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刺骨的海洋拉扯著沉重身軀，意識也一同漸漸下沉；浮游的光芒離自己越來越遙遠。
連身體的疼痛都已然忘卻，只剩下無法接受的徒然感與微妙的不安。
直到──
「……叢雲？欸！叢雲，妳沒事吧？」
「嗯？」叢雲轉過身，她這個時候才發覺她的手還合著。
一團小雪和著輕微的聲響，從神社屋簷邊滾落。
日下部站在離她稍遠的石燈籠旁，看來是意識到他離開後，叢雲卻沒有跟上來才轉頭的。
他正以擔心的眼神盯著自己。
「哦……剛剛稍微發呆了一下，對不起喔，司令官。」
叢雲坦率的向日下部道歉後，走下了賽錢箱前的階梯，她閃躲著前來參拜的擁擠人潮，蹣跚地走到日下部身邊。
「什麼？那是老人痴呆的前兆嗎？」
「司令官才是呢，接近中年的你才要小心呢。」
「現在還是壯年啦……中年還要等之後呢。」
「哼……是這樣子嗎……」
日下部一如既往的以輕佻的口吻笑鬧，叢雲也隨口反擊道，適才緊張的氣氛彷如消融在兩人不輕不重的對話之中……
叢雲希望如此，但又有些踹踹不安。
鐘聲自不遠的地方響起，叢雲與日下部並肩走向遠方。
除夕的小鎮熱鬧非常，即使已經接近深夜，仍可以看到來來往往的人潮，不少男女穿著和服，那些衣服應該是鎮民們平常所積攢的錢才能買得起的服飾，相較於前幾年的過年，鎮民臉上的笑容也輕鬆許多。
看來戰後的經濟比自己想像的復甦還要快上一點，叢雲稍微放了下心，這讓領俸祿的她感到安心了不少。
不過……
叢雲瞥了日下部一眼，相較於其他人華麗的服飾，日下部只是在平常的冬季衣服上套上大衣與圍巾，樣子平凡到甚至有些不得體，叢雲看著自己一身艷紅的和服，嘆了一口氣，小小聲地抱怨道：
「明明錢還夠的說，那就去買一套新衣服嘛。難得過年，就穿好看一點也沒什麼……」
「都已經是中年大叔了，還是樸素一點比較好啦。」
「剛剛你不是還說自己才壯年嘛……」
「剛才也已經是去年的事了。」日下部聳了聳肩膀。
「欸……怎麼這樣……自說自話！」
「而且再說，那些衣服穿起來太拘束了，都已經來到中年了，能自由點就自由點吧，而且等一下還要去居酒屋吃東西，穿那麼正式多麻煩。」
日下部吸了吸被凍紅的鼻子，口吐歪理。
「唉，那我怎麼辦？」
叢雲抗議道，她的穿著跟日下部看起來簡直是兩個層次的差別，如果不說的話，別人可能還會以為是哪家的小姐跟下僕。
「妳是女孩子嘛，穿漂亮一點也沒什麼不好啊，年輕真好……」
「這話說起來還真像爸爸會對女兒說的話呢！」
「說不定真的有人這麼覺得喔。」日下部長吁一口氣。
「會那麼覺得的也只有觀光客吧？幾年前去市場，還會有些歐巴桑喊我『叢雲小姐』，但現在大家都不再這樣叫我了耶！」
「哦……那他們現在都怎麼稱呼妳的？」
「當然是『日下部太太』啊！」叢雲露出燦爛的笑容，像是在炫耀著珍貴的事物一樣。
「哦，是這樣子啊。」
「什麼啊……反應還真冷淡，好歹表現得高興一點好不好！」
叢雲略為不滿的嘟起嘴巴，探頭想觀察日下部的表情，日下部卻別開叢雲的視線，轉頭望向從附近住家圍牆上探出來的枯枝。
這樣不自然的舉動反而讓叢雲看出什麼，叢雲輕哼了一聲，用手肘戳著日下部的手臂。
「怎麼啦？難道是害羞了嗎？是不是覺得有一個名艦美少女作為你的妻子真是太好了呢？」
「對啊對啊……真是太好了，難怪我總覺得隔壁女初中生的父親看我的眼光越來越奇怪了，好像把我當成戀童癖患者一樣。前一陣子還禁止女兒跟我講話……」
日下部無奈的回應，接著頭頭是道的發起牢騷。
「再說，我原本憧憬的類型應該像是加賀小姐或翔鶴小姐那樣美麗高雅的空母，而不是小孩子驅逐艦，沒想到到最後卻跟妳在一起……一開始原本還期待妳有所成長，但是……」
日下部若有所思的瞥了叢雲一眼。
「好像還是跟以前差不多呢……」
「什麼跟以前差不多啦！本來一成為艦娘之後，為了戰鬥身體就會無法成長，這明明就是一開始明擺的事了……事到如今你還在不滿什麼？」
「也沒有不滿什麼啦……只是偶爾會覺得少一點樂趣而已，明明該做的都……」
日下部說到一半，便被叢雲打斷了。
「什麼嘛！你到底再說什麼啦！你這個變態、色鬼、糞提督！」
「最後那個是不是曙教妳的啊？」
「去死吧！」
叢雲憤怒的踩了日下部一腳，然而卻不小心踩在為融化的雪水上，黑色木屐卻打了個滑，叢雲整個人往側面傾斜，眼看自己就要與冰冷的雪接觸的時候──
「走路好好走啊！明明都已經是日下部太太了還像小孩子一樣。」
日下部接住了叢雲的身體，一陣叨唸後，將叢雲立穩。
「怎麼樣？沒事吧？」
「……嗯。」
殺氣完全消失的叢雲呆呆的點了點頭，琥珀色的瞳孔似乎有點無法聚焦的望著日下部。
「欸！妳沒事吧？」
「嗯嗯，沒事。只是很難得會跌這麼大一跤，連我自己都有點嚇到了……自從艤裝訓練之後，我就沒再跌倒過了……」
「妳再說什麼啊？是人的話偶爾都會跌倒吧？」
「嗯……」
叢雲不知道在想什麼的沉吟著，直到一股填滿手掌心的溫暖才迫使她抬起頭。
迎上目光的是日下部的側臉，此時的日下部一面把前幾年叢雲送的手織圍巾拉高遮住臉頰，一面嘟囔著「冷死了」之類的話。
「快點走吧！鳳翔她們應該等很久了……」
數重的瓦斯燈光照耀在兩人身上，延伸出兩道繁複的長影子，新一年的初雪無聲落下。
創作內容
【艦娘同人】叢雲嫁夢－－雪之篇(1)
【原創小說】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