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她在一起的第五日。
今天進行畢業典禮的最後彩排,學弟妹們確認完進退場動線後就被送回教室準備期末考,剩下高三留在會場,花了半天把頒獎和其他流程順過一遍。
畢聯會也忙了整個下午,熟悉場控並作彩排後的細節修正。
直到傍晚我才逮到空隙聯絡小曦。
不確定得忙到多晚,所以要她先回去,但她只是淡淡說會在自習室邊看書邊等我。
「多久都沒關係。」
清冷的聲音透過手機傳來,讓我想起她的一雙眼睛。
乍看是凍人的淡漠,實際上清澈無比,探到最深處反而燙人的炙熱。
平常就話少的人在電話裡也惜字如金,可是也像平常一樣,每一句都真切無比,簡單的一言一語就讓人備感安心。
甚至連沉默都變得珍貴。
「我好了就去找妳。」好不容易掛了電話,我輕輕嘆息。
已經開始思念她。
舞台燈忽然爆炸,火球一樣砸下,愣了三秒的大家在第四秒驚聲尖叫。
我一把抓起門口的滅火器,全速衝到舞台前,先用乾粉噴了大火球一圈,然後站到上風處集中根部攻擊。
其他人愣了愣,也拿起附近設置的滅火器衝過來加入救援。
其中幾個男生拿水桶裝了水,一手一水桶跑了過來。
「不准潑。」我冷著聲音叫他們提水桶退越遠越好,眼看火都要滅掉了,現在誰敢把舞台後面佈景毀掉,我就滅了誰。
一場浩劫,匆匆來去。
所幸沒有人受傷,最主要的海報和佈景也沒事,只有地板稍微燻黑。
只是我們為了焦黑的地板、燒壞的主燈,還有白茫茫的滿地乾粉,又忙了兩、三個小時。
晚上九點,畢聯會的每個人都呈現精神耗弱的狀態,喪屍般地離開大禮堂。
被天災人禍累得精疲力盡,我也沒有辦法維持氣力,學校到火車站短短十分鐘的路,被我拖著腳步走了二十分鐘,終於到車站,我不由得整個人沉進到候車席,默默祈禱這個假日可以好好過完,手機再也不要響起。
阿!手機!?
我彈起身,急忙摸了摸外套口袋,再把書包找過一遍,可是怎麼翻都沒看見,一定是剛剛救火的時候,倉促之間弄掉了。
看了錶,九點半,晚自習早就結束,自習室最晚只能待到九點,小曦應該回去了。
她應該回去了吧?
我把書包塞進車站置物箱,直奔回學校。
校門前還有許多自習完的學弟妹,警衛伯伯疏導著家長的車輛,大燈照得夜晚的校門一片黃澄。
和警衛伯伯打了聲招呼,我就往圖書館的方向跑去。
遠遠就看見教室的燈逐一暗掉,很快整棟樓都陷入漆黑。
「啊!」一上樓就在黑暗中看見光亮的人臉,我忍不住驚叫一聲。
「學姊?」她用手機螢幕往我照。
我聽了聲音才知道是小曦,牽著她的手走到一樓走廊,月光斜灑的地方。
「妳怎麼等到現在?」
她不回答,只是蹙起眉反問:「學姊妳怎麼滿頭大汗?」
說著,抬手幫我抹去額頭上的汗珠。
我抓住她的手,對上她在月光下閃爍的眼眸,「對不起,讓妳等這麼久。」
「我說過的......」
我一笑,接續著她的話:「等多久都沒關係?」
「只要等到妳。」她也笑了,含蓄的笑容,穿透人心的那種率直目光。
一瞬間,清澈的眼神忽然迷濛,她反扣住我的手,傾身,一步步靠近。
我不自覺被逼得後退,也是一步步地,最後退到沒地方退了,背緩緩靠在牆上。
我們踏進月光映照不到地方。
黑暗中看不見小曦的臉,但清楚感覺她好聞的薄荷香一點一點侵來,溫熱氣息輕噴在臉上。
唇與唇還未相觸,我用手指抵住她的吻。
「學姊?」聲音明顯黯然許多,她握著我的手力道鬆了幾分,偷偷扯了扯我阻止她的另一隻手。
原本擋下她的親吻,只是有點不甘心又被那孩子拿走主控權,可是聽見她叫學姊,頓時想起方景說過的情報,內心一股焦躁。
「妳都叫妳的青梅竹馬甚麼?」
她退開一步,光亮又打在她疑惑的表情上,「為甚麼突然提到景?」
「景?」一個字。
「怎麼了?」
我靠在牆上默不作聲。
她不明白我為甚麼忽然安靜了,試探性又喚我:「學姊?」
兩個字。
往車站的那段路,我不想說話,她牽起我的手,我賭氣甩掉。
不過就是字數差異,也沒什麼根據,根本沒甚麼好氣的。
可是我就是莫名火大。
「對不起。」她忽然停下腳步。
回過神,我一轉頭就遇上她紅透的雙眼。
「雖然不知道我做了甚麼,但是對不起。」
我知道完全是我幼稚,可是一時間也說不清自己在鬧甚麼彆扭,從沒有過的失控讓我有點害怕。
「妳不用道歉,」我努力讓口氣恢復往常的平和,卻還是生硬,「是我的問題。」
小曦沒有再說話,耐心地等待我整理情緒,依舊是用那樣溫柔的目光望著我。
我被那樣的溫柔目光看得慌了。
「抱歉。」我別過頭不再看她,兀自向前走。
情緒糾結成一團,堵在心裡的感覺,很糟。
她仍留在原地,或許是看著我的背影,我不能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