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連結→【序章】
寧靜清澈的夜晚,抬起頭來可以看見美麗的藍月和星光,或許讓人心曠神怡。可惜對潛入宮殿內的他來說,現在沒有任何欣賞的心情。踏在空無一人、僅有月光照耀的迴廊上,目視所見沒有任何巡邏人員、僕人走動。
就算如此,還是不能大意。按著貼在大腿邊的匕首,冰冷的銳利感點醒他來此處的目的,眼眸中閃動著某種決心,他調整呼吸壓低身子,讓自己可以融於陰影中,讓人更加難以察覺。
這時間點,所有僕人都退下休息,巡邏的騎士們則是剛交接巡邏完畢有一段空白期,至於那人……根據買通者的情報,已經離開了目標,回去自己房間。
現在目標身邊只剩下一名隨侍的僕人,沒有其他護衛。
即使這麼多年來,派遣殺害他的刺客沒有任何一位生還回來。他還是執意接下這任務去執行,並非認為自己可以成功……應該說本身就抱持著玉石俱焚的想法去做的。
走去目標所在的地方,幾乎暢行無阻,對於這麼順利的路程他反而不敢大意。
距離最後一次刺客暗殺後,已經有一年以上的時間沒人肯再接這份暗殺工作,完全出在他身邊的那位護衛過於「強大」。
無法得知那人的實力在哪,只知道他一旦出手,刺客必死無疑。
而這次花了許多時間打點,將遇上那人的可能性降到最低後,他來到目標所在的寢室。
再次確認周遭沒有其他人後,他來到門前準備打開門。
「……」瞬間的寒意爬上脊髓,他立刻向後退並拿出手上的匕首往前面一擋。
也在拿匕首的那一瞬間,門往內開啟,眼睛捕捉到身影和那道不祥的銀光,他往自己的胸前舉起武器,清澈的金屬撞擊聲在走廊迴盪。
他退了幾步後,仔細看著襲擊者的面貌。
暗紅色卷髮配上相同顏色的雙眸,然而她的穿著非情報所給予的僕人裝,而是一襲黑色緊身衣。
這跟情報所給予的不符合呀!
無情感的紅眸緊盯著對方,她握緊手上的匕首,似乎還想要下一個動作時……
「我不是說過別太急嘛。」在這緊繃的情緒中,一道毫無緊張感的聲音響起,聞言他瞪著出現那名女性身後--同時也是自己的暗殺目標。
「抱歉呀,太久沒刺客來襲,我家護衛有點太心急了。」站在女性護衛的後方,一頭墨綠色短髮和湖水綠雙眼、明明應該休息時間卻還是身穿著正式禮服的他,饒有興味的看著襲擊自己的刺客。
「好了,這位刺客先生,我們來談談好嘛?」
帶著和藹笑容的他,此刻就像是個親切的鄰家大哥,完全讓人難以聯想到他的真實身分……統領著大陸五大國之一薩卡斯國的國王-惡凕。
「談談?」刺客保持著警戒,但手已經悄悄的扣上暗袋,把另一把匕首放在自己手上,並悄悄餵毒在上面。
無法刺入要害也沒關係,只要劃上一道傷口,毒藥的劑量就可以帶走了。
「是呀,來談談。」惡凕露出一副毫無防備的樣子,「能夠這樣安全到達這,代表你的實力也不容小覷……是否來替我們皇家做事?待遇絕對比你現在處境好喔。」
「這是談談的態度嘛?一臉居高不下的神情。」刺客冷冷的說著,同時注意著女性護衛,她雙手握著匕首正常垂下,看似沒有什麼戒備。
「呵,不然你就只能死在這了。」輕鬆的語調一轉,帶著些許冰冷的笑意,那雙湖水綠眼眸帶著淡淡的憐憫……宛如看個死物一般。
氣氛變動的一瞬間,刺客將藏在手上的匕首射向惡凕,同時退開轉身準備離開此地。
能讓他們兩個受傷也好,就算沒有,護衛擋住那攻擊的停頓也夠讓他脫逃了。
女性護衛把匕首揮掉後,發現刺客不見時,想去追的時候……
「別管他了。」惡凕開口,當護衛眼神望過來時,他冷冷一笑,帶點慵懶和邪惡,「何時這裡有刺客成功逃脫過呢?」
「是。」護衛垂眸,靜靜陪在惡凕身邊,當著稱職的「護衛」。
巡著撤退的路線,刺客平安的來到設計好的後路,看到被買通的騎士還在原地時,明顯鬆了一口氣。
這樣一來,就能離開此地,雖然沒有成功,但也得到平常在國王的女僕也是護衛之一,這個情報也值得這趟了。
正要他跟對方招呼時,眼前出現的情況讓他失去言語。
騎士整個背靠在支柱上,看似輕鬆的看管,直到走近一看才發現他眼神早已失去光彩、成為一具冰冷的屍體。眼睛跟嘴巴張大,強烈震驚的神情好似在死前看到什麼,胸口上的大片血跡告知了他的死因。
刺客驚恐的退一步,一股寒意頓時從背脊竄出,隨即轉身與黑暗中的另一個身影相視。
他什麼時候在這裡的?
離刺客大約兩、三步的距離,一名深藍短髮的男子就站在那,那雙水藍色眼睛平靜的看著他,不同於巡邏騎士的白色軍裝,他身上穿的是一套深藍色的軍裝。
以資料上來說,全皇宮內只有一名擁有這樣的穿著,同時也是刺客極力避免遇上的「那位」。
握緊手上的匕首,吞了吞口水,雙眸緊盯著眼前男子,想找出他身上任何一絲絲的破綻。
男子面無表情盯著,眼眸中毫無任何情感波動,這樣的對峙反而讓刺客感到心急。
計算時間,已經到另一組過來交接的時間,身後的屍體和他都會被發現的。
吞了吞口水,當務之急當然轉身逃跑,然而他有預感在自己轉身瞬間就會被對方殺掉。
那麼!眼眸中竄出殺意,才踏出一步製造突襲逼他解除防備姿勢時……男子動手了。
戰鬥只有一瞬間,當刺客想要突襲的那刻就決定他的命運。
迅如電光的刺擊穿過胸口,刺客完全不敢置信自己肉眼無法捕捉男子任何的行動。
根本怪物……明白為何所有的刺客一去不復返、明白買通的騎士死亡時那驚愕的表情,只是當他了解的那刻……也已經太遲了。
意識斷裂,刺客倒了下去。
男子確認那刺客沒有生命後,就收起自己的劍轉身離開,消失於黑暗之中。
*
一道曙光穿破了黑暗,夜空漸漸被白色取代,陽光撒落在薩卡斯國的宮殿內,僕人們開始準備一天的工作,門外走動的聲響、僕人們模糊的交談聲,從門外穿過,細碎聲音讓躺在床上的他緩緩睜開眼。
失神的水藍眼漸漸聚焦,他坐起身來進行梳洗,穿上深藍色的軍裝,將佩劍帶好後,走出房門準備巡視宮殿。
宮殿出入口附近的巡邏騎士們正在進行交接,同時提到昨晚發生的種種,在他走到某處時,恰好聽到有人談論到昨晚刺客的事情。
「真假?有刺客?」
「是呀……換班的時候發現負責門口的一位死亡,而刺客的屍體也在附近。」
「同歸於盡嘛……」
「不,是騎士長動手的……畢竟那傷……」那位騎士還想說什麼時,望向不遠處的他,立刻肅然起敬,富有精神的大喊:「騎士長早!」
被稱呼為騎士長的他只是點頭致敬,接著沉默的望著那名騎士,沒有言語但對方明白他意思,立即表示告退離開。
確定所有交接事務沒問題後,騎士長打算要去下一個地方時,一個相當粗礦的聲音吼著:「瑟必樂騎士長!」
男子-瑟必樂望著呼喊他的人,身形高大、長相粗礦的大漢穿著白色盔甲裝,踩著沉重的步伐過來。
「姆斯老師早。」當對方站定在他眼前時,瑟必樂淡淡開口招呼。
「這種禮節免了。」姆斯抬起下巴,居高臨下的看著瑟必樂,眼前中滿是強烈的不屑。
「聽說昨晚有刺客闖入皇宮?還殺到國王的書房?你這個皇家騎士長是怎麼當的?是不是太久沒有刺客而鬆懈自己的防備?要是國王發生什麼事情,你要怎麼負起責任!」在這人來人往的地方,姆斯大聲斥責,惹來不少視線。
「說完了嘛?」等到姆斯說得盡興後,瑟必樂微微抬起頭,直視著對方眼睛,神情平淡的回應,「那麼,我要去訓練場了。」
那平靜無波的神情反倒讓姆斯感到更加羞辱,他大吼:「你一點也沒有騎士精神嘛!這樣的失職不好好反省嘛?」
「刺客死了,沒必要。」
「死了我們一個同事!你還說沒必要!」
「為了擋住刺客光榮的戰死,不就是種榮耀?」
「……」這反問姆斯語塞,瑟必樂立即從他身邊走過,輕輕的耳語一句。
「那騎士和刺客會死,不正是你所害的嘛?」
這話讓姆斯睜大眼,轉身怒視著瑟必樂離開的背影,他咬緊牙關,雙手緊握不停顫抖著。
不遠處一名身影看著這場騷亂,露出充滿興味的笑意。
現今薩卡斯國的國王-惡凕,原本只是上任國王的小兒子,理應毫無任何繼承權的他,卻在十年前發生的暗殺之夜,原有繼承者的大皇子意外死亡,不得不讓年邁的國王將位置傳給他。
對於惡凕上任自然反對聲浪不小,某些貴族更是想把他從位置上拉下來,然而國王堅持己見,毫無辦法下,開始私下動手,屢屢派出刺客暗殺,卻從未成功過。
最大的失敗原因-就是他身邊有個名為「瑟必樂」的存在。
瑟必樂,一個毫無背景的孤兒,十二年前被穿著便服出門、還是王子的惡凕看上,被帶入皇宮分配進騎士團內,成為他的「專屬護衛」。
當然在那時候,剛成為騎士的瑟必樂自然受到許多抗議,連國王也不怎麼願意自己兒子這種安排。
「之後,你就會知道了,父王。」當時的惡凕僅只這樣告訴他。
直到那暗殺之夜,國王明白了他話中的意思。
瑟必樂,根本是個「怪物」。
十年前的那夜,皇宮被闖入為數不少的刺客,大皇子被殺死了、國王也差點命喪刺客時,瑟必樂出現扭轉了局勢。
明明是在完全不利的情況下,瑟必樂完全沒有慌張,保持著冷靜……甚至可以說是冷酷的情況下,出手殺害所有的刺客。
強大到接近非人的實力,這讓當時在場的國王心生畏懼,再也不敢在自己兒子面前說任何挑剔他的話,甚至有點小心翼翼的討好惡凕。
也是在那晚之後,許多原本對瑟必樂有強烈質疑的貴族和騎士們,對他再也不敢有任何異聲。
而惡凕當上國王後,瑟必樂就獲得提拔成為「皇家騎士長」。
早晨的訓練場相當熱鬧,騎士們彼此互相調侃、交流,氣氛相當活潑熱絡,只是那些聲音在瑟必樂一踏入場內時全數消失,所有人在看到他出現時,立刻眼神撇開,各自趕緊去做自己的訓練或是匆匆離開。
縱使成為騎士長,多數騎士除非是公事上的交談外,私下相處上則是能避就避。
一方面是避免厭惡他的貴族遷怒到他們身上;另一方面則是瑟必樂個性太冷、下手也太過兇狠。再看到他曾差點失手殺掉找他碴的貴族後,大多數都選擇冷眼、噤聲。
只是凡事都有所謂的例外,即使瑟必樂一臉冰冷、不為所動,還是有人一天到晚厚著臉皮纏上他的。
就在他要換上訓練用的服裝時,自己的背後被用力打一下,皺著眉轉頭就看到一張笑嘻嘻的臉蛋。
「早上好,瑟必樂!」對方有著一頭俐落黑短髮和同色雙眼,他看著瑟必樂,朝氣般的笑容顯得有些刺眼。
瑟必樂只是望了對方一眼,又轉回去做自己的事。
但對方顯然習慣他這種冷漠,逕自在瑟必樂旁邊開始暢談,「聽說昨晚有刺客呢?是你動手的對吧。」
瑟必樂不予回應,換好裝後進入訓練場,而那人跟在他後面繼續講:「嘛,任誰看到那胸口上的傷都知道是你動手的,你向來都速戰速決嘛。」
望了望周遭,確認沒有視線注意他們這邊,小跑步到瑟必樂旁邊,直接把手跨在他的肩膀上,在耳邊低聲詢問:「你怎麼知道刺客跟姆斯老頭子有關?」
「……他準確說出刺客有來到書房這事情,但屍體是在守衛騎士附近發現的……那位騎士又是姆斯老師的學生,很好推導的。」
「果然那位是你殺的。」說完這句,他大笑出聲,引來周遭不解的視線,他揮了揮手表示沒事後,繼續跟瑟必樂耳語:「瑟必樂,你下手完全沒有遲疑呢。」
「是他被發現當下想殺我,我只是反擊而已。」瑟必樂老實回答。
「呵呵,果然是你呀。」說出這麼意義不明的話後,他提出邀約,「例行訓練完陪我對比幾場吧。」
「你別不小心被我誤殺就好。」瑟必樂直視著他。
「完全不會的。」他哈哈大笑,相當有信心的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