蘿賽塔,我走進妳的房間。妳不在的每一天,我仍細心的替妳打掃,一直保持妳離開那天的模樣──但我想妳在這些日子應該又長高了一些,所以我在衣櫥裡也多添了幾件非常適合妳的洋裝。我想像我親愛的寶貝穿上時,將有多麼惹人憐愛。
我從妳的書桌抽屜裡抽出一本硬皮筆記本,那是妳在我每星期進城時偷閒寫下的日記。磨損嚴重的書皮顯示妳─也或者是我─有多常翻閱這本書。而妳一直小心翼翼的藏匿著,當做妳個人專屬的寶藏。若不是我幾近潔癖地仔細整理妳的房間,或許永遠不會發現藏在抽屜夾層間的,妳不想讓我知道的秘密。而我也才在妳離開後,得以窺視妳對外面充滿渴望的理由。
在那次晚餐的談話後,妳不再向我提起這件事。但從這本日記當中,我知道妳做了個夢,進而回憶起六歲那次失蹤時更多的細節。
「叔叔告訴我外面的世界充滿危險,告訴我要是離開這裡,我就可能永遠回不來了。叔叔對我很好,我不想讓他傷心,而且我也怕自己回不來。我想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小時候迷路害怕的感覺。可是我昨天做了一個夢。又夢見我在森林裡迷路了。但是我在起來後,模模糊糊地想起來一些事。
我記得當太陽從森林裡消失的時候,我看不清楚前面的路。我嚇得在原地動都不敢動。在叔叔提著燈出來找我之前,我其實還有看到其他的燈光。不是一個,而是好幾個!從離我沒有很遠的地方,慢慢地移動。而且,還有人講話的聲音!雖然我聽不清楚他們講什麼,但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叔叔以外的人,而且也是第一次聽到別人講話!我覺得好緊張,不知道他們會不會發現我?不知道他們認不認識叔叔?但我也覺得好興奮,因為原來外面還有其他人!
在這之後沒多久,叔叔就找到我了。但我還是很好奇,外面的人真的都很壞嗎?雖然在這裡每天都很開心,但卻沒有跟我一樣會說話的人陪我。要是叔叔不在的話,就更寂寞了。
之前學習到一個字,『朋友』,就是指跟自己很要好,會互相分享的人。我也好想要有這樣的人喔!」
蘿賽塔啊蘿賽塔,我是那麼實實在在的愛著妳,除了不得已的時候,幾乎沒有一刻離開過妳,為什麼妳還是感到寂寞呢?難道我不能成為讓妳分享一切的人嗎?
在往後翻的幾頁日記,也不時發現妳對外面世界的渴望。
「湖泊、河流、大海是什麼樣子呢?」
「這裡看不到大象、鯨魚,也看不到海豹或是獅子。」
「我用的杯子、椅子、還有這個屋裡的全部,叔叔是怎麼變出來的呢?一定是從外面來的吧?」
「外面的人到底長什麼樣子呢?會有跟我一樣年紀的人嗎?」
「明天是我的生日,這次一定要叔叔實現那個生日願望!」
沒錯,妳的生日,我將它訂在我們相遇的那個日子,也是妳和我重獲新生的日子。但在妳十二歲的那個生日,妳卻許了這個毀滅我們幸福的願望。
「我想去城市。」妳說。
當下我的身體瞬間僵硬。畢竟我已有一段時間沒再聽到妳提及此事。這是妳第一次忤逆我,忤逆我當初說不要再談這件事的命令。
但我親愛的小妖精,妳是如此聰明、又是如此狡猾。妳明瞭我會在這重要的日子無條件對妳縱容,所以妳願意冒險試探我的底線。即使我的腹內有股怒意悄悄燃起,但基於紳士風範,我不願對我的寶貝展現憤怒。
「……親愛的,我們不是說好,不要再去想這件事了嗎?」
「我知道。」妳的身子往前傾斜,急切的語氣像是對此演講練習了很久,「你說過外面的世界很危險我不應該去。所以我在想,如果是叔叔帶我一起去,有你保護我的話,應該就沒問題了吧?」
我沉默了了好久,努力壓制激動的情緒。
「我當然會保護妳……」
在我還來不及厲正嚴辭地反駁妳之前,妳就先行插話:「我就知道叔叔對我最好了!謝謝叔叔!」
妳衝向我緊緊摟住我的脖子,在我的臉頰上用力印下一吻。「我愛你!」
我再次不能動彈。蘿賽塔,妳柔軟的身軀何時變成了如此魅惑人心的魔物?而妳無意的話語又是為何如此具有融化我心的魔力?
但妳無視我的僵硬,喜孜孜地坐回妳的位子,享用起生日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