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斜斜的照進山洞裡,映在龍騎士臉上。他掙扎了一下,擠擠眼睛,慢慢醒來。
醒來的時候,他先是覺得奇怪──原本,日出時候守在洞口的人會叫他們起床。或者當全員一起行動的時候,公雞騎士會忍不著跳出來晨啼⋯⋯但今天竟然都沒有⋯⋯他左右看了一下,發現其他人睡覺的位置都空蕩蕩的。山洞裡只剩下他一個人⋯⋯其他人到哪裡去了?
按照慣例,龍騎士先將水壺裡的水喝光──他相信這樣的習慣對身體很好──接著才拎起黑劍,朝山洞附近的小溪走去。
平時料理三餐的石頭平台這裡也沒見到人影。龍騎士一邊堤防著小丑是不是會突然冒出來襲擊他,一邊洗了把臉,才前往下一個地點。
森林中有一塊空地被規劃成伐木、製作道具的工作區。這裡也沒有人。森林靠近沙灘的這個區塊是製作木筏的地方,木筏還在,但依舊沒有見到人影……他們到底去了哪裡?
小島不大,沒剩幾個地方可以去找……小丘上的房屋?……龍騎士雖然不覺得他們會在那上面,但好像也沒有別的可能性了。
「?」
房屋中散發出不尋常的藍色光芒,龍騎士認得這個現象……是魔法!魔法使他們找到足夠的魔力來驅動傳送魔法陣了嗎?太好了!……但他們怎麼會沒有叫醒他?他們難道想要拋下他不管,直接回到原來的世界去嗎!
「停下來。」犬人從門邊現身,擋住入口。龍騎士注意到他手上拿著公雞騎士的藍劍。「你不能夠進來。」
「為什麼不行?」龍騎士立起劍刃,準備戰鬥,「為什麼不讓我跟你們一起回到原來的世界去?」
「因為──」
「就讓他進來吧。」屋內傳來魔王稚嫩的嗓音,「有些事情要說清楚,以後才不會有麻煩。」
「是。」
犬人垂下藍劍,退進屋內──龍騎士沒有看過犬人這樣的態度……就好像……魔王是他的「主人」似的。
原本擺放在大廳內的桌椅櫥櫃都被丟到屋外,空出來的大廳地板上有一張鮮血繪製而成的巨大魔法陣──傳送魔法陣。魔法使在中心點念咒、魔王、抱著顯微鏡的煉金術師、拿著奇怪棍棒的商人都在魔法陣內,犬人則站在魔法陣邊緣上,防著龍騎士。
「這是怎麼回事……你們是什麼意思?」龍騎士問。
「說來話長……而且串聯起這一切細節的人現在正在專注施法……算了,就由我來解釋給你聽好了。」魔王扭扭脖子,開始說明:「首先呢,魔法使說過,這座孤島似乎會吸引一些其他時空的東西過來……像是你手上的黑劍和狗狗手上的藍劍就是最好的證明,還有黑白書跟那隻藤蔓魔物,都是從『類似』於我們的世界中掉落到這座島上的。」
……這不是廢話嗎?龍騎士握緊劍柄,額間冒出了冷汗……是因為沒有料想到日夜相處的同伴會變成現在這樣敵對的關係而感到緊張嗎?……龍騎士覺得肚子有點怪異。
「在這許許多多有用的、沒有用的『時空漂流物』中,最奇怪的兩樣東西,就是那把釣竿,跟這兩本魔導書了。」魔王伸出手來,黑白魔導書從她手掌裡冒了出來。「直到現在,魔法使應該都還沒有跟你們說過關於這兩本魔導書的事情吧?……這兩本魔導書是用我們世界的文字寫成,但是內容……卻記載著我們世界的過去、現在和……『未來』所發生的重大事件。」
「!」
不只是龍騎士,魔法陣裡的煉金術師、商人跟犬人也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換句話說,就是『預言書』……這麼說好像又不太正確……正確的說法是『來自未來的歷史書』。」
「來自未來……魔王,妳到底想說什麼?」龍騎士瞇起雙眼……他的腹部一陣絞痛,痛到幾乎要讓他昏過去了。
魔王沒有繼續在「來自未來的歷史書」上面做討論,她伸出另一隻手,釣竿從她掌中浮現了出來:「另外就是這把釣竿。釣竿上雖然寫著我們世界的文字當作裝飾,但釣竿本身屬於這個世界,屬於這個時空……那麼問題來了?為什麼一把『這個世界』的釣竿上面會出現『我們世界』的文字呢?那是因為──」
「那是有人後來繪製上去的。」
魔法使停止念咒,一邊用袍袖擦拭汗水,一邊接續著說:「這座島上的氣場很亂,跟其他世界的靈脈很靠近,所以才會出現這麼多漂流物……所以我想,這一棟建築,應該就是為了研究連結其他世界的方法,所漸成的研究所。他們不只想要連接上我們的世界,還有其他世界……像是對我們來說是『未來』的那層時空,所以黑白書才會出現在這裡。還有那個藤蔓植物,那應該也是從某個我們所不知道的時空掉落到這座島上來的……這麼一來,島上所發生的各種現象就能解釋得通了……那一位發狂的小丑應該就是這裡的研究員……可能是在研究計劃終止,人員撤離的時候堅持要留下來……或是其他理由……我不知道……總之他被留在島上……經過了久到足夠讓人瘋狂的時間後,才變成我們看到的樣子。」
「準備好了?」魔王問。
魔法使點點頭:「『基礎矩形』已經架構好了……我需要更多魔力來製作第二層術式。」
「好。」
「魔力……對!你們是怎麼收集到足夠的魔力?我們不是怎麼樣也找不到具有魔力的魔導器嗎?你們是用什麼……!」
魔王將黑白書和釣竿收回體內,擠出一支死雞──公雞騎士的屍體,交給魔法使。
除了龍騎士以外的其他人,見到這一幕,竟然都不覺得驚訝。
魔法使念念有詞的拿出小丑當初襲擊他們時候所拿的短刀,劃開公雞騎士的咽喉。魔法使丟掉刀子,用手掌小心翼翼的接住鮮血,蹲在地上繪製第二層魔法陣。
「你們竟然把公雞騎士給……」
魔王聳聳肩,說:「沒辦法呀。在這裡連結不上我們世界的靈脈,小島上也沒有自然魔力,更找不到含有魔力的道具……幸好,我們每個人的體內都有魔力存在……否則像我這種靠魔力維生的幻形怪就會在跨越時空的瞬間就死掉了吧?不過三個月的時間……也差不多到了我能夠單獨活動的極限時間了呢。」
龍騎士咬牙切齒的問:「所以你們就把公雞騎士給殺了?為了他體內的魔力?……哦,不,麵包師傅呢?麵包師傅也不在這裡……你們也把他殺了?」
魔王拉起袍子……透明的小腹中浮現出被壓縮過的屍骸,魔王「蠕動」了一下,讓麵包師傅的「正臉」面向龍騎士:「有人守夜的時候打瞌睡,所以要接受懲罰呢。」
龍騎士覺得一陣噁心,但空腹的他除了早上喝下的水跟胃液之外吐不出其他東西:「你們……商人、煉金術師……還有你……犬人……你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那兩個瘋子殺害同伴嗎!」
商人掏掏耳朵:「反、反正只要能讓我『活著』回到原來的世界去……這筆『交易』就算划算啦……」
煉金術師抱緊她懷裡的顯微鏡:「我要把這項重大發現帶回去!……而且他們需要我的幫忙……還有就是我不想要死掉呀!」
「你不需要用那種眼神看我。」犬人冷冷的回答,「我本來就是『這邊』的人。」
「?」
「哦,對呀,狗狗當初沒有說清楚呢。」魔王替他解釋,「我們來到這裡的第一個晚上,大家不是有做自我介紹嗎?狗狗他很狡猾,沒有說出自己的職業呢──雖然那是我要他不要說的啦,不過沒想到他竟然可以瞞住這個事實這麼久的時間……龍騎士,你覺得我貴為魔王,會獨自一人在你們人類的王城裡行動嗎?……啊啊啊,對!就是那個表情,看來你已經猜到了呢!狗狗他呀,本來就是我手下的幹部……呣,用你可以理解的說法來說,就是『魔王四天王之一』吧?」
龍騎士不可置信的看著犬人,犬人沒有反駁,也沒有多做解釋。
……沒想到寡言的犬人竟然跟魔王有著這樣的關係。
魔王的身體裡除了麵包師傅外,還有吟遊詩人、畫師和小丑的屍體。魔王注意到他的視線回到自己身上,她放下袍子,遮住身體,在龍騎士問話之前說明:
「還記得嗎?發現小丑不見的人是商人。」
被點名的商人的眼神飄移。魔王繼續說:「商人先將煉金術師準備好的毒藥參在水裡給小丑喝了,接著把他的屍體藏在大樹上,所以大家才會以為小丑一直躲在島上。」
「所以說……打從一開始,小丑就沒有逃走……那畫師跟吟遊詩人是被誰給……」
「畫師是我親自下手的。」魔王像個天真的小女孩一樣舉手,「我的身體能夠穿過山洞裡的石縫,繞過守夜人到外面來……雖然有點麻煩,不過也不能一直用相同的方法殺人呀。要是被其他人發現的話怎麼辦?」
「可是畫師的屍體不是已經被海浪……」
「繩子。先用繩子綁住屍體的話,就可以把屍體收回來了。」
「吟遊詩人也是這樣被你殺死的嗎?」
「不是喲。那時候大家都在一起準備煮飯吃,要是不見的話會被注意到……吟遊詩人是因為煉金術師說她有一籃食材放在那裡,所以才自己走過去……被陷阱吊起來的。」
「陷阱……」
「嗯。只用粗繩圈成的陷阱有點太明顯,所以還有利用釣竿跟『這個世界』的堅韌魚線輔助……這個世界的東西真的很好用耶!希望回到原來的世界以後可以找出製作方法,大量生產!」
那犬人那時候的說明……原來如此,因為他是魔王的部下,所以才說了那些線索想要混淆視聽,讓大家以為兇手是逃走的小丑嗎……?
「小丑、畫師、吟遊詩人……麵包師傅跟公雞騎士也都被你們給殺死了……為什麼!那你們為什麼不殺了我!」龍騎士大吼。
「嗯……一開始呀,是魔法使跟我討論起這個計劃……加上我能幹的狗狗,也不過三個人而已。之後又拉攏了煉金術師跟商人……但我們終究還是少數人……要是走漏風聲的話局是就會被逆轉,很危險的。
「我們小心翼翼的殺了三個人,剩下的麵包師傅跟公雞騎士就很簡單了。至於你……龍騎士,不殺你有幾個原因:第一點,你就算是在睡覺中還是抱著黑劍,保持警戒,想要趁你睡覺的時候刺殺你,不太容易。第二點,我們需要的魔力足夠了,所以殺不殺你都無所謂……不過雖然我們的『燃料』足夠了,但是也不太好意思邀請你加入我們呢。因為你看,你是帝國龍騎士,擁有榮譽心跟尊嚴……我們就猜說你肯定不會認同我們的做法……你一定是那種『寧願一輩子被困在這座小島上也不想要殺掉任何一位同伴』的那種人吧?……我說得對嗎?」
「……沒錯。」
「唉呀。」「耶!」
商人重拍了自己的額頭一下,彈了一枚金幣給煉金術師……他們竟然拿自己的回答來賭博?
「綜合以上三點,所以我們不能事先跟你攤牌,讓你知道我們的計劃。想殺掉你又不太容易──再怎麼說,你也是這座島上戰鬥能力最強的一個人。」魔王說。
「……你們還有什麼遺言要交代的嗎?」龍騎士忍著腹痛,架起戰鬥姿態。
「什麼?……你、你想做什麼?」魔王演技差的裝出害怕的樣子。
「那還用說?你們已經把『罪證』都說清楚了,自然是由我,帝國龍騎士來做為帝國的延伸執法者!由我來──嗚!」
龍騎士鬆手,黑劍掉落,發出噹噹噹的清脆聲響。
龍騎士捧著肚子蜷曲在地上,冷汗沁濕了他的上衣……長褲濕了一片……他感覺自己大小便失禁了。
怎麼回事?怎麼會這樣?……被毒殺的小丑……魔王他們需要煉金術師的理由……水!早上喝下肚子的水!……水被下毒了是嗎!
「你以為我為什麼要花費唇舌跟你說了這麼長一串故事?」
魔王揮手,將那顆印有血手印的怪球砸在龍崎士身上。用來當作頭髮的細枝掉了出來,散在龍騎士身上。
「我這邊準備好了。」魔法使將公雞騎士的屍體扔出魔法陣外,站了起來,「隨時都可以啟動。」
「好。等我一下。」
魔王突然走出魔法陣,將一管竹筒壓在那張畫有恐怖圖像的紙條壓在龍崎士眼前:「我是一位仁慈的魔王,宗旨是不過度使用資源,以免造成生態浩劫……這是解藥。也許你可以跟那顆怪球一起在這座小島上生存……或是用木筏到海上去?……隨便你。這張紙條也留給你吧。給你用來警惕自己不要失去理智,變成孤島殺人魔囉。」
「魔、魔王……可、可惡……」
龍騎士想要撐起身體,但他渾身無力,又跌回地上。
魔王轉身回到魔法陣內,對魔法使打了個手勢。魔法使用手杖重擊地面,他唸出了魔法啟動詞:「link start。」魔法陣升起的強光抹去了他們的身影。
「那麼,再見囉……哦,不,是永別了。」魔王說,「你可以因為你的存在,將這座異世界的小島看作是帝國領土的延伸吧?你可以把這裡當作是你的『領地』,這樣想的話,你也許會比較開心一點喲!」
「魔……魔王!──────」
龍騎士的聲音漸小,魔法使駕駛著魔法陣,帶著魔王、煉金術師、商人和犬人接回到了他們世界的靈脈當中……下一站仍然是能聞到鹹鹹海風的海都。
End.
十人的傳送意外>>人面排球>>藤蔓植物>>記載著恐怖資訊的紙條>>恐怖小丑>>藍黑雙劍、R20、顯微鏡、釣竿、黑白書>>畫師、吟遊詩人之死>>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