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為可以很單純的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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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暖乍寒,幾股溫和的暖風捎過髮絲,街上行人熙來攘往,如同剛冬眠完般出來活動的生物們。有些人甚至早已換上了短衣短掛,絲毫不在意這時才只是初春,仍是強硬地想享受這般涼爽。
「繪彌!這裡這裡!」
即使是壓低了八度的嗓音,在安靜如空洞的圖書館裡依舊清晰可覺。被一旁的人稍微瞥過幾眼後,我雖面帶微笑,心裡卻尷尬得不得了,便趕緊走到了該坐上的座位。
到達座位上,先是把自己的書和包包放到一旁後,撇頭就是對著眼前的女孩——
「馥敏,別這麼大聲啦!」
「不然我不知道怎麼叫妳啊!」
「我有看到妳們啦!」
馥敏,我的好閨密,若是說親濃於水,那就絕對可以用在這段友情上。自國小就在同班,之後就從來沒有分開,可說是比家人都要親。
正是因為感情這般好,所以每次見面都喜歡吵個幾句才高興。
「好了,安靜點吧,旁邊的人都在看呢。」
每次我和馥敏因為小事而吵來吵去的同時,每次勸架的總是坐在我們之間的他——以衡。
以衡是我在班上少數要好的一個男生,外表一臉陽光青年,但不管是運動還是音樂,只要他有興趣,便鮮少有事情能難得倒他,就連課業也是班上名列前茅。
我們姊妹唯一也就能贏的也只有課業,但也只是險勝。
曾幾何時,我們三人莫名其妙地便組成了這樣的小團體,每次只要一有空,就是聚在圖書館讀書打發一整個無聊的周末,雖然對一般人來說是煎熬,但對我們來說,卻是家常便飯。
這裡珍藏的是我們三人的那些快樂回憶。
還有那些話。
埋藏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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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轉著手上的自動鉛筆,雖然眼前的數學對我不是難事,可一看這些惱人的方程式,思緒就像是被周公給牽去萬里之外,要飄回來,也得花上大筆時間。
但這時馥敏的一句話,則讓我像是搭上了捷運快速地回到了現實。
「繪彌,這次想要什麼禮物啊!」
「什麼東西?」
視線隨著掉落的自動鉛筆移到了地上,我自然沒看清馥敏那看似好氣又好笑的臉,只當我回到桌面上,馬上就是一顆拳頭叩上頭。
「笨耶!後天就是妳的生日了啊!」
「我才不想在那天收禮物,生在那天禮物全部都是巧克力,不用開也知道。」
比生在五年才能過一次生日的二月二十九日還讓人難過,很不巧的我的生日,正落在二月十四號上,也就是所謂的西洋情人節。
在這一天,除了不僅被路上的情人搞到眼睛痛之外,還得承受馥敏和以衡的無情折磨。每次總有許多苦難,上年疑似是加過料的辛辣巧克力,害得我變成了廁所的常客,在痛苦之餘在裡面還能聽到馥敏那平常該高八度的笑聲。
雖然聽起來像是欺負,卻絲毫無傷到一分友誼。
因為是誰的生日,則另外兩個人也總是依樣畫蘆。最讓我感到好笑的時候還是我們姊妹聯手欺負接下來在七月生日的以衡那時,那可才是笑掉我們的大牙——
還記得我們叫了班上的幾個大漢,藉著一探清涼之意聯手把他給丟進了學校內的水池,路過的教官甚至還以為是噴水池的開關開啟還不加以理會,離去的身影也順便留下了現場奔騰的笑聲。
想到那時的情景,嘴角便不經意的勾起,留下一抹淡笑。
「在笑什麼啊?想到什麼好笑的就說出來嘛!」
「沒,沒有啦!」我急忙揮手阻擋了馥敏那熱切的視線。
既然我和以衡都能熬過這段苦痛,那馥敏當然也可以!
我甚至還發現以衡跟我一樣,平常受氣也不怎麼反應,但要復仇可謂求饒也求不得!
上年年尾馥敏的生日,我們三人藉著壽星優惠一同到了遊樂園遊玩,多數人來到遊樂園,絕對都是先從那些刺激的遊樂設施玩起,可馥敏卻是那種愛玩卻什麼都怕的女孩。
「我,我不要——!」
「別叫得好像是我們要把妳抓去賣似的。」我回答著。
以衡左邊我右邊,兩個人各抓著馥敏一邊的手,馬上就是往大家愛玩又怕的雲霄飛車進發,每走近一步,都能聽到馥敏的求饒。
可已經被她整得滿頭包的我們怎麼可能會理會。
排了十分鐘的隊伍,看著雲霄飛車緩緩地進入軌道,我們兩人拉著馥敏便自告奮勇的走向最前面那列,馥敏這時早已放棄反抗,反倒是緊緊抓著我們倆,蒼白的臉下嘴裡喃喃有詞。
就連搭上車的同時,馥敏也是緊緊地抓著我和前面的安全桿,沒想到一個外向的女孩兒竟然也會嚇成這樣,這讓我和在第二排的以衡看得情緒只剩下笑而無其他。
接下來的五分鐘,雲霄飛車上全部都是馥敏的慘叫聲。
以及你我的歡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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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眠不覺曉,正當思緒掉進回憶光廊,我眼前的兩人早已昏昏欲睡,書上的算式早已經寫得歪七扭八,只差當事人還沒有發覺。
我小聲的叩了一聲桌子,面前兩個人卻又不約而同地微震了一下,那景象又讓我覺得好笑,嘴角自然的微微勾起。
「不讀了,放棄。」以衡晃了晃眼,闔上了眼前的書本。
「放棄加一。」馥敏趴了下去。
「那今天就到這裡吧?」我一說,大家都開始收拾起東西。
「我還要去打球,先走了。」
收拾好桌上的一切後,我們三人倏地走到圖書館門口,以衡便因有四點鐘的約先行離開,看著他依路離去的身影,馥敏又冷不防地補上了一箭。
「看得這麼入迷,不如這次生日就把以衡送給妳吧!」
「妳在免費幫人賣身嗎?」
玩笑性的打了馥敏一拳,心裡搭上一絲不自然的尷尬。
我們走的是跟以衡離去相反方向的一條路,途中得經過商店街,街上由於接近情人節的關係,只要是有販賣食物的店家都掛上了雙人促銷活動的牌子。
但想也知道我們這兩個單身狗是不可能會進去的。
「唉……我們又不是多在意情人節這種東西,怎麼最近都開始在擺攤了呢?」
馥敏看了看商店街的每樣東西,只要有她賞心悅目的東西,我就得做好在那待上幾十分鐘的準備,從店門的衣服到店裡的禮品都被她一覽無遺。雖然她喜歡走馬看花,卻從來不曾衝動而買過一個東西。
「繪彌快說話!不要只是一直看啦!」
「哦……妳要我說什麼?」
「說什麼都可以啦!」
和外向個性大姐頭的馥敏不同,我不是很愛說話……應該說是少根筋?
至於我們這兩個截然不同的人怎麼認識的,當初只是因為國小坐在一起就認識了。
原本還看不順眼這樣講話大聲的人,後來才知道她是個有話直說的好女孩,雖說直說但也是懂得拿捏分寸,絕不傷到對方任何一點尊嚴。
不過偶爾還是會有凸槌的時候,我常常在事後提醒她,卻老是換來——
「真的假的?那妳應該早點說啊!」
「還這樣看我好戲太過分了,哈哈哈!」
雖然每次都被這樣講,但若不是她一大聲起來的氣勢無人能擋,誰會喜歡在事後才講?
個性是個女漢子,但馥敏外表也是長的清秀的女孩,若是把我一點內向分給她,絕對讓每個男孩都愛不釋手,人人搶著要。
我曾稱讚過馥敏長得漂亮,烏黑的長髮和那斗大的眼珠,皮膚白配上天生的鵝蛋臉和櫻桃小嘴,還有這時身上的黑衫加上白色短裙,完全可以說是殺死各個男人心的殺手,但就剛剛說過由於女漢子的個性,路過的男生是又愛又怕。
「妳才漂亮吧!上次不是又被告白了?」
這是馥敏最常在聽到我稱讚她後回敬的一句話。
頂多是從黑髮變到了有點微褐色,身形小了一點,大概馥敏那一六五的身高再減掉五公分左右,以及個性不像個女漢子,像個含羞草一樣內向,看起來楚楚可憐。
但班上的許多男孩就吃這一套,光是喝口水或將頭髮撩到耳後的模樣就足以吸引目光,他們不覺得麻煩,而我早已厭煩,到頭來的追求都是由馥敏幫忙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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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曾想過保持這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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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將夜幕緩緩拉起,餘暉透著光照亮商店街上的時鐘,時針和分針提醒著渾渾噩噩的我們早已是六點半的時辰。雖說是小憩一下陪著馥敏來逛逛,但也沒想到逛了兩個小時有了,果然女孩一逛街起來什麼事都忘了。
「掰掰繪彌,晚上聊!」
「掰掰。」
趁著夜幕還沒蓋上整個天際,我一邊看著天上的景色,一邊悠悠回到了家中,吃著媽媽燒好的一手飯菜,順便聊聊學校的近況。
爸媽從不擔心於我的升學狀況,總是相信我憑著這股才智可以順利地考上第一志願,只是希望上大學後這個女兒可以再外向點,別把男孩子都嚇跑了。
一邊說著我這樣會沒男人緣,啜飲一口湯的我心裡暗自偷笑著——
你們親愛的女兒,已經叫人拒絕過五個男孩子了。
茶餘飯後,快速地將功課以及其他像是盥洗之類的雜事處理一番,接著胡亂地拉了一件汗衫和短褲穿上後,走上床,視線一切都落在手機上。
說是看手機,其實也是和那兩個人聊天,晚上的對話比起早上來說,由於少了面對面那種緊張感,許多話便能暢然而出,不吐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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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說話說話!」馥敏打了頭陣。
兩個已讀,卻無回應。
「快點說話啦,別放我一個人在這唱獨角戲!」
兩個人繼續已讀,另外一個聊天視窗來了訊息。
「讓她自己講,看她會怎樣。」
「我們還真過分,哈哈。」
「哈哈哈。」
持續了五分鐘的無視,怒氣終於在三人群組中爆發,只見一大長串的訊息,除了不斷催促著我們快點打字說說話,還有她自己的獨角戲,剩下的就是爆發之語。
「吳繪彌,顏以衡快點給我打字!不然我林馥敏跟你們沒完!」
「剛剛有人說話嗎?」
「不是以衡你在打字嗎?」
我們兩個這次可在群組開始唱起了雙簧,看著打字出去的每個訊息,嘴角每秒都不停歇的上揚,有時甚至還不忍放聲大笑,那股笑聲歡樂到媽媽常常冷不防地直接進來一探究竟,看看自家女兒在搞什麼鬼。
「哇,妳看她開始在洗我版了。」
一張截圖從以衡那傳了過來,我也像是不甘示弱般地也截圖了一張給以衡,告訴他不只他手機仍然因訊息持續震動著,就連這分苦難我也有份。
「快關她通知。」
「好,快關。」
「對她就是要這樣才好玩。」
兩個人一同暫時關上通知,果然手機震動的次數瞬間少了許多,只剩下我和以衡傳訊息的通知,手部的麻痺感一時緩和許多。
分享著馥敏那看似要抓狂卻又要別人不要不理她的情緒,原本寂靜的夜便抹上幾絲笑意,明明是在房間,卻又彷彿置身教室在進行著日常的對話。
每天的晚上便是因為這樣而不得陷入寂寞。
就像是如墨水般,暈開了我們之間的界線。
也揉亂了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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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以為這樣的日子還不會結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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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都不要理我啊!」
看著與馥敏的私窗,群組那早已經被她洗版的凌亂不堪,所以她才轉移陣地來到私窗,看她如此狼狽,我輕啟了嘴,私自笑了起來。
「抱歉嘛,可是真的很好玩啊。」
「別忘了妳後天的生日!我有仇必報!」
看著有仇必報這幾個字,光是想起上年的巧克力事件就讓我不寒而慄,誰知道她今年會搞出什麼花樣?
「小女子謝罪,求女俠網開一面。」
「女俠不准,將降下極刑於小女子與其狐群狗黨。」
「好啊我們走著瞧。」
打下這句話的同時,一邊笑著邊換到了另一個聊天視窗,另一個人早已等不及想問剛剛那位女俠的所做所為。
「妳們聊了好久,都不回的。」
「她說要懲罰我們這些狐群狗黨。哈哈哈。」
「哈哈哈。」
「笑什麼,快去哄她啦,只有我哄不夠啦。記得要先謝罪哦。哈哈。」
「了解了解。」
接下來幾分鐘則換她承受了兩邊劈哩啪啦的通知洗版,搞的最後她只好回到那殘破不堪的群組傳了一句「夠了!在這裡講就好!」。
每天每夜,房間內總被笑聲所佔據,絲毫不去理會一旁的事物,就怕錯過了什麼好玩的事情。
就連每一分每一秒,從來就是看著自己的訊息被閱讀而出現底下有人正在打字的訊息,至於是誰則又引人好奇,這種安逸總抹去了我一天的疲勞。
直至深夜,聊天這才暫且結束,把手機丟到了一旁充電,視線在房間裡打轉一會後,緩緩閉上自己的雙眼,爾後沉沉睡去。
每每入睡前都會思考著每天的聊天內容,細想著接下來該怎麼調侃對方。
妳,我,他,都樂此不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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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又擅自越了線。
待續。
這邊是亂開,本篇《身為配角的我》過幾天再更新。
還有波喵其實想這篇的名字想不到要取什麼,
所以你是取標題達人請幫我取名(X)
現實向萬歲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