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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翼死神 (Winged Death) by H. P. Lovecraft and Hazel Heald

作者:幻滅之喜│2017-07-01 19:03:45│巴幣:15│人氣:251
有翼死神 (Winged Death)
作於1933年(待議)
譯者:竹子
搬運:幻滅之喜





譯者聲明:
本譯者英語水平有限,多數採取意譯為主,不敢稱精準,只求忠實。精通西文、看過原版者自然可發現該版的誤譯不符之處,務必請一一指正,在下也誠惶誠恐,虛心受教。故如有考據黨希望詳細考證,可向譯者尋求英文原文,或者共同探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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橙色旅館坐落在南非布隆方丹市火車站附近的主幹道上。1932年,1月24日,星期天,四個人坐在旅館三樓的一間房間裡,充滿恐懼地抖個不停。他們是旅館老板喬治·C·提勒雷吉;中央車站的警員伊安·德·維特;當地的驗屍官約翰尼斯·伯吉特;以及驗屍官手下的醫生,科尼利厄斯·馮·丘倫——雖然四個人都手足無措,但他是他們中最鎮定一個。

房間的地板上有一具屍體,在夏季令人窒息的炎熱裡,它讓人格外覺得不舒服。但那四個人害怕的並不是這具屍體。他們的視線遊移在擺放著各種奇怪物件的桌子上,然後又轉移到頭頂的天花板上——有人用墨水在那片光滑的白色牆面上潦草地寫下了一系列巨大而又淩亂的字母符號;偶爾,馮·丘倫醫生會偷偷地瞟一眼自己左手捏著的那本包著皮封、已經磨舊的筆記本[註]。他們的恐懼被均勻地分散在一些東西上——包括那本筆記本,天花板上的潦草字跡,以及桌子上一瓶氨水裡漂著的一只模樣奇怪的死蒼蠅。除此之外,在桌子上還有一瓶打開的墨水瓶,一支筆,一本便簽薄,一只醫生的藥箱,一瓶鹽酸,以及一只滾筒——裡面裝了四分之一滿的黑色氧化錳。

[註:原文是blank-book,準確的說應該是指那種有封皮,與普通書籍非常類似的筆記本。]

那本磨舊的皮封筆記本是地板上那個死人留下來的日記,讀過日記後,他們很快就弄清楚了死者在入住旅館時所登記的“加拿大,多倫多市,礦業資產,腓特烈·N·梅森”是個假身份。此外,日記還揭露了另一些——非常可怕的——事情;並且隱晦但令人毛骨悚然地暗示了更多更加恐怖的事情——但這些暗示,日記並沒有說得很清楚,也沒有達到完全令人信服的程度。然而,這種將信將疑,加上貼近陰鬱非洲殖民地黑暗秘密的多年生活經歷,讓他們四個在一月灼人的炎熱中抖個不停。

那本筆記本並不大,裡面的字跡也很工整。不過,臨近結尾部分的字跡明顯反映出書寫者有些心不在焉,精神緊張。記載在最前面的內容像是一系列零碎的記錄——條目與條目之間的日期間隔沒有絲毫規律可循——但後半部分的內容則變成了規律的每日記錄。嚴格來說,它不能被稱為日記,因為它只是按時間順序記錄了書寫者在某件事情上的所有活動。在打開筆記本的那一刻,馮·丘倫就認出了死者的名字,因為在他的職業圈子裡,這是個如雷貫耳的名字,而且這個名字通常都與發生在非洲的事情關聯在一起。接著,他恐懼地發現這個名字與一起警方尚未偵破的卑鄙犯罪牽扯到了一起——在大約四個月前,有關那起犯罪的報導曾占滿了各大新聞報紙的版面。然而,隨著他繼續讀下去,那些恐懼、敬畏、嫌惡以及慌亂的感覺變得愈發強烈起來。

基本上,下面這些文字就是醫生在那間越來越讓人作嘔的陰森房間裡大聲朗讀出來的內容——而當他讀著這些文字的時候,另三個人煩躁不安地坐在椅子上,粗重吸著氣,並且充滿恐懼讓視線在天花板、桌子、地板上的東西以及彼此之間來回遊移。

醫學博士托馬斯·施勞倫懷特[註]的日記

[註:原文是THOMAS SLAUENWITE, M.D. M.D.這個頭銜(Medicinae Doctor)並非是一般的醫生,雖然在不同國家的具體含義不同,但它通常表示是醫科學生所能達到的最高學位,近似於理學博士(Ph.D),從某種意義上講這個頭銜更重視醫學研究而非醫療實踐。]

紐約市布魯克林區的哥倫比亞大學無脊椎動物系教授亨利·薩金特·摩爾博士遭遇的令人同情的懲罰。待我死後閱讀,以便讓公眾了解我的復仇;否則,即便我的復仇成功了,事情也不會歸咎到我的頭上。

1929年1月5日——我已經下定決心要殺掉亨利·摩爾博士。而最近的一起意外讓我意識到該怎樣實現這個計劃。從現在開始,我會持續記錄所有行動;因此這會是這本日記的開端。

將我逼到這地步的原因已無需多說,因為公眾中那些消息靈通的人肯定都對那些至關重要的事情有所耳聞。我於1885年出生在新澤西州特棱頓市,父親是過去生活在南非,特蘭斯瓦省比勒陀利亞[註]的保羅·施勞倫懷特醫生。從醫是我們家族的傳統。在父親的引導下,我選擇專攻了非洲熱病的治療(他於1916年我參加南非軍團在法國服役時去世了);從哥倫比亞大學畢業後,我將許多時間花在了研究上,因此從納塔爾省的德爾班市到非洲的赤道地區,我都去過。

[註:Pretoria,現南非首都,2005年已改名為茨瓦內。]

我在蒙巴薩研究出了關於弛張熱[註1]傳播與發展的新理論,期間僅僅只是略微參考了幾篇我在自己所居住的房子裡找到的,由已故醫官[註2]諾曼·索隆爵士寫下的論文。在發表了自己的結論後,我一鳴驚人,成為了著名的權威人士。有人告訴我,如果我能夠加入南非籍,就能夠在南非的醫療服務體系裡謀到一個幾乎至高無上的位置,甚至還可能拿到騎士頭銜,因此我做了該做的事情。

[註1:熱症中的一種。準確的說,弛張熱並不是一種疾病,而是幾類疾病共有的表現癥狀。]
[註2:government physician]

後來發生了那件讓我打算殺掉亨利·摩爾的事情。這個男人是我多年的同窗與朋友,不論在美國還是非洲他都與我有密切的來往。而他卻故意阻撓我宣揚自己的理論;宣稱諾曼·索隆爵士在我之前就已經提出了這一新理論的所有重要細節。雖然我就參考諾曼爵士的文獻一事做出了解釋說明,但他卻向其他人暗示說我從文獻裡發現的信息遠比我坦誠的要多得多。為了佐證自己的荒唐舉報,他展示了某些諾曼爵士的私人信件,借此證明那位老人曾經探索過這一領域;如果不是因為突然逝世,諾曼爵士可能很快就會發表自己的觀點。雖然覺得有些遺憾,但我願意承認確有其事。然而,我不能原諒的是,他居然嫉妒到懷疑我提出的新理論是從諾曼爵士的文件裡偷來的。英國政府[註]表現得非常明智,他們並沒聽信這些誹謗,但卻中止了幾乎已經確定下來的委任令與騎士頭銜,因為我提出的理論雖然屬於原創,但實際上並非是新發現。

[註:當時南非還在英聯邦內部,屬於自治領地。]

我很快發現自己在非洲的職業生涯遇到明顯的阻礙;然而我已經將自己所有的希望全都放在這件事上,甚至為此放棄了美國國籍。位於蒙巴薩的政府辦公部門換上了一幅明顯的冰冷面孔,而那些與諾曼爵士打過交道的人更是格外的冷淡。也就是那個時候,我決心遲早要報復摩爾,但當時我還不確定該怎麽做。他嫉妒我年紀輕輕就聲名顯赫,並且利用他與諾曼爵士過去的書信聯繫毀了我。當初,是我親自將他的關注引向非洲,是我指導並激發他,讓他最終成為了非洲昆蟲學界小有名氣的權威。但是,即便是現在,我也不否認他的確有著不俗的成就。我造就了他,反過來,他卻毀了我。現在——有一天——我會毀掉他的。

發現自己在蒙巴薩失勢後,我在內陸申請到了現在的職位——這份新工作在蒙岡加,距離烏干達邊境只有五十英里的地方。這裡是棉花和象牙的商站,除我之外只有八個白人。一個惹人厭的賊窩,幾乎就在赤道上,這裡能找到人類已知的每一種熱病。有毒的蛇類與害蟲無處不在,有些黑鬼染上的病你都不會在醫學院以外的地方聽說過。但我的工作並不辛苦,而且我有許多時間計劃報復亨利·摩爾。我把他編寫的那本《中南非洲雙翅目》放在了書架上顯眼的位置,因為我覺得這是件很可笑的事情。我覺得這本書實際上是本標準手冊——哥倫比亞大學、哈佛、威斯康辛大學都在用它——但它提到的要點實際上有一半都出自我的建議。

上個星期遇到一件事讓我確定了殺死摩爾的方法。我在從烏干達過來的一支隊伍裡見到了一個黑人病人。他得了一種我還無法診斷的怪病。這個人精神萎靡,體溫非常低,而且以一種非常奇怪的方式拖著步子走路。大多數人都害怕他,說他中了某種巫醫的詛咒;但翻譯各波說他是被一種昆蟲給咬了。我沒法想像那是什麽蟲子——因為我只在病人的手臂上找到了一個細微的刺孔。不過,那個刺孔是鮮紅色的,周圍有一個紫色的環。那副鬼怪模樣——我一點兒也不納悶那些小夥子們為何覺得他中了黑魔法。他們似乎曾經見過這樣的病例,並且說沒有什麽辦法能夠救他。

商站裡的一個蓋拉族夥計,年紀較大的恩庫如,說那肯定是魔鬼蠅咬的,它會讓受害者逐漸消瘦,然後死掉。如果受害者死掉的時候,魔鬼蠅還活著,它就會奪走死者的靈魂與人格——在所有他喜歡、不喜歡、以及在意的東西周圍飛來飛去。真是個奇怪的傳說——但我不知道當地有什麽昆蟲能夠如此致命。我給那個黑人病人——他的名字叫梅維納——打了一針奎寧,然後採集了他的血液樣本進行測試,但沒什麽進展。肯定存在有某些微生物,但我甚至都沒辦法粗略地分辨出來。最接近的東西是被采采蠅[註]叮過的牛、馬和狗身上發現的桿菌;但采采蠅不會叮咬人類,而且這裡也太偏北了,不會出現那種昆蟲。

[註:tsetse-fly,學名舌蠅(Glossina),一種非洲的吸血蠅類,傳播錐蟲病(昏睡癥)。此處描述略有錯誤,錐蟲病其實是由寄生蟲而非細菌引起的,而且采采蠅會叮咬人類。]

不過,重要的是我決定如何殺掉摩爾了。如果這片內陸地區的害蟲真的像那些土著所說的一樣有毒,那麽他將會收到一個裝有這些昆蟲的包裹——包裹必須是由他不會起疑的人寄過去的,而且寄件人還必須反覆保證這些昆蟲是無害。在研究這種未知昆蟲的時候,我相信他會拋掉所有的戒備——然後,讓我們來看看大自然會如何完成接下來的事情!想要找到一只讓那些黑人如此害怕的昆蟲應該不會太難。先讓我看看可憐的梅維納會遭遇些什麽——然後再去找我的死亡使者。

1月7日——我已經給梅維納注射了我知道的每一種抗毒素,但他沒有好轉。他開始出現突發性的顫抖。在顫抖時,他會恐懼地大喊大叫,說自己死後,自己的靈魂會進入咬他的那隻昆蟲體內。但在不顫抖的時候,他依舊保持著那種半昏迷的狀態。心跳很有力,因此我或許能將他救過來。我至少應該試試看,因為他很可能會帶我找到自己被叮咬的地方——沒人比他更合適做這件事了。

與此同時,我要寫信給林肯醫生,這兒的前任醫官。因為批發商的領隊艾倫說他對當地的疾病有很深的了解。如果有白人知道魔鬼蠅,他肯定是其中的一個。他現在在奈洛比,一個黑人跑腿應該能在一個星期內幫我弄到回覆——大半旅程都能走火車。

1月10日——病人的狀況沒有變化,但我找到了我想要的東西!在等候林肯消息的時候,我勤快地閱讀了當地的健康記錄,並且在一卷很老的記錄裡有了新發現。三十年前,這裡曾發生過一場流行病,並且殺死了數千名烏干達的土著。瘟疫的源頭被確證為一種名叫“鬚舌蠅”[註1]的罕見蠅類——這種蠅類與“刺舌蠅”[註2],也就是采采蠅,是近親關係。它生活在河流與湖泊岸邊的灌木叢裡,靠吸食鱷魚,羚羊以及其他大型哺乳動物的血液為生。如果這些動物得了錐蟲病,也就是昏睡癥,它就會攜帶上病原體,並且在三十一天的孵育後,變得極具傳染性。然後在接下來的七十五天裡,它叮咬的任何東西都難逃一死。

[註1:Glossina palpalis,根據二名法,Glossina,舌蠅屬,palpalis有鬚的,因此是鬚舌蠅。]
[註2: Glossina marsitans,原文此處有誤,應該是morsitans,有小刺的。]

毫無疑問,這就是黑鬼們口裡所說的“魔鬼蠅”。現在,我知道該找什麽了。希望梅維納能挺過來。四五天後就能收到林肯的消息——他成功應對過這樣的事情,並且因此遠近聞名。我最頭疼的問題是如何讓摩爾在收到這類蒼蠅不會立刻認出來。該死的,他實在很博學,我覺得任何實際記錄在案的東西他都會知道。

1月15日——剛剛收到林肯的來信,他證實了所有關於鬚舌蠅的記錄。他有辦法救治昏睡癥,而且有過許多成功的病例——只要病癥沒有發展晚期。治療方法是肌間注射錐蟲胂胺。但梅維納是在大約兩個月前被叮咬的,我不知道這種方法能否奏效——但林肯說有十八個月被救活的記錄,所以或許還不算太晚。林肯送來了一些他的藥劑,所以我剛才給梅維納來了一劑猛藥。病人現在已經昏迷了。他們從村莊裡把他的正妻[註]給帶來了,可他甚至都認不出她來。如果他恢復了,他肯定能告訴我那些蒼蠅在哪兒。根據報告,他是個偉大的鱷魚獵人,烏干達對他來說就是本打開的書。我得明天再給他一針。

[註:principal wife ……]

1月16日——梅維納今天似乎好轉了一點,但他的心臟活動減緩了一些。我會繼續注射,但不能過量。

1月17日——出現了明顯的康復。在注射後,梅維納睜開了眼睛,而且出現了有意識的癥狀,但依舊很迷糊。希望摩爾不知道錐蟲胂胺。他很可能不知道,因為他沒學過多少醫學方面的知識。梅維納的舌頭似乎很僵硬,但我覺得只要能弄醒他,這種癥狀就會消失。我不擔心睡個好覺,但不是這樣。

1月25日——梅維納幾乎治癒了!再有一個星期,我就能讓他帶我去叢林裡。剛開始的時候,他很害怕——害怕那只蒼蠅會在他死後帶走他的人格——但等我告訴他,他會好起來後,他終於高興了起來。他的老婆,烏高,把他照料得很好,我也能休息一會兒了。然後就去找死亡使者!

2月3日——梅維納現在已經好了,我已經和他說過找蒼蠅的事。他害怕靠近那東西叮咬他的地方,但我準備利用他對我的感激。此外,他覺得我治癒疾病,就能保護他免於疾病。他的膽子足以讓白人感到羞愧——毫無疑問,他會去的。我告訴批發商領隊說這是為了本地的健康事業著想,這樣就能抽身離開了。

3月12日——終於到了烏干達。除了梅維納,還有五個夥計,但全都是蓋拉族的人。在說清楚梅維納的遭遇後,我根本雇不到願意接近目的地的當地黑人。這片叢林是個極度險惡的地方——彌漫著有毒的水汽。所有湖泊看起來都是死水。在有個地方我們遇到了一些非常巨大的廢墟,就連那幾個蓋拉人也繞了個大圈子躲開了那些遺跡。他們說那些巨石比人類還要古老,“外面來的漁夫”[註1]——天知道那是什麽意思——曾經常常在那裡出沒,將它們當作營地,而且那裡也是邪神撒多古瓦和庫魯魯[註2]的前哨。現如今,他們所說的事情給我留下了些許險惡的影響,並且不知怎麽地與那些惡魔蠅聯繫在了一起。

[註1:The Fishers from Outside]
[註2: Tsadogwa and Clulu,應該能認出是哪兩個邪神。]

3月15日——今天早晨抵達了莫洛洛湖——梅維納被咬的地方。那是個飄著綠色泡沫,就像是地獄的地方。到處都是鱷魚。梅維納裝好了一個用細線編織的捕蠅器,裡面放了鱷魚肉當作餌料。捕蠅器有個很窄的入口,獵物一旦進去,就找不到出來的路。雖然這些東西很蠢,但也很致命,貪婪地想要找到鮮肉或者血液。希望能捉到足夠的數量。我覺得我必須拿它們做些實驗——找到一個方法改變它們的模樣,這樣摩爾就不會認出來了。或許,我能讓它們與其他種群雜交,產生一個同樣具有疾病攜帶能力的奇怪雜交種。讓我們看看。我必須等等,但我現在不著急。等我準備好了,我會讓梅維納找些感染的肉來餵我的死亡使者——然後就送去郵局。要弄到感染源應該不是問題,這個國家是個實實在在的害蟲窩。

3月16日——運氣不錯。兩個籠子都滿了。五個精力充沛的樣本。翅膀閃亮得就像是鑽石一樣。梅維納把它們都裝進了一個大些的罐子裡,然後蓋上了一個封得很緊的網格封口。我覺得能抓到這些東西正是時候。我們能非常順利地把它們弄到蒙岡加,不會遇到任何問題。有許多鱷魚肉當作它們的食物。毫無疑問,它們全都——或者大多數都——感染了。

4月20日——回到蒙岡加,忙著在實驗室裡工作。已經給普勒托利亞的喬斯特博士送去了一些采采蠅進行雜交實驗。這樣的雜交,如果能夠奏效,應該能夠產生非常難辨認同時又和鬚舌蠅一樣致命的雜交種。如果不奏效,我會試試內陸找到的其他一些雙翅目昆蟲,而且我給尼揚圭的範德韋德博士送了一封信,想要些剛果種。我總算不必讓梅維納找更多感染的肉了;我已經能培育岡比亞錐蟲了,我從上個月拿回來的肉裡提取到了這種寄生蟲,能在試管裡一直繁衍下去。等時間合適,我會用它們感染鮮肉,好好餵養我的有翼使者——然後,一路順風!

6月18日——今天收到了喬斯特寄給我的采采蠅。用來飼養的籠子在很早前就準備好了,現在我要開始挑選。打算用紫外燈來加速生命周期。幸運的是,我所需要的都是工作中常用的設備。當然,我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少數人的愚昧無知讓我能夠很輕易地掩飾自己的目的,假裝自己僅僅只是為了醫學目的研究現存的種群。

6月29日——雜交種能夠繁衍!上個星期三產生了大量卵,現在我有非常好的幼蟲。如果成蟲看起來和幼蟲一樣奇怪,我就沒什麽要做的了。我準備把不同的種群分裝到編好號的籠子裡。

7月7日——新雜交種!形態上的偽裝非常成功,但翅膀的光澤依舊顯示它們是鬚舌蠅。胸節依舊隱約有采采蠅的條紋。個體之間有細微的差異。目前全都給它們餵食了感染後的鱷魚肉,等不育處理後,會在一些黑人身上試驗效果——當然,這件事得看起來像是意外。這附近有許多中等毒性的昆蟲,想要不引起懷疑易如反掌。等我的男僕巴塔送早餐過來時,我會放一只在封閉好的起居室裡——我自己要做好保護。等它完成工作後,我會抓住或拍死它——它反應很遲鈍,所以這事不難——也能用在房間裡灌滿氯氣毒死它。如果這次不能奏效,我會一直試到奏效為止。當然,我得準備好錐蟲胂胺,免得我自己被咬了——但我得小心避開被咬到,畢竟沒有哪種抗毒素是肯定奏效的。

8月10日——不育種成熟了。成功地讓巴塔被叮了一口。在他身上抓住了蒼蠅,放回了原來的籠子。用碘酒緩和了疼痛,可憐的傢伙還是很感激我的所作所為。明天得在批發商的信使甘巴身上試試另一個變種。這將是我敢做的所有測試了,但如果還需要更多試驗,我能帶些樣本去烏卡拉,拿到更多的數據。

8月11日——沒能叮到甘巴,但活捉了那只蒼蠅。巴塔似乎和平常一樣,他被叮的背部也沒有出現疼痛的跡象。在再拿甘巴做試驗前得先等等。

8月14日——範德韋德博士寄來的昆蟲終於到了。整整七種不同的樣品,其中有一些有毒。準備好好餵養,以免采采蠅的雜交種不能起作用。其中有一些樣品,看起來非常不像是鬚舌蠅,但問題是它們可能沒辦法獲得能夠繁衍的雜交種。

8月17日——今天下午叮到了甘巴,但不得不在他身上殺死了蒼蠅。它叮在了甘巴的左肩上。我掩飾了叮痕,和巴塔一樣,甘巴也很感激我的所作所為。巴塔沒發生變化。

8月20日——甘巴目前沒有變化——巴塔也沒有。正在試驗一些新的偽裝方法彌補雜交的不足——通過染色改變鬚舌蠅那種非常容易辨認的閃光。能染成藍色最好——我有東西能碰在一大群昆蟲上。從普魯斯藍和騰氏藍[註]——鐵氰配合物鹽——開始。

[註:兩種常用的藍色染料。從分子結構上說,兩者是通過不同工藝方法獲得的同一種化合物,但由於工藝上的差別(主要是雜質不同),在染料生產早期兩者的顏色會有一些差別。現在兩者已經被視為同義詞。]

8月25日——巴塔今天抱怨說背疼——病癥可能已經發展了。

9月3日——試驗有了重要進展。巴塔出現了昏睡的跡象,並且說他的背一直疼。甘巴覺得自己被叮過的肩膀有些不太舒服。

9月24日——巴塔的情況越來越糟糕,開始擔心被叮的事情了。他覺得那肯定是一只魔鬼蠅,並且哀求我殺死它——因為他看見我抓住它了——他一直哀求,直到我謊稱那只蒼蠅在很早以前就死了。他說他不想死後讓靈魂被那只蒼蠅帶走。我給他皮下注射了一針純水,讓他保持信心。顯然,那只蒼蠅保持了鬚舌蠅所有的特性。甘巴也倒下了,出現了巴塔的所有癥狀。我或許會給他打一針錐蟲胂胺,畢竟蒼蠅的效果的已經得到了很好的驗證。不過,我會讓巴塔繼續病下去,因為我想大致了解一下這種病需要多久才能殺死病人。

染色試驗進展得很順利。一種亞鐵氰化鐵[註1]的同分異構體[註2]混合上一些鉀鹽能夠溶解在酒精裡,然後噴在昆蟲身上,效果極好。能夠將翅膀染成藍色,但不太會影響胸節,即使向樣品灑水也不會沖掉。有了這種偽裝,我能用已有的采采蠅雜交種,不需要更多的試驗了。就算摩爾很機靈,他也不會認出一只有著藍色翅膀與類似采采蠅胸節的蒼蠅。當然,染色的事,我一直嚴格保密。以後,藍蒼蠅的事不能和我有半點聯繫。

[註1:即上面提到的普魯士藍與騰氏藍]
[註2:具有相同分子式但結構不同的另一種化合物。]

10月9日——巴塔已經陷入昏睡,被安置到了他的床上。已經給甘巴註射了兩個星期的錐蟲胂胺,覺得他會好起來的。

10月25日——巴塔的情況非常糟糕,但甘巴幾乎已經好了。

11月18日——巴塔昨天死了。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如果聯繫上本地傳說與巴塔一直害怕的東西,這件事讓我的確有點兒打顫。在巴塔死後,我返回了實驗室,並且聽到12號籠子裡傳來一陣極度奇怪的嗡嗡聲與撞擊聲。叮咬巴塔的蒼蠅就關在那只籠子裡。那隻蒼蠅似乎發了瘋。但當我出現在籠子前時,它卻靜止了下來——停在金屬線編的網子上,以一種非常古怪的方式盯著我。它將幾條腿伸過網子,顯出一副很迷惑的樣子。等我與艾倫吃過晚飯再回來後,那只蒼蠅已經死了。顯然它發了瘋,在籠子裡撞死了自己。

這事的確有些奇怪,尤其是發生在巴塔剛死的時候。如果有黑人看見這事,他肯定覺得是蒼蠅吸收了那個可憐傢伙的靈魂。我得盡快把染成藍色的雜交種寄出去。要說有什麽不同的話,雜交種似乎比純種鬚舌蠅更致命。巴塔在感染了三個月零八天後就死了——但這裡面還有很大的不確定性。我幾乎有些希望自己沒去治療甘巴了。

12月5日——忙著計劃如何將我的使者郵寄給摩爾。我必須讓它們看起來是由某個讀過《中南非洲雙翅目》的無私昆蟲學家寄過去的,而且這個昆蟲學家還想讓摩爾來研究研究這種“無法確認的新物種”。我還要在包裹裡反覆保證這種藍色翅膀的蒼蠅是無害——長久以來,土著們的經驗已經“證明”這一點了。摩爾會放鬆警惕,然後遲早會有一只蒼蠅叮了他——只是不知道是什麽時候。

最早的結果,我可能得指望那些住在紐約的朋友們寫信告訴我了——他們時不時地還會寫信給摩爾。重要的是,我不能對他的病產生絲毫興趣。我應該在一次旅行時寄出蒼蠅,但這麽做的時候一定不能被認出來。最好的計劃是前往內陸進行一次長途旅行,蓄上鬍子,裝成一個到訪的昆蟲學家,在烏卡拉把包裹郵過去,然後在回來前剃掉自己的鬍子。

1930年4月12日——完成長途旅行返回蒙岡加。所有事情都很順利——像鐘錶一樣精準。不留痕跡地把蒼蠅寄給了摩爾。12月15日聖誕節假期開始,立刻帶著合適的東西出發了。做了一個非常好的包裹,裡面有感染過的鱷魚肉作為食物餵養使者們。二月底的時候,我已經蓄起了足夠鬍子,能刮成範戴克式的鬍子[註]了。

[註:Vandyke,因十七世紀畫家安東尼·範戴克聞名的鬍子樣式,包括上嘴唇的八字鬍和下巴的短尖髯,比如列寧那樣的鬍子]

3月9日抵達烏卡拉,用商站的機器打印了一封信寄給摩爾。在信上簽了個“內維爾·維蘭-哈爾”的名字,自稱是來自倫敦的昆蟲學家。我覺得我挑了個恰到好處的由頭——一位科學界同僚的個人興趣,僅此而已。我特意強調了樣本“完全無害”,但巧妙地把這種強調偽裝成了隨意之舉。沒有人會起疑。一進灌木叢就刮掉了鬍子,因此等我回來的時候就不會有不均勻的曬痕了。除開一小段沼澤路程外,沒雇本地土著挑夫——我帶一個背包就能創造奇跡,而且我的方向感很好。幸好我過去經常旅行。雖然延長了在外旅行的時間,但我解釋說是一些熱病患者請我治療,並且在穿過灌木地帶時走錯了方向。

而現在就是在心理上最艱難的部分了——等待關於摩爾的消息,並且不要顯出絲毫的緊張。當然,他有可能在毒性耗盡前都沒被叮上一口——但考慮到他的魯莽性格,這種事情只有百分之一的幾率。我一點兒也不後悔;在他對我做了那些事情後,他罪有應得,而且還應該更糟。

1930年6月30日——啊哈!第一步已經奏效!剛才非常偶然地從哥倫比亞大學的戴森那裡聽說摩爾收到了一些來自非洲的藍翼蒼蠅,而且他對這些蒼蠅感到非常困惑!沒聽說被叮的事情——但按照我印象中摩爾的草率風格,這事不用多久就會發生。

1930年8月27日——劍橋的莫頓來信。他說摩爾覺得非常疲倦,並且告訴他有一隻昆蟲在他脖子後背上叮了一口——那種昆蟲是六月中旬收到的奇怪新樣本。我成功了嗎?顯然,摩爾沒有將自己的虛弱的被叮咬聯繫在一起。如果這是真的,摩爾肯定是在感染期內被叮咬了。

1930年9月12日——成功了!另一封來自戴森的信說摩爾的情況已經非常讓人擔心了。他現在覺得自己的病與他在6月19日中午前後遭到的叮咬有關。那種昆蟲讓他覺得非常迷惑。他正在努力聯繫寄來包裹的“內維爾·維蘭-哈爾”。寄出去的蒼蠅中有百分之二十五活到了他拆包裹的時候。有些在叮咬時逃跑了,但郵寄時產下的卵孵化出了幼蟲。戴森說他在非常小心地培育這些幼蟲。等到幼蟲成熟,我猜他就會確定那是鬚舌蠅雜交種了——但那對他沒什麽用處。但他肯定會想知道藍色的翅膀為什麽不會遺傳。

1930年11月8日——有半打朋友的信件都提到摩爾染上了非常嚴重的疾病。戴森的信今天到了。他說那些幼蟲發育成的雜交種讓摩爾感到非常困惑,他開始覺得這些雜交種的親本所擁有的藍色翅膀是人為造成的。他現在大部分時間都必須躺在床上。沒有提到使用錐蟲胂胺。

1931年2月13日——不太好!摩爾越來越糟,而且似乎不知道治療方法,但是我覺得他在懷疑我。上個月莫頓的一封信讓我覺得非常害怕,他沒有提到摩爾;現在戴森——也非常勉強地——說摩爾對整件事情有了些頭緒。他用電報找過“維蘭-哈爾”——倫敦,烏卡拉,奈洛比,蒙巴薩還有其他地方——當然,他什麽也沒找到。我猜他告訴了戴森自己的懷疑對象,但戴森還不太相信。恐怕莫頓相信了。

我覺得我最好還是做好計劃,徹底抹掉自己的身份。開展得這麽順利的職業生涯居然這樣結束了!我想我會回南非去,同時悄悄地在那裡把積蓄轉到我的新身份下——“加拿大,多倫多,礦業資產,腓特烈·那斯彌司·梅森”。得給這個身份找一個新簽名。如果不用採取這一步,我也能很容易地把積蓄轉移到現在的身份下。

1931年8月15日——已經有半年了,依舊沒有結果。戴森與莫頓——還有其他幾個朋友——似乎不再給我寫信了。舊金山的詹姆斯醫生偶爾會從摩爾的朋友那裡聽說些消息。他說摩爾現在幾乎完全昏迷了。五月以來,他就沒辦法走路了。能夠說話的時候,他總抱怨冷。但這時候他已經不能說話了,不過他們覺得他依舊還有微弱的意識。毫無疑問,岡比亞錐蟲在他體內繁殖——但他比我周圍這些黑鬼撐得更久些。巴塔只活了三個月零八天。而現在距離摩爾被咬的時候已經有一年多了。上個月聽說有人密集地在烏卡拉搜尋“維蘭-哈爾”。不過,我覺得自己沒必要擔心,因為現在沒有線索能夠指向我。

1931年10月7日——終於結束了!在《蒙巴薩公報》上看到了新聞。摩爾於9月20日死亡。他死前出現了一連串突發的劇烈顫抖,而且體溫大幅度低於正常值。終於等到了!我說過我要殺了他,而且我做到了!報紙用足足三欄的內容報導了他漫長的疾病發展過程與最終的死亡,同時也提到他們並沒有找到“維蘭-哈爾”。顯然,摩爾在非洲的名氣要比我想像的大。如今專家已經根據存活的樣本與發育的幼蟲明確鑒定了叮咬他的昆蟲,他們也發現了給翅膀染色的把戲。人們普遍認為那些蒼蠅就是為殺死摩爾而準備並郵寄過來的。似乎摩爾向戴森提起過某些懷疑對象,但後者——以及警方——由於缺乏證據,依舊在這件事情上保持秘密。他們拜訪了摩爾所有的敵人,《聯合報》暗示說“一起可能涉及某位國外著名醫生的調查即將展開”。

報導的最後面提到了一件事——毫無疑問,那只是嘩眾取寵的記者編造的廉價傳說——但卻讓我奇怪地打了個寒顫。因為我想起了那些黑人的傳說,還有巴塔死時那只蒼蠅突然發瘋的事情。摩爾死的那天晚上似乎發生了件怪事;就在護士從位於布魯克林的摩爾家中打電話給戴森,通知他摩爾的死訊前,戴森被一隻有著藍色翅膀的蒼蠅給吵醒了——不過那隻蒼蠅立刻就從窗口飛走了。

但最讓我擔心的還是這件事在非洲的發展。一些住在烏卡拉的人記得有個蓄鬍子陌生人打印了一封信,並且郵寄了包裹。警察部隊正在全國範圍內搜尋任何載過那個陌生人的黑人。我沒有雇傭多少黑人,但如果警察詢問了帶我經過尼基尼叢林帶的烏班德人,那麽我就必須得解釋一些我不想提的事情了。似乎是時候消失了;我覺得自己應該明天就辭職,並且準備好去那些沒人知道的地方。

1931年11月9日——費盡力氣讓他們同意了我的辭職申請,不過直到今天才放行。我不打算立刻離開,因為擔心會加重其他人的懷疑。上個星期從詹姆斯那裡聽到了摩爾的死訊——但全都是在報紙上讀過的內容,沒什麽新鮮的。他生活在紐約的朋友很少提到細節,但他們都提到搜尋調查工作正在展開。我那些居住在美國東部的朋友沒有來信。摩爾肯定在喪失意識前散布了些非常危險的推論——但他沒辦法給出哪怕一丁點證據。

不過,我得確保萬無一失。星期四我就啟程去蒙巴薩,到那裡後再搭一艘輪船南下去德爾班。然後,我會從公眾視線裡消失——但很快礦業資產的經紀人,來自多倫多的腓特烈·那斯彌司·梅森就會出現在約翰內斯堡。

這就當作日記的結尾吧。如果事情發展到最後我沒有被懷疑,那麽它將按照我寫日記時的最初打算保留下來——等我死後,把那些人們不知道的事情都披露出來。但是,另一方面,如果那些推論一直持續下去,並且有了實際的線索,那麽它會證實和澄清那些模糊指控,並且填補上許多重要並且讓人困惑的缺口。但是,當然,如果這本日記真的威脅到了我,我肯定會銷毀它的。

好了,摩爾已經死了——他罪有應得。現在托馬斯·施勞倫懷特醫生也死了。等到這具原本屬於托馬斯·施勞倫懷特的身體死亡後,公眾就會閱讀到這份記錄了。



II




1932年1月15日——新的一年——我實在不想再度打開這本日記本。這一次,我寫日記只是為了舒緩緊張的神經。這件事情已經徹底結束了,那些還有什麽事情沒完的想法實在是太荒唐了。我現在住在約翰內斯堡的瓦爾旅館裡。登記時用的是我的新名字。目前還沒有人質疑我的身份。進行了幾次生意上的洽談,沒什麽結果,只是為了保持自己礦業經紀人的身份。不過我覺得自己沒準能在這一行幹下去。過一陣子會去多倫多,我打算為自己虛構的過去準備一些材料。

不過讓我擔心的是另一件事情——今天中午有一隻蟲子闖進了我的房間。當然,我最近做了各式各樣與藍色蒼蠅有關的噩夢,但那只是之前的精神緊張在作怪。但這件事情是在我清醒時發生的,而且我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它。那隻蒼蠅在我的書架周圍嗡嗡地飛了足足一刻鐘,雖然我想要抓住它或者拍死它,但都沒有成功。最讓我覺得奇怪的是它的顏色與模樣——因為它有著藍色的翅膀,而且從各個方面來說都很像是我通過雜交方法得到的死亡使者。實際上,我完全不知道這只蟲子是怎麽出現的。那些沒寄給摩爾的雜交種——不論有沒有感染——都被我處理掉了,而且我也不記得有蟲子逃跑過。

這會是一場幻覺嗎?或者在摩爾在布魯克林被叮咬之後,有蟲子逃了出來,並且飛回了非洲?那個荒唐的故事的確提到在摩爾死的時候,有一隻藍蒼蠅吵醒了戴森——畢竟,有蒼蠅存活下來,並且飛回非洲並不是完全不可能發生的事情。藍色染料應該還會黏在它們的翅膀上,因為我製作的色素幾乎和紋身染料一樣是永久黏附的。通過排除法,這似乎是唯一合理的解釋;但它會出現在這麽南的地方實在是很奇怪。或許是采采蠅神經系統裡遺傳的回家本能在作怪。畢竟,它是在南非誕生的。

我必須提防不要被叮了。當然,如果那隻蒼蠅的確是從摩爾那裡逃出來的,那麽它體內最初的毒素早就已經耗盡了;不過,它從美國飛過來的時候肯定叮了別的東西,而它在經過中非的時候很可能獲得上了新的感染。事實上,這很有可能;因為它有一半的鬚舌蠅血統,遺傳會很自然地把它帶回烏干達,並且尋回所有的錐蟲寄生蟲。我還剩下些錐蟲胂胺——我捨不得扔掉藥箱,雖然它可能拖累我——不過在研究過這方面的問題後,我不像以前那樣相信這種藥物的療效了。它是一線希望——它肯定救活了甘巴——但依舊有大可能會失敗。

那只蒼蠅碰巧飛進我的房間實在是太奇怪了,讓人害怕——非洲那麽大!神經緊張碰巧到了臨界點。我覺得如果它回來的話,我肯定要殺了它。它今天能逃過去已經讓我很吃驚了,因為通常情況下,這些蒼蠅非常蠢,而且很容易抓住。會不會純粹是幻覺呢?最近炎熱的天氣讓我心煩意亂,以前從沒這樣過——就算是在烏干達。

1月6日——我是不是瘋了?那隻蒼蠅今天中午又來了。它表現得非常怪異,讓我摸不著頭腦。那一定是我的幻覺,只有這樣才能解釋那隻嗡嗡響的蟲子的舉動。不知道它是從哪裡來的,徑直朝著我的書架飛過去——在一本摩爾編寫的《中南非洲雙翅目》飛了一圈又一圈。有時候,它會停在書的頂部或者書籍上,有時候它會沖著我飛過來,然後在我用折著的紙打中它前快速飛開。我從未見過那些愚蠢有毒的非洲雙翅目昆蟲會這麽狡猾。我花了將近半個小時去抓那隻該死的東西,但它最後從紗窗上一個我之前沒有注意到的小洞裡鑽出去飛走了。有幾次,我覺得它在有意嘲笑我,它會飛進我的武器能搆到的範圍,然後在我攻擊前巧妙地躲開。我必須保持理智清醒。

1月17日——要麽是我瘋了,要麽就是這個世界上的概率論突然失效了。快中午的時候,那隻該死的蒼蠅又從某個地方飛了進來,開始嗡嗡地繞著我書架上那本摩爾的《雙翅目》轉圈。我再次試圖抓住它,然後昨天的事情又重演了一遍。最後,那隻蟲子落在了我桌子上的墨水瓶邊,蘸了蘸墨水——只沾在腳上與胸節,卻沒讓翅膀碰到墨水。然後它飛到了天花板上,停了下來——開始在一塊凸出的補丁周圍爬了起來,同時留下了一道墨跡。過了一會兒,它會飛一小段路,然後在墨跡外留下了一個墨點——然後它直直地沖到了我的面前,接著又在我即將抓住它時嗡嗡地飛走了。

整件事情讓我覺得極度怪異,不祥,讓人害怕——甚至我都無法解釋這種感覺。當我從各個角度觀察天花板上的墨跡時,它似乎變得越來越眼熟了。接著,我突然意識到那是一個非常完美的問號。還有什麽手段會比這個符號更加惡毒和恰當呢?我沒有昏過去真是個奇跡。目前,旅館的服務生還沒有注意到那個符號。下午和晚上都沒有看見那隻蒼蠅,不過我把墨水瓶緊緊地關上了。我覺得自己正被那些策劃殺死摩爾的念頭折磨著,那些念頭讓我產生了病態的幻覺。或許根本就沒有蒼蠅。

1月18日——我究竟闖進了怎樣的噩夢?今天發生的事情一點兒也不正常——一個旅館服務生看到了天花板上的那些符號,證明那都是真的。今天上午大概11點鐘的時候,我正在寫一份手稿,然後一個東西沖進了墨水瓶裡,接著在我看清楚之前,它又再度飛了出來,沖上了天花板。我抬起頭,看見那隻該死的蒼蠅正停在天花板上,就停在之前的那個位置上——隨後,它又爬出了一系列曲線和轉彎。我什麽也做不了,只能折好一張報紙等著那東西靠近再出手。但在爬了幾個轉彎後,它飛進了一個黑暗的角落裡消失了。而當我抬頭看著天花板上那塊面目全非的灰漿時,我看見那個新的墨跡是一個巨大而且絕對不會認錯的數字“5”。

我感覺到了一種自己沒辦法完全解釋的,難以言喻的威脅意味。有那麽一會兒,我幾乎要昏厥過去。然後我下定決心,採取了積極的步驟。我去一家化學品商店買了一些樹膠與其他用來製作黏蟲陷阱的原料——以及一個一模一樣的墨水瓶。回到房間後,我往新墨水瓶裡倒進去了帶黏性的混合液,然後放在了老墨水瓶的位置上,並且把蓋子敞開著。然後,我努力集中精神讀了些書。大約三點鐘的時候,我又聽見了那隻該死的蟲子,並且看見它在新墨水瓶上打圈。它下降靠近了黏性的表面,但沒有去碰它。隨後,那只蟲子又直直地沖我飛了過來——並且在我動手前躲開了。接著,它飛向書架,在摩爾的論文前轉圈。這個闖進來的蟲子在那本書前轉圈的時候,我總覺得其中另有深意,而且像是魔鬼般可怕。

最後發生的事情最為可怕,那隻蟲子飛向敞開的窗戶,並且開始有節奏地撞擊著紗窗。它連續地撞了幾下,每次撞擊都保持相同的間隔,然後再停頓一下,如此反覆。它做出的這種表現讓我在一段時間內停下了所有的動作,但隨後我靠近了窗戶,準備殺死那隻惡毒的東西。和往常一樣,沒有成功。它只是飛過房間,來到一盞燈的邊上,然後繼續在硬紙板燈罩上進行同樣的撞擊。我開始有點兒絕望了,於是關上了所有的門以及那些紗窗上有難以察覺孔洞的窗戶。我覺得自己非常有必要殺死這隻堅持不懈的蟲子,它的糾纏正讓我的腦子變得越來越混亂。然後,當我下意識地數數時,我開始注意到它每一串撞擊都正好是五下。

五——那正好是它早上用墨水在天花板上爬出來的數字!這當中有什麽令人信服的聯繫嗎?這個想法是太瘋狂了,因為那意味一只雜交出來的蒼蠅有著人類的智力,而且知道該如何書寫數字。人類的智力——這不正讓人想起烏干達的黑人們講述的最原始的傳說麽?而且它在躲避我攻擊時靈巧得讓人憎惡,一點兒也不像是普通品種那樣愚蠢。我把折好的紙擺在一旁,坐了下來,覺得越來越恐怖。那隻蟲子嗡嗡地飛高了,然後鑽進樓上暖氣管在天花板上開的那個小洞,消失了。

它的離開並沒有讓我感到安慰,因為我的腦子裡出現了一系列瘋狂、可怕的猜想。如果這只蒼蠅有人類的智力,那麽這種智力是從哪裡來的呢?難道那些土著的傳說是真的,那些東西會在它們的受害者死後獲得他們的人格?我已經推斷出它肯定是摩爾被叮時逃出來的一隻蒼蠅。難道這就是叮了摩爾的死亡使者?如果是的話,它想對我做什麽?它到底相對我做什麽?我滿頭冷汗地想起了那只叮咬了巴塔的蒼蠅在巴塔死後的表現。難道它已經被死去受害者的人格給占據了嗎?然後我想起了那條轟動性的消息——在摩爾死時吵醒戴森的蒼蠅。至於那隻糾纏我的蒼蠅——難道有一個想要復仇的人格在控制它嗎?它會在摩爾的書上轉圈!——我拒絕再細想下去了。在一瞬間,我開始確信那隻蟲子是感染過的,而且是最惡毒的感染。它的每個舉動都是充滿惡意的故意為之,它肯定在非洲的所有地方有目的地帶上了所有最致命的細菌。我的念頭徹底的動搖了,開始確信那東西有人類的思想。

我現在打電話給前台,要他們派個人上來堵住暖氣管的洞口還有房間裡所有可能的裂縫。我說自己被蒼蠅打擾,而且對方似乎相當能體諒我的感受。等那人過來的時候,我指給他看了天花板上的墨水痕跡,而他毫無困難地辨認了出來。所以它們都是真的!像是問號與數字五的痕跡既讓他感到困惑又覺得好奇。最後,他堵上了所有能找到的洞,維修的窗戶紗窗,這樣我能讓兩扇窗戶都開著了。他顯然覺得我有點兒奇怪,因為他出現的時候沒有看到任何蟲子。但我已經沒心情在乎這件事了。今晚,那隻蒼蠅還沒有出現。老天才知道它是什麽,又想要什麽,還有我身上會發生什麽事!

1月19日——我現在徹底陷入了恐慌。那東西碰了我。某些魔鬼樣的可怕東西在起作用,我現在成了個無助的受害者。早上,我吃完早餐返回的時候,那隻從地獄裡來的,長翅膀的魔鬼從我頭上沖進了房間,然後開始像是昨天一樣,不斷沖撞紗窗。不過,這一次,它每一串撞擊都只有四下。我沖向窗戶,想要抓住它,但它和往常一樣逃走了,飛到摩爾的論文上,嗡嗡地打著圈,嘲笑我。它能發出的聲音很有限,但我發現它發出的嗡嗡聲都是四個一組地出現。

這時候,我肯定已經瘋了,因為我沖它大喊了起來。“摩爾,摩爾,老天在上,你到底想要什麽?”當我這麽做的時候,那蟲子突然停止了轉圈,徑直向我飛了過來,在空中做了一個緩慢、優雅的下落,有些像是在鞠躬。然後它飛回了書上。起碼我覺得它是這麽做的——但我已經沒辦法相信自己的感官了。

然後發生了最糟糕的事情。我把房間的門開著,如果我沒辦法抓住那只怪物,起碼我希望那它會自己離開;但大約11:30的時候,我關上了門,覺得它已經走了。然後,我坐了下來,開始讀書。大約中午的時候,我覺得自己脖子後面有些發癢,但當我用手去摸的時候,那裡什麽也沒有。然後,我又覺得有些發癢——但是,在我活動之前,那不可名狀的地獄子嗣從後方飛進了我的視線,然後在空中又做了一次優雅的、像是嘲笑我的下落,然後穿過鑰匙孔飛走了——我從未想過那個孔洞居然能容它通過。

我很確定,那東西已經碰過我了。它碰了我,但沒有傷害我——然後突然打著寒顫地想起摩爾就是中午時候被蒼蠅叮咬了脖子後背。從那之後沒有再出現——但我用紙堵上了鑰匙孔,並且打算在開門出去或進來時隨時準備好一張折好的紙來打蒼蠅。

1月20日——我還沒辦法完全相信這件超自然的事情,但我害怕自己不論如何都已經輸了。我沒辦法承受這件事情。今天快中午的時候,那只魔鬼出現在了窗戶外面,繼續撞擊著;這次變成了三下一組。我依舊還有決心採取更進一步的保護措施。我卸下了兩扇紗窗,塗上了之前裝在墨水瓶裡黏性的製劑——裡外都塗上了,然後又原樣裝了回去。如果那隻蟲子還試著做另一次撞擊,那就會是它的末日!接下來的一天都很平靜。我能在不變成瘋子前熬過這件事情嗎?

1月21日——在前往布隆方丹的火車上。

我逃跑了。那東西贏了。它有著魔鬼一樣的智力,我所有的辦法都沒有作用。它今天早晨出現在了窗戶外面,但是沒有去碰紗窗。相反,它躲開了,開始嗡嗡地轉圈——一次兩個圈圈,然後在空中停頓一會兒。轉了幾圈後,它飛離了我的視線,消失在城市的房頂間。我的神經已經快崩潰了,這些關於數字的暗示有著可怕的解讀。星期一它寫下了數字五;周二是四;周三是三;今天是二——除開某些可怕的、無法想像的倒數計時外,這還能代表什麽?而那究竟是為了什麽,只有宇宙中那些邪惡的力量才知道了。我花了一下午時間打包東西,整理行李箱。現在,我坐著夜間特快趕往布隆方丹。逃跑也許沒有用處,但我還能做什麽呢?

1月22日——在布隆方丹的橙色旅館住了下來——地方很好,很舒適——但恐怖依舊跟隨著我。我關上了所有的門和窗戶,堵上了所有的鑰匙孔,尋找了任何可能的裂縫,並且拆掉了所有的遮罩——但這快中午的時候,我聽見一扇紗窗上傳了一聲陰沈地輕敲。我等在那裡——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後,又是一聲輕敲。又過了一會兒,又一次輕敲。我抬起了遮罩,看見了那隻該被詛咒的蒼蠅,就和我預料的一樣。它在空中緩慢地劃了個大圈,然後飛走了。我抖得就像是塊破布,不得不歇在了沙發上。一!那顯然是那只怪物目前的消息。一聲輕敲,一個圈。這是不是在說我離無法想像的災禍只有一天時間了?我應該再逃跑,還是守在這裡,封住整個房間?

在休息了一個小時後,我覺得自己能活動了,於是訂購了許多封裝好的食物與罐頭——還有日用品與毛巾——讓他們送進來。明天,不論如何我都不會打開任何窗戶與門的縫隙。送食物與日用品的時候,那個黑人奇怪的看了我一眼,但我已經不在乎自己看起來有多麽古怪——或者瘋狂了。糾纏我的東西比其他人的嘲弄來得糟糕得多。收到不急後,我檢查了牆上的每一平方毫米,堵上了我能找到的每一個微小的孔。終於,我覺得自己能真正睡下去了。

[字跡在這裡變得不規則了,顯得很緊張,非常難以辨認。]

1月23日——現在臨近中午,我覺得很可怕的事情就要發生了。隨的時間沒有想像的長,雖然前天我在火車上幾乎沒睡覺。起得很早,沒有辦法集中精神做任何事——不論是讀還是寫。那種緩慢的,故意的倒數計日實在太難承受了。我不知道究竟是誰瘋了——自然,還是我。直到十一點前,我都不太想起來走到房間裡去。

然後我聽到昨天帶進來的食品袋子裏傳來了一陣沙沙的響聲,然後那隻魔鬼樣的蒼蠅爬了出來,出現在我的面前。雖然極度恐懼,我依舊抓起了一些扁平的東西,靠了上去,但和往常一樣,並沒有取得任何結果。當我靠近的時候,那隻藍色翅膀的怪物像平常一樣退到了我堆放書籍的桌子上,在摩爾的《中南非洲雙翅目》上停頓了片刻。當我繼續前進的時候,它飛到了壁爐座鐘上,停在了靠近數字12的位置上。在我想出下一步的舉動前,它開始沿著座鐘的表盤非常緩慢地、有意地爬了起來——沿著順時針方向。它跨過了分針,彎曲向下然後向上,跨過了時針,最後準確地停在了數字12上。它停在那上面,震動著翅膀,發出一陣嗡嗡的聲音。

這是某種預兆嗎?我已經變得和那些黑人一樣迷信了。那時時間剛過十一點。是12點結束嗎?在徹底的絕望中,我想起自己只有最後一個方法了。我希望自己能在之前想起它。我記得自己的醫藥箱裡有足夠的化學品來產生氯氣,因此我決定把房間充滿那種致命的氣體——我能用浸過氨水的手絹保護自己,而氯氣會讓蒼蠅窒息。幸好我有足夠的氨水。這個粗糙的面具可能會中和酸性的氯氣,直到那蟲子被毒死為止——或者至少能讓它失去活力,被我打死。但我必須加快動作。我能確定它不會在我做好準備前突然沖著我過來嗎?我不該停下來寫這本日記了。

稍後——兩種化合物——鹽酸與二氧化錳——已經在桌子上混合好了。我用手帕把自己的鼻子與口都包裹好了,有一瓶氨水保證直到氯氣消散前都隨時能浸潤。把兩扇窗戶都封死了。但我不喜歡那個雜種魔鬼的舉動。它依舊停在鐘面上,與分鐘吻合在一起,非常緩慢地爬向數字12。

這就是我日記的最後內容了嗎?去否認我懷疑的東西已經毫無用處了。那些最為瘋狂、最為不可思議的傳說後面經常藏著一些難以置信的真相。是亨利·摩爾在控制著那隻藍色翅膀的魔鬼來抓住我嗎?是那隻蒼蠅叮過他,然後在他死後吸收了他的意識嗎?如果是的,如果它叮了我,等我因為叮咬而死的時候,我的人格會進入那隻嗡嗡的蟲子替代摩爾嗎?或許,不過,即便它叮了我,我也不必死。至少我有錐蟲胂胺。我不後悔。摩爾必須死,不論後果是什麽。

更晚一些。

蒼蠅停在了鐘面靠近45分的地方。現在是11:30。我用氨水浸潤了臉上裹著的手帕,保持瓶子開著,做進一步的使用。這是最後的內容了,我會混合酸與氧化錳,然後產生氯氣。我不應該浪費時間,但把事情記下來能讓我鎮定下來。但這份記錄,我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經失去了理智。蒼蠅似乎有些躁動,分針靠近它了。是時候產生氯氣了……

[日記的結尾]

1932年,1月24日,星期天,在反覆敲門都沒有得到橙色旅館303號房那個古怪客人的應答後,一個黑人服務生用鑰匙打開了房門,接著他尖叫著跑下了樓,對店員描述了他發現的東西。在通知了警方後,店員叫來了經理;後者陪同德·維特警員,伯吉特驗屍官,以及馮·丘倫醫生走進了那間充滿災難的房間。

旅客躺在地上,已經死了——他面孔朝上,臉上綁著一條帶有濃烈氨水氣味的手絹。解開手絹後,他的面部呈現出一種全然的極度恐懼。這種情緒從死者傳遞到了周圍查看現場的幾個人身上。馮·丘倫醫生在死者的脖子背後找到了一個有毒昆蟲叮咬的痕跡——暗紅色,傷口周圍有一個紫色的圈——這說明是采采蠅或者其他較為無害的蒼蠅叮咬的。檢查發現死者的死因是恐懼引起的心力衰竭而非叮咬——但隨後的屍檢發現,錐蟲已經進入了死者的身體器官。

桌子上有幾件奇怪的東西——一本磨舊的皮封筆記本(其中的內容已經記述過了),一支筆,一塊書寫板,一只敞開的墨水瓶,一只醫用藥箱上面印著金色的“T.S.”,一瓶氨水,一瓶鹽酸溶液,四分之一滾筒的黑色二氧化錳。氨水瓶讓人多留意了一會兒,因為溶液裡似乎有什麽東西。靠近些後,伯吉特驗屍官看見裡面的奇怪東西是一隻蒼蠅。

那隻蒼蠅似乎是某種雜交種,隱約有采采蠅的特徵,但它的翅膀——雖然在濃氨水中浸泡過依舊顯出模糊的藍色——讓人覺得非常迷惑。這只蒼蠅讓馮·丘倫醫生隱約回憶起了一些在報紙上讀過的新聞——不久,日記的內容就證實了他的記憶。蒼蠅的下半部分似乎沾著墨跡,墨水沾得很多,就連氨水也沒有將它們完全洗掉。但它是如何落進窄口的氨水瓶中的呢?就好像這東西有意地爬了進去,準備要殺死自己一樣。

但最奇怪的還是德·維特警員好奇地四處打量時在光滑的白色天花板上發現的東西。當他叫喊起來的時候,其他三個人也順著他的視線望了上去——就連之前一直帶著恐懼、著迷與懷疑神色翻閱那本磨舊的皮封筆記本的馮·丘倫醫生也跟著望了上去。天花板上是一系列顫抖、不太規則的墨跡,就好象是被墨水浸過的昆蟲爬動時留下來的一樣。所有人幾乎立刻想到了那只出現在氨水瓶裡的奇怪蒼蠅身上的墨跡。

但那不是普通的墨跡。在看到它們的第一眼起,幾個人就覺得它們似乎帶來某些揮之不去的熟悉感覺;而仔細察看後,四個觀察者都在充滿驚恐的愕然中吸了一口氣。伯吉特驗屍官本能地掃視了房間,想看看有沒有設備或家具能讓普通人將那些痕跡塗在天花板上,但卻一無所獲。他重拾了自己的好奇心,幾乎是驚恐地繼續向上望去。

毫無疑問,那些墨跡形成了明確的字母與單詞——條理清楚的英語單詞。醫生第一個弄清楚了它們的意思,而當他朗讀出這些這些難以置信地塗抹在人類的手無法搆到的地方上,聽起來像是完全瘋了的消息時,其他人都屏住了呼吸。

“看我的日記——它先叮了我——我死了——然後我發現我在它體內——那些黑人是對的——自然裡有奇怪的力量——現在我要淹死剩下的——”

讀完那些字跡後人們陷入了迷惑的沈默。過了一會兒,馮·丘倫醫生開始大聲地朗讀起了那本磨舊的皮封筆記本。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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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共 2 篇留言

坪圳氏共和國人
培養致命蒼蠅結果靈魂會被帶走的故事~~~

04-25 15:07

幻滅之喜
我覺得很可能是知道采采蠅傳播的昏睡病以後寫的[e24]04-25 16:52
坪圳氏共和國人
好吧....

04-25 1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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