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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Life公會)
虛和瀰回到了公會,裡面安靜的可怕,彷彿全世界的沉默都被囊括進來般,只有他們闖進這沉默的城堡。
難道是都出去了?不太可能吧。虛在內心不禁這麼想。
『去跟她說一聲吧,準備準備我們就走。』瀰在大廳隨便選了一個位置坐下,並吩咐著虛。
『?』虛以眼神詢問「妳不來?」
或許是覺得奇怪吧,明明都一起相處了半年。
『你一個人比較好吧。』瀰搖頭說著。
瀰對於泉毫無感覺,既不會喜歡她也不討厭她,僅僅是覺得開口閉口都是「小少爺」有點煩耳而已,除此之外瀰對泉並沒有不滿。
但是瀰知道,她最想看見的人裏頭一定沒有自己。
所以自己不需要為那兩人添上無趣的背景。
『恩。』虛也了解了瀰的好意,不多說什麼便走向泉的房間。
喀擦。
『咦!?虛哥哥?』月我茉提著水盆驚訝地說著。
『小茉?妳在這做...怎麼都沒人在?』虛環顧了一下房內,發現就連薇兒都不在裡面。
『大家都出去了呀,所以我來照顧泉姐姐。』茉茉挺胸一副得意的說著。
『嘿,這麼厲害啊,謝謝妳啦。』虛胡亂的搓著茉茉的頭髮,這似乎是他對小孩子表達謝意的方式。
雖然原本平順的頭髮被弄得到處翹,茉茉並沒有因此生氣,反而很高興自己得到稱讚。
『泉姐姐平常對我最好了,阿,如果不算哥哥的話。所以我也想幫忙,希望泉姐姐可以早點恢復健康!』
刺痛。
從那天真無邪的口中聽見這句話,虛反而覺得心被針扎了一下。
『一定會恢復的。換我接手吧,妳先去休息吧。』虛毫無自信的肯定。
他深感自己的無能,就算現在知道有辦法,卻連辦法是什麼都不知道,他只能依照別人的指示去做。
已經快要連自己都無法信任了,特斯克虛已經快要不是特斯克虛了。
彷彿有東西在撕碎他的身體,他清楚但他無能為力。
他什麼都做不到。
『可是兩個人一起的話比較輕鬆吧?』茉茉很單純地說出裡說當然的話。
正因為純真,正因為是善意,正因為無邪念,所以不會挑選用字。
輕鬆。
兩個字在虛的耳裡聽起來就像是極為惡毒的挑釁。
『輕鬆!????????哪裡輕鬆了!??????』虛的憤怒直衝頂點,表情扭曲的破口大罵。
『!?』茉茉也傻住了。
對她來說,自己只是想幫上忙,讓虛不用那麼勞累,結果他卻突然臉色丕變,對著自己翻臉。
一個小孩子怎麼會理解自己說的話有可能帶給對方不同的含意這種事情。
擅自解讀。
就連善意都會被當成惡意的自以為是。
『啊...』虛也驚覺自己的衝動,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
自己真是最卑鄙最惡劣的人,竟然拿小孩子遷怒。
虛雖然腦中想著要道歉,卻不知道該如何道歉。
『虛、虛哥哥,那個、對不起,我可能是哪裡說錯話了,不過泉姐姐一定會好起來的。』茉茉雙眼左看右看,不斷在腦中思考著該怎麼說話才不會在傷到虛。
雖然眼眶中的淚滴都快流出來了,可是她仍然咬牙忍住。
她要堅強,不能給其他人帶來麻煩。
『...』虛沒說話,心理卻莫名舒坦了一些。
『就像哥哥一樣,有個願意為泉姊姊這麼生氣的人,泉姊姊一定會幸福的!』茉茉竭盡全力將腦中能夠想到的都說了出來。
儘管有些不明所以,但正是這樣莫名其妙的好意,才能讓陰霾一掃而空。
當人正在為了某事鑽牛角尖時,與此無關或是太莫名其妙的事情反而可以將他拉出那個拘泥螺旋。
『哈、哈哈哈哈...也是阿...剛剛那麼兇真是抱歉了,對不起啊小茉。』虛突然放聲大笑,完全不顧房間裏頭有著病人。
剛才出現的怒氣就像煙霧,來得快去得也快。
著實覺得被情緒帶著跑的自己非常愚蠢。
虛再次把手放到茉茉頭頂胡亂搓揉。
『謝謝妳了啊,妳以後一定是個好女孩。』虛這次非常有自信的說著。
毫無來由,不如說是他想要這麼相信。
『謝、謝謝?』雖然聽得出來是被誇獎,不過茉茉此時還並不知道那句話的意思。
『那、小茉,可以讓我跟泉獨處一下嗎,很快就好了。』不打算打藉口了,虛直接將心裡所想說出口。
『啊,好的,那我先在外面等你。』直到現在茉茉才發現原來虛只是想跟泉兩個人獨處而已。
雖然不知道剛才虛為何要找藉口,不過她也很乾脆的答應了。
『謝謝妳,小茉。』
道謝之後,虛將門關了起來,並走向床邊。
躺在床上的泉微微睜開眼睛。
『小少爺...』非常虛弱的氣音。
好脆弱,彷彿隨時都會壞掉一樣。
那慘白到不能再白的手腕,看得虛心好疼。
『吵醒妳了。』虛還有點自知之明。
挪動挪動。
泉無力的動著身子,大概是想坐起來吧。
那樣模樣讓虛感受到一股無法言喻的壓力。
『不要勉強自己。』虛撥了撥泉的劉海告訴著她。
明明應該是幅美麗的景象,現在卻只剩哀戚。
『...』泉想說著什麼,卻連動嘴巴的力氣也所剩無幾。
十分虛弱,這是任誰看見現在的泉都會有的感想。
虛不想推估還有多少天數,他也不願去想。
『聽我說就好。』為了不要白白浪費泉的體力,虛不要求應答。
『有方法可以救妳,雖然我不知道那方法是什麼,但是只要可以救妳我都會去做。』
長睫毛下的眼眸溫柔的看著虛。
『不用擔心,他們都很厲害。』
『我跟妳約定,不會用妳最不想要的方式救妳。』
『我不會死,在妳有幸福未來之前我不會死的。』
『這段時間以來我發現很多事情,也被告訴了很多事情。』
『有妳在我身邊真的是太好了,泉。』
『謝謝妳,泉。』
『我,非常的後悔。』
『我很懊悔,是我對不起你。』
『如果沒有我,泉妳現在肯定過著非常快樂的生活,不需要為我勞心勞力,也不需要因為我變成現在這樣。』
『妳的身邊會有個守護妳的傢伙吧,畢竟妳這麼溫柔可愛,誰會不喜歡妳呢。』
『我當初要是沒有選擇妳,肯定不會讓妳有這樣的經歷。』
『對不起泉,對不起,妳的幸福是被我奪走的阿。』
『...』泉靜靜地聽著來自虛的懺悔。
她很高興小少爺會跟她說這種話。
或許小少爺說的是對的吧,要是沒有小少爺,自己今天肯定不會這樣。
自己肯定會愛上某人然後為了他奉獻一生,她有這個自信。
所以。
他沒有錯。
不過也錯的離譜。
因為。
『就算真的是那樣好了...我的幸福也是小少爺你給的呀...』泉努力將自己的聲音發出,不讓之成為氣音消逝,想傳達到他的心理。
那是無論如何都必須告訴他的話語。
不管過去、現在、未來。
她幸福的所在。
『可是、可是...是我...』
滴答滴答。
『小少爺...雖然哭臉也很帥...但是,笑容比較適合您...』
『是...是嗎,那這、這樣如何...?』
『這樣才是令我驕傲的小少爺...』
此時此刻,沒有任何言語可以描繪他們兩人的心情。
泉與虛。
僅此而已。
§
(禮堂)
貝利卡內某座小禮堂,沒有任何裝飾,說是簡單都不為過的平凡場地。
這是身為長子的他盡自己所能籌備到的努力結晶。
這是他不靠自己家族名聲威望金錢,奔波好幾個月後唯一找到的夢想實現之地。
現在,禮堂內正在進行一場毫不起眼的小婚禮。
那是任誰來看都覺得樸素平凡的典禮。
說是樸素似乎還太過抬舉,僅能用簡陋來形容。
剛好。
這場簡陋的婚禮正好進行到誓言的部分。
『那一天,我記得很清楚,下著大雨,被魔物襲擊的我帶著半殘的性命倒在無人經過的小徑,那是平常不會有人的林道,對於自己的死我已經了然,或許是太古神可惜了我這條命吧,在我等待死亡閉上眼前的最後一刻,妳撐著雨傘出現了。今天是一個特別的日子。長久以來,妳是我的夢想,也是我追尋的希望,儘管我是人類妳是精靈,種族的隔閡無法阻止我對妳的愛。如今,我的夢想已經實現,太古神也肯定了我的努力,似乎這麼告訴著我,妳就是我的奇蹟。不管是曾經還是往後,妳都是我心頭唯一的止水,不管如何煩躁洶湧,有了妳我就能平靜。我感謝太古神,祂讓我們相遇,我感謝妳,願意接納我的愛。願我們的未來,如同太古神的允諾,能夠像妳那金黃秀髮般光輝燦爛美麗。從今以後,我會照顧妳、保護妳、愛著妳,妳是我一輩子的承諾。今日,安潔莉卡瀰,我將自己交給妳。』
『那一天,我不太記得,雷聲作響,觀看完蘭斯盃要回妖精之森的路上,心中的興奮無法退卻,一時興起走了沒走過的小路,或許是太古神討厭我吧,在我覺得生命中充滿美好事物時,你一副快死掉的樣子躺在路邊。今天是一個特別糟的日子。長久以來,你就是我的噩夢,也是我極力擺脫的絕望,明明我是精靈你是人類,種族間的差距卻無法阻止你這變態跟蹤狂的追求。如今,我心已死,太古神無視了我的掙扎,似乎這麼告訴著我,你就是我的天敵。不管是曾經還是往後,你都是我心中唯一的針頭,不論如何平靜舒適,有了你我就會感到刺痛。我討厭太古神,祂讓我們相遇,我討厭你,一直強加我你所謂的愛慕。希望我們的未來,太古神不要干擾,平淡普通的過下去就好。從今以後,你去哪兒,我就不去;你往哪兒走,我就往反方向跑,你的承諾我只有一點點想接受。今日,拉貝爾澄,你是我的。』
『那麼就趕快!』聽見回應後拉貝爾澄興奮的嘟嘴說著。
他的夢想在此時此刻得以實現。
雖然對方的誓言內容好像完全厭惡自己,但他知道那是她表達害羞的方式,他完全不在意。
對他來說,只要她能夠將眼光放在自己身上就好。
『──以上都是假的。』安潔莉卡瀰趁著對方在興頭上補充了這麼一句。
『诶!?????』澄發出了毫無尊嚴的怪聲。
明明這應該是要高興的事情,因為瀰的誓言內容實在太奇怪。
可是男性的表情卻是有如世界毀滅般的絕望。
『上一句也是假的。』對澄的反應很滿意,安潔莉卡瀰露出了滿足的笑容。
正是這個笑容,跟大雨那天見到的一模一樣。
令拉貝爾澄墜入萬劫情網之中的甜蜜陷阱。
『好美...』瀰的笑容讓澄癡迷。
對他來說,世界毀滅也不及這一刻。
有了她自己才會快樂,有她罵自己,自己才會高興。
沒有她不行,就只能是她了。
尤其是那鄙視自己時的嫌惡。
太讚了!
『好的,這樣你們就正式成為拉貝爾夫妻了。』一旁的見證人似乎是第一次遇見這麼奇葩的婚禮,臉上驚恐的表情說明得一清二楚。為了趕快結束省略了一些過程,他一點都不想在這裡繼續待下去。
這對新人在低價請來的老人見證下結婚,男人喜悅地在女人的紅唇上留下一吻,輕巧如鳥啄,讓自己的唇沾上來自女方的微紅。
然後,男生被狠狠得賞了一巴掌。
亦是害羞亦是憤怒,下一秒,女方將男方拉扯過來,強硬的讓想說什麼的那張嘴閉上。
微紅被磨成朱紅,連嘴角都沒放過。
可惜,這場炙熱演出的觀眾僅僅一位。
在場沒有任何觀眾、家人、朋友。
像是說好般的沒有人來,座位上空空如也。
除了見證者的老人之外只有彼此。
這是不被祝福的婚姻,被眾人所唾棄的姻緣。
拉貝爾家的人第一次娶了非人類的種族。
那是一頭金髮,翡翠綠瞳孔的少女-精靈族。
打破成規,荒誕無稽。
這是拉貝爾還未沒落時。
他們描繪過的曾經。
(過去的某一天)
啪啦啪啦,轟隆轟隆。
毫無間段的雨聲宛如傾盆般落下,整個世界彷彿在淋浴一般洗淨那乾旱帶來的炎熱,沒有地方不處在範圍之中,伴隨著響徹天際的雷聲就像是好幾首旋律雜亂的曲子合奏著,既不協調也不悅耳,每一次的打雷都令人心頭悶上一層灰,再怎樣的雨聲都洗不掉。
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雨,現在已經接近年底,今年異常的燥熱,很多地方都出現了旱災,病傷情況很不樂觀。
這一場雨來得太突然,而且強度之大雖還不足以彌補缺水量,但就應急來說還說得過去。
『終於下雨了阿。』拉貝爾澄望著天空說著。
剛從精靈之森出來,沒多久就遇到這場大暴雷雨,他才發現自己身上根本沒有可以遮蔽雨水的器具。
拉貝爾澄是少數被允許進入精靈之森的人類,他是被作為研究學者認可的。
今天他是為了水源的問題去和精靈長老交涉,雖然結果失敗,但看見這場雨他也放心多了。
拉貝爾以人才輩出而聞名,歷代當家都是小有名氣的學者或是魔法研究者,冠有拉貝爾之名的也幾乎都有一定的權威地位,而且他們掌握許多特別的技術,其中以「魔物馴服」最廣為人知,顧名思義就是馴服魔物使其代為搬運的方法,拜此所賜,貨物的流通更為方便熱絡。
『不過,這下該如何是好,我沒想到會下雨所以沒帶傘阿。』澄身上並沒有帶著怕水的物品,所以便淋著雨硬走。
走到了岔路,他摸摸下巴評斷著雨勢,似乎不太妙。
『這麼大量的雨水在短時間密集降下,正常的路或許會出問題,還是走別條吧。』澄捨棄了平常往返最快速最多行人的大路改走沒什麼走過的小路。
若是這樣的雨量,那條大路或許會發生土石流,畢竟山壁就在一旁,反之,小路雖小,卻只是因為經少開闢,樹木叢生並沒有土石流的危險。
『雨越下越大了,要加快腳步了阿。』澄的腳程隨著雨聲不斷加快。
他想趕緊回到拉貝爾宅邸享受舒舒服服的熱水澡,今天協商的精神耗費讓他只想投入床鋪的擁抱,被棉被緊緊的勒住全身上下,把身體交給那極致的快感。
就在他加緊腳步的時候。
咕嚕咯噜...
一團黑影淋著雨擋在路中間,並不時的發出怪聲。
『這種大雨魔物竟然也會出來,而且好死不死竟然是影狼...』澄視線不敢從牠離開。
已經被牠發現的當下,要是隨便將視線轉開,可能下一秒脖子就被咬斷了。
影狼,全身黑漆像影子一般故得此名,移動迅速,下顎的力道隨便就可以輕易將成人身體撕裂,生性兇猛,在魔物之中是會主動攻擊的類型。
這種魔物對冒險者來說並不算太大的威脅,但是對只是個研究者的拉貝爾澄來說,可以看成是死神在向他揮手。
他今天剛好沒有帶著護衛,剛好選擇了一條沒什麼人的道路,剛好遇到魔物。
實在太剛好,以致於他自己都覺得這是命運。
『咕嚕咯噜...』影狼低吼著,似乎巴不得趕緊將獵物大卸八怪。
這頭影狼似乎非常飢餓,腹部的乾癟程度可以推斷大概有將近兩周沒有進食。
『呦...小乖乖,不要衝動,我──』必須將牠視線引開才行。
『咯噜!!!!!!』
『阿!!!!!!!!!』
影狼直接撲向了澄。
...
『我、我還活著嗎...』澄吐著血說著。
全身上下都是被撕咬的痕跡,有些傷口深可見骨,不過很神奇的是四肢竟然完整。
剛才影狼在自己身上亂咬一陣之後,竟然突然落跑,就好像是有什麼更具威脅性的恐懼要來了一樣。
阿...
不想了。
好累、好痛、好難受、好噁心。
一幕幕的黑白底片出現在自己眼前,明明是那樣下著雨的烏雲,卻能看見根本不屬於天空的人物景象。
我,要死了吧。
算了。
好累。
閉上眼睛,睡吧。
.
.
.
.
.
『诶,你還活著嗎。』彌留的盡頭傳來了女性的聲音。
怎麼了?
是天使要來接我了嗎?
也對,這輩子做了那麼多好事,也該上天堂了吧。
『活著的話就應個聲,不然我要走了。』女性聲音毫無溫柔憐憫甚至還從語氣中感受到隨便。
最近的天使都這麼怠職?
不是應該先對我噓寒問暖一番再將我帶走嗎?
還是說這不是天使而是死神?
『诶,到底要不要回話。』女性的聲音變得暴躁。
突然,嘴巴被強行撬開,接著被某種物體胡亂翻攪一通。
甜甜的、鹹鹹的。
怎麼了?難道這是傳說中能夠使人忘卻記憶的孟婆湯?
『喂!耳聾喔!』
!!
突然回神,意識到自己還活著的瞬間,奮力將雙眼睜開。
那是一張俏睫毛下有著翠綠瞳孔可人鼻頭櫻桃小嘴的臉蛋,垂下的金髮簡直與她氣質般配。
原來不是天使也不是死神。
是女神大人啊。
『還活著是不會講話?』女神大人似乎非常不滿,眼神宛如在看一頭畜生。
『唔!!!摀哦!!!』
發不出聲音?
為什麼??
『喔,我忘了。』
嘴巴突然重獲自由。
仔細一看原來那是女神大人纖足...
上的鞋子。
『女神大人...』澄用著滿懷尊敬愛慕青睞的眼神注視著女性。
『我的美的確可以稱之為女神,你還不錯,叫什麼名字?』
『拉貝爾澄,女神大人。』
『看你那副破爛身體還能意識到我的美,值得嘉許。』
『我的榮幸,女神、噗哦...唔...』
『我就勉為其難幫你治療吧,沒辦法,我是女神。』女性似乎非常得意。
『...』拉貝爾澄失血過多沒有了意識,離死大概剩沒幾步。
『我叫安潔莉卡瀰,記住這名字。』
瀰對著毫無生氣的澄說著。
這便是他們第一次的相遇。
(過去的某一天)
『不准,拉貝爾家的人絕對不可娶人類以外的女人。』澄的父親大聲喝斥著,母親也在一旁幫腔。
這次的談話就在拉貝爾珍與拉貝爾沅的全面否定之下倉促結束。
種族之間的婚姻並不常見,不如說非常稀少,不同種族之間並不會有子嗣,也因為此而容易招人側目,畢竟血脈的相傳對任何一種族來說都非常重要。
貴族間更是不可能有這種種族婚姻的案例,無論是為了家族聲譽還是血脈,都不會有與其他種族結為連理的想法。
拉貝爾澄無法理解這樣的規則。
對他來說,聲譽還是子嗣一點都不重要。
他要的只有她。
『雖然早知道會這樣,不過他們反應還真激烈。』回想起剛才那兩人輪流對著自己咆哮的畫面,背後就不僅冒出冷汗。
為什麼要這樣呢?要找人繼承拉貝爾家主位置的話找汱就好了嘛。澄在內心抱怨著。
拉貝爾汱,拉貝爾家的長女,能力平平,與澄同樣身為研究者,成就卻遠遠不及哥哥,雖然不到差勁的地步,但也只能說是平庸。
不過,汱與澄不同,她非常努力,程度甚至令人懷疑努力就是她的天賦,這也是澄認為應該將拉貝爾交給妹妹的原因。
『果然不行嗎,大哥?』汱剛好迎面走來,似乎是研究做到一半,額頭都是汗滴,身上的衣服也被汗水浸透。
『嗯啊,那兩人真的是很頑固阿,明明把拉貝爾交給妳才是最好的選擇。』澄雙手插腰抱怨著。
『沒這回事,大哥比我有才能多了,而且女性是無法成為家主的。』刺痛。
儘管知道澄是真的這麼認為,但是那沒有自覺的話語才更為傷人。
『有才能並沒有比懂得努力好啊,而且資質跟男女一點關係都沒有,他們就是不了解。』
澄確實有著擔任拉貝爾家主的能力,並且周圍的人也都認為他該繼承家主的位置,但是他自己很清楚,妹妹汱比他更適合,不過自己也沒什麼想做的事情,所以也就任他們安排,直到遇見了她。
『哈哈哈,畢竟是三大貴族嘛。』汱苦笑著。
『明明是貶義還這麼珍惜的也就只有拉貝爾了吧,只會殺人的特斯克、只會研究的拉貝爾和沒專長的克羅埃爾,人類中見到金髮就知道是特斯克,紫髮則是克羅埃爾,拉貝爾倒是沒什麼外表特徵,真是的,那些人哪來那麼多時間想這種東西啊。』澄抱怨著關於人類三大貴族的傳聞。
雖是傳聞但也離現實不遠,基本上都沒有錯誤。
『雖然的確是那樣,不過權力地位也是貨真價實的。』汱幫忙補充。
三大貴族還並存的現在,他們在人類之中可是佔有一席之地,不然也不會個別在貝利卡附近建造自己的宅邸。
『唉,我就是討厭那些東西才不想成為家主阿,果然還是妳當好。』澄一臉厭惡的說著。
邊說邊走向家門。
『大哥你要去哪?』汱大致也猜得到他想去找誰。
『去找她,今天約好了要去貝利卡逛逛。』果不其然,汱沒有猜錯。
『被發現的話,他們又會發火喔?』汱已經可以看見之後澄被那兩人再次砲轟的景象。
『沒差啦,我走哩。喔,對了,妳少熬夜,別把身體用壞了阿。』澄走出大門時突然想到又把頭伸了進來。
『大哥身體也保重。』汱對著大門揮揮手,不過澄早已離開了。
跟大哥對話後也舒爽了一些,繼續做研究吧。汱在心裡頭為自己打氣。
『澄去哪了?』旁邊的門突然被打開,她的母親拉貝爾珍探出頭來問著。
『說是要去貝利卡。』汱隱瞞了澄要找的對象。
『又去找那個賤妖精?』珍不耐煩的說著。
『母親您別這樣,安潔莉卡小姐並不是那樣的──』
『住嘴!妳也跟她是一夥的嗎?』
『並、並沒有。』汱不敢反抗母親。
那是從小到大養成的惡習。
一直以來,她的父母眼中只有她那個擁有才能的大哥,對自己一直都很冷淡。
就算自己非常努力,最多也只換來「這是應該的」這種話語。
大概是因為這樣,她無法反抗自己的父母。
『嘖,還站在這幹什麼,還不快去做研究,妳以為妳有時間在這瞎混嗎?』
『是、是!!』汱全身顫抖了一下。
趕緊跑回了自己的實驗室。
『沒用的傢伙。』珍看著那倉忙的背影嘀咕了一句。
§
(過去的某一天)
『你爸媽不是很討厭我嗎?真的要進去?』瀰站在拉貝爾宅邸門口前猶豫著。
不,正確來說並不是站在門口,而是坐在名為拉貝爾澄的人椅上。
『哈~呼~哈~當然阿,不要理他們就好,反正我已經決定要娶妳了。』分不清是興奮的喘息還是疲憊的喘氣,澄一臉愉悅的說著。
蹦!
悶聲作響,澄一陣耳鳴,眼前彷彿出現滿天星斗。
『誰說要嫁你了?你這頭低賤的豬!』瀰一個手刀狠狠的重擊澄的後腦巢,那動作之俐落可謂千錘百鍊。
『噗噗噗,我是豬,再多一點!!』澄人聲中參雜豬叫,口水從那不斷索求的嘴中滴落。
『明明是隻豬還這麼貪婪!哈!』瀰雙手並用敲打著澄的身軀。
每擊中一下,噗噗聲就噴洩而出。
他們沉溺於這主從,不,主人與畜生的遊戲模式之中。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簡直是最佳相性的完美組合,沒有人能讓他們脫離這樣的角色扮演之中。
噗噗聲漫天蓋地,在拉貝爾宅邸前大聲放肆。
這是他們的樂園,無上的至寶。
在這伊甸之中奏響最美妙的交響樂。
『大、大哥...?』汱雙手遮掩看著門前的拙戲,不時以指縫偷看著眼前畫面。
被奇怪聲音干擾無法做實驗,才打算看看怎麼回事。
誰知道竟然看見這樣驚人的一幕。
哥哥的癖好完全暴露無遺。
『哦,汱阿,抱歉吵到妳了阿噗。』澄抬頭,一點都不慌張自己的妹妹看見自己這個樣子,甚至還貫徹角色發揮的淋漓盡致。
似乎還因為被看見而更興奮。
不要說身為兄長的自尊了,澄大概連身為人的自尊都消失殆盡。
『失禮了,汱小姐。』只有瀰還留下良知,從澄的身上起了身。
或許是想替澄保留身為有智慧生命的最後一點尊嚴,瀰踹了澄一腳示意讓他站起身,不要繼續以那匍匐於地的狗爬式與妹妹對話。
當然也有可能瀰只是坐累了,想換個姿勢而已。
『這裡是家門前,這、這樣不太好。』汱雙頰通紅好意勸說,語氣因為羞恥而斷斷續續飄忽飄忽。
在這裡只有汱一個擁有正常的心態,沒錯,那心頭快脹破的羞澀正是她身為正常人的證明。
不論是那邊那個完全不害臊反而變本加厲發出噗聲的拉貝爾澄,還是那個根本不當一回事腦中還在思考新調教方法的安潔莉卡瀰,都是身心已經腐敗到無法挽回腦袋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的可憐大錯誤。
汱表面上害羞的勸導,內心卻是無比的感嘆。
眼前的是自己無論多努力都無法與之並肩同起的天才,明明自己付出那樣多的時間卻仍舊不及他的腳邊,而當自己正在為了縮短與他的差距而拼命時,他卻只是把時間花在這種浪費時間的遊戲上,完全沒有感受到自己的接近,甚至沒有察覺自己,難道,與他程度的距離真的大到這樣無法企及嗎?
明明擁有才能卻不使用,硬是要朝著與自我天賦不同的道路行走,天才都是這麼任性的嗎?
『哎呀,不會啦汱,以後瀰就是妳嫂子了,大家都是一家人──』
啪!
瀰直接一巴掌甩到澄臉上,用力之猛讓澄直接親吻大地,家前土壤的滋味兒就是懷念。
『嫂子你個頭!』
『大、大哥!沒事吧!?咦!』汱急忙扶起她大哥,沒想到那張紅腫的臉上竟然帶著笑容。
嚇得汱趕緊放手,讓澄再次重回大地之母的懷抱。
這不是我哥。汱在心中重複默念著。
以前那風度翩翩瀟灑挺拔的大哥去哪裡了?眼前的男人就只是一個變態而已。
『那一下真夠勁兒啊汱,我喜歡...』澄維持著面朝下與大地舌吻並將手舉高比起了讚的手勢。
似乎是對剛才汱因為驚嚇而放手導致澄再次撞擊地面這事表達感謝。
拉貝爾澄已經完全成為疼痛的俘虜。
看見自己的親哥哥變成這副德行,汱雙眼黯淡只剩空洞。
『...』
眼前的不是那位大哥,只是一團穢物而已。
既然如此,必須將家門前清掃乾淨才行。
沒幾分鐘,汱就拿著單支木頭作成的掃把回來。
發現了那團毫無起身意思的汙穢,汱為了拉貝爾家的整潔,不,為了世界能夠變得更乾淨,木頭掃把舉高,用力揮下。
總之要移動那團垃圾,必須先將之擊昏,否則被反擊就不好了。
『啊~再多一點!哦~對!就是那裏!哦耶~啊~』不斷反覆被敲打的髒汙不停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噪音。
明明汱很努力的想將那骯髒從世界上清除,可是沒想到越打竟然越壯大,不只那髒東西的興奮高漲,汱內心中某種東西也正在甦醒。
這樣下去,不要說頑垢會不會被消除,反而會越來越汙黑,甚至傳染給其他人。
不是世界少一個污點,就是自己也成為汙點。
中途發現這點的汱努力克制自己的施虐衝動,好不容易停下了那拯救世界亦或是毀滅自身的雙手。
『怎麼了!!為什麼不繼續!!啊!!!』對於停下愛鞭的妹妹,髒東西貪心的怒吼,他才剛到興致上,怎能就此罷休!
『快回來啊大哥!這樣一點都不像你啊!』相比之下氣勢雖弱,但是汱也努力喊出心中所想。
她絕不承認眼前的是拉貝爾澄,肯定是一時鬼迷心竅才變成這樣。
打罵只會增加他的變異,那麼就必須用兄妹情來把他喚回。
『快點繼續打我!!!上我啊!!!把那根硬硬粗粗的棒子敲打在我身上啊!!!啊!!!!快來啊!!!!!我要!!!!』此穢已經開始胡言亂語,語言之粗俗已經完全忘了對方是位女性,而且還是自己妹妹。
人到底可以墮落至何種境界,或許在此可以看出點端倪。
『不行啊哥哥!!!』不知是為了世界的大義還是內心衝動的推崇,汱無法控制自己的雙手,一舉將掃把朝那汙穢的源頭劈了下去。
吭!
一聲從未聽過的聲響從那顆無藥可救的頭顱傳出。
髒穢之物停止了動作,世界似乎被拯救了一次。
『大、大哥!?』看那一動也不動的身軀,汱驚覺自己鑄下大錯。
難道我把大哥給...
汱心中懷著這樣的揣測衝上澄的身子,將耳朵貼近他的胸膛。
撲通撲通撲通。
還有心跳!
還好,沒有錯下殺手。
汱心中無比的慶幸,剛才的自己真得宛如著魔般的想將眼前這個翻白眼吐舌頭的生物殺掉。
或許這就是所謂世界的意志吧,是連大義都不容許的存在。
『呼~還好還活著──』就在為自己捏一把冷汗慶幸之時。
啪!啪!啪啪!
一個連環巴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甩上了汱的雙頰。
手勁毫不手軟,力道之大最後一下直接將汱甩飛在地。
正當汱想看清楚到底是誰時,兇手直接發話。
『妳竟敢把妳大哥打成這樣子,簡直放肆!』兩人的母親─拉貝爾珍面露猙獰的瞪著汱。
手掌掌腹全紅,看得出來她真的是使勁的甩那幾下巴掌。
『不、不是這樣的母親!』汱摀著自己那發熱腫疼的臉頰解釋著。
可惜她的委屈完全進不了珍的耳朵。
『住嘴!我剛才都看見了!妳竟敢那麼用力的朝澄的腦袋敲下去!那可是拉貝爾家的財產!要是壞了妳能負責嗎!?他可是要接手拉貝爾家的人,妳竟敢往那麼重要的部位攻擊!妳是不想活了嗎!!!』珍完全聽不進汱的解釋,一股腦地認定汱是加害者。
雖然確實如此,但事實上有些不同。
同時,屋內跑出好幾名傭人把澄給搬了進去,應該是要做緊急處置吧。
雖然澄身上沒有明顯外傷,但受到重擊的部位是腦部,難保不會有什麼內在的傷害。
『並不是您所看見的那樣,請您聽我解釋啊母親!』汱抱住珍的大腿哀求著。
珍完全不領情,甚至直接朝著汱的臉蛋直接踹下去,毫不考慮那是自己的女兒。
『不用解釋,要是澄發生了什麼事,妳就等著用命來償還。』珍直接撂下狠話,完全無視淚眼汪汪的汱那急忙解釋的急躁。
連內容都沒聽進去,私自的認定自己看見的便是全貌。
連留給對方解釋的餘地都沒有,珍直接走人,轉頭之前還瞪了汱一眼,意即「妳看著辦」。
萬念俱灰。
這四個字就是在說明汱那一臉的絕望。
就算死劫能逃,活罪難免。
徹底惹火了她母親,恐怕自己是不得不放棄自己的研究了。
依那位母親的性格來看,自己被逐出家門都是有可能的。
『等一等。』
三個字讓趴倒在地毫無生氣的汱瞬間抬起頭。
聽在汱耳裡那是宛如女神救贖般的天啟之音,是拯救自己於水深火熱的希望。
而那竟然來自於一直都在旁邊看著的安潔莉卡瀰的口中。
汱現在終於能夠理解,為何大哥總是稱呼她為女神了。
啪!啪!啪啪!
珍一聽到瀰開口,直接衝上前賞了她幾個耳光,那響亮與清脆只能用嘹亮來形容。
『等妳*個頭!誰允許妳說話的,妳這勾引澄的小賤貨!』
啪!
『竟敢開口跟我說話!』
啪!
『可惡的臭妖精!』
啪啪!
『妳對付澄的招數對我沒用!』
啪啪啪!
『不知羞恥!』
啪啪啪啪!
『妳這賤妖精最好離我們遠一點!』
啪啪啪啪啪!
『拉貝爾永遠不會接受妳!』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邊說一句就多搧一個耳光,那精準打在臉頰與耳根的技術,還有那連續揮打的速度與力道,可謂無雙。
珍發洩完畢後,頭也不回的走進屋子,留下臉腫得比豬頭還腫的瀰。
頭暈目眩搖搖晃晃嚴重耳鳴甚至失衡,瀰連第二句都還沒開口就落到如此慘烈。
本來以為是能夠幫汱解脫的證詞起手式,豈知對拉貝爾珍完全沒有效果,還被直接擊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