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所謂的冒險者
「把原因告訴我吧。」
濃稠的血漿從蒂妲掌中滴落，她高舉那巡狩者殘存的臟器碎塊，在樹楊面前瞪大她那雙淺黃色龍瞳。
就連在一旁觀看的我，都能清楚感受到從蒂妲身上傳來的莫大威壓。
「我…我瞭解了。」
樹楊懼怕的挺起身軀，虛弱的嗓音已經不比剛才強勢，但光是牠挺起身軀的動作，還是足以令地表產生些許晃動。
「黑袍…」
樹楊放低嗓音，明顯多了一股膽怯。
「大概在武神祭開幕的七天前，燈林來了一個身披黑袍的亞獸人。」
「牠擁有亞獸人所有的特徵，從體格到毛色都幾乎一模一樣……」
「但奇怪的是，牠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味，卻完全不屬於這片燈林。」
樹楊邊說邊驅使周遭的枝葉，試著修復剛才被巡狩者破壞的部位。
「我原本以為牠只是個訪客。」
「但在那傢伙跟薩洛德接觸後……」
「薩洛德就完全變了一個樣子。」
樹楊緩緩說著，讓那語速不快的低聲瀰漫整片樹林。
「變了一個樣子？」蒂妲解開赫姆問道：「什麼意思？」
不只蒂妲，撇開黃毛不說，在場所有人應該都對樹楊的這段話感到不解。
然而，樹楊帶著畏懼的說話口吻，就像想起了什麼駭人畫面一樣。
「我不清楚那傢伙跟薩洛德接觸後，到底說了什麼……」
「但隔天，薩洛德就在所有蠻獸族的面前，斬首了身為參賽者的烏德。」
「烏……烏德？」皺起眉眼，我本能似的放聲問道：「不可能！烏德直到昨天都還在王城參賽才對！」
「如果早在開賽前就被斬首了，那傢伙怎麼還會───」
「沒錯。」
樹楊斷開我的激動的發言，理所當然的說道：「這次燈林派出的參賽者，確實是一名叫做烏德的亞獸人。」
「但是，人類啊……」
「你又怎麼知道，在王城參賽的那傢伙…就是真正的烏德？」
「…」
在接收到這段內容後，大腦就如同被電流貫穿那般愣了一下。
我無法回應，正確來說是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樹楊看見我的反應，那巨大的嘴縫便裂出了一道笑意，「你腦中所認知的烏德，應該是那隻披著黑袍的亞獸人吧？」
牠苦笑，接著說道：「牠並不是烏德。」
「那傢伙根本不屬於燈林。」
樹楊把話壓得很沉，光一小段句子，就已經足夠表達牠內心的不悅。
在那份壓抑的語調裡，我忽然想起了之前和那傢伙接觸的畫面，還有牠常掛在嘴邊，那句意義不明的宣言───『這一切，都是薩洛德的指示。』
「薩洛德……」
線索在聯想下運作，在念頭閃過以前，艾娜就已經把問題丟了出去。
「可是就算如此，巡狩者也沒必要追捕你吧？」
「不。」
樹楊篤定的應道：「我大概能理解牠們追捕我的原因。」
「說起來，還真是丟人現眼啊…」
樹楊拉起一道尷尬的笑意，在微風的輕撫下，牠緩緩說道。
「在薩洛德斬首烏德的時候，我是在場所有蠻獸族中唯一逃跑的生物。」
「我很害怕。」
牠收起療傷用的枝葉，朝樹林的黑暗處看了過去。就彷彿在那片黑暗中，能看見什麼光景。
「我從沒看過薩洛德露出那樣的眼神。」
「沒有憐憫，沒有猶豫，下手的動作就像一具沒有生命的魁儡。」
「你們知道嗎…？」牠使著低沉的聲嗓，用接近沙啞的音階說道：「烏德牠…牠可是薩洛德親手訓練出來的參賽者啊……」
說到這，樹楊忽然歇斯底里的發出低吼：「不該這樣，根本不應該發生這種事的！」
在一陣咆嘯後，牠闔起那雙銀白色眼眸，將漂浮在四周的枝幹都卸了下來。
「拜託你們……」
樹楊彎下身軀，將龐大的體積壓入地面。
「請幫幫我吧。」
那埋進地表的聲音聽來含糊，卻清楚的扎入心裡。
「在搞清楚薩洛德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之前…」
「我願意接受你們的任何提案。」
面對樹楊提出的請求，我遲遲給不出回應，並不是不想幫忙，而是我根本沒義務讓蒂妲她們去冒這麼大的風險。
我不曉得該怎麼幫，對於燈林的事情我一概不清楚。就算已經下定決心要去根牢找那兩名亞獸人，但實際對上薩洛德卻又是另一回事。
「唉…」
猶豫的天秤在心中擺盪，我對空嘆了口氣。
對現在的我來說，想知道的東西實在太多，能面對的能力卻還太少。不光是那兩名亞獸人，同時我也想搞清楚薩洛德對我這麼執著的理由。
但，以我現在的能力，真的足夠應付這些事情嗎？
薩洛德的實力是無庸置疑的，就算有樹楊的協助，我也無法忘記龍王出發前對我們的警語。
「我……」
灌滿衝突的神經互相刺激，正當我猶豫不決的時候，蒂妲卻正面回應了樹楊。
「我們接受。」
我訝異的看向蒂妲，她那堅定的口吻跟模樣，並不像隨口喊出的答案。
接著，換艾娜走過我身旁，直挺挺的站在我眼前。
「律，你不用替我們顧慮那麼多。」
伴隨這段話語，那赤紅色的髮絲又再次飄揚在我面前，就彷彿第一次遇到她時，那道令人安心可靠的嬌小背影。
「儘管去找尋你渴望的答案吧。」
在草葉飄動的景色中，她側身輕柔的將拳頭頂上我胸口，那回眸的白皙側臉還染上了些許土塵。
「我們，都會全力支持你的。」
創作內容
《我所憧憬的異世界生活》 (1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