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點,難得台北沒有下雨只剩下悶熱的氣溫。
出發前往位於中永和的朋友家路上,由於騎機車的關係,停紅燈時被夾在一台小貨車和一輛公車中間,距離近到可以清楚看見駕駛座旁擺滿抽完的菸蒂還有煙盒,小貨車上一老一少,老人坐在副駕駛眼神渙散低著頭,根據臉上的光大概是在用手機。
接著往右一看公車司機,同樣無精打采的望著前方道路,絲毫感受不到生氣的臉孔,抱著打氣的意味,我試圖製造一些聲響來引起注意,或許會這樣而提起精神。
咳嗽還有搖擺身體一下,但機車能發揮的空間實在有限,他們的目光依舊,讓我想起以前小學校外教學某座科博館的機器人,呆滯以外還帶著一點危險的味道,而我最後仍被當成街道上的噪音忽略,失望之餘甚至覺得自己好像不存在一樣。
同樣十幾年前的夏天阿公家山上,有一段我不確定是現實還是夢的記憶。
因為阿公家在山坡上,庭院大小大概是三輛到四輛休旅車的空間,靠近邊緣的三角地帶是約三層樓高的小山坡,坡下有另一戶人家。叔叔非常喜歡在那抽菸,看別人家在做甚麼,只要被底下的人查覺就仰望看天空,現在回想起來確實有點惡嗜好。
午後雷陣雨打在塑料棚子上,時大時小像是不會音樂的人試圖打擊某種東西形成旋律,那時還有睡午覺的習慣,一覺醒來雨還在下,跨過唧唧作響的木門來到庭院,發現三角地帶的欄杆上有巨大的蜘蛛網,還有一隻和小學的我一樣大的蜘蛛。
叔叔不再靠近那裡抽菸,阿公說不要打擾牠,而我就坐在庭院的木椅上看著,深怕牠趁我不注意的時候消失,然後躲在暗處某個地方等著把我吃掉。
事隔沒有多久颱風來了,阿公家的庭院三角地帶因為底下的土壤被大量雨水沖刷而整個塌陷,蜘蛛也消失了,問起身邊的人還記不記得有隻大蜘蛛,沒有人曉得更不曾看見過。
阿公有座菜園在溪旁,旁邊有一大片檳榔樹也是阿公的,在父親結婚後想要買房,索性將那片地都賣掉只留菜園。
從柏油路旁走下一樓的高度到菜園,小時候經常陪著阿公種菜,因為幫不上忙會叫我再從菜園旁邊的石階下去溪邊玩。
然而某次下石階發現有龐然大物阻擋住去路,就像神奇寶貝裡的卡比獸擋住了主角一樣,仔細一看發現是蛇的紋路,我往後退了兩步左右顧盼卻不見頭尾,可以肯定的是我絕對不夠牠塞牙縫,那是一條必須成人環抱的大蛇。
秉住呼吸跑回菜園找阿公,深怕驚擾到那條蛇,阿公甚麼也沒說只有看向溪旁碩大的枯木,放下手邊的工具叫上我一起回家。正巧的是過沒幾天因颱風溪水暴漲,菜園和檳榔樹隨著溪水淹沒,問起大蛇阿公卻一點也不記得。
那蜘蛛和蛇,現在想來是否在提醒有些事情將要發生?用人的無知而畏懼來保護人,卻不受待見,我好像能體會那種心情,就像被夾在小貨車還有公車駕駛中間。
十幾年後的今天,這些記憶再怎麼求證說嘴,別人耳中聽起來總是誇大其詞當作笑談。
可仔細思考,內心還是稍有不甘。至今回到山上只要跨出唧唧作響的木門進到庭院,視線還是忍不住瞥向那塌陷的一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