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擁有一切，卻又空無一物，一切事物皆能見於此，它們有時永恆存在，有時卻一眨眼便徹底泯滅，然後在某一個又突然出現。所有的事物皆無規律，就連時間、空間在這裡也並非唯一法則，甚至僅是這不可計數存在中的一份塵埃。
女孩雙手抱著有她一半大小的古書，越過漂浮著各種不可知物件的異空間，熟稔地找到了目的地，艱難地伸出纖細的手指輕敲眼前的虛無。
篤篤篤... …
前方並非所見的空無一物，相反的，它發出了木頭獨有的清脆聲響，在這裡異常清晰，女孩挑了挑眉，豎起耳朵仔細聆聽著什麼。過了會兒，似是得到了什麼訊息，年幼的她發出老人似的、略帶沙啞的嘆息，伸手向前一推。
周遭的空間驟然一變。
不同於剛才的異空間，她首先感覺到了溫暖，然後眨了眨模糊的雙眼，過了一段時間才看清眼前的一切。女孩已不再方才的空間內，而是在一座書房，不遠處壁爐中燃燒著柴火，將這個小地方塗上一抹昏黃。
正對著門，在房間另一頭的是一張大書桌，其上擺放著些許書籍，但更多的是諸如遊戲機、模型等等各種不同的娛樂物品。此時的書桌上，一部分彷彿擁有生命般，獨自進行著「遊戲」，像是漂浮著不斷挪動的撲克牌、在棋盤上移動的棋子等... ...甚至能看見模型似乎在交流著。
女孩漠然地看了一眼，並未對眼前的景象有任何反應，她跨越空間後感覺到了不適，就像從水中上岸的感覺，抱著書本舒展了下身子才驅離些許。她半瞇著藍色雙眸，目光越過地上堆疊的書本，然後逕自移動到旁邊的沙發下坐好。將書本置於身旁，褪下鞋襪，將其擺放好後將書本放在大腿上翻看了起來。
時間悄悄走過，古書卻彷彿永遠讀不完似的，女孩途中不時提起筆寫寫畫畫，白皙可愛的雙足時而伸展、時而來回擺動著，而在不知不覺間已翻了數十頁，直到這時她才感覺到一絲疲憊，張開小嘴打了個可愛的呵欠後揉了揉雙眼，本打算繼續看下去，卻見一杯熱牛奶出現在眼前。
「唔... 小小姐今天又來啊，最近還真是勤奮... 」
一道慵懶的話語傳入耳中，女孩抬了抬眸子，只見對面的沙發多出了一名男子，他單手撐著臉頰，一邊把玩著手中的筆一邊對著女孩說著話。同時，掌中那閃爍著詭譎光輝的筆在空氣中勾勒出一個又一個線條，最終一盤熱騰騰的餅乾憑空出現，男子輕輕將其一推，那盤餅乾劃出一道直線，「滑」到了兩人之間，恰巧懸浮在雙方皆隨手可取之處。
「.. 我覺得阿，還是偶爾玩個...遊戲放鬆一下比較好哦，繼續下去的話身體會壞掉的。」
女孩接過身旁漂浮著的熱牛奶，吹了口氣後輕啜些許，聽到男子的話後挑了挑眉冷笑，慢悠悠地用那略微沙啞的童音回道：「哼..老師才是，還是偶爾認真一下比較好，繼續下去的話肉Ｏ會爛掉的。」
「妳還真是不知羞恥。」
「彼此彼此。」
別以為我聽不出來你剛才話中的涵義。
女孩看著男子，目光中帶著濃濃的鄙視。
被稱呼為老師的男子嘆了口氣，隨意地把玩臉龐的髮絲，目光掠過置於女孩大腿上的古書，與其及肩的頭髮相同顏色的黑眸半瞇著看向前方的女孩，而對方也淡淡地回視，兩人互相凝視了會兒後同時別開眼。
「小變態。」
「老色鬼。」
... ...
然後書房內再度陷入沉默。
房內再度出現翻看書籍的輕響，唯一與剛才不同的是多出了「老師」翻動卡片的摩擦聲。這位突然現身的男子表情沒有了一開始的慵懶，提起筆在一組空白的卡片上寫下一些文字。但那並非世上任何一種語言，它毫無任何規律，甚至於可以說那不似文字，比起語言，它更像是一種圖騰。
每一筆、每一劃，筆勾勒出的線條在形成一種圖紋後便會沒入卡片中，故而當老師完成後，卡片依舊是如往常的空白，只是那疊卡片隱約散發的詭異氣息無聲述說著它的不尋常。老師將完成的卡片攤開，一張一張整齊地放置在兩人之間──與餅乾相同，卡片亦自然地懸浮在這看不見的「桌子」之上。
「唔..那麼... 小小姐，妳今天想問些什麼... ...？」
擺放完畢後，老師回到了一開始的懶散，順道拿塊餅乾吃了起來，而女孩停下動作不語，僅是默默地翻到某一頁，滑嫩的手指在某個段落上劃過，在書上呈現一個立體影像，是一種以紅色為主要色調的小小人形生物，其身軀環繞著若有似無的白色光影。
「... 血精靈？」男子吞嚥著碎塊，撇了一眼，然後模模糊糊地問道：「..唔，好，這我可以回答，但是... 咕嚕、代價不斐哦... ...？」
「哼... 沒關係，隨你開價。」
女孩自然知道對方的規則，也不擔心遭到欺騙，雙方不論日常行事作風如何，在涉及知識的領域是絕不欺瞞。
「不過... …」
女孩皺了皺眉頭，語氣中帶了點不滿：
「我額外要求：別再叫我小小姐了。」
說完，金色的雙眸透過立體影像刺向男子，淡粉色的小嘴因憤怒而抿起。
雖然她不在意自己的外貌，甚至還挺喜歡這年幼的樣子，但被眼前這傢伙稱呼為小小姐就是會有那麼一點不爽，哪怕對方是自己尊敬的老師也一樣！
「..哦，好的小小姐。」
老師看也不看對面的女孩，隨手拿起桌上的一枚卡片，在對方握起拳頭想說些什麼之前將其往前一拍，像是拍在牆壁，卡片啪地憑空黏在男子前方位置，剛才塗上的圖紋浮現、延伸，出現了一段文字及一些比女孩古書所投射的人形還要精緻的立體影像。
「那麼，替我整理書籍一個月，期間必須穿女僕裝稱我為主人。成交。」
「..你... 」
「好了，乖，我先將東西給妳。」
食指轉動，男子輕易地令女孩嘴巴緊閉，身上湧動的魔力也瞬間平息，讓其乖乖地坐在沙發上瞪視著自己，卻也無法做出任何動作。他歪了歪頭，轉動著手中的筆，清晰平穩地講述女孩需要的情報。
「血精靈... 由生物血液所誕生的精靈，為水元素精靈的衍生種，除了戰場這類擁有大量鮮血的地方外，也只有施術者以自己的血液為媒介召喚才能使其誕生。
... ...這些是基本的知識，而妳所展現的精靈卻非尋常，甚至可視為唯一的情形...那孩子..那個特殊個體... ...身旁環繞的是混雜的『意識』──也就是俗稱的精神力，依那聚合體的面積與顏色深淺，至少混雜了千人以上的意識。」
隨著老師的每一句話，雙方眼前不斷浮現出對話內容及相關的資料圖像，就如同一臺隱形的電腦，手中的筆則是控制的媒介，隨著男子的動作一拉、一劃... ...有條理地整合為一組又一組規格相同的「教材」。
「至於原因... ...在於召喚的媒介，也就是血精靈誕生所必要的血液，這名精靈是召喚者以自己的血液作為媒介所召喚出來的.. 呼哈...契約精靈。而問題... ...正是在這裡。」
頓了頓，他看了一眼女孩，見對方收斂自己的情緒認真聽講，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將新的卡片貼上後，新的影像與文字出現。
「那名召喚者是血族..恩，而且還是個混血的... 妳知道，血族雖然因種族特性使得血液具有某些.. 力量，但那並不足以使血精靈異變... 但，半血族是個例外。
異種的結合導致身體出現諸多問題，以這傢伙為例... ...她繼承了血的力量，卻無法完整的控制，不完整的繼承導致身體、力量... ...等的不穩定，另一方的血脈亦使得這股力量多出了不屬於血族的特性...最後，結果就是你現在看到的那樣。所以..我才說這可能是唯一的例子... ...」
所謂的混種代表了力量的融合，混血並不是如小說描述那般強大，現實終歸是殘酷的，或許能得到強大的力量，但及大部分都必須承受相應的代價，體弱、短壽皆是常態，所以才會有天才薄命的說法出現。
老師咬著餅乾、喝了口手中的果汁，而恢復自由的女孩也喝起面前稍微涼掉的熱牛奶，兩人稍微休息了一下，也是給女孩整理腦中的思緒。
不知何時壁爐內的柴火已經熄滅，文字圖像本身的光芒微微照亮這間書房，除了這些，周遭某些物品也在黑暗中綻放顏色各異的光輝，讓這片小天地多出了一絲魔幻的色彩。
「... ...最後.. 那些意識體出現的原因... 姆姆..在於召喚者血液的異變。血族吞食了血肉，就如另類的消化系統...咕嚕..身體會提取其中的精華，加強自己血液的力量。
然後這位倒楣的混血召喚者... ...就不一樣了，她、很顯然的，吞食了上千人，其中..甚至包含某些力量強大的血族..呼呼...真夠大膽... ...雖然這傢伙因此獲得足以支撐這不穩定身體的力量，但也導致血液的極度異常，無法消化的力量混雜在其中... …而那些力量仍存在原主人的意識。
──要知道，那怕是骷髏都仍具有些許精神力，這麼多的數量... 使得血精靈在誕生時，承繼了這些意識，成為了意識群的載體。」
不過兩人都知道，這或許是件好事，這麼做的話或許會導致血精靈的異常、痛苦，但某方面來說，反而有利於召喚者，當一個人身上存在著如此龐大的意識，那勢必會導致精神異常甚至是力量崩潰。
而召喚精靈得舉動使得這些意識轉向，依附在血精靈身上，於是召喚者的問題頂多只有身體因無法消化力量極度虛弱而已，並不會因為精神力衝突而輕易的崩壞。
... ...但是，精靈初誕生時就如普通生物，僅有基礎常識與本能，一開始便承受如此多意識的話，究竟會有什麼結果？這連老師都不清楚，女孩知道這必須自己去調查，這能在以後作為籌碼與對方交易，這樣子她就擁有資本跟老師交易而不是每次都賣身了。
想到這邊，女孩的眼睛亮了起來。
「順便說一下。」男子轉了轉筆，誇張地擺了個姿勢，然後浮在空中的資料開始結合，如同書頁般一張張按照順序排列好，最終融合化為一本精緻的書籍。
「那傢伙另一半血脈來自夜行人種，附帶的，不用錢。」
語帶輕鬆，但不是單純因為完成工作後的心情愉悅，男子似乎真的沒有費什麼功夫，就如散步一般毫無負擔，這是真真正正的輕鬆，在他刻意表現之下，女孩感覺了到不對。
她這時候才發現異常。
仔細想想，有很多奇怪的地方。
不只是老師根本沒耗費多少力氣就從自己知識庫中提取這些資料，而是最開始自己就該發現的、一個顯而易見的問題──自己不過就提供一個影像，他就能瞬間給出一份圖文並茂、數量多到足以裝訂成冊的情報？
更重要的是，她連要問什麼都沒說啊！
為什麼就連召喚者的情報都能知道的一清二楚啊？
要知道，自己連對方的性別都不知道呢！
「嗯，沒錯。」
男子不知何時離開位子，坐在女孩身邊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但是說出來的話讓她像吃了鮑魚一樣：「因為這位苦主──也就是血精靈的主人，在幾年前、甚至在精靈被召喚出來前我就注意到並觀察她了。」
「所以阿...這場交易對我來說... ...根本就是白賺，近乎零成本。」
如果是長年自己辛苦研究、費力調查才弄到手的，自己或許還會心痛一點，但是這些從頭到尾只是看著就輕鬆獲得的情報的話嘛... ...呵呵。
「唔...順便說一下，因為這件事我已經搞很久了，所以深入調查拿到情報..最後拿來跟我交易什麼的妳還是...死心吧，這方面妳已經插不進來了。」
話語如槌子般一下下砸在女孩的心頭上，手裡抱著精緻的新書，她卻覺得少了些什麼。一臉茫然地讓男子搓著自己的頭顱，就連對方開出的黃腔都沒注意到。
難怪眼前這傢伙不給自己有任何反應的機會就開始講述情報，感情這是強迫交易啊！
雖然說，關於知識的交易他們兩人都不會有任何欺騙，所以自己付出的代價絕對是與情報相符合的，沒有半分虛假。而且平心而論，這一趟下來老實說自己還是得到了自己需要的知識。
但是... ...心裡這股不爽是怎麼回事？
「好啦別不開心啦，總之先換好衣服吧。」
就像是在抓小貓，老師抓著她的後領，輕輕鬆鬆地將這位比自己矮小很多的女孩帶到另外一個房間。
途中，女孩發現自己剛才進來書房的入口已經不知何時消失在黑暗中，那可以說是唯一離開的通道，難怪剛剛不知不覺間柴火就消失了，原來是想藉視線不佳的時候偷偷阻斷自己逃跑的後路？
「嗯，接下來還請多多照顧我這個主人阿，女‧僕‧小‧小·姐。」
手中抱著一大一小的書，女孩看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更衣室，軟嫩的唇蠕蠕，想說些什麼卻又放棄，無力地任由男子擺布。
幹！
創作內容
【RPG公會】賣身交易，一個幼女的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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