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輕鬆點,我已經答應會帶你去了,把槍放下吧?」進入山區前,江永達試著說服烏純宇,但顯然沒有作用。
烏純宇沒好氣地回答:「如果一開始你就願意跟我說真話,我們也不用搞成這樣。」在抵達山莊入口警衛室之前,避免麻煩,早已把手槍藏在背心當中;自然是已做好隨時掏槍的準備。
第一處、第二處崗哨均為保全外派,與江永達這種黑社會體系毫不相干,只認證件不認車、人的做法,倒是給烏純宇節省解釋的時間。
直到他停好車輛。
雖然外頭已是黑夜,但隱約可看見眼前這棟豪華別墅有著歐洲風格的外牆。青年不禁感慨:這個社會大多讓壞人坐享榮華富貴,至於好人不是短命就是中庸貧賤。
「按照約定,我帶你來找我們老大了。」江永達神情嚴肅,絲毫沒有下車打算。
「好歹也帶到底吧,我怎麼進去?」烏純宇無奈看著左邊這人,事到如今還在虛以委蛇。
心中納悶:難道老大活動場所不需要任何警衛嗎?然而停靠的車輛卻又如此多。
在自己周圍有少說二三十輛的黑頭車、跑車停靠,儼然是一處名車展示場。也許不用警衛的原因是,前方兩處崗哨是需要證件通行,擁有證件的人士,想必非富即貴。如此,警衛也非必須吧?
倆人下了車來到豪宅大門前,不見江永達拿出任何鑰匙或先行通報,就這麼推開大門走近去。「直接推開門就進來了,這也要我教?」
烏純宇決定無視對方的任何挑釁,不過注意力卻被裝潢給吸引過去。
刻意挑高的天花板中間吊掛著大型水晶吊燈,與周圍十六世紀歐洲風的天花板裝飾、掛畫相輝映。牆壁上刻意開出一格又一格大型窗框,其上絨布窗簾與輝煌壁飾更顯貴氣。
若是白天待在此處,自然採光就足以照明整間大廳。更別提地上鋪著大片的波斯地毯,其精湛做工與藝術價值,令人懷疑踩在其上的可行性。
往更深處望去,一座壁爐擺在該處,且以它為中心,貴族風傢具採放射狀向外擺設開來。當然,大型立鐘和各種雕像擺設亦不可少。
「看夠了沒?」
聽到江永達這麼一說,烏純宇的思緒才被拉回現實。內心不禁慚愧,本來是該時刻將注意力放在身邊這人,卻被華麗裝潢拉走了目光。
「你的老大在哪裡?」
「樓上。」
烏純宇跟在江永達後頭,走上樓梯直到一扇房門前。
用房間門口來稱呼它實在不合常理,那是大得嚇人且作工精細的白色浮刻,若是為了寢室或辦公處而設立,也未免太小題大作。而雖然豪宅大門沒有設立警衛,但此處卻安置兩名人手。
「達哥。」兩名看似警衛的黑衣人同聲問好。「旁邊這位是?」
「新來的,找老大有事。」
沒料到江永達回答很是乾脆,乾脆到令烏純宇懷疑其目的何為?但是這疑問很快就被拋到腦後,當這扇大門推開時,什麼煩惱都顯得小氣。
這已經不能稱作房間,根本是一間位於二樓的活動中心,整間格局非常寬廣。以目測來說,大概有兩座籃球場這麼大。
自然,這麼大的室內場所,不會小氣到只供一人享受。烏純宇彷彿置身在大型夜店一般,許多男男女女在這裡活動,或是跳舞、或是飲酒,彷彿這場派對永無盡頭。放浪的電子音樂、男女之間的淫歡囈語,這些高分貝噪音佔據了整間舞廳。
兩人往深處走去,這裡活動的人們吸食完毒品便現場上演起活春宮。男女之間的性交,或三人、或五人、或同性之間,儼然是場雜交派對。這一切是如此醜惡至極,人類的放縱、墮落、情慾流動赤裸裸的呈現在面前,烏純宇恨不得把他們一槍一個給斃了。
終於,裡面有個看起來正常的房門,外面安排兩名黑衣人看守著。江永達打過招呼便帶領烏純宇入內,是間個人辦公室。在門這一側以及左右兩邊,共三面牆皆是大型書櫃,其上擺滿各式書籍,基本都是大英百科全書這種書──裝飾用的。
「老大,是我。」江永達嘆口氣。「抱歉,我把烏純宇帶來了。」
正對門口約十公尺處,原木打造的深褐色辦公桌佇立在此,而室內僅有一人坐在其後,那人聞聲而至、緩緩舉起目光。
雖然因為背光而無法看清此人面貌,不過,想必就是江永達的老大了。烏純宇心想。
「這是怎樣?」老大厲聲。「要你顧人,顧到帶上門?」
是如此熟悉的聲音,彷彿在哪裡聽過。
「真的對不起,他帶隊來抄我場子,我扛不住。」江永達低頭道歉,只差沒有九十度鞠躬。
從來沒見過他這副模樣,就連張向南都沒能讓他低頭道歉過。
雖然抱持著各式各樣疑問,烏純宇仍舊站在門口不發一言。愈是到這種時候,愈是不能輕舉妄動,說到底,自己獨自一人闖入此處實在愚蠢至極。
雖然自己並不是為了逞英雄之能,而是為真相而來,但是這番不成熟的衝動之舉與淺薄,還是讓冷汗濕透了背衫。
「媽的,昱善那智障!」老大獨自在辦公桌前發起脾氣來,本來還拿在手上撥弄著的原子筆,轉瞬已斷成兩截。「我一定要幹他一頓。」
短暫的沉默,就連呼吸都嫌沉重。
烏純宇明白,從踏入這裡開始,主動權一直都不在自己手上。到了這一刻,自己究竟在害怕什麼?這六年來自己所追尋的一切答案也許就在眼前,難道還要這樣懦弱下去嗎?
「烏純宇,你一個小警察來這裡幹嘛?」彷彿看透青年心思,老大搶先一步說話,並不打算輕易將主動權交給對方。
「我是刑警。」烏純宇嚥下口水,心裡明白這頭銜並不代表什麼。
「菜鳥。」老大嗤之以鼻。
「就是你指使江永達殺害林天如,想藉此拉下張向南勢力,並且掌握他爸把柄、一口氣讓蘇昱善成為現任警察局長,作為你暗中勾當的掩護吧?」雖然聲音中還有些許顫抖,但是烏純宇終於將內心的疑問一口氣說出來。
「哈哈哈──」對方大笑不止,甚至捧著腹部喊痛也不消停。
「笑什麼東西!我有說錯嗎?」烏純宇被這麼一笑,面子有些掛不住,試著放大音量來掩蓋自己內心的焦躁。
「天啊……烏純宇,你這幾年幹警察都怎麼幹過來的啊?」老大嘴裡唉唷叫,邊捧著肚子疼。「你有證據嗎?你以為獨自一人來這裡汪汪兩聲,我就會丟狗罐頭給你?」
「對,我是沒有任何證據。」烏純宇大步走向前,並掏出一直藏在背心中的手槍指向對方:「我沒有打算要問你話,而是要你在誠實與子彈當中選一個!」
這時,兩人的距離拉近,青年這下清楚看見對面這人的輪廓。
「……主教?」烏純宇張大嘴,止不住的驚訝。「怎麼是你!」
「你以為會是誰呢。」無懼於面前漆黑的槍口,羅勝揚一派輕鬆拿起桌上馬克杯──已記不清是外頭哪個女人送給他的情侶杯,然後暢飲裡面液體。
「……是你殺了林天如?」
「是我殺的沒錯。想到張向南那小賤種代替我坐牢,我就爽到高潮。」
沒料到羅勝揚這麼乾脆承認,烏純宇反倒慌了手腳。「為什麼要殺了他!為什麼是林天如!」
※ ※ ※
林天如交出數學考卷,走到教室後方拿起英文課本並離開教室。由於走廊上學生太多,在不想與人互動的情況下,少年決定拿著課本走到樓梯間、席地而坐,隨興翻著書。
「覺得考試太簡單在無聊嗎?」羅勝揚突然從林天如身後出現。
「沒有……不會簡單,只是想等一下英文哪邊還不熟。」雖然被主教嚇了一跳,但林天如還是淡淡地微笑,一如往常。
「現在時間還早,要跟我去頂樓散散心嗎?考試期間適當休息也是必須的。」
面對殺父仇人突如其來的邀約,林天如百般不願:「外面在下雨……」
「走啦!」
稍微帶點命令式的強迫,林天如只好站起身拍落褲子上的灰塵,與羅勝揚一起來到頂樓。
外頭陰甸甸的下著雨,不時金黃色閃電會從遠方落下刺耳的噪音。倆人一齊站在頂樓門口的屋簷下,看著雨水任性在頂樓地板激起水花。
止不住心中疑惑,林天如開了口:「主教,下雨有什麼好看的?」
「下雨才好啊。」羅勝揚笑開嘴,臉上那些被歲月刻鑿得痕跡被拉開來,而眼角細小卻深刻的皺紋,恰巧遮掩住瞳孔中那異樣的光芒。
林天如只是納悶,但並沒有追問下去,只是陪在一旁看雨水淅瀝嘩啦。
分分鐘過去,少年些微感到不耐煩:「……主教,考試──」
「出去。」羅勝揚硬生生打斷林天如的話。
「什麼?」
「走出去外面。」羅勝揚再次發出命令。
「外面在下雨……」
大手一推,林天如往前踉蹌。站在大雨中,很快便濕透全身。
「走到圍牆邊。」羅勝揚語氣冷漠,絲毫不把淋雨的學生放在心上。
林天如不解為什麼主教要這樣對待自己,身體卻不由自主的接收命令、擺動雙腳走到圍牆邊。而在場的另一人則撐著傘在雨中朝少年邁進,直到兩人僅一步之遙。
「別恨我。」
羅勝揚大傘一丟、雙手抓住林天如雙腳,繃緊全身力量便將少年往圍牆外丟下。
林天如還沒來得及搞清楚發生什麼事,便眼前一黑、再也感受不到人世間的一舉一動。
倒數
主要的原因是,我怕說好的二十八片寫不完結局......差點爆字數Q_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