忘掉的。因位在那個十七歲的五月夜晚捕捉了木月的死,同時也捕捉了我。

  隨著書的進行,我逐漸了解到了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死就像窗簾裏的灰塵,空氣裏的光粒子,或是基因裏的某個基因序,隨著我們的生命捲動著。我們呼吸著死,觸摸著死,感受著死,一切都是如此自然。直到我們呼吸到足夠量的死,直到基因讀取到代表死的那個基因序,我們就死了。

  書中不論是好友木月的死、進行到大學時學長永澤女友初美的死、或是最重要的,直子的死,其中都是無可改變的,自然的,讓周遭的人無力的。他們就像生活在這衝突且充滿壓迫性的社會中,某天突然「啊,我該死了,我體內的死夠多了。」這樣的念頭閃過腦中,然後便想到什麼般的自殺。

  或許是錯誤讀取也不一定,我在其中感受到了一點命定論的味道。好似我們都不能決定自己何時是生何時是死一般。有個力量控制著我們,等到該死的那天到來,車禍的車禍、生病的生病、自殺的自殺,一切都是如此自然。自然且無力。

  如同拉上關起的窗簾,如同擺動吊在窗台的晴天娃娃,我們生活著,與死生活在一起,衰老著,死亡著。吸收著死,呼吸著死。等到吸收到了足夠量的死,我們便離開,僅此而已。淒涼之間撒著一筆優美的悲戚,以及無法阻止死亡的無力感。




  直子二十歲了這件事有點不可思議,對我和直子來說覺得好像在十八和十九歲之間來來去去會比較對似的。十八的後面是十九,十九的後面是十八──這樣還可以理解。然而她卻二十歲了。而且到秋天我也會變二十歲,只有死者永遠還是十七歲。

  「居然變二十歲了覺得有點像傻瓜一樣。」直子說。「我完全沒有變二十歲的準備。感覺好奇怪,好像被人家從背後硬推出來似的。」


  讀到這幾句時我是很有共鳴的。我想,很諷刺的是,直子永遠是不可能和主角正式在一起的,她心中只有死去的男友木月。這幾句出現在二十歲的生日,就在直子和主角發生第一次關係的之前。

  我私自解讀,年齡是否是一種象徵,代表著某種生與死的隔閡,某種直子心中一直只有木月的象徵。十八後面是十九,十九後面是十八,年齡在這裡停留著,在一字頭和二字頭的交際停留著。我在讀的時候想了,或許木月在十七歲的那晚死去時,直子也跟著死去了,憂鬱又壓抑的色調在那時已然成形。

  而在男友死去後,直子是有試著走出那陰霾的,於是來到了十八歲,來到了十九歲。但始終卻走不出來,無法突破一字頭和二字頭的關卡。於是肉體即使來到了二十歲,即使和主角發生了關係,精神上卻完全的停留在十八歲和十九歲那之間,走不出去。

  螢火蟲飛起來是在很久之後。好像想起什麼似地突然展開羽翅,下一個瞬間已經越過扶手浮在淡淡的黑暗中了。牠簡直就像要取回失去的時間一樣,迅速地在水塔旁邊畫出弧線。並短暫地稍許停留,等那光線能夠被清晰地看出暈染進風中,然後才終於朝東方飛走。
  螢火蟲消失後,那光的軌跡依然長久留在我的印象中。在閉上眼睛的厚重黑暗中,那微弱而清淡的光,就像喪失可去之處的遊魂般,長久長久徘徊不去。
  我在那樣的黑暗中幾次試著伸出手。手指接觸不到任何東西。那微小的光總是在我手指的稍微前方一點點。

  這是在和直子發生關係的那晚過不久後的文字,而這些形容由主角的角度出來更顯得諷刺。整本書下來我想主角是知道的,他再清楚不過,直子只喜歡木月這件事。他知道自己只是個替代品,只是直子在深不見底的黑色潭中溺水時所緊緊抓住的一根漂流木。然而他即使知道自己碰不到,如同黑夜中抓螢火蟲,往火光一伸手卻什麼也碰不著這般。

  直子方面,想著跟著渡邊也許便沒事了;而主角渡邊方面,也只是想著,就算是替代品也好,就算永遠不可能真正的結合也好,他愛著直子,想把直子拖著離開那深不見底的黑水潭。但他們失敗了,兩個人都被困在空幽的森林之中。直子死了,而主角也是藉由他人的幫助才勉強脫離這份傷痛。

  二十歲那晚,他和直子發生了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稱得上完整的性關係。對於直子來說,渡邊是木月死後唯一留下的資產,唯一她還能跟木月聯繫的出口。就像前頭說的,一切都發生的如此自然。那晚直子的心情是激動且不穩定的,他知道她需要他,於是他們做了。「那是他所聽過的高潮聲中最悲哀的聲音。」這是書中的形容。

  我想,他們兩人都知道,這不過是把大出血的破碎心臟隨便抓一塊布填起來罷了。破掉的心是不可能補起來的。跨過那晚,直子成了二十歲,和木月死時的十七歲隔了一個十位數的差距。而在前一晚,她把渡邊投射成木月,和他做了。

  我自己認為,在這裡,直子的死就注定了。



  「我所追求的純粹只是任性。完全的任性。例如說我現在像你說我想吃草莓蛋糕,於是你把一切都放下跑去買,並且呼呼地喘著氣回來說:『嗨,綠,草莓蛋糕噢,』並遞過來,於是我說:『嗯,我已經不想吃這個了,』然後把它從窗子往外一扔丟掉。我所追求的是這樣的東西。」
  「我覺得那跟愛沒有任何關係呀。」我有些錯愕地說。
  「有啊。只是你不知道而已。」綠說。「女孩子啊,這種事情有時候非常重要呢。」
  「把草莓蛋糕往窗外一扔?」
  「是啊。我希望男方這樣說:『我瞭解了,綠。我瞭解。我應該想到你已經變得不喜歡吃草莓蛋糕了。我真是像驢子大便一樣笨而粗心。我再去買個別的向妳陪不是吧。想要什麼?巧克力慕斯,還是起司蛋糕?』」
  「那麼會變怎麼樣?」
  「對方能這樣為我設想,我就會相對地愛對方。」

  這段是書裡主角和女二(其實我不太喜歡這個說法,但我暫時想不到別的詞彙,所已就先這樣吧。),綠的互動中我最喜歡的一段。綠是和主角一同在大學修同一堂課的同學。渡邊和綠的感情相對起來不像和直子那般強烈,但它是特別的,不像書中其他一夜情的女性一樣,像是主角對於直子感情的一點投射。

  比起單純的情感投射,我認為主角和綠的感情更像是平行線。直子是長髮,綠是短髮;直子少話,而綠時不時就有突發起想的怪異點子,還會唱一些歌詞很怪的歌;直子的個性偏向深層且憂鬱的,而綠更無俚頭,更直白一些。

  上面的對白或許可以看出一點,在我心中的形象綠是比較直接的,對話打的比喻更多是淺白的,好像是腦袋想到什麼就直接說出來的感覺。她曾經說過希望渡邊能想像著他自慰,曾經要求渡邊帶她去成人電影院,不只一次的跟渡邊說過腦袋裡的色情想像。

  然而就我的印象中,渡邊從來沒有任何一次和綠真正的性行為。就我的角度解讀,渡邊和綠的關係更像出軌——這麼說也不對,因為我認為渡邊自己也清楚直子真正愛的並不是他——應該這麼說,主角的心裡應該是的確喜歡綠的,但仍然把心裡那唯一一個,只容得下一人的空間給了直子。

  想為你做燉湯,但我沒有鍋子。
  想為你織圍巾,但我沒有毛線。
  想為你寫詩,但我沒有筆。
  「這歌叫做〈一無所有〉。」綠說。歌詞糟糕,曲子也糟糕。

  其實整本書裡,我最印象深刻的便是和綠在屋頂上的那段了,上頭的對白也是出自這段。

  綠唱著這首歌,附近的鄰居家裡發生了火災,火燒得很大,然而他們不在意。在屋頂上方,隔著煙霧接吻。這本書裏頭其實講了不少當時日本社會的弊端,在大學期間,主角住在宿舍裡頭,和他同房的室友是位有潔癖,行為異常,每天早上會起來聽廣播做早操把主角吵醒的人。因為如此,他有個別人取的綽號,叫「突擊隊」。意指納粹的突擊隊。

  然而後來「突擊隊」突然消失了,人間蒸發的消失了。我自己解讀成這是個隱喻,指社會其實不能接受相對異常的人。

  回到陽台這頭的故事。綠和主角接吻了,隔著火燒的煙霧接吻了。這幕在我的腦袋裡轉了很久。就像上面說的,主角最後在直子死掉後是選擇了綠。我想兩個人還是有相同的點的,而搭上這幕,我有了一點想法。

  隔著煙霧,或許代表著某種安全距離,某種距離是就在旁邊,但卻能隨心所欲,想法不會被對方發現的感覺。主角這時心裡應該還是屬於直子的,然而和綠隔著煙霧,有了一點安全距離,所以和綠接吻了。

  他喜歡著直子,他喜歡著綠,而隔著煙霧,少了點直接接觸的感覺,不怕心裡仍屬於直子這點被綠知道而失去她,因此選擇接吻。這般。






  「很難說明。你知道,杜斯妥也夫斯基不是對賭博寫過什麼嗎?就跟那個一樣。也就是說,當可能性充滿身邊的時候,要毫不動搖地走過去也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這個,你明白嗎?」
  「好像有一點。」我說。
  「天黑了,女孩子走出街頭,在那邊徘徊著喝酒。她們在尋求著什麼,我能夠給她們那個什麼。那真是很簡單的事噢。那種可能性就躺在眼前,你能視若無睹輕易放過嗎?自己有能力,而有地方讓你發揮能力,你能夠默默地就那樣走過去嗎?」

  大學時,在宿舍主角結識的學長,永澤,常常帶著主角到酒店找女人。看到這句話時,我想到的是,會不會直子二十歲那晚,主角和她發生關係,也就是因為那種「可能性」?畢竟,可能性充滿身邊時,要毫不動搖的走過去是一件很困難的事。

  即使他清楚,直子只是在找一個替代品,一個替代木月的替代品,他仍做了。會不會就是因為這種可能性?

  永澤兄這個人以極為極端的形式同時擁有若干相反的特質。他有時候會溫柔到連我都會感動的地步,而同時又壞心眼的可怕。擁有令人驚訝程度的高貴精神,同時又是毫無救藥的俗物。一面領著人家樂天地往前衝,那顆心卻在陰鬱地泥沼底下孤獨地翻滾。我對他這種內心的背反性,從一開始就很清楚地感覺到,為什麼其他的人卻看不出他的這一面,我實在不瞭解。這個男人也懷有這個男人自己的地獄而活著。

  在寫到這裡時,我想到在網路上看到的一句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座挪威的森林」。然後看到上面這段文字,我突然有了一種想法。

  書中的永澤兄被描述的有些荒誕不羈,似乎不在乎社會規範以及社會觀感。但在世俗的眼中看似荒誕的事情永澤往往都能講的有其道理。我自己認為,永澤只不過是想沒有規範——也不能這麼說,他自己就會替自己的行為立下規範——由於書中的社會過於冷漠,因此乾脆以自己的方式活著,以自己的方式找尋能夠共鳴,給自己溫度的人。

  哪裡有人會喜歡孤獨,只是不勉強自己交朋友罷了,那樣只會落得自己失望。

  大概,就像書中這句一樣。

  

  這裡最大的好處,是大家互相幫助。
  因為大家都知道自己是不完全的,所以都互相幫助。
  患者請醫師幫助,醫師給予患者幫助。我們是彼此的鏡子。而醫師是我們的夥伴。
  他們在旁邊看著,如果覺得我們有什麼需要,就會立刻過來給予協助,我們有些情況也想幫助他們。
  所以在這裡我們大家都是平等的。

  二十歲那晚,直子和主角激情過後,自己默默的消失,住進療養院。是一間叫做「阿美寮」,在山間的療養院。「阿美」在法語中是朋友的意思。

  我認為阿美寮的存在就是個作者架構出來的烏托邦。和外面那些灰黑色的色調不同,這些理應「不正常」的人住進來之後卻共同手牽手的工作,手牽手的生活,架構出了個和諧的、封閉的小社會。

  這讓我開始思考,「阿美寮」裡的患者不正常的點在哪兒?就書中的描述,直子和同宿的鈴子大概是憂鬱症。然而外頭的世界,所謂正常的世界,卻是較裡頭更為封閉的、更為冷漠的。我隱隱約約感覺到,上頭主角和綠在屋頂上的那個段子,或許也若有若無的描寫社會的冷漠,附近的社區火災了,然而兩個人卻在屋頂上忘我的擁吻著。

  又重新開課時,最先出席上課的竟是帶動罷課的那些人。就像不曾發生過什麼事似的,他們到教室來上課、做筆記、點名時也應聲。這就奇怪了,因為罷課決議仍然有效,根本沒有人宣布終至罷課。雖說學校請來機動隊衝破柵欄,但原則上罷課仍在持續當中。而且在罷課決議時他們還曾經大放厥詞,把反對(或是表示懷疑)罷課的學生罵得狗血淋頭,或是群起圍剿。為此我去找過他們,問他們何以不繼續罷課,反倒上起課來了,他們也答不出個所以然來。他們當然答不出來,因為他們其實是害怕缺課太多的話會被當掉。這些人竟然也來高呼大學解體,簡直太可笑了。這些下流的傢伙就是依風向來決定音量大小的。我在心中對木月說,喂!這世界簡直是太可怕了。這些人拿了大學學位以後,便到社會去拼命的製造更下流的社會。

  當時我就想,這些人全是偽善者。他們賣弄冠冕堂皇的言詞而自鳴得意。讓新來的女生大表欽佩,其實心裡只想著把手塞進女生裙裡這檔事。等到升上大四了,趕緊把頭髮剪短,準備畢業後進三菱公司、TBS電視台、IBM電腦或富士銀行做事,取個從來沒讀過馬克思的漂亮太太、替孩子取個文雅又講究的名字。什麼叫粉碎產學協同聯盟?我笑到都流眼淚啦。其他新生也很過分。大家其實聽不懂,卻都裝著很懂得表情無緣無故的傻笑。事後就對我說,妳真傻,即使聽不懂,只要拼命點頭就行了嘛。

  我想,這是很諷刺的。在外人看來「不正常」的人架構出的世界竟是如此和諧,儼然如同烏托邦一般,所謂的「正常人」架構出的社會竟然又是這般冷漠。上頭提到的「突擊隊」也是如此,周圍的人取笑著,好像他是異類一般。主角則和一旁的人講著「突擊隊笑話」,書中提到,其實主角並不覺得這樣的笑話好笑,但講出去時周圍的人總是笑了,而且效果越試越好。於是主角便繼續講了下去。

  而在我看來,「突擊隊」不過是個懷抱著小小夢想的,極其單純的人罷了。他想考上國家考試,為了其努力著,沒有懈怠。然而故事後期他消失了,作者沒有明講發生了什麼,只有講他消失了,就連開學時都沒有回來,而這不像是他會做的事。

  突擊隊大概結局也不必明講,要不死了,要不也被埋沒在社會的灰黑浪潮裡,無法呼吸、被淹沒、終將溺斃。

  然而,向學長永澤君這樣的人,性格極致的極端,無視社會規範,只依自己的想法過活,且總是嘲笑政府人才無能的人,卻輕輕鬆鬆考過了國家考試。而且不為了社會地位和權力,只為了測試自己的能力罷了。我想,這是某種嘲諷,對於社會冷酷無情又無能的一種嘲諷。

  我們的正常之處,就在於知道自己是不正常的。

  他說我們在這裏不是為了矯正那歪斜,而是為了適應那歪斜。還說,說我們的問題點之一是無法承認和接受那歪斜。就像每個人走路方式都有一點癖性一樣,感覺方式和思考方式或對事情的看法也都各有癖性,即使想改正也無法立刻改正,如果勉強要改正的話,其他地方就會變得不對勁。當然這只是極單純化的說明,而且那只不過是我們所擁有問題的一部分而已,不過我大概還是可以明白他的意思。也許我們確實沒有能夠完全適應自己的歪斜。所以無法把那種歪斜所引起的現實性痛和苦適當地安置在自己心中,而且為了遠離那樣的東西而住進這裏來。只要人住在這裡,我們就不會讓別人痛苦,也不會因別人而受苦。因為我們都知道自己是「歪斜」的。這是和外部世界完全不同的地方。在外面的世界裏許多人是並未意識到自己的歪斜而過著日子的。但在我們這個小小的世界裏,歪斜正是前提條件。我們就像印地安人頭上插著代表部族的羽毛一樣,身上穿著歪斜。而且為了避免彼此互相傷害而過著平靜的生活。


  看到上面這幾段,我突然覺得我一直感受到的突然從猜想變得有那麼一點可能性。

  我讀完整本書之後,私自解讀的感想,便是「其實我們每個人某種程度皆是不正常的」。「完美並不存在。完美是變動的目標,可以追求,但永遠達不到。」完美的人不存在,就如同我很喜歡的這句話說的。

  或許,我們全都是不正常的,所謂正常人、精神病患、瘋子、怪人,都是一樣不正常的,有些人的「不正常」特別明顯,因此被我們貶為瘋子。而怪人或殺人魔這些依社會常理不能接受的人,也只是不正常的點和我們不一樣罷了。

  這麼說來,我們不過也就是「並未意識到自己的歪斜而過日子」的那群,似乎也沒有必要嘲弄、挖苦那些精神疾病者了。換到書裏頭的話,我們才是活在那冷漠灰黑的社會裡,被讀者覺得諷刺的那群人呢。




  「那孩子居然說為什麼呢?『老師不是也喜歡這個嗎?我一開始就知道噢。妳喜歡吧?我知道噢,這種事,比跟男人做要更好對嗎?因為不是這麼濕嗎?我還可以為妳做得更好更好噢。真的。我可以讓妳舒服得身體像要融化掉一樣噢。很棒吧?嗯?」不過,真的是像那孩子說的那樣噢。真的,與其跟我先生做不如跟那孩子做要來得好多了,其實是還想要更多的噢。可是卻沒有理由那樣做。『我們每星期來這樣做一次嘛。一次就好啊。誰也不知道。只是老師跟我之間的祕密好嗎?』她這樣說。」

  來說說另一個書中的次要角色,鈴子姊吧。在後半段,因為一次探訪直子而結識的過程中,鈴子的重要性越來越高。在讀的時候我覺得最糾心的是這部分的故事。或許是因為我本身就比較關心這方面的議題的關係吧,這裡對我而言很有真實感。

  對於鈴子姊是不是同性戀這件事,書中給的答案是「是yes,也是no吧。」然而在一次鋼琴課中,她在學生的引導下做了。雖然沒有完全,到一半時意識到事情不妙而停了下來。但她自己也承認,和那孩子做要比先生更舒服多了。

  而之所以說一方面不是同性戀的理由,則是「不會主動愛上一個女生,不會由她主動起反應」。我認為鈴子姊是一個拉扯很多的角色,她在社會觀感和肉體的慾望之間游移著,她的身體告訴她,和女性性行為是舒服的,還想要更多,然而這社會的種種卻告訴她不行,這樣是不好的。「自己還有先生,這樣等於出軌」和「自己如果愛上同性的話會招人說閒話」這兩點和在一起將她拉向「正常」的一端,然而這樣的折磨是巨大的,於是鈴子姊意識到自己是「歪斜」的,住進阿美寮,和直子同一間房間。

  「據她說有一天──也就是出事的那天──那孩子哭腫了眼睛從鋼琴課回家,她母親大概就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說她臉都腫起來,嘴唇破了流著血,襯衫釦子也脫落了,內衣也破了一些。嘿,你相信嗎?當然為了捏造事實那孩子全都那樣做了噢。故意把血沾在襯衫上,把扣子弄掉,把胸罩的蕾絲扯破,一個人嗚嗚地哭著把眼睛搞得通紅,頭髮弄得亂七八糟,那樣子回家去再撒了三桶之多地謊話噢。那種情形我好像眼睛都可以看見喏。」

  出事的那天一切看起來都好像是意料之內,鈴子和學生上著鋼琴課,然後在學生的引導之下兩個人做了,一半時發生事情不對,於是打了那孩子一巴掌,她的嘴唇破了,留了一點血。於是回去照這樣說了,一瞬間傳聞傳了開來,所有的人都認為鈴子是同性戀,而且在有丈夫的狀態下想強姦自己的學生。

  在這樣的情況下,我想還能若無其事生活下去的人大概是少之又少。所以異狀開始產生了,一切都變了調。她和丈夫求助,卻沒有辦法離開這個帶給她惡夢的社區。於是有一天症狀發作了,她吞了安眠藥開了瓦斯,但是沒有死。這樣精神上的問題逼的她跟丈夫離婚,到阿美寮尋求治療。

  直子死後,鈴子跟著出了阿美寮,跟社會再度接觸。渡邊在直子死後一個人的過著漫無目的的旅行,或者更該是流浪,或是尋死。和直子當初失去木月時一個樣。墜入黑水潭中,在裡面溺著。

  而且我也想到木月。喂,木月你終於得到直子了啊,我想。算了!沒關係,她本來就是你的。那終究是她該去的地方吧,或許。不過在這個世界,在這個不完全的生者的世界裏,我對直子也盡了我最大的力量。而且我和直子也曾經努力想辦法兩個人一起建立新的生活方式噢。不過沒關係,木月。直子給你吧。因為直子選擇了你。直子在像她的心一般陰暗的森林深處上吊了。嘿木月,你以前把我的一部分拖進了死者的世界裏去。而現在,直子又把我的一部分拖進死者的世界裏去。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好像變成博物館的管理員了似的。在沒有任何一個人來訪的空蕩蕩的博物館裏,我為我自己管理著那裏。

  整本書我最不能接受的地方大概是在弔念著直子後,主角和鈴子姊做了,和大了他十九歲的鈴子姊做了。我一開始完全百思不得其解,這有點挑戰著我的底限。然而在我看了第二次之後,我突然理解了這麼安排的意義。

  正如直子二十歲的那晚,她把渡邊投射成自己一直在意著的木月做了。主角剛旅行長達一個月回來,鈴子姊剛從療養院出來,兩者第一個見的人皆是對方,那天鈴子梳了直子的髮型,穿著直子給她的衣服。我想這也是投射,主角把鈴子姊和他整本書唯一佔據著,奪走他心中唯一重要位置的直子投射在一塊了。

  整本書裏頭和主角有過性關係的,不管有沒有名字的角色不知有沒有超過十個,然而我覺得,她們全部都是直子的投射。他知道她不會是屬於他的,於是找著,找著讓他抓著的物品,在肉慾中讓他感覺舒緩一點。某方面而言,他是花心的,又某方面而言,他是純情的。主角所想要的,不過只是一個人。



  故事最一開始的草原,以及深不見底的洞穴,我一開始也不清楚作者要表達的是什麼,但讀到後來,我也懂了。直子失去了木月之後,掉進了那個洞裡,主角想要把她給拉上來,卻失敗了,自己也差點掉進去那個洞裡,是綠和鈴子姊把他拉上來,免得被吞噬的命運。

  永澤君的女友初美,在永澤考上國家考試出國進修兩年後,嫁給了別的男人,然後割腕自殺了。她也掉進了那個洞裡,但爬不出來。而我想永澤對她的感情是沒那麼深的,他曾說過,「初美喜歡上他是浪費了。」而在一次吵架,永澤也顯得對此不怎麼在意。

  初美曾經說過,「結了婚,每晚給愛人抱在懷裡,為他生幾個孩子,這樣就足夠了,沒有其他想要的東西。這樣就夠了。」是個平凡的愛情觀,和永澤比起來更是平凡。在書中角色幾乎都是把性當成喝水一樣簡單的情況下,初美的愛情觀反倒是特別的。

  她的愛是固執的,是有種變態般的執拗。她有次向永則表明了他的行為讓她很受傷,永澤卻全部歸給「那是她自己的問題。」;渡邊和她說過,找個對她更好,腦袋更在乎她的人交往吧,初美卻仍然抱有「和我長時間的在一起,說不定感情也產生變化」的美好幻想。

  她和渡邊說,「她和永澤現在只有等待這件事。」我有些驚訝,她的愛情對永澤竟發展到只有等待的程度,即使永澤對她可說是如同他睡過的七十多個女人一樣毫無感覺。

  我對她的愛感到有些許不值,和主角的感覺一樣。

  初美死的十年後,主角望著夕陽,突然想到當初初美給他的心靈震撼是什麼東西。

  那是一種少年時代的憧憬,一種從來不曾實現且永遠不會實現的憧憬。這種好像燃燒般的天真爛漫的憧憬,我在很久以前就早已忘在什麼地方了,甚至很長時間裡我連它曾在我心中存在過都記不起了而初美所震撼的恰恰就是我身上長眠未醒的「我身上的一部分」。

  初美和永澤的愛就像這樣的,永澤自顧自的向前走著,初美在後頭跟著,想要駕馭永澤,想要改變永澤,然而她做不了,她無法做到。但她沒有放棄,終歸只能得到死去的終局。

  初美死後,永澤曾經寫信給主角渡邊,說道「由於初美的死,某種東西消失了。」我想永澤也感受到初美的愛是多麼重要,每當想到她早已消逝的這些事實,就會體會到消失的事物是多麼的沉重。

  或是多麼輕微。


  


  好了,不知不覺也寫了不少,寫前預計是六千字左右完成,結果多出了不少(扣掉引用書中的部分倒是差不多)

  之前整理時蒐集起來的句子還有剩一點沒有在文中用上,如果喜歡這本書的文字可以來找我要,能有你沒看過卻裝成你看過了的效果(X

  我覺得話就不要說太多,這是我第一次寫這樣的讀後感,未來如果我沒有懶或忙的話不排除會有其他更新。如果有甚麼意見或是可以改進的地方的話還請指教,我會希望打出來的東西是能讓人看得舒服的。

  當然,如果有一樣看過這本書的朋友也歡迎跟我討論,我自己蠻喜歡這本的XD

  那麼,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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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許多動畫心得與點評出爐囉~ 可以上我的YT去看看,不知道會不會有你喜歡的呢?看更多我要大聲說1小時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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