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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葉還以為自己是發瘋了。
在她告訴少女自己的住處之後，少女便轉身背對著她。她站得直挺挺的、雙手張開，像是要引吭高歌一般張開了嘴。
為什麼會知道背對著她的少女張開了嘴，是因為羽葉聽到了一聲相當深沉的吸氣聲──那位少女在深呼吸，反覆不斷的深呼吸。然後更加驚人的事情發生了。
周圍的空氣──或者說風也可以──開始隨著少女深呼吸的節奏而吹拂著。彷彿那些風是從少女口中吹出、又被吸回少女口中一樣。四周的落葉也隨著這陣風上上下下的飛舞著，然後風速變得愈來愈快，葉子像是被捲進漩渦一般的以少女為中心旋轉著。
少女的身體周圍開始發出一種藍白色的溫暖光芒。這種光芒像是在晴朗的藍天下照耀著人的柔和陽光似的，少女不斷反覆的深呼吸，每次呼吸之後空氣彷彿變得又更純淨了，並且隨風擴散到周圍。羽葉大口吸著周圍變得更加新鮮的空氣，覺得好溫暖、好舒服，又開始昏昏欲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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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葉站在看診室外，與正準備走出看診室的少女四目相接。兩人的表情都很誇張── 一個震驚、一個鐵青。少女緊接著便收斂起自己的表情，又冷漠的別過頭迴避羽葉的視線，轉身想從羽葉身邊走開，不料卻被羽葉一手鉗住了肩膀。
「──等──等一下！」羽葉的聲音尖的很不自然，「妳──是不是──」
「──我不是！」少女喊道，一臉驚恐樣，但是她飄來飄去的眼神看起來使她的話語一點可信度都沒有。
「......妳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裡──？」放棄否認的少女結結巴巴地問道。
羽葉猜測少女可能是以為自己特意來這裡堵她，才會說這句話。她本來想說自己也只是剛好來這邊看診而已。但是隨即想到或許自己表現的強硬一點，少女就不會再輕易迴避她了。於是便開口道：「在那之後我觀察妳很久了.....所以知道妳今天會來醫院──」
謊還沒有編完，一位護士就從看診室裡面走出來。
「26號洪──」
護士正好看到羽葉緊緊抓著少女肩膀、站在門口的可笑畫面。
「啊，是洪小姐嗎？可以進來了──」護士對羽葉說道。
這回換成是羽葉的臉紅了。她忘記自己正好就是下一號病人。頓時眼睛在少女和護士之間徘徊著。如果她這時候進去看診，勢必就要放棄這次不可多得的和少女對話的機會。想到這裡，她抓著少女肩膀的手箍得更緊了。
「洪小姐，請──」
「──不是！我不是洪小姐！」羽葉決定撒謊。
「嗯？可是您不就是──」護士的記性似乎很好，之前羽葉來看診時臉就已經被她記住了。
「不！我──呃──我是──我要取消掛號！」
護士跟少女都瞪大眼睛看著她。
「對，我是洪羽──啊，不管啦！總之我要取消掛號！讓後面的病人先看吧！」羽葉已經完全不管自己的臉有多紅，下定決心就是死抓著少女的肩膀不肯放手，甚至連眼睛也不敢移開。她怕眼睛一轉少女就會像空氣一樣消失在她眼前。
然後三人就這樣互相對看了二十秒鐘。
終於，少女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望著羽葉。
「好吧.....我知道了。妳有事找我，對吧？」她伸手拍了拍羽葉抓著她肩膀的手，示意對方放開，「我會在這裡等妳的。妳快點進去看診吧。」
羽葉有些不願意，不過護士也催促道「後面的病人都在等喔」，羽葉只好不情願的放開少女，不安地走進看診室。
「妳──請等我，不要又離開了──」羽葉不死心地回頭說道。
「我知道的。」少女點點頭，似乎為了表示自己會守信用，她轉身坐在了等待席的位子上。
看診結束後，少女仍坐在位子上等待，羽葉終於鬆了口氣。
「──嘿！」她跑到少女面前，「我看好了。我──呃──我們──一起去繳費，好嗎？」
少女點點頭，站了起來。她手裡還拿著剛才的繳費單和藥單。
就這樣兩人先後至醫院大廳的櫃台繳了費、並且去藥局領完藥。但是因為太過尷尬的關係，羽葉反而不曉得該怎麼開口。她本來以為自己會在更奇幻的機運下與少女見面，沒想過會是在這種稀鬆平常的醫院見到對方。由於她對少女的印象始終停留在那天晚上看到的不可思議畫面，因此沒有想過少女也會像普通人一樣上醫院看病拿藥。
就這樣兩人一同沉默地走出了醫院。
「──我接下來要回學校了。」羽葉不安的說。「所以──」
「好呀。」少女淡淡的道，「我也跟妳一起回去。」
醫院距離學校有一段不短的路程，羽葉都是搭乘公車往返。於是她領著少女走向公車站牌。
在站牌旁邊站定後，羽葉仍然不知道怎麼開口，只是愣愣的望著少女，欲言又止。
「問吧。」少女看了羽葉一眼，輕聲說道。
「呃──妳就是當天我氣喘時，救了我的人吧？」經過再三思考，羽葉決定開門見山。
「是。」少女答道。
「嗯，謝謝妳。」羽葉窘窘的說道。
一小段沉默。
「不客氣。然後呢？」少女連看都沒看羽葉一眼。
「呃，然後.....」羽葉欲言又止。「然後.....我想知道.....那天發生的事情，是真的嗎？」
少女頭保持不動，眼睛轉向羽葉瞥了她一眼，
「『哪件事』是真的嗎？」
羽葉在心中天人交戰了許久，最後終於決定豁出去了，
「──就是那些風、那些光！──那些圍著妳吹來吹去的風和光芒！那是真的嗎？」
公車正好在這時候開進了站。少女沒有回頭，只是盯著向他們靠近的公車。
「是真的。」
她仍是用同樣的音量說道。
公車在他們面前打開了車門。少女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般若無其事地拿出了零錢，丟進了公車的零錢箱裡面。
羽葉回過神來，趕緊跟進上了公車。
兩人坐在一起，身體隨著公車的顛簸而搖晃著。
「所以──妳是什麼人呢？」羽葉問道，「妳用的那個──是魔法嗎？」
少女抬頭看了下車子的天花板，似乎有點認真的思考了一下，
「......我是從來沒用這個詞彙......不過或許就是魔法吧。」
「你怎麼會有這種力量呢？妳當時是在做什麼？世界上還有其他像妳一樣有這種力量的人嗎？」羽葉忍不住一口氣問了一大堆問題。
「......請不要這樣一直拚命問個不停，」少女望著羽葉，看起來有點不悅。
「.....對不起。」羽葉趕緊道歉。
「這個嘛......關於妳剛才最後問的，這個世界上確實還有像我這樣的人存在。」
少女轉頭望著車窗外的街景，
「不過細節上我們不太想讓別人知道。不，是沒必要讓別人知道。」
「呃......所以，妳們究竟是......？」
少女又看了羽葉一眼。
「我可以回答妳想知道的，但是就算妳知道了也接觸不到『我們』。這樣也可以嗎？」
羽葉聽了之後嚥了一口口水。她感覺少女的意思是，就算她知道了少女的底細，以後依舊不可能在知道的更多，也不可能碰觸到「少女那邊的世界」的人。說不定在這之後少女就會永遠的離開不再與她見面。如果是這種結果，她也能接受嗎？
但是，轉念一想，如果她這次沒能得知道少女的底細，今後可能也會再也遇不到她。如果是這樣，那還不如趁這個機會了解事情的真相，會令她更舒坦。所以羽葉堅定的點了點頭。
少女看向她，緩緩開口道：
「我......『我們』，就是擁有空氣適族的力量的人。」
羽葉聽不懂少女在說什麼，露出一臉的呆愣。
她的呆愣樣似乎讓少女重新思考了一下自己該解釋的內容，「這個嘛......『空氣適族』，就是由空氣進化而成的適族......嗯，適族就是指一種進化成比人類還要高階的智慧生命體，這個名稱好像是由達爾文的『適者生存』論而命名的。總之──」
少女停了下來，因為她發現羽葉臉上的呆滯樣活像是被大量的思考燒壞了大腦而使智商降低的模樣。
「──總之，『空氣適族』擁有不可思議的力量......如果用妳剛才的詞語，就像是『魔法』一樣吧。而從空氣適族那裏授權許可使用它們的力量的人，就是我這種人。」
羽葉拚命思考，好不容易擠出了一句話：
「.....意思是其他像妳一樣擁有這種力量的人都是──」
「──請先不要誤會，我們不是『擁有』這個力量。力量是由空氣適族所擁有，而我們被許可使用這份力量而已。嗯......『適族』擁有的力量，我記得被他們稱為『超源力』的樣子。」
「能不能解釋一下這個『適族』到底是.....？」
「適族、適族！」少女不耐煩的揮揮手，「進化過後擁有神奇力量的智慧生命體──天神、精靈、宙斯、老天爺、佛祖、土地公──或是其他什麼的，隨妳愛怎麼理解都可以。」
羽葉稍微明白了少女的意思。
「總之，由空氣進化而成的適族，我們稱呼為空氣適族。而被空氣適族允許使用它們力量的人，就是我們這種人。」
「那麼，妳們為什麼要使用──呃，使用這個『空氣適族』的力量？」羽葉覺得這四個字念幾來挺拗口的。
「我們負責替空氣適族辦事......由於他們曾訂下『適族不可以自身力量干涉人類社會』的規則，再加上各種適族在最近幾十年誕生的速度變快，因此有需要安排介於普通人類社會與適族之間的溝通橋樑。」少女仍然望著車窗外不斷閃過的招牌說道。
「誕生......妳是說除了『空氣適族』以外還有其他的東西變成的適族嗎？」
「是啊。不管是生命體還是非生命體，都有機會進化成適族。用中國文學來說的話.....這個嘛，就像是所謂的「成精」或「成仙」吧。」
「適族都會有妳剛才所說的『超源力』嗎？」
「大部分都有。」
「那麼，妳們──」說到這裡，羽葉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可是──妳剛才說空氣適族規定不可以超源力干涉人類社會。而妳們卻被允許使用空氣適族的力量，這樣豈不是自己違反了規定──？」
「沒有違反喔。」少女首次露出了有些調皮的笑容。「空氣適族只是規定『不可以超源力干涉人類社會』。它們只是將力量『借給』我們，所以既沒有干涉、也沒有影響到人類社會喔。」
「這.....總覺得好賊.....」羽葉有些哭笑不得。
「而且.....這份力量隨時可以被它們收回去。所以只要察覺到有人意圖使用力量圖謀不軌，空氣適族就會立即沒收力量。我們甚至連想作亂的機會都不會有的，自然是不可能干涉到人類社會。」
「原來如此.....」羽葉點點頭，表示理解。但緊接著她又想到了新的問題。儘管她覺得這個問題的答案可能對方不會想透露，但她還是決定問問看。
「那麼......」
「妳們是如何得到這份力量的呢？」
面無表情的少女，第一次睜大了眼。她仍側身望著窗外，但羽葉並沒有漏看到這個表情的變化。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