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教師Reborn】番外．聖誕賀文_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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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六點，我獨自走在無人煙的街道上，天色還未完全明亮，但也非入夜般漆黑，那是種介於灰紫白色的糢糊特區，像盤古開天的神話故事中的情節，時機到了，盤古醒來，他大手一撐，長腳一頂，這片混沌的太虛便分離成天地，世界的雛形便這樣子產生了。
　　
　　在呼吸氣息吐納間，從鼻腔到氣管到肺泡到心房，確實地感到到冬天的透心涼，在推開溫暖家門，迎面襲來的冷風刺骨，裸露在空氣中的肌膚觸電般的酥麻反應由內到外心，狠狠地來回竄了好幾遍。
　　
　　心底不爭氣地萌生出打退堂鼓的念頭，但已經潑出去的水，又如何能收回呢？身後送我到玄關口的奈奈媽媽一臉地不贊同，說那麼冷的天氣，怎麼不多睡一點呢？
　　
　　其實，我何嘗不想待在暖暖的被窩裡多賴床一會，多睡一會，在冬天是最讓人感到幸福的事情。可是自從淩晨三點半被那個怪夢給嚇醒後，我就再也無法入眠，心有餘悸啊！
　　
　　頂著二圈熊貓眼，我拖腮呆坐在窗前，翻白的死魚眼死盯著那片雲層很厚看不見星光的天空，等待黎明到來，雖然中間仍是不敵倦意有打幾個小盹，但還是不敢太放心入睡，有點擔心那驚醒自己的18禁春夢還會接續演下去。
　　
　　終於等到東方山坡露出白肚，立即更換便於活動的長棉褲及寬大的連帽外套，打算重拾每日半小時的晨練。因天氣寒冷給自己找五四三的藉口中斷練習，也許就是因為這種無法堅持到底的惰性，所以自己對季節天氣的轉變太過敏感。
　　
　　愈害怕的事就愈容易發生，應提早面對，事前做好準備才是上上之策。
　　
　　跨出第一步，便會發現其實冬天冷冽的氣候並沒有想像中那麼難適應，多半是懼冷的心理作用誇大了感官神經。
　　
　　我回頭，微笑地向奈奈媽媽道別，應諾會在七點前回家吃早餐。
　　
　　散步、快走、慢跑，讓身體各處開始熱絡起來，一切循序漸進，不求功好急，在規律中調整自己的呼吸節奏，適應後習慣，習慣後順手，今朝的心情也連同煥然一新。
　　
　　我一路慢跑到並盛町大公園的出入口，打算繞著公園裡的人行道速步競走，為今日的晨練落下完美句點。
　　
　　雖然是冬天，但仍有不少早起的民眾在廣場上運動：一群老人家伴著收音機的音樂在打太極拳，也有媽媽們結伴騎腳踏車沿著湖面而行，還有不少年輕人帶著狗兒慢跑，主人寵物一起維持健康順便增進彼此感情。
　　
　　公園裡的人像是事前說好的般，大家要一同享受這美好的清晨，打過照面後各自就定位，嚴守本分絕不做出會給他人帶來困擾的行為。不論來去的人數多寡，增加或減少都不會打破現在的和協感。
　　
　　我選擇快步急行的運動項目，在公園臨湖的紅磚步道上前進。當我面朝左方邊欣賞這座人工湖泊的美景時，一顆黃澄澄的鳳梨從我右手邊的草坡上滾落下來。
　　
　　我的動作就因此定格了，跨出去的腳像釘在泥地上，動彈不得。目光追逐著那鮮明的色彩，跟著它走動。
　　
　　圓柱體的水果比起球型水果，掉出購物袋同樣要花點力氣去追才能讓它停下來，更何況是下坡路段中間沒有任何障礙物，它愈滾愈快，最後噗通一聲，沉入湖中。
　　
　　「鳳、鳳……梨？」我捏了捏自己的臉，不是自己還在作夢吧。我看前看後，就那麼巧此刻並沒有任何人經過這裡，這條步道上只有我一人。
　　
　　這一定是錯覺吧……無視湖面上掀起的陣陣波紋，閉上雙閉，我在心底不斷催眠自己。聽見斜坡那比人還高的雜草叢後傳來悉悉窣窣的聲響，似乎有什麼東西要從草堆後冒出來，我不作二想，腕上的銀環隨意志幻化成長棍，做好迎戰之姿。
　　
　　來了！那東西要現身了！
　　
　　草叢後出現的是……至少十顆以上，甚至數量更多的鳳梨大軍？它們挾以千軍萬馬之姿，不斷從草坡上滾落下來，我沒打算要逃，在夢中我拿對方沒輒，現實世界這筆帳一定要討回來。
　　
　　你這個變態鳳梨，別以為你身上的瘀青消退了，我就認不出你來了！先把你收集起來，再拿去賣給水果行，助你早日達成想讓人吃下肚的心願！我迅速揮動手中的銀棍，將滿地的鳳梨一顆顆地挑起，使其正立於泥地上無法繼續滾動。
　　
　　眼下只剩最後一顆，在那黃色的物體經過我面前時，用銀棍擋住它的去路，以腳尖施力踢起那枚小傢夥，飛到半空中落下時讓我接個正著。想要投湖自盡？那樣子太浪費了，還不如乖乖成為人類腸胃所需的養份，盡生為你水果的本份吧！
　　
　　滿地的鳳梨楞在原地，沒有袋子沒繩子，我要怎麼搬運他們？哎……如果有民眾路過這裡的話，我就直接免費贈送掉了，帶回去切片打汁做佐料皆可，人要多吃水果可益身心健康哦！俗說，早起的鳥兒有蟲吃，並盛町早起運動的人兒有鳳梨吃哦！
　　
　　當我心懷不軌、正想對這些鳳梨做某些壞事時，坡上的草叢裡跑出一條人影，氣喘噓噓的模樣，此人應是一路急奔而來，她的懷裡抱著不少鳳梨，當她發現我腳邊成堆的鳳梨小山時，整個人的緊張神情也舒緩下來。
　　
　　對方的注意力全放在這些黃澄色的水果上，沒有看清她眼前的人是誰，在知道這些鳳梨沒事後，便連忙彎腰鞠躬向我道謝，說我幫了她一個大忙。
　　
　　「庫、庫洛姆？」為什麼她帶著那麼多鳳梨出現在這裡？
　　
　　「咦……菱鏡大人？」庫洛姆聽見我的聲音後，抬起頭來，臉上的表情是同樣詫異，沒料到我會出現在這裡。
　　
　　「早上好。」她又再次行了個淺禮。
　　
　　「這裡沒有大人，現場只有二位正值豆蔻年華、秀色可餐的少女。她們的關係是夥伴朋友，除此之外沒有第二種選擇，所以我的名字後面無須加敬語，明白嗎？」聽見什麼大人的話詞令我的額角佈滿黑線，不喜歡她對我表現出突兀的敬語謂稱，過份強調彼此的不同。
　　
　　「你平時喊他們的名字也會如此生疏嗎？」他們指的是庫洛姆的伙伴，忠心追隨六道骸的犬和千種，同樣也是黑曜中學的學生。
　　
　　我是真心想要和庫洛姆維持這段友誼。
　　
　　不要只是因為利用，才刻意走進彼此的生活中，我不是棋子，可以任人擺佈，不是用完即扔的道具，從來都不是。行動上願意配合，單純出自於內心的意願，因為是朋友，所以我幫忙啊！
　　
　　在我的注視下，庫洛姆神色顯得有些遲疑，似乎仍顧慮些什麼、有某種因素讓她心底放不開。見她為此蹙眉為難的模樣，任誰都於心不忍。
　　
　　罷了！強人所難不是我的作風，對方愛怎麼叫就隨意吧。反正只要我認定她是我的朋友，這一點就足夠了。
　　
　　「這……是你的？」我舉起手中的鳳梨詢問，庫洛姆點點頭，原本是想把東西還給對方，不過她懷中的鳳梨也已經氾濫到要滿出來了，還是我先替她拿著好了。
　　
　　「讓我幫你吧！」我指了指滿地的鳳梨，只靠她個人赤手空拳地肯定無法全部帶走。
　　
　　我彎下腰，也開始拾起水果在懷內，多到彎個腰就它會掉出來了，但還是有為數不少的鳳梨遺落在地上。
　　
　　「請用這個。」庫洛姆遞交了空的麻布袋給我，她的身上也揹了一個，看來她是有備而來的呢！把懷中的水果裝進袋子前，我發現裡頭還放有底部破掉的袋子。
　　
　　我想庫洛姆應該是在提這些水果時，提袋子承受過重而爆裂開來才讓這鳳梨滿地滾，她在後頭追著撿拾它們。
　　
　　不過，為什麼庫洛姆要帶著那麼多鳳梨上那去呢？我默默地撿起一顆鳳梨，扔進袋內，不斷思考這個問題…是最新減肥偏方？拿它來泡鳳梨美容浴？把它當成手榴彈攻擊敵人？
　　
　　天馬行空的亂想，不如開口發聲詢問事情的真相。我提起袋子，走向蹲在另一旁的庫洛姆，她也正巧要起身，我們彼此面對面，「我這邊收拾好了。想要搬到那裡呢？一起提過去吧！」
　　
　　庫洛姆點點頭，我跟在她後頭爬上小坡、穿過比人還高的草叢……
　　
　　哇！這是什麽鬼東西？遠看以為是真人，近看才發現是用鳳梨堆疊出來的假人。不能說栩栩如生，但人體的輪廓是拿捏的恰恰好，移放在田裡可以代替稻草人驅趕偷食稻穀的麻雀吧。
　　
　　只不過製作這尊假人成本有點高，還要配合水果產期，再加上這玩意不是人人都會弄的。庫洛姆的超前衛藝術方面的潛能在這尊鳳梨人身上展露無遺。
　　
　　「這、該不會是……六道骸吧？」一向討厭鳳梨的庫洛姆，竟然會破天荒地搬運大量的水果到這隱密的地方，除了這個答案，我想不出還有什麼其他可能性。不是西瓜不是香蕉，偏偏是長得像那傢伙的水果，六道骸在我的心中已經和鳳梨劃上等號了。
　　
　　庫洛姆屬於無口型的少女，話不多，鮮少主動表達自己的意見，她對任何人都是隔了一層防彈破璃在對望的，除了她所認定的同伴之外。
　　
　　六道骸他們同掛的人就不用說了，彭哥列成員中也僅有被庫洛姆尊稱一聲「Boss」的阿綱才能敲叩她的防護罩吧，不過能不能進入心房還是要看房間主人的意願了。
　　
　　她點點頭，將揹在肩上的提袋輕輕卸下，從袋內拿出二顆鳳梨走向假人，續繼她未完成的工作。
　　
　　原來庫洛姆想要效仿三太子傳奇故事內的片段情節：哪吒的師父太乙真人借了蓮花與鮮藕為身軀，使已死的哪吒還魂再世……看情況，而她打算用這些鳳梨來做法嗎？
　　
　　等等，六道骸沒有死吧！
　　
　　「已經一個星期了……我感應不到骸大人的意識，無論我再怎麼呼喚他都沒有回應……以前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種情況……」庫洛姆將手中的鳳梨填滿假人肚子部位的缺口，說話的嗓音輕弱到我以為她僅僅只是在自言自語，並不是對我說話。
　　
　　我走近她，放下袋子置於草地上把鳳梨遞給她。
　　
　　「我好想骸大人……」紫水晶的眸子盡是濃濃的哀愁，盯著我彷彿在等待著我的回應。
　　
　　「也許他正在忙些什麼事吧。」避開她的注視，我再度彎腰撿起一顆鳳梨交到她手上。現在我也只能往好的方面去安慰她。絕對不可以說昨晚他還出現在我的夢中，還對我……該死！一回想到那亂七八糟的夢境，原本平息的怒火又二度冒上來了。
　　
　　在夢中我無法控制場面的發展，但我可以決定何時結束它，畢竟那是我的夢，所幸在千鈞一髮之際，我醒來了。不然，再續繼下去我就會……不再多想，還是趕快忘掉那場惡夢啦！
　　
　　「犬很生氣，因為我不能感應到骸大人的存在。當時一旁的千種雖然沒有說些什麼，但我知道他們都很擔心，我真氣自己無法做好連結他們與骸大人的工具。」少女盯著黃澄色的鳳梨，瘦弱的肩膀也跨了下來。
　　
　　「這不是你的錯啊！庫洛姆。」你不是手機之類的通訊儀器，連不上線怎麼能全歸咎於你的能力呢？也許是對方那裡的收訊不好，對方關機，在還沒有搞清楚事情發生的原因，不要全把責任往自個兒的肩上扛，好嗎？
　　
　　費盡唇舌說了這麼多，對於少女低落的情緒似乎一點效果都沒有。我輕嘆了一口氣，也只有那個辨法了吧，我朝她說道：「不保證一定有消息傳來，我可以幫你打聽看看那裡的情況。」
　　
　　果然，心病還要是要心藥醫，按對按鈕就會有反應。為了六道骸，原本情緒起伏變化不大的少女，平靜的臉上綻出欣喜的笑容，像金黃朝露下盛開的紫色蓮花般清純、動人。
　　
　　解開心結後，和庫洛姆的氣氛也比較熱絡，雖然彼此談話中仍是我較多話，她偶爾才應上幾句，不過情況是比之前要良好的多了。我問到她為什麼要在公園裡堆假人，這兒又冷又沒什麼人煙，對任何孤身行動的女性朋友來說，都是不安全的。

　　她回答：因為上回犬曾經將鎮上所有水果店裡的鳳梨全帶回黑曜中心，讓他們連坐下的地方都沒有，這讓一向冷靜自恃，不管閒事的千種也抓狂了。為了避免重蹈覆轍，所以她不敢把這些水果帶回去，只好趁天未亮前將這些鳳梨搬移到這塊，沒有人會經過的空地，讓她圓一個夢。

　　這類怪異行徑是很難讓其他人了解的，每個人都曾經想過，要做那麼瘋狂的事情，有些人付諸行動去做，有些人藏在心底只當作遙不可及的夢，全看自己的決定。用鳳梨堆出幾個假人也不是什麼壞事，和他們說一聲應該會被接受吧！

　　畢竟鳳梨是六道骸的遠戚嘛。我沒有看到藍鳳梨，只有幾顆還未成熟的青綠色鳳梨，來不及更換黃衫便被提摘折下來，裝箱分送到各家水果店裡販售，在商品架上靜靜等待買主到來，現在與其他水果命運不同的地方是：它成為少女寄託思念的一小部份，和其他同類一同拼湊起來。

　　庫洛姆走到假人身後填補右背上的空缺，我則站在它面前仔細揣測作品完成後會是什麼模樣。掌心觸鳳梨人的胸口，我在腦海中勾勒出對方的輪廓，猜想六道骸十年後的模樣。關在水牢裡的他也會成長嗎？

　　彼此不約而同低聲輕喚對方名字，而遠方的那人是否聽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