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時,歐姆仍是昏迷不醒,奎斯莫心想再擔憂也不是辦法,況且還有該做的事得做……
之所以這麼做,多半也都是為了那個死胖子!
他來到與瑪璃約定的地方,邊境兵營近郊──
躲在暗處的瑪璃,見到奎斯莫顯眼的身影,才敢從陰影中現身,她臉上全寫著擔憂。
「奎斯莫,歐姆他還好吧?」
「還活著,不過似乎暫時醒不過來……」
「嗯……還活著……就有希望……」
瑪璃表情雖是鬆一口氣,但是憂慮仍未消散,奎斯莫知道她的心情,想必她提心吊膽整個晚上吧?也真是辛苦她了……
這傢伙雖然是不死族,但確實不是壞蛋。唉,也不曉得她昨晚過得好不好?剛從不死詛咒中解放會不會哪裡感到不適……
「昨晚妳待在外頭會冷嗎?」
「目前血液沒什麼溫度,感受倒是還好,但再過幾天,要是身體狀態漸漸改變,那肯定有得受了。」
「也只能再觀察了。」
這畢竟也是第一次遇到從不死之力解放,而回歸人類情感的亡靈法師。
「預防萬一我會幫妳留意禦寒道具,那吃的東西呢?妳在當不死族亡靈法師時,吃的東西一定很不正經。」
「非常不正經,講出來一定會嚇死你。」
「喔,那還是別說了。」
總之準備點正常的食物給她。
要是知道她從前吃什麼後後或許會感到反胃吧?奎斯莫不由苦笑,瑪璃也跟著苦笑。
「呀呀……瑪璃的感情又變豐富一點了呢,表情比昨天還自然很多。」
「當然,既然好不容易變回人類……就要更努力變回人類。」
「嗯……這句話真哲學。」
瑪璃又被逗笑了,但笑著笑著,笑容卻逐漸複雜……有件事瑪璃相當在意,看著奎斯莫瘀青的臉龐,笑容確實難以維持。
「是說……你是不是昨天挨揍了?」
「這倒不必在意,只是被一群蠢蛋嘲笑,就沉不住氣就跟他們起衝突罷了。」
瑪璃側過頭,並且緊緊皺起眉頭。
「為什麼嘲笑?」
「嘲笑我們是不自量力的笨蛋吧?但嘲笑我倒還好,嘲笑歐姆就不行。」
「被嘲笑一定很不開心,不論是嘲笑你還是嘲笑歐姆都是如此,但為什麼你會這麼努力捍衛歐姆的名譽呢?」
「曾經我跟歐姆聊過彼此的夢想,我只是想學書中英雄快樂練功打怪談戀愛……」
奎斯莫露出自嘲表情,樣貌相當苦哈哈。
「而歐姆不是!歐姆想打敗不死族是因為必須守護麋鹿村家人!甚至不懼一切地敢與妳直接對抗,因此差點送命……」
「這確實是我不好,嗯……我能懂歐姆令人動容的夢想……那傢伙也是笨得很可愛的人呢……」
瑪璃神情複雜,雖然並非自己所願,但當時下重手的人確實是自己……只能全心為歐姆祈求平安……
但奎斯莫的夢想,卻有點聽不懂。
「話說……什麼是練功打怪談戀愛?」
尷尬的奎斯莫視線真不知該往哪兒擺。
「呃……英雄故事中的英雄除了一面英勇地與不死族戰鬥,在交女朋友的……那方面,也要很擅長……」
「所以,其實奎斯莫……想交女朋友?」
「哈哈、哈哈,這很蠢吧?我小時候就憧憬著浪漫的英雄愛情故事,一直有著可笑的夢想,然後費盡心思鑽研如何泡妞的技巧,變成浮誇的聖騎士。」
經歷歐姆事件的衝擊,加上這幾天也一直泡不到妞,明白原因後,他總算說出真心話。
「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可以當奎斯莫的女朋友。」
「欸耶?」
奎斯莫傻眼。
「因為奎斯莫幫助我,我也要幫助奎斯莫,能幫助奎斯莫實現夢想,我很樂意!」
雖然聽起來很像是開玩笑,但……瑪璃臉龐既認真又嚴肅。
好可愛的表情……看得奎斯莫感到耳根子有些發燙……
唉呀,幹嘛緊張?
心臟拜託不要撲通撲通地狂跳好嗎……
啊啊啊,這絕對很奇怪!
「不行……」
「這……不是奎斯莫的夢想嗎?」
「但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那、那個太突然了……」
「難道說,奎斯莫是在害羞嘛?」
不可能!自己明明是以厚臉皮聞名邊境兵營的,不可能如此羞赧……
聖騎士可是神態自若、優雅而有禮的職業,厚臉皮是必備技能,還得振作才是!
「畢、畢竟我們才剛認識沒多久,又、又是跨種族的談戀愛,總、總要做好心理準備……」
「喂,很失禮唷,好歹我原本也是人類!」
「我知道,但是我絕對沒有種族歧視,就算瑪璃小姐是僵屍也沒關係,可愛就是正義嘛……只是……」
「等等!可愛就是正義?你剛剛是說……我、我……可、可愛?」
「欸?怎麼換妳結巴了?」
「人家哪、哪有……可、可愛……不要亂說……」
糟糕。
根本超可愛。
在一處通往南方的荒野小徑,由於不死詛咒的原因,四周寸草難生。
瑪璃套上連帽斗篷,斗篷巧妙地遮蓋了她蒼白的臉蛋。
此刻的她正跟著奎斯莫前往某處,心中陰霾使她哀怨地望著前方傢伙背影。
「嗚,人家不能當奎斯莫的女朋友嗎?」
奎斯莫額角沁著汗珠。
「聖騎士被女孩子倒追很丟臉。」
自己明明就是為了追女孩才當上聖騎士,遇到這狀況,竟會緊張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瑪璃則困惑地戳戳自己嘴角。
「你是不是不喜歡人家嘴角的縫線?但這東西拆掉人家的嘴巴會裂開呀……嗚嗚,真的好醜,難怪你會不喜歡我。」
「喂,別因為嘴角的縫線感到自卑啊,那絕對不是問題啊,還有我不是說過瑪璃很可愛了嗎?」
「噫!人家哪、哪有……可愛……」
奎斯莫用手摀住嘴巴,尷尬得不知道該露出什麼表情……又來了!
真該死,整個被這傢伙萌得一塌糊塗……為什麼一害羞還會發出「噫」那麼可愛的聲音啦!明明只是一隻不知道是人還是僵屍的亡靈法師!
說來也怪,以前在搭訕其他女孩子還有搭訕魔法師小姐都沒有這種感覺……
唉,是說聖騎士跟亡靈法師交往會不會遭天譴啊?為正義之神效力的神聖騎士勾搭上邪惡不死魔帝的爪牙……糟糕,這種悖德感讓人好興奮。
不行!不行!
無法確定瑪璃到底是真的喜歡自己,還是只是想報答自己的幫助。
如果是後者,感覺也不太對勁,這奇怪的要求絕對不能隨便答應。
「妳是不是沒有被轉化為亡靈法師之前的記憶?」
聽奎斯莫這麼一說,瑪璃面露痛苦地按著額頭。
「想不太起來。」
也是,她果然沒有之前的記憶。
「妳就是因為失憶才會沒有常識,欠缺常識,才會無法正常思慮感情事,所以我才先不答應妳。」
看瑪璃的表情就快哭出來……奎斯莫慌忙安慰著。
「啊,請別露出那種表情……總之因為如此,我才沒辦把給予答覆,請再給我點時間,一切還說不準。」
「嗯……」
「但在那之前,我會幫妳搞清楚一些事。」
奎斯莫停下腳步,眼前是一座舊村莊。
殘敗的圍籬包覆著老屋群,圍籬上四處有刀痕,也多處有修復與補強的痕跡,種種跡象顯示著此處飽受不死族侵擾。
「我們到麋鹿村了。」
瑪璃不解,據說這邊是歐姆的故鄉,而奎斯莫待她來此處,又是為何?
「為何帶我來麋鹿村呢?」
「我想,如果來到這邊,也許會有辦法請這邊的居民幫忙安置瑪璃吧。」
「我可是亡靈法師,看起來也不太像人類,怎麼可能……」
「也許會有。」
不等瑪璃反應,奎斯莫馬上抓起她的纖手,強硬地將她拉進村子──
「可別忘了,我奎斯莫大人可是邊境最強的『推理聖騎士』。」
「推理聖騎士是什麼東西呀?我可是第一次聽你說,是不是在說嘴呀?」
「依我驚人的推理,瑪璃跟這座村子有驚人的關係。」
「欸耶?」
「總之,先找到居民再打聽看看吧!」
這村子相當冷清,他們找遍許多地方,卻找不到半個人,也沒有半隻麋鹿……明明就叫做麋鹿村……
在找遍四周苦尋無人,就快要放棄的時候……
好不容易終於在田裡找到一位在採收南瓜的武裝大嬸,那名大嬸很驚訝,因為會來此處的全是稀客。
「大嬸您好,在下到訪此處是想打聽一些事,請問……您認不認識歐姆?」
大嬸停下手邊工作,張開缺牙的嘴,她聽見了熟悉名字!
「俺認識!俺認識!歐姆那胖弟弟俺從小看他長大!儂是歐姆的朋友喏?」
奎斯莫使勁忍住不讓自己笑出來──這座村莊的腔調真的很歐姆。
「是的,我們是歐姆的朋友……既然大嬸認識歐姆,我有個問題想請教……」
「儂是歐姆的朋友!儂問!都問!都可以問!」
「聽說,毆姆有個妹妹,幾年前被不死族抓走,是真的嗎?」
聽到這問題,大嬸沉默不語半响,竟然噴起口水跟眼淚,嚎啕大哭。
「嗚嗚嗚,對喏,這回憶好悲傷喏喏喏!她是麋鹿村最可愛的女娃娃喏喏喏!很淘氣卻很善良的娃娃,都是一時貪玩才會被不死族抓去,也不知道是被吃掉還是……」
「大嬸……請您先別哭了,她是不是長這個樣子?」
瑪璃跟大嬸還沒反應過來……奎斯莫忽然掀開瑪璃的連帽斗篷!
大嬸張大嘴巴,停止哭泣。
瑪璃搞不清楚狀況地側過頭眨眼。
「嗯?」
村莊的集會處,在非常隱密的房屋中──必須經過相當複雜的暗道才能通達此處,四周也有不少掩護結構,想必也是為了躲避不死族侵擾才如此謹慎。
奎斯莫哈哈大笑,村民熱鬧歡騰。
瑪璃也非常開心,覺得是在作夢,心中並不是很踏實……
自從確定瑪璃身分後,他們就受到麋鹿村的熱烈款待──
但瑪璃還是一頭霧水,自己都忘光以前的事了,為什麼身世竟然還會被奎斯莫給猜到?
村民們很歡迎瑪璃,就算她沒有記憶,卻能聽著熱情的村民說著以前她跟歐姆所發生的事……其實大多也都是歐姆那笨蛋的糗事!
大家越說越興高采烈,可是瑪璃總覺得某處不太對勁,最後她終於發現麋鹿村的村民多數是老人與小孩,青壯年人口簡直少之又少。
想跟奎斯莫說點什麼時,奎斯莫卻先開口嘟噥了……
「這村子真是慘,外出勞動的青壯年大多都被不死族殺害,死到只剩老人跟小孩……」
「嗯……」
瑪璃感到哀傷,這個地方非常溫暖,村民即使知道自己是從不死族詛咒回歸的人類,卻非常樂意地答應收留自己……
只因為自己從前就是這裡出生的居民。
她非常願意把這當做自己的容身之處,自己的家!就算沒有記憶,還是打從心底非常喜歡這裡!
如果自己留下來,絕對可以保護這個村子吧?她暗自下定決心。
也為了實現那昏迷的哥哥的願望……
這天過得特別快樂,夜色馬上降臨了──
奎斯莫起身向大家拜別,既然安頓好瑪璃,他也終於放心,才能打道回去兵營。
對於奎斯莫,瑪璃有著千千萬萬的感激,累得開始打盹的她,驚覺奎斯莫已打道回府,立刻慌忙追出屋外,試圖尋找那道溫柔可靠的身影──
月光染銀了整個老舊村莊,月光使瑪璃跑出村子,踏上荒野小徑發現了奎斯莫的身影。
她呆呆地從他身後看著那身銀十字盔甲所泛映的銀光……
溫柔的月光包覆著他……那彷彿就是他的溫柔所散發出的光芒……
究竟為何他會如此溫暖?
為何他會給自己找回那麼多珍貴的事物?
她心頭一熱,忍不住對著那背影高聲呼喊──
「奎斯莫!你為什麼能知道我是麋鹿村的人?為什麼知道我是歐姆的妹妹?」
銀光的聖騎士回頭,搔著鬢角,悠悠地說道:
「妳讓自己的哥哥受到致命傷,才會太過傷心喚醒身為人類的感覺,進而解開不死詛咒吧?」
「如果單憑那件事的話,也無法肯定呀?」
「妳再想想,為什麼恨透不死族的歐姆原本有機會把妳殺死,但卻停手了呢?」
原來如此……原來是那樣嗎……
瑪璃眼際逐漸模糊,並紅了眼眶。
原來那傻傻的大哥,早在下手前看清楚自己的樣貌,才會認出自己的身分……
「沒錯,歐姆無法下手,就是因為妳是他重要的人。」
奎斯莫甩著食指,接著指到瑪璃身上。
「反之,妳也是體會到親手刺穿他的痛苦,心臟才會再次跳動。」
並輕輕抿起笑容反問瑪璃:
「如果他不是妳很重要的人,會有那麼強勁的效果嗎?」
自稱是『推理聖騎士』的奎斯莫,也逐漸把瑪璃心中的謎團之霧給驅散……
「歐姆曾經說過他有個妹妹被不死族抓走,然而,妳是不死族的亡靈法師,看起來又像年輕可愛的妹妹,嗯,我想答案就十之八九了。」
啊,竟然……
想到自己的兄長歐姆,瑪璃內心擔憂全然湧現而出,現在歐姆還躺在邊境兵營的醫療站,也不知道哪時候才會醒來……
「嗚嗚……歐姆,哥哥……」
「放心吧,愚蠢傢伙的命就跟蟑螂一樣硬,那個死胖子會沒事的!」
「可、可是,都是因為我,他、他才會差點死掉……嗚……」
「我猜他並不會後悔,雖然一切都是巧合,但他也會為拯救了妳而感到無比開心的。」
「真、真的?」
「當然,他為了守護大家而不顧一切去對抗不死族……最後誤打誤撞拯救了妳,這更證明他的夢想,冥冥之中會帶來幸運,最終可能將會為這個世界,帶來曙光!」
奎斯莫將十字鳶盾扛於肩上,抬頭望著星空,瀟灑前進。
「也因此,我才能夠明白,要成為英雄之人,不應該只憧憬成為英雄這件事,更不該只想著當英雄泡妞,而是該以拯救世界為己任,也該以拯救世界為夢想。」
月光下的銀光聖騎士,毅然身影聖潔而堅穩,身上倒映的銀亮光芒,彷彿天堂的皎潔聖光──
「因此,我決定我追隨妳大哥的腳步,全力去打敗不死族,帥氣地拯救世界!」
因為歐姆的關係,奎斯莫才能明白……他所憧憬的『英雄願望』的真正意義……
「等那傢伙醒來,『邊境邊緣人』將會凝聚大家的思念,一舉反攻不死魔境!」
瑪璃望得入迷……不禁深深覺得眼前的那道身形……
絕對是英雄的背影!
~END~
後記:
當時這篇在撰稿時,正逢聖誕節。
於是在決定男女主角名字時就很沒頭沒腦地使用了「瑪璃、奎斯莫」(超廢取名法),算是一個算不上彩蛋的彩蛋,另外麋鹿村也是因為聖誕節的要素才叫麋鹿村,但整體來說,整篇故事都跟聖誕節一點關係都沒有。
我很喜歡奎斯莫的轉變,他很白目、很KY,連我也會翻他白眼。起初,他對於『英雄』的理解很片面、很膚淺。直到他認識了歐姆,一開始瞧不起他、漸漸理解他、最後從他的英勇的行為中領悟到英雄的真義。
而酒館打架那邊,奎斯莫說出心聲並得到魔法師小姐的認可,這是我自己對這篇故事最喜歡的地方。
最後,各位如果喜歡這篇故事,也請訂閱我的小屋唷。這邊會非常謝謝各位的支持,然後以此作為動力,繼續執筆寫出能讓各位度過一段輕鬆時間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