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須臾,一聲巨響劃破天際,攻擊雷西的人造人停了動作,他們的手猶如脫線人偶般垂了下來,沒有掙扎、沒有恐懼,只是單純地失去攻擊能力。
半晌,數十發箭矢襲來,全都準確地正中關節處,若是真人挨這傷肯定是痛得大叫的,不過人造人沒有開發語言區塊,此刻的戰場靜得只剩風聲。
忽地,在空曠的領地上,一抹身影在風中漸漸現形,微妙地落在雷西和殿下面前,也就是戰場中央。
「什麼風把您吹來了,嗯?血族?」
潔馨瞇起眼,似乎對於人造人會全軍覆沒沒有什麼特別的看法,彷彿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她比較在意的是眼前這名突然現身的血族,她沒有見過他,不過從對方身上散發出的殺意過於強烈,雖然很巧妙地壓抑到最極限,她還是能感受到,看起來來了位非同小可的傢伙呢。
她微揚嘴角,也是,殿下都在這了,還有什麼不可能呢?
「您可別對我用敬語,我可承擔不起,美麗的女士。」瀧嵐莞爾,眸子在輕掃過伊諾的瞬間起了波瀾,「看來您對我們家殿下頗為照顧呢,不親自來怎麼能表達我們血族的感謝之意?」
挑釁意味十足用詞卻相當委婉客氣,潔馨淡淡地看向血族的方向,「敬語就免了,能在一瞬間弄死我的兵令我不得不佩服你的實力,不過你應該不會愚蠢地認為我的兵只有這些吧?」
「呵呵,這自然是不可能。」
瀧嵐警戒地看著她,那是張和席娜十分相似的臉,不過仔細看還是看得出差異,席娜的氣質是內斂穩重,甚至是神秘的;而眼前的人則毫不掩飾身上的傲氣和猖狂,他在心中輕嘆,明明如此相像,卻還是差太多了。
『冰錐』信仰和凡人的差異,僅需一眼就足以望見。
他那意味深長的眼神讓潔馨少見的發楞,怎麼回事?那不像在看她,反而像是透過她在看著誰似的。
趁著短暫的空檔,瀧嵐伸手晃晃雷西的肩膀,直到對方硬撐著張開眼後才鬆開扣在對方肩膀的手,雷西被外力強制叫醒,眼前終於有了黑暗以外的色彩,不過他沒時間高興,連忙檢查護在身後的血族有沒有什麼三長兩短,確認沒事之後才鬆口氣。
「瀧嵐?」
雷西看著他,眼前的血族沒有一開始初見時玩世不恭的神情,他嘴角微揚,眼底卻沒有笑意,還一副運籌帷幄的樣子,差點讓雷西以為對方也受了不小的傷──精神損傷。
一聲呼喊讓潔馨很快回過神,她喚出更多人造人往雷西的方向攻去。瀧嵐看也不看,血箭以他為中心射出,準確貫穿每一位人造人的頭顱。不過『守冰』的部隊像是殺不完似的,殺死一批又湧上一批,以群眾優勢將他們團團包圍。
「我們家殿下有事嗎?」他看了眼雷西身後的伊諾,淡淡問了句。淡定得像在問「今天晚餐吃什麼」。
「應該是沒有,不過諾諾的臉色越來越白,再這樣下去很不妙,你有沒有什麼辦法?」
「不要再讓他受到任何外力損傷,我們這自有辦法。掩護我,我現在需要集中精神做防護罩。」
說完,他才想到對方剛剛受了不少傷,甚至才剛醒過來沒多久,思忖半晌,他又補了一句,「你的身體還可以嗎?」他可不想再增加工作量,有一個伊諾已經夠他煩了。
「可以,只是皮肉傷,會暈倒跟傷沒關係,只是身體疲勞過度。」
他說得雲淡風輕,瀧嵐還來不及辨別話語的真實性,雷西已經喚出武器,似是要證明自己所言不假,他走位和揮劍的速度都快得不可思議。
一切發生得猝不及防,瀧嵐無法在一時半刻看出對方是否在逞強,如果他沒有血族血統的話就能透過情緒反應去確認,遺憾的是眼前的傢伙是貨真價實的稀有混血種,他頓時有些扼腕。祖孫倆都一樣,特別喜歡添亂。
算了,管他的。
瀧嵐看了眼伊諾,伸手一揮,血液從手上宣洩而出,迅速形成一個血圓圈住伊諾,圓持續擴大,瀧嵐全神貫注地盯著伊諾,確保圓的穩固,雷西則替他擋下正欲攻擊的人造人。
「我們這樣還要多久?他們人太多了我無法攻擊潔馨。」
再這樣下去會沒完沒了,雖然不知道潔馨究竟怎麼弄來這麼多人造人,但是不得不說人海戰術真的頗有用,雷西雖然以最短距離躲開攻擊,但時間久了體力也會下降,如果一直碰不到潔馨,被攻破是遲早的事。
「撐到配角登場嘍。」
「配角?」
「主角是我們家殿下,剩下的當然是配角了。」
「不是、我不是問這個……」
雷西有些困窘,既然還有心情開玩笑就表示對方游刃有餘吧?他一個箭步向前,斬下兩名人造人。
瀧嵐依然聚精會神,周圍的打鬥聲越來越大,他看著眼前的血圓,登時,紅光閃爍,他踉蹌了下,連忙穩住身子,基本防護攻擊算是完成了。
剛才來的時候已經把建築修好,伊諾應該是不會再失血了,只要醒過來就沒事,沒有醒的話……他並沒有繼續想下去。現在只能希望他求生意志強烈點,還有指望血族的自我修復能力了。
他架起血弓,一個呼氣,血液往天空凝聚,隨後化為點點星雨落下。血族的血液參雜劇毒,哪怕無法致命,一時之間無法動彈還是辦得到的。
「瀧嵐,你知道諾諾到底發生什麼事嗎?」弓箭射出,雷西終於有能夠喘氣的空檔。
瀧嵐看向他,不知在盤算什麼,最後緩緩啟唇:「對於他暈倒的原因你知道多少?」
「因為特殊建築被毀,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以前從娜姊那聽來的只有這些,他畢竟是被人類帶大,雖然擁有一半的血統,但對血族的事幾乎能說是一無所知。
「是嗎。」瀧嵐輕嘆一聲,不知道在感嘆什麼,雷西看著他。
半晌,若有似無的嗓音響起,「告訴你也無妨,你遲早會知道的。」
「一直以來,他背負了太多……雖然那傢伙總是笑著,很蠢也不聰明,永遠不知道要為自己多想一點,不知道是不是歷代坐上那位置的血族都是那副樣子……」
說著,他憶起了那個血族的父親,有其父必有其子,一個比一個還要胡鬧。他苦澀地揚起嘴角,卻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樣的心情去面對這件往事。
「雷西,在血族裡,王之名代表的便是詛咒,以王為稱,得到萬民景仰、尊敬,以此為代價的,便是自己的命。即使,那並非你所願……」
永恆的壽命,正代表永恆的枷鎖,必須為了國家付出所有,哪怕是犧牲性命,也在所不惜。
「你的意思是,諾諾是在非自願的情況下稱王的嗎?」雷西皺眉。
「用人類那邊的話來說,就是逼不得已吧?同是領袖你應該很清楚,很多事情並不會因為你不想就不用承擔。」
這世上有很多無可奈何的事,大家都知道,只是不願意認清事實。
在血族裡,王象徵的不是權力、不是榮華富貴、不是地位,而是責任、是孤寂、是一無所有。
──是自我毀滅。
「血液建築,打從一開始就是錯的,那是一場以命換命的賭注。」
他娓娓道來,關於建築、關於王位,關於從根本開始的不平等。
血液建築,由歷代王族登記自己的血液樣本以供隨時抽取。以一年抽取固定的基準量維持國家的重要設施運作。
歷代的繼承者都會面臨殘虐無道的適應期,死在適應期底下的血族不計其數,為了血液的純度與需求量,一般的繼承者年齡大概會落在三千到四千歲,此時的血液量最充足,不在年齡範圍內死亡率會增加好幾倍。
「……我曾經聽娜姊說過,諾諾因為某些原因在兩千歲時被迫繼位。」
「是的,所以他當時能活過來在血族歷史上被譽為奇蹟,同時因為這名奇蹟的君王,他的能力也是歷代王族以來最為優秀的。同時,也是負擔最大的。」
「你是指血液建築?」雷西的眉頭皺得更深。
「對,就是建築。」
建築會跟登記過樣本的血族有著某部分的連繫,只要量不足就會自動抽取,不論連繫者的身體狀況如何。
「等下!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被抽取者重傷,而血庫剛好缺血的話也是會直接……」
「抽到死為止。」他莞爾。
「所以諾諾在建築被炸掉的時候會突然吐血暈倒也是因為缺血過度嗎?」
該死!聽那個爆炸聲也知道血量至少少掉一半,怎麼會是一個血族能夠負擔的?
「這是最有可能的原因,我在來這裡以前有去建築那看了一下,啊啊,真是炸得乾淨俐落,我都差點認不出來了。還好血族的血向來有多層防護措施,區區炸藥是毀不了的,不過還是少了很多血就是了。」
「……那些損失的血量會在瞬間遞補上去嗎?」
「是瞬間沒錯,遞補到最低需求量,如果登記的樣本不只一位,就會以貢獻量的多寡等比例抽取。」
例如他自己稍微捐了個皮毛這次就掃到颱風尾,這筆帳等某鬼醒來後他會好好跟他算。
「那諾諾他──」
「那傢伙什麼沒有,唯一的優點就是命大,你就相信他會醒吧。」
只要醒了以血族的修復能力靜養個一陣子大概就生龍活虎了,沒醒的話……
「看來我們的閒聊時間結束了呢。」
看著人造人再度動了起來,雷西警戒地環顧四周,瀧嵐則架弓尋找絕佳射擊地點,不過他的身體剛因爆炸被波及,再射一次箭恐怕就是極限了。他開啟感應,尋找離他們倆最近的那某光點,湊近一看,他嘴角微揚。
他再度凝聚血液,血液如紅色的細繩般延續到空中,數量之多令雷西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幾乎要將天空染成血色,頃刻間,他撥弦的手一放,血箭如天女散花般往四面八方飛去。
稍縱即逝,卻美得燦爛奪目。
這一波攻擊幾乎殲滅了所有人造人,不過只要沒有擊倒潔馨,人造人就會以驚人的速度再次出現,方才的攻擊似乎被她料見,早已狡詐地退到射程範圍之外。
「瀧嵐,再這樣下去會沒完沒了……」
誰知,回答的卻是一聲輕笑,雷西疑惑,將視線轉向瀧嵐,卻對上對方含笑的眼眸,他輕輕低喃:「沒關係,這樣就夠了。」
「什──」
語未落,雷西驀然看見潔馨吐了一口血,仔細一看,她的胸口處插著一把劍,後方似乎有個影子?
「嘖!被避開要害了。」
然後,他聽見熟稔的嗓音。
「我說了,要撐到配角登場。」瀧嵐笑著。
來得真是時候。
「拉斯!」
在對方越走越近之後,他終於看見對方的身影。
「抱歉來晚了,被一些煩人的東西誤了時間。」
拉斯說著,神情與以往大相逕庭,他的衣服慘不忍睹,幾乎都沾滿了血跡,雷西對上他的眼,卻在他的臉上望見他輕蔑的笑。
他還來不及說話,便聽見拉斯開口,「接下來,我們快速做個了斷吧。」他輕笑出聲。
對那些自不量力的人類,還有傷害伊諾的所有事物。
全部,做個了斷。
/
終於換了新手機,一直忙著轉移資料差點把稿子窗了(你好意思
唉,血族主線真的好煩喔,真想快點收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