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概很好奇陳秋風是什麼樣的人吧。」
坐在各式器材林立的店裡,與秋風同行的其中一位夥伴和我坐在櫃檯的地方聊起了關於他們之間的事,說著說著名叫林穎玄的男子侃侃而道。
「林先生這樣被著別人說他的事情不太好吧……」
「是不是好沒錯啦……但今天的狀況已經有些變化,所以應該不至於怎麼樣才對。」
「變化……?」
看著我滿臉不解的穎玄不禁笑了出來。
「想不到那傢伙真的沒有跟你提起過半點毛邊,」他聳聳肩喝了一口有些放量的咖啡後繼續開口,「秋風這傢伙他們家可曾經是桃園某個地方的望族,所以如果是那時候……可不是隨隨便便就可以得罪起的那種身分喔。」
「得罪不起也太誇張了吧。」
他搖了搖頭。
「絕對沒有誇張,他們家原本是那種足以在當地呼風喚雨的存在,黑的白的都得向他們靠攏呢……」說到一半他突然把話頓了頓,「但只可惜他們家在六七零年代之後因為投資失利的關係便漸漸沒落,如今也和我們一樣只是出來混口飯吃的普通人身分罷了。」
「……」
「不過妳大可放心,這絕對不會是他不開口與妳提起的原因。我想秋風之所以不與妳提起十之八九是不知道如何說起而已,畢竟他是個小時候就跟著老爸見過大風大浪的人嘛。」
聽到這裡我不免回想起剛才所發生的事情,
「林先生,我想問你們口中所謂的大風大浪該不會……」
我的話並沒有說死,但看到他的眼神我便清楚不必把話繼續說下去了。
「複雜的程度絕對堪比一千零一夜的故事。」
「真看不出來……」
「我一開始也看他一臉危害,還以為只是一般的害羞宅男,直到我親眼見到他教訓黑道的方式我這才對這人產生莫名的欽佩。」
他面帶笑容,語帶從容的說道。
「……就像剛才的那位大哥一樣嗎。」
「不,剛才那位大概是跟秋風熟識的關係,所以只能算是簡單的被教訓,還不到慘不忍睹的情況。」
大概是我平時沒有見過這樣的場景吧,天知道他口中所說的慘不忍睹又會多麼嚇人。
我回頭朝著染坊望去,隱約的能看到秋風專注於手邊工作的模樣還是很難與他們口中的樣貌搭在一起。
「對了,卓老闆娘我其實從剛才就很想問一件事情。」
「……?」
「妳是秋風的女朋友嗎?」
他湊了過來露出了一臉聊八卦時會露出的面孔小聲問道。
「不,你們誤會了,我跟秋風只是單純的朋友關系。而且若嚴格來說我們搞不好連朋友也不太能稱的上就是了。」
穎玄嘆了口氣。
「本來想說他終於走回正道了,結果他還是他呢,看來真的是我們真的想太多了。」
「這話是什麼意思……?」
「呃……關於這點我們這群人應該是不太能多說些什麼啦,頂多只能說他個人的嗜好比較特殊了……」
就在這個時候我們口中的那位男主角突然有了動靜,他拿著毛茸茸的麥克風似乎正結束一段工作的穿過了染室的大門而來。
「怎麼了嗎,你們兩個幹嘛一臉呆愣的看著我。」
「咳咳……沒事,我有點想去老街去找小竹他們去晃晃了,所以你就先忙吧。」
秋風以一臉不解的看著穎玄,好像他知道這只是他刻意脫身的藉口。
「下午我們會準時回來輪班的,那就先這樣啦!」
丟下這句話之後穎玄頭也不回直奔出了店門,只留下沉靜的我和心頭滿是莫名的秋風在櫃台。
「算了……回過頭再來找他們算帳。」
「哈哈,是秋風你想太多了,林先生只是在跟我聊一些生活上瑣碎的事情罷了。」
秋風嘆了口氣坐進了椅子,喝了口他那杯早已冷掉的咖啡。
「是講關於這間店之後的事情嗎?」
「呃……嗯。」
我只是想隨意答腔岔開話題,但萬萬那個岔口轉進的是另一條難走的路。
雖然我早料到秋風遲早會問起這件事情,不過想不到這麼快就得向他說起我那不久前替自己所做的決定。
搭車返家的那天晚上,我在路上做出了一個草率到有些不安的決定。
但我明白為了做出正確的改變這些都是難免的,就像是為了某些目的前去一個陌生的國家的旅人,那樣的心境必須適應。
「雖然這樣說可能有點對不起陳先生,但我……還是決定要把這間染舖收掉了。」
「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他的口氣聽上去並不像是在責備反而有些開心。
「……因為這或許才是爺爺要我接下這間染舖的本意。」
「本意?」
我點了點頭。
「他希望能夠留得住他一手染出的天藍,同時也希望能夠隨著時間做出平衡這一切的改變。這聽起來可能有點無理,但他老人家似乎就相信自己的孩子能夠找到辦法……」
「所以卓爺爺知道妳辦的到才沒有把染舖交給別人吧。」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對的,但……」我低下頭,看著桌面上那本老舊的手札沉默了一會,「我們總不可能永遠清楚自己的處境,卻又畏懼不同的路。」
秋風聽到這裡好像默默地認同了我這樣說法似的先是欲語還休,再是淺淺的一笑。
「是啊……我們都一樣。」
他聳了聳肩,隨後說出了一句讓我匪夷所思的話語。
「就像隨便喜歡一個人很容易,但愛上一個人卻很難一樣。」
第五步-染色<08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