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要在那個座位放花!是誰放的?」
知木看到瀨澤的座位放著黃花相當生氣,甚至拍起桌子要放的人自首,「到底是為什麼要放花呢?是不敢承認是嗎?」
然而,大家都不清楚是誰放的,有的人互相觀望著誰是兇手,有的人更是看著書等風波過去。
對他們來說,這樣的質問可以說是沒有意義的吧。
「……沒有人願意承認是嗎?」
像是警告般的口氣,知木班導的眼神瞪著所有人,而沒有人敢正眼看她。
我想我能夠明白為什麼班導會如此生氣,雖然我對花並沒有特別研究,但一看花形就知道算是菊花的一種,而且在世界各地中菊花多半都是用來祭拜死去之人的,就目前來看無論是放在瀨澤的位置也好,還是講桌也好……不,只要是學校突然放這種花,多少都會給人不太吉利的想法。
但是為什麼特別放在瀨澤的座位呢?
就班級上的人來說,雖然有被換過班級,但多少有些人會認識瀨澤,可能也會對名字突然間被刪去這件事感到疑惑吧?
正當昨天才得出可能是轉學或者休學這些答案時,今天卻在座位上放著菊花,不免也會讓人想到兩個字,「死亡。」
難道瀨澤……死了嗎?
就目前這突如其來的事件而言,恐怕也只能這樣聯想了,那麼,又是誰放的呢?
「看來是沒有人承認了。」像是宣告死刑般,低沉的語氣讓大家都開始緊張了起來,知木班導繼續說著,「那麼,在我得知到底是誰放以前……」
「──大家都不準放學。」
此話一出讓大家都開始竊竊私語了起來。我能夠聽到些像是「該怎麼辦?」「喂喂,我放學還要補習啊……」「別鬧了,是誰趕快去承認好嗎?」「我可不想被延後進度啊……」之類的話。
當然可能也會有人覺得班導只是在做單純的恐嚇,並不會真的去實行,但就我對她的認識……很有可能會這麼做,畢竟她就是那種一但咬著獵物就不會輕易放開,無論人與事都會如此照辦。
現在的情況,要不就是有人願意承認,要不就是找人當替死鬼。但先不談為什麼不承認,動機呢?為什麼要放花呢?
確定去世了嗎?告訴大家瀨澤去世了嗎?不,不太可能,畢竟在場還是有些人並不認識她,刻意去宣揚她去世了反而很奇怪。
惡作劇?不,如果只是單純的惡作劇,放在講桌也許會比較顯眼吧?但我想在底田高中這種追求成績的學校,不太可能會有人有多餘的時間去惡作劇。
引起話題?引起老師注意?是別班同學故意放的?也許有這樣的可能,但這所學校真的有學生會無聊到做這種事嗎?
老實講實在無法明瞭究竟是為了什麼原因才放花,我對周遭的人不熟悉,也對瀨澤的事情完全不清楚,無論怎麼推論,都沒辦法得到可能這麼去做的理由。
但如果是班上的人放的話,就能夠得出一個確定的結論──放的人不願意承認。
至於猜想為什麼不承認實在有些多餘,畢竟在這種情況下自首,若沒有特別的理由,恐怕會成為班上的公敵吧?更別說知木班導會對放的人做怎麼樣的處罰了。
也許放的人也未料想到反彈會如此的大吧?但是,我想放花的人絕對有什麼莫大的理由──
──那麼。
「別以為我在開玩笑啊,到底是誰做如此低劣的行為?」知木班導持續地咄咄逼人,仍然想找出放花的兇手。
──總要有個人去犧牲吧?
「趕快承認吧──」
「報告老師,是我。」
全班惡狠狠的視線集中在我身上,就連知木班導也一臉錯愕的瞪著我說,「……你?」
既然都跳到賊船了,就做個稱職的海賊吧。
「是的,老師,是我把花放在隔壁座位的。」我假裝有信心的回道。
彷彿又再一度的看到她心中嘆息的聲音,知木老師用手托著額頭,看似無奈地說,「唉……午休時間來辦公室找我吧,記得下課時間把花收掉,坐下吧。」
我坐了下來,也能感受到接下來我的日子將會有莫大的轉變。
第三章 - 金盞花的記憶
「想也知道你不是放花的人,白癡。」一到午休期間我就來到辦公室來找知木班導,她一見到我就劈頭罵著。
「可是──」
「因為你沒有理由啊,不是嗎?更何況你才剛入學第三天,再加上朝倉對你的評價,你不可能去做放花這種事,倒是有可能去承認自己是放花的兇手啦。」知木班導一口咬定我不是兇手,就算我硬要承認但在她眼裡也似乎毫無作用。
「但是,你幹嘛自己跳下來承認呢?」知木班導問道。
「嗯……因為沒有人想承認?而且老師也是說真的吧,要大家放學留下來,為了所有人能順利去做自己要做的事,所以自己就自首了。」話是這麼說,但最大的原因,大概是覺得放花的人肯定有什麼理由才放的,但卻沒有勇氣去承認。
雖然成了班上的箭靶,但打從一開始就沒有機會跟班上的人有所交集過,也許沒有人比我更適合做這件事了。
更何況關於兇手是誰,我也許猜得到吧──
──枝折 梢。
在第一天放了筆記本在瀨澤的座位,第二天得知名字被刪去的事情,也許第三天就可能在她的座位上放上這朵花吧?
紀念死去的好友、懷念與她的回憶、思念著另一端的她,或許這些理由成了她放上花的原因。
如果是如此,那我會相當慶幸自己跳出來當靶,畢竟算幫助了她吧。
「唉,真是個濫好人啊……」知木班導疲累的將臉倒在桌子上,像是放棄對我的問話。
畢竟質問不是兇手的人沒有什麼用處的。
「算了算了,回去吧。」她雙手揮了揮示意我離開,但對我而言現在是個機會,那就是詢問瀨澤的事情。
「老師,但我想問個問題,關於放花的座位這件事……」
「嗯?」
「為什麼那個座位……就是瀨澤同學,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畢竟點名時也沒有點到她,甚至今天還被放著那朵花,而且還是菊花種類的,不免讓人往壞處想吧?」我如此的提問著,只見知木班導臉神變得更加無奈似看著我回道,「唉……你已經有時間去多管閒事了嗎?」
果不其然知木班導會說這樣的話,還是沒辦法問出原因嗎……
「嗯……只是覺得有些在意而已,對不起。」我向知木班導道歉著,畢竟我該做的學習都沒做好,卻盡做些讓自己分心的事。
「算了,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知木班導搔著頭繼續說道,「瀨澤湘的父親在開學的那天來到了學校呈上她的休學申請單,並告訴我她暫時沒辦法上學了,所以確定辦理休學。」
「那休學的原因是?」我好奇地繼續問著。
「這就完全不關你的事情了吧?」好不容易可以問到一些資訊,知木班導讓我吃了閉門羹後又接著說,「既然知道就別再做多餘的事了,趕快去休息吧,下午還有很多要學習的課。」
「嗯……知道了,謝謝老師。」只能悻悻然地離開了。
明明知道是休學,心中卻還是有著空虛感,是因為不知道休學的原因嗎?但恐怕再問下去也真的是多管閒事,畢竟我跟瀨澤非親非故,做什麼都很奇怪。
至少今天有幫到班上的某個人,就這樣點到為止吧。
我拉開辦公室的門,準備離開時,看到走廊有熟悉的人影。
「欸……?」我瞠大了眼睛,懷疑自己沒有看錯。
「你……你是,佐御名同學吧?」枝折雖然問著我但又顯得怯懦,猶如鼓起了十分的勇氣才能敢與我搭話。
為了怕被知木班導發現,趕緊把門關上,接著我小聲地說,「先到旁邊談吧?被班導發現可就麻煩了。」
*
「對……對不起,佐御名同學,花是我放的,可是我沒想到……」不意外的兇手正是枝折,她泛著淚水跟我道歉,實在讓我於心不忍。
「啊,不用道歉啦,我也只是覺得當下要有人打破這僵局而已。」這確實是實話,畢竟當箭靶的話班上沒有比我更適合的了。
「沒有被……處罰吧?」枝折語帶哽咽問道。
「嗯……因為知木班導認為我根本不可能是兇手,所以理所當然地放我走了。」雖然話是這麼說,但不保證她會不會對沒找到兇手這件事而找我出氣。
「那……那真是太好了,如果老師因此處罰佐御名同學,我會相當過意不去的。」像是鬆了口氣般,枝折浮現出稍微安心的面容。
也幸好當下自己跳了出來,算是功德一件了,但是……
「但是……」
──我果然還是很在意。
「為什麼要放花呢?」
我嚴肅地看著枝折,她的臉頓時間低了下來,小聲說道,「……約定。」
「嗯?」我張大耳朵仔細聽著。
「是……是約定喔。」原本安心的表情又再度轉變成哀傷的表情,如同昨日在社辦看見的面貌一模一樣。
「與瀨澤同學的約定嗎?」我問道。
「是的……」她撇過頭,似乎想遮掩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般說著,「她說,如果有一天自己沒辦法來學校了,就在她的座位放朵花吧。」
「可是,為什麼偏偏是花呢?」我怎麼想都覺得很特別。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她的惡趣味吧?」從她的口中能夠體會到瀨澤似乎是位相當奇特的人。
「原來如此,畢竟放的是不太吉利的花呢。」放花就算了,但刻意放那種菊花就會讓人覺得像是祭拜什麼似的。
「那個……花倒是我自己選的喔。」枝折繼續說道,「那是金盞花,花語是……離別的哀傷。」
「離別的哀傷……」聽起來就是相當令人感到沉重的花語。
也許知道瀨澤沒辦法再來到學校上課的事情之後,所以才會選擇這朵花吧。
「瀨澤……瀨澤同學怎麼了嗎?」我繼續向枝折提問。
「嗯……」她沉著頭,彷彿若有所思的樣子,再用餘光看著我說道,「其實……這件事不應該隨意說出口的,但是如果是佐御名同學的話……」
枝折吸了口氣,繼續說,「像佐御名同學這樣的人……都願意為這種事情挺身而出的話,說不定可以幫助到小湘吧……」
「欸?」
說真的我並不覺得自己挺身而出做了什麼偉大的事,只是抱著好奇的心以及打破僵局的行為才剛好幫助到枝折,然而她現在似乎打算將什麼任務轉交給我,不禁讓我稍微……該說提心吊膽嗎?但如果真的需要幫忙的話,我想我也會接受吧。
──畢竟自己也沒有特別想要做的事,那就按照別人所希冀的方向去行動吧。
朝倉老師也是如此告訴我的,除了認真讀書外,也希望我能從底田學校中找到自己真正所渴望的事物。
如今若能夠幫助到什麼人的話,那麼也算是完成一部份來到這裡的目的了。
「佐御名同學……你願意幫助我嗎?還有……小湘。」枝折已經無法止住不斷流出的淚水向我問道。
面對如此面容的我,沒有權利說不。
*
「這就是日路醫院嗎……」用著榊畫給我的地圖,順利來到了日路醫院,同時也避開言嶋的學生會走的路線,畢竟我也不想遇到連永宮同學都能夠打敗的怪物。
總之答應了枝折所依託給我的事情,現在必須去見上瀨澤一面,手上也提著早上的金盞花,也慶幸自己沒有把它丟掉並好好地藏在櫃子裡,現在才有機會給予屬於它的主人。
我邁著沉重的腳步進入了醫院,但一進去卻又慌了手腳。
「可惡啊,誰知道她的病房要怎麼去啊。」看著不斷流動的人群以及護士,還有錯綜複雜的路線提示,不禁讓我看傻了眼。
枝折只告訴我瀨澤所待的病房號碼是607,按照數字來看應該是6樓第07室才是,但該從哪裡上樓呢?哪裡又有電梯呢?嗚哇……
不不,必須冷靜。首先,先問一下醫院的志工吧……但是我根本找不到服務台啊……不如說我已經迷路到不清楚服務台在何處了,還是直接從附近能夠見到的護士問起吧!
我看向一旁,有著正在慰問家屬的護士,雖然她看起來很忙碌,但現在也只好硬著頭皮去問了。
「那個……不好意思打擾了,請問607病房該怎麼走呢?啊,也可以告訴我電梯方向在哪裡就好。」我對名牌上寫著矢吹惠美的護士問道。
「嗯?607病房?」矢吹小姐皺著眉頭的看著我,欸?難道我說錯話了嗎?
「對,確定是607病房。」枝折還特別寫紙條給我,除非她寫錯否則不會弄錯的。
「那請問你跟607病房的病人是什麼關係呢?」矢吹小姐追問著。
「啊……我們是同班同學,我是來探病的。」我如此說道。畢竟為了保護病人,護士通常都會問己身跟病患的關係。
「原來如此……那我明白了,電梯往這裡直走後左轉就能夠看見了。」矢吹小姐指著另一頭的方向,我立即點頭道謝。
準備轉過頭時,瞧見矢吹露出一抹奇異的微笑,然而她很快的撇過頭繼續做著自己的事情,讓人覺得莫名其妙。
但現在沒有空閒在意這種事情。
我邁著腳步來到了電梯間,心中有股可以說是無法形容的焦躁感,連耳朵都能夠聽到心臟急亂地跳著。
電梯間叮的一響,我立即走了進去。也許是因為電梯只有我一個人的緣故,緊張感更是不停的上升。
老實講我也不明白自己在擔心什麼,或者是害怕什麼,也許是這三天都在意著這件事或者這個人,如今能夠見到她了,心中還是有些……該說是興奮嗎?
但聽到枝折所說的事情,說真的不應該對見到她這件事感到期待,應該要拿出更謹慎、更嚴肅的態度去面對才是。
我輕拍自己的臉頰,必須好好清醒才行。
六樓很快地就到了,我離開電梯間,也立刻找到了607病房,而門一旁的名牌也插著瀨澤湘的名字。
「第一句話該說什麼好呢……」
我伸出顫抖的手,將門把輕輕轉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