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為自由象限文戟活動第二輪作品
小時候的他似乎生了一場大病。母親帶著他去大城市看病，但是醫生所開出的價錢無法讓她接受，在他們爭吵時，還在發燒的他走出診所，在石頭砌成的道路上亂走。
強烈的馬鳴聲從旁邊響起，在還沒反應過來時，一隻手握住他的腰，將他拖到旁邊。
「到底有沒有看路！」眼前只看到一個駕著馬車的中年男人怒吼，恍恍惚惚的被罵，他只能愣愣地點頭。
「等等！這孩子不對勁。」清冷的聲音從上方傳來，他抬起頭對上一雙帶點冰冷感的藍眼，他微微張嘴想說什麼時，冰冷的手按上他的額頭。
「好燙！這孩子在發高燒呀！」對方吃驚的說完，趕緊把他抱起來，「我記得這附近有診所吧？在哪裡？」
似乎是被對方嚇到，中年男人一愣，那粗糙的大掌也摸上自己的額頭，驚覺情況嚴重趕緊請他們上去，自己則是駕馬車，往診所的方向狂奔。
再來的記憶就很模糊……唯一清晰的是被對方抱入懷裡的柔軟、還有飄入鼻尖那幽香……
那記憶就此深刻腦海中，無法淡出。
＊
耳邊迴盪著海浪拍打沙灘的聲音，空氣飄蕩著屬於海水的鹹味和濕氣，深藍色長髮隨著風飛揚，那雙冷清的藍眼望著一望無際的海洋，感受著腳被海水拍打，她閉上眼回想著以前被海洋包圍的感覺。
好想回去……她開始一步一步往海裡走，原本只到腳踝的海水不知不覺吞掉了整個小腿，而她仍執意向前。
「莉亞姊──」一聲大叫打斷思緒，接著一雙健壯的手臂圈住自己身體，將她脫離了海邊。
「凱爾？」她轉頭望向棕髮棕眼、皮膚呈現小麥色的俊俏男子，遲疑的喊出他名字。
「莉亞姊！」凱爾臉上滿是擔心，他抓著對方的肩膀，「不是答應我別走？拜託不要再來海邊了，你知道我看到你不見多害怕──莉亞姊！不要丟下我。」
那雙藍色眼睛迷茫的看著他，而後那蒼白冰冷的手摸上他的臉，綻放相當溫柔的笑容，「啊……是凱爾，我的確這樣說過呢。」
「莉亞姊……」凱爾看到那笑容，明顯露出安心的神情，他小心翼翼的牽著手把莉亞牽離開此處。
回到住處，凱爾把莉亞的乾衣服放好後，自己準備要離開要換掉衣物時，一個柔軟的觸感貼上了自己的背部。
「莉亞姊？」凱爾聲線出現一絲不穩。
「不要走……」怯弱的聲線讓人忍不住疼惜，凱爾眼神溫柔下來，他轉身將莉亞的手放在他臉上，輕輕磨蹭著。
「不會走的，因為我喜歡莉亞姊。」
＊
早上探視莉亞姊，下午又幫忙村內的人跑腿把東西搬完後，渾身是汗的凱爾就回到家裡，一進家門就被自己的母親質問。
「你又當爛好人去幫忙呀？」母親的語氣非常責難，「你為什麼要老是管那些自私的人，你要知道他們……」
「好好好，母親我知道。」凱爾安撫自己的母親，「至少現在我還活著，而大家也會提供我們援助呀。」
「哼。」母親冷哼一聲，接著看到凱爾要回房間，又抓著他，嘮嘮叨叨起來，「還有，你什麼時候要娶鈴華，他們家每次幫我家這麼多……鈴華又聰明伶俐，你們看起來這麼搭配……」
「夠了，母親。」凱爾打斷她，「這部份的事情讓我自己決定吧。」
「決定？你還打算拖拖拉拉嘛？」母親不悅的大吼，「拖到鈴華年老、拖到被其他人追求──」
「母親！」凱爾想說什麼時，一道清脆的聲響打斷他們。
「凱爾──在家嘛？」
「他在喔！」凱爾還沒回答時，他母親搶先回答，並且熱情開門迎接，「鈴華，怎麼有空來呢？」
「伯母也在呀。」橘長髮的女子開心的把手上的麵包交給她，「這是我們家今天剛出的麵包，來請您嚐嚐。」
「哎呀，每次都這麼好心，都不好意思。」母親笑著接受那些麵包，並把凱爾叫過來，「剛好凱爾也忙完了，你們小倆口出去走走吧。」
不給凱爾任何一絲拒絕的機會，母親就將他們推出門外，關上門上鎖。
「唉……」凱爾嘆口氣，無奈的看著鈴華，「走吧，看你要逛哪……」
「凱爾果然相當溫柔呢。」鈴華笑著說。
溫柔嘛……如果自己的溫柔能夠莉亞姊恢復就好……
帶著這樣心事跟著鈴華四處晃晃，偶爾撞見村人時，看著他們邊招呼邊露出詭異的笑容時，凱爾只能一旁乾笑，無法說什麼。
畢竟只要表達一點不願意，風聲就會傳入自己母親的耳裡，母親大概又……
思緒才到一半，一道視線感讓他轉過看，對上那雙熟悉的藍眼。
什……麼……
「啊！莉亞姊！」鈴華開心的跑過去，握住對方的手，「莉亞姊怎麼走過來？身體好點了嘛？」
莉亞看著握住她的手，接著眼神慢慢轉上鈴華，她微微一笑，「今天……比較好。」
「是嘛？希望莉亞姊身體能越來越好。」鈴華真心的說著。
莉亞深深看著她許久，露出了有點詭異的笑容，「當然。」
凱爾凝視著莉亞，不知為何……莉亞明明在笑，凱爾卻覺得很害怕。
因為在莉亞眼睛深處，他只看得到一片冰冷而已。
＊
「聽說莉亞出現在鎮上？」晚餐時段母親的話語打斷他的思緒，他抬起頭看著母親，輕輕點頭表示。
「說起來，莉亞也是可憐人。」母親輕輕嘆氣，「原本好好的，三年前丈夫失蹤後就一直恍恍惚惚，常常胡言亂語的。本來好好經營的藥舖也沒再開過了。」
語調一轉，母親氣憤的拍桌，「這就不得說說那些無情的村人！當初莉亞幫他們看病的時候幾乎不收費用，現在莉亞生病，個個翻臉不認帳！根本就像當年你生病那樣……」
母親不停叨唸著，但凱爾心思已經不在那些句子，而是剛剛母親所提的某個時間點。
已經三年了……
碎念完後，母親感到疲憊，要凱爾把她的藥弄好後端去房間，自己則是回房休息。
凱爾默然的收拾完桌上盤子後，自己則是廚房慢慢的燉藥。望著窗外幽暗的景色，想起回家前撞見莉亞那雙幽冷的雙眼。
不對的，以前的莉亞姊……想到以前穿著白紗與另一人步入禮堂的她，明明是那樣溫柔的眼神。
如果不是那男人的話！如果他能再大一點就好了！
為什麼那時候不是他……
＊
隔日一如以往，早晨去尋找莉亞姊，發現莉亞不像昨天那樣站在海灘上，而是待在家裡等著他。
「早安，凱爾。」莉亞溫柔的笑著，宛如三年前的她。
凱爾先是愣住，接著一個箭步上前緊緊抱著她。
「莉亞姊……真的是莉亞姊……」凱爾激動到全身顫抖，接著感到唐突立刻放開，害羞道歉著，「對不起，那、那個、我……」
「凱爾還是跟以前一樣容易害羞呢。」莉亞伸手摸了摸他的臉，「明明不久前是小孩子的，果然人類長得很快。」
「莉亞姊不要把我當成小孩！」凱爾害羞的大喊，「莉亞姊才奇特呢！這麼多年外表都沒什麼變！還是、還是……」
「還是什麼？」莉亞身體貼近他，那雙藍眼出現一點調皮，「凱爾小弟弟還跟三年前一樣，話都說一半呢。」
「啊？不准說我小弟弟──我長大了──」
「呵呵，開玩笑的。」莉亞笑了幾聲，神情變得哀傷，「已經……到了男人的樣子。」
「欸？當然，我已經成年了。」凱爾不滿的說著，「莉亞姊才是別把我當小孩子。」
「我哪有？凱爾小弟弟一直都是凱爾小弟弟。」
「就說我不是小弟弟了──」
那一刻宛如恢復三年多前，在莉亞還沒嫁給那人前，他們兩人就是這樣開心的交談著。
曾經希望能夠一直持續下去的時間……
到達回村的時間，凱爾有些依依不捨起身，莉亞這時叫住他。
「我也一起去吧。」
「咦？」
「咦什麼？昨天我不是自己一個去村子裡。」
「啊好……」
因為莉亞的提議，凱爾又有更多時間陪著她。久違的相處讓凱爾感到心滿意足，同時暗暗祈禱這時光能夠繼續下去。
「奇怪？前面不是華叔的麵包店。」凱爾這時注意到前方吵吵鬧鬧的人群，仔細一看還看到華叔正面紅耳赤得對誰大吼著，「感覺有點奇怪呢……」
「華叔的麵包店……居然不是說鈴華的麵包店？」莉亞困惑的表情望著凱爾。
「蛤？華叔就華叔，為什麼要改成鈴華？」凱爾不明所以。
「沒什麼。」
「凱爾！」當莉亞不打算回答，而凱爾還想追問，一道粗暴的聲音打斷他們之間，接著凱爾轉頭一看，發現華叔大跨步走上前抓著凱爾的肩膀。
「凱爾！快救救我女兒呀！」華叔焦心的說著，「快點想起來當年是誰醫治你的呀！凱爾！」
「等等、等等！突然這樣說我也……」凱爾整個腦袋轉不過來。
「所以說，你女兒發高燒、身上出現魚鱗片嘛？」莉亞的一句話讓兩人瞬間安靜下來。
「莉亞你……」
「莉亞姊，魚鱗片是……」
成為焦點的莉亞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平靜的望向華叔，「可以帶我去看她的情況嘛？」
簡單的擺設，桌上放著各種手工藝還有食譜書，以及不少需要縫補的衣物，而放置在最裡面的床上躺著臉色潮紅、神情痛苦的女子，裸露在棉被外的手還冒著一片片青色的鱗片，莉亞半跪在床旁仔仔細細的檢查她身體。
「前一晚她還很正常嘛？」
「是的，她還笑得很燦爛說跟凱爾約會呢……」
「也是。」莉亞嘴角微微一彎後，她起身，「照這情況只是剛發生，不會立即有生命危險的，稍微要撐個一下就好。」
「莉亞，你的意思是……」
「當年凱爾的病就是我的治療的。」莉亞笑得很燦爛，「所以給我一點時間準備吧。」
「莉亞姊，你真的可以嘛？」從華叔家走出來，凱爾追著莉亞問，「那病……不太對勁呀，還有我不記得當年有患這病。」
「不記得也是當然的，畢竟那時候你燒過頭了。」莉亞淡然的表示，「不過鈴華會不會得救就得看你了。」
「咦？」
莉亞淡然的看著他，那雙無情緒的藍眸讓人感到一絲寒冷。
「鈴華中的是『人魚的詛咒』。」
「什麼？」
「人魚不可能會無故詛咒生命的……為何鈴華會中詛咒？這點也需要問過去同樣中過的你了。」
「等等！這跟我有何……」
「真要搞清楚的話，就問你母親吧。」莉亞輕巧的表示，「質問她，當年下在你身上的詛咒是怎麼回事。」
＊
曾經相信那握住自己的手能陪到最後。直到命運狠狠的嘲弄她一把，最後被王流放於地上，成為一個流浪者。
在這個村子裡好不容易又試著相信一次……結果只是歷史重演罷了，她明明知道自己身附著什麼詛咒的。
錯得不是他們，一直都是自己。所以她才會崩潰、痛苦。
「我會永遠陪著莉亞姊的！因為我愛莉亞姊呀！」
現在還不算太遲……莉亞聽到房子外面的腳步聲，對方打開門後直接走到她身後，遲疑的開口詢問。
「莉亞姊……鈴華身上的詛咒是你下的吧？」
莉亞轉過來，平靜的面對他，露出相當溫柔的笑容，「你說呢？」
凱爾神情痛苦，從母親那得來的訊息讓他不得不假設這種可能性。
莉亞沒說什麼，只是請他泡一下準備的藥茶，自己則是拿出做好的點心。
「坐吧，我想今晚不會有其他人吧。」莉亞吃完點心後，喝了一口茶，「一件一件慢慢說吧，你詢問過當年你身上的病吧？」
「是的。母親說了……她曾經殺害人魚，所以被詛咒。」凱爾沒想到自己當年身上的病是這樣的緣由。
「被人魚詛咒就會發高燒，並且身上會冒出鱗片……當年的你跟鈴華都有一樣的症狀呢。」看著凱爾一口茶沒喝，莉亞笑得很開心，「那麼，鈴華身上為什麼會有詛咒呢？她是何時惹上人魚的？」
「就在昨天。」凱爾深深得看著莉亞，艱難的開口：「詛咒者就是莉亞姊你……你就是那隻人魚。」
「凱爾果然相當聰明呢。」莉亞笑得相當開懷，「人魚的詛咒只有人魚能解，所以凱爾才能活下來呢。」
得到證實，凱爾神情相當痛苦，都是他的錯……如果一直保持跟鈴華的距離就好了，就不會刺激到莉亞，造成下詛咒的可能。
「求、求求你救她！這是一條生命呀。」整個人跪在地上磕頭，凱爾懇求著，「我、我會跟鈴華和母親說清楚的。」
「我又不是第一次殺人了。」莉亞語氣平淡，像是討論天氣般，「你也知道三年前我做了什麼，不是嘛？」
「不一樣！」凱爾大聲吼著，「那完全不一樣！那是對方先辜負你，是那人想離開你呀！」
「為什麼要為我做到這地步呢？」莉亞淡淡的表示，「為什麼明明看到一切，卻選擇為我隱瞞，還如此照顧我呢？」
「因為從我被你救那一刻開始，我就已經著迷了！」凱爾老實承認自己的心情，「我……只是想要一直待在莉亞姊身邊，就算身旁那個人不是我，我也想這樣做。」
「真是病態的感情呢。」莉亞嘆了一口氣，她蹲在地上，看著仍舊磕頭的凱爾，「你的溫柔害了我、害了你、也害了鈴華……也是呢，畢竟對女生溫柔是你的個性呀。」
「但這種溫柔……」這句話向未說完，磕頭的凱爾就注意到前方有黑血滴落，抬起頭來就看到嘴角不停冒血、神色相當哀傷的莉亞。
「莉亞姊？」凱爾不敢置信的看著這畫面，強烈的恐懼感壓住自己的內心。
「對不起呢，凱爾。」莉亞輕輕笑著，「我要毀約了……這三年，我過得很幸福，謝謝你。」
「不要再背負我的枷鎖了……好好活下去喔，代替我看著這世界。」
「真的……會一直陪在我身邊？」
「嗯，我會一直都在的，所以莉亞姊也不要離開我好嘛？」
「好……」
「那就約定好囉。」
＊
將簡單的行李收拾好後，凱爾就背上去準備出門，一開門就被埋伏在外的鈴華抓住。
「凱爾？你真的要離開嘛？」鈴華含著淚、楚楚可憐的神情令人疼惜。
但凱爾神情不動，只是推開她往前走。
「凱爾！」鈴華再次上前抓住，用強烈渴求的語氣說著，「你母親死前不是說希望我們一起嘛？這不是違背母親的意願嘛？」
「但她已經死了。」凱爾輕聲的說著，「意願什麼的，在她活著看到就好。」
「不孝！你這樣對你母親太過分了！」鈴華生氣的控訴。
「隨便你怎麼說。」凱爾舉步離開，不管後面鈴華的哭喊，還有周遭村人們的竊竊私語。
母親死的時候，凱爾沒有任何情緒起伏，連哀傷都沒表現出來，村人們開始懷疑他薄情。
無所謂。因為所有的悲傷已經在莉亞死亡的那刻消失了，凱爾完全不知道後來自己是怎麼過生活的。
瞬間所有一切都喪失了色彩一般，他只能麻木的工作、幫忙，照顧母親而已。莉亞死後，鈴華自然解除掉，她也順其自然的待在凱爾身邊。
可是凱爾什麼都沒表示，只是這樣拖到母親死後，選擇離開村子。
「好好活下去喔，代替我看著這世界。」
會沒事的，莉亞姊。他知道自己會好好活下去，會旅行、會助人，還會點醫術……因為這全都是你教過他的……各種藥方如何搭配、如何避免藥性相衝之類的。
說不定有一天還會認識更溫柔的女生，興起結婚的念頭，也有可能會生小孩子。
但是，絕對不是今年、明年、下一年呢。
所以……我還能繼續對你說我愛你嘛？莉亞姊……
說我太溫柔，可是你這種放手才是最殘酷的溫柔呀……
創作內容
刀劍亂舞同人（刀ｘ審） (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