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劍與狼　　第二十四章　　銀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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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啊！你們怎麼動手打人呢！這是武林盟醫廳，不是閒雜......」這人話還沒說完，就被一掌打進醫廳，在診間亂滾。

　　病房中呂狼風、何鷲明、趙劍揚三人看得真切，這像皮球般滾來滾去的傢伙，正是華山派的張元嘉。

　　呂狼風、何鷲明皆心道：「這位張師兄怎麼每次看到他，都狼狽不堪呢？」

　　四位身穿白色宮裝的年輕女子魚貫入內，其中三人拿起拂塵，撢掃四周，待清掃完畢，一人朗聲道：「主子，打掃乾淨了。」

　　此刻這四名女子的主子才大步入內，走入病房。這人白衣銀冠，黑靴金圈，看來是一名富家武人。

　　五行門三寶注重來者的衣裝身形，柯招賢等五位卻對這名少年樣貌感到驚訝萬分，唇紅齒白，眉若臥蠶，是與有蘭陵王之稱的藍士罡相同，是世間少有的美男子。更重要的是他比起藍士罡更加有男子氣概，不會讓人誤會他是一名女子。

　　相形之下，五行門三寶，何鷲明僅有中人之姿，呂狼風若不要烏雲罩頂、陰鬱低沉，還稱得上是俊男，趙劍揚則長相普通，身形比普通人厚實，使得他的身材比例看起來肥短。莫說是帥氣了，連有形恐怕都沾不上邊。

　　好在，趙家一向投身武林，不靠外貌混飯吃，不過趙劍揚的父親趙星峰也是出名的江湖俊傑，祖父趙炎在六十年前，傳說也迷倒不少大家閨秀、武林英雌，兩位家長與趙劍揚相貌，是大大不相同。

　　這不請自來的美少年年紀在五行門三寶與柯招賢等人之間，約莫二十歲。他一雙鷹眼掃射，不客氣地向呂狼風問道：「你為什麼跟一堆子騷狐狸、醜八怪在一塊？」

　　本來柯招賢等因為對方是美少年，還有些好感，怎料他一開口，便出言不遜，觸碰女孩子最敏感的樣貌神經！五人準備大罵回嘴，豈知呂狼風理所當然地回答道：「這位彭師姐與我同生共死，冒險禦敵數次，是我在武林盟中的貴人。她今天與朋友一同，前來照料受傷的後輩，任誰都無可厚非吧？」

　　柯招賢等人暗暗叫苦，雖然呂狼風答得不卑不亢，但是沒有反駁最重要的『醜八怪』一詞，不就等於承認五人樣貌醜陋了嗎？

　　「照料？」少年將瀏海往後一撥，逕自坐在呂狼風床沿，兩人上身緊靠，幾乎鼻息相對。

　　呂狼風有些不好意思，側過頭來，畢竟他受傷昏迷之後，醒來還不到半日，口中滿是血腥濁氣，不想唐突對方。
　　
　　「好吧。我接受你這個『藉口』。因為讓你欠缺照顧是我不對，有必要的話，我會向武林盟提出申請，讓你獲得良好的照顧。」少年伸手將婢女手上的食盒拿過，細心捧起一盤涼糕，緩緩將涼糕切成方便入口的小塊。

　　呂狼風向眾人使了眼色，尤其是對兩位師兄弟，他用眼神問道：「這人是誰啊？」

　　趙劍揚聳聳肩，表示完全不認識。何鷲明沒看到呂狼風使得眼色，他專注在防備這五名硬闖進來的不速之客。

　　少年拿起銀叉，叉上一小塊涼糕，說道：「要吃涼糕嗎？」

　　呂狼風搖搖頭，低聲道：「不要。我不喜歡吃涼糕！」

　　「什麼？你不喜歡吃涼糕？」少年轉頭怒叱：「妳是不是拿錯東西了啊？」］

　　婢女慌張地回答道：「主子，這食盒是掌門大人親自準備，奴婢不可能拿錯。」

　　「奇怪。師父怎麼會要我拿涼糕來探望你呢？」少年將涼糕放回食盒，問呂狼風道：「你喜歡吃什麼？我現在讓她們去張羅吧？」

　　呂狼風越來越搞不清楚狀況了，本來還以為這人是上武林盟踢館找架打，路過的麻煩人物，想不到竟然是直指自己而來。呂狼風問道：「你是專程來探望我？」

　　少年答道：「當然啊。本來我跟師父正從北京回山莊的路上，聽到哨馬傳報消息，說你受傷昏迷，所以我才繞道來探望你。」

　　「特地繞道來探望我是嗎？」呂狼風決定正面面對疑惑，問道：「可是我並不認識你，你何必大費周章前來探望我呢？」

　　「你不認識我？」少年勃然變色，猛然站起。不止呂狼風，病房中所有人都感覺到他陰冷且堅定的殺意。

　　「你以為你是誰啊？憑什麼人家一定要認識你啊！」柯招賢怒道。柯招賢向來仗勢父親鑄劍侯柯子雄與師父武林盟盟主吏鼇兩人的名頭，到哪都備受禮遇。縱使有時會跌股丟臉，比方兩天前當眾敗給吳克真，但那也是她自討苦吃，而非對方不給面子。

　　可是這盛裝少年，打從進門以來完全不把柯招賢當一回事，還稱呼她為騷狐狸、醜八怪，讓柯招賢怒火中燒，這下她逮到機會，刻意要讓少年下不了台。

　　彭水凌微微皺眉不悅，她心道：「大姐在幹嘛？她這樣不會太魯莽了些嗎？我們不應該先弄清楚對方是誰才決定要不要翻臉嗎？」

　　「不管我是誰，我正在與狼風說話，妳都不應該該插嘴吧？」少年轉頭看向柯招賢，眼神冷漠，連原本那股殺氣都消逝了，彷彿在看鄉村野夫、市井小民。

　　何鷲明摸了摸下巴，心道：「這傢伙眼裡只有狼風啊？連剛剛那股陰冷的殺氣也是針對狼風的吧？他眼裡只有狼風，是因為他在這只認識狼風嗎？既然他是狼風的朋友，那他為什麼要對狼風發出殺氣呢？他真的是狼風的朋友嗎？狼風真的認識這傢伙嗎？」

　　「笑死人了吧！我插嘴？是我們幾個先在這兒談話，你才是不懂禮貌，跑來插嘴的人吧！現在是做賊的喊抓賊嗎？」柯招賢的口氣極酸，巴不得在少年身上溶出洞來。

　　少年先是意味深長的看了呂狼風一眼，說道：「本來我就知道武林盟除了少數傑出的人物以外，大多都是半桶水，沒什麼底子，不堪重用的小廢人。可是我沒想到我剛痛扁完一個，這裡又出現一個？拜託，我請你幫幫忙，如果你連所謂的插嘴，是要看身分、考慮場合，都不知道的話，別出現在我面前，替武林盟丟人現眼好嗎？」

　　柯招賢握緊雙拳，怒道：「我聽你在胡言亂語！你根本就是在強詞奪理，插嘴就插嘴，跟身分、場合有什麼關係？」

　　少年微微搖頭，嘆息道：「真是丟人，難道非要我手把手，慢慢教導，妳才會明白嗎？假若妳與朋友兩人竊竊私語，話頭在先，卻有尊長有要事發言，是這位尊長插嘴嗎？妳仔細想想，插嘴到底要不要看身分！看場合！」少年回頭看著呂狼風，說道：「你的師兄、師姐都是這樣水準的嗎？你一定是被他們染污了，才會忘記我是誰。」

　　「還尊長咧！你自以為是到這種無可救藥的程度嗎？」柯招賢指著少年鼻頭問道。

　　「假若......你連假若是什麼意思都不知道嗎？妳看來都有二十來歲了，搞不好已經是武林盟金鷹了吧？結果連假若是什麼意思都不知道嗎？」少年還給柯招賢一個同情的眼光，他續道：「我只是舉個例子，想讓妳明白，是不是插嘴，是要考慮身分、場合！」

　　「你在裝傻嗎？你一開始就不認為自己的行為是插嘴了！現在又用尊長當例子，不就是自以為是尊長了嗎？」柯招賢問道：「那不然你好好解釋為什麼你的身分，在這個場合不算是插嘴啊！」

　　少年沒有發現柯招賢設下的陷阱，仍說道：「因為在場只有我跟他的關係匪淺......」

　　柯招賢面露邪笑，說道：「問題是呂師弟說他根本不認識你。」

　　這話有如破城柱一般，用力撞在少年胸口，他將話尾嚥下，重新說道：「醜八怪、死八婆，妳是故意要找我麻煩的嗎？」

　　柯招賢自知在武林盟內，她並非色冠群雌，以容貌見顯於當代，但也絕非東施無鹽之流，然而眼前這少年卻一再以醜八怪稱之，讓她失去理智，說出了不該說的話：「還是你想過幾招，五對五剛剛好！」

　　少年長袍一擺，轉身面對柯招賢，朗聲說道：「我以一對五即可。」他斜視呂狼風，低聲說道：「不用你幫我。」

　　呂狼風心頭一驚，心忖：「我要幫也是幫師姐吧？有可能幫你這外人嗎？還是你是希望我兩不相幫，故意這樣說呢？」

　　何鷲明搖頭暗嘆：「既然師姐先開口要打，又以多打一，我們就更加不能幫手了。」

　　五行門三寶不熟識的三位師姐，正好在病房外圍，她們三人抽劍在手，連鞘使出。三個人、兩套劍法，穿越四位宮裝婢女，殺向少年右側。

　　柯招賢、彭水凌兩人坐在趙劍揚病床上，剛好與坐在呂狼風身邊的少年隔床相對。柯招賢一聲嬌叱，左手掌出，直打少年中門胸口。彭水凌向後一翻，與柯招賢錯開，拳打少年左側。

　　何鷲明心叫不好，暗道：「彭師姐這樣出招，不就打在狼風臉上了嗎？難道她認為她與狼風並肩作戰數次，有了基底的默契，狼風鐵定會閃開這招嗎？」

　　少年似乎故意慢了半拍回手，彷彿要五行門三寶看清，是柯招賢等人先動手，理虧在前。他左手一架，先是護住呂狼風門面，緊接著右肩一抖，剎那間整條右臂宛如消失在世界上。

　　五行門三寶先是聽到「咦、唉、啊、嗯、嗚」五聲低鳴，然後砰砰砰砰砰連響如同一聲。
　　
　　反掌間勝負分曉，就趙劍揚一人為無辜被牽連的受害者，柯招賢向後仰倒，後腦差點打中趙劍揚的命根；彭水凌往前一跌，用力撞在趙劍揚的胸口，打得他一口血氣直衝上喉嚨。

　　另外三名師姐都跌摔在婢女與少年之間，與柯招賢、彭水凌一樣，昏了過去。

　　換呂狼風突然大叫，他說道：「啊！你就是使用『蛇臂拳』的那傢伙！」

　　呂狼風這句話，對少年來說像是沁心的美妙樂章，將他身上的殺意煩悶一掃而空。少年起身，整理了一會衣衫，對呂狼風說道：「你果然不可能忘記我。」少年低頭淫笑，再問：「這五位姿色普通的臭娘皮，有你想要的嗎？」

　　呂狼風搖頭，說道：「我一開始就說過了，她們對我來說，就是師姐與師姐的朋友，是我在武林盟中的貴人！請不要問這種意有所指的問題！」

　　少年捧著頭，不解道：「奇怪。我聽人說五行門的人都很邪淫好色呢。」

　　呂狼風義正嚴詞的反駁：「哪有這種事！我們五行門都是行為端正的大好男兒！」

　　趙劍揚與何鷲明眼神相對，感到有些羞愧。

　　「好吧。就當是我搞錯了。」少年從懷中拿出小瓷瓶，交給呂狼風後說道：「這是解藥。內服，一天三次，三天後就會醒來吧。」

　　呂狼風問道：「你是怎麼下毒的？」

　　少年想了一會，答覆道：「這我不能告訴你，不過你有足夠的時間驗證吧。畢竟這兒有五個人，中了我的毒。」

　　「你這樣打倒她們，不覺得羞恥嗎？」呂狼風追問道。

　　少年不解地反問：「為什麼要覺得羞恥？」

　　呂狼風答道：「你是靠毒藥迷暈她們的！這算是你在武藝上勝過她們嗎？這根本是耍小手段！」
　　
　　少年苦笑，問道：「你們武林盟本身，有禁止盟內學習、使用毒爪、硃砂掌嗎？」

　　呂狼風先是一愣，便坦承答道：「沒有。」

　　少年笑道：「所以我做了什麼，應該被你非議呢？」

　　呂狼風思索過後，知道自己硬是以五行門的戒律去看世界，經少年提點，呂狼風發現光是在武林盟，這套戒律便行不通了。

　　見呂狼風默然不語，少年說道：「沒想到你還滿老古板的，不過......」

　　「你當然該被非議。」何鷲明出手救援，說道：「你擅闖武林盟醫廳，還打傷了六名盟友。身為武林盟的一員，都該指責你！」

　　少年從袖筒拿出摺扇，「啪」一聲打開來。他用扇面遮住口鼻，大聲嬉笑：「哈哈哈。打傷六人這部分，我可是不承認喔！是他們先動手找打，又不是我一意孤行，定要惹事。好吧。擅闖武林盟確實是我不對，不過要是你們也有親人朋友受傷昏迷，也會像我一樣著急失態吧。」

　　趙劍揚是越聽越迷糊，他直接問少年道：「你跟狼風到底是什麼關係？」

　　「我？」少年有些得意地說道：「我是他交纏的命運，混雜的血肉，是......」

　　一聲怪叫截住了少年的話頭，怪叫聲道：「怎麼又是你啊！張元嘉，怎麼我每次看到你都是一副狼狽樣呢？」

　　五行門三寶暗自偷笑，因為這事，他們三個也想過。

　　陳頤真從診間走入病房，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趙劍揚兀自不知這少年是何來頭，選擇沉默不語。

　　何鷲明害怕少年跟呂狼風真有關係匪淺，也默不作聲。

　　少年見狀，回身一揖，說道：「前輩應該是武林盟神醫陳頤真吧？」

　　「要挑戰前輩高人，刷名聲之類的，請到別處去，醫廳是負責照看傷者，研製醫藥之所。」陳頤真越過四名婢女，將三位後輩一一扶起，安置在病床上。

　　少年這時倒乖精起來，待陳頤真診治完後輩，才說道：「請陳前輩放心，晚輩已經將解藥交給狼風了。」

　　「不。我不擔心這個，我比較擔心放任你在醫廳撒野，盟主會怎麼責難我。」陳頤真搔了搔滿腮的髒鬍鬚，說道：「要稍微過個手嗎？小鬼。」

　　呂狼風心道：「他的主力要是是『蛇臂拳』加上毒爪的話，那他鐵定打不贏陳前輩的吧！他都說是來探望我的，我一定要讓他平安離去。」呂狼風平日總暗地批評趙劍揚、何鷲明是只有遠近親疏，沒有是非對錯的義氣盲漢，結果事到臨頭，卻也跟他們沒兩樣。

　　呂狼風腦袋飛轉，總算想到了個突破點，他大聲喊道：「陳前輩。這位朋友沒有前來武林盟撒野的意思，他不過是來探望我的。為了感謝您的醫藥照顧，他還特地帶了涼糕來。」

　　呂狼風把一切賭在涼糕上，因為他依稀記得師父顧鏡緣曾經說過陳頤真酷愛吃涼糕。

　　陳頤真雙手一攤，問呂狼風道：「那滿地傷患怎麼解釋。」眾人聽得出來，這話不是問句，純粹是要個推卸責任的指導棋，看來涼糕之計已然湊效。

　　呂狼風說道：「幾位師兄、師姐跟他都年輕氣盛，動個手，交交朋友罷了。他立馬把解藥交給我，就證明了他沒有惡意了吧？」

　　「好吧！那你們幾個就快點離開吧。」陳頤真揮了揮右手，送客。

　　少年雖然心中不服氣，他不覺得自己會輸給不擅廝殺的陳頤真，但是他也不願意讓呂狼風以為他不解這份恩情。他彎下腰，貼著呂狼風的左耳，輕聲說道：「來找我，別讓我等太久。」

　　待五人飄然離去，陳頤真嘆息道：「冤孽。冤孽。」

　　「陳前輩你認識他嗎？」何鷲明問道。

　　「你們這幾個小鬼頭，每天就知道惹事！」陳頤真說道：「你們應該多練點功，把多餘的時間拿去探聽江湖情報，總比你們老是招惹王者，被打得頭暈腦脹的好。」

　　何鷲明嘀咕道：「我明明是第一次給人打得頭暈腦脹，才沒有老是。」

　　陳頤真瞪視何鷲明道：「有一，就有二！」

　　「唉唉！別岔開話題啊！陳前輩，那人到底是誰啊！」呂狼風見話題被何鷲明岔開，急著導正話題。

　　趙劍揚完全不管另外三個人在說什麼，自顧自地單手抱起彭水凌，將她拉進懷中。接著趙劍揚將昏迷的彭水凌翻倒，細撫著她的粉頸。

　　趙劍揚這一翻，動作之大，使另外三人不得不正視他的作為。陳頤真急忙喊道：「劍揚你在幹什麼！你怎麼可以吃師姐的豆腐呢！」

　　「我？我沒有在吃師姐的豆腐啊？」趙劍揚否認他的行為失當，仍摸著彭水凌的下巴、頸子。摸了一會，趙劍揚放下彭水凌，拉起腳邊的柯招賢。

　　這下陳頤真不得不向前幾步，伸出食指頂著趙劍揚的頭，問道：「你到底在幹什麼！你明明就在偷吃師姐們的豆腐啊！真沒想到顧師兄會教出你這樣的徒弟！」

　　趙劍揚兩手食指指著柯招賢的右頸，恍然大悟地說道：「原來是這樣迷昏師姐的啊！狼風說他使得是『蛇臂拳』，他本人又舉了毒爪當例子，是用毒爪當作是蛇拳的毒牙嗎？所以他是指甲藏毒囉。」

　　呂狼風起身湊了過來，看見趙劍揚的兩手指著個上二下一的細小傷口。這讓呂狼風放下了心中大石，趙劍揚果然沒吃兩位師姐的豆腐，是在研究她們兩人是怎麼輸給白袍少年。
　　
　　陳頤真猿臂遞出，抓住彭水凌、柯招賢的後領，將她倆放在其他病床。陳頤真怒道：「劍揚！你知不知道什麼是瓜田李下！你雖然覺得自己的行為無愧私德，但是有沒有想過旁人會怎麼議論呢？兩個年輕女子給你摸過頭頸，旁人不知道會說得多難聽！」

　　趙劍揚思考了一會，傻楞楞地說道：「這裡沒有旁人吧？」

　　「唉！」陳頤真醫術通神，武林盟上下為求將來打算，再不堪的愚夫蠢婦都不會當面頂撞陳頤真，唯恐哪天傷深病重沒人醫治。可是趙劍揚這傢伙，不但頂撞了人，還一臉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的無辜樣。陳頤真本想講些君子慎獨的道理，但是趙劍揚這傢伙根本沒發覺自己有錯，講了也是浪費口水。

　　呂狼風向一臉氣悶的陳頤真問道：「陳前輩。剛剛那人到底是誰啊？」呂狼風向上蒼祈求，拜託別再扯開話題了。

　　「那人跟你們同輩，是御劍山莊的新一代高手，名叫李圓。」陳頤真從診間找來一輛四輪推車，他向呂狼風叮囑道：「顧師兄應該告訴過你們，御劍山莊是和武林盟敵對的幫會吧？不想惹人閒話，還是跟他少接觸為妙。」

　　陳頤真將五位年輕女子一一載去另間病房，並警告趙劍揚道：「她們五個已經被我移到東廂了，你可別再隨便碰她們了！要顧慮人家的名譽貞潔啊！不要當個自私自利的大男人！只想著自己！」

　　趙劍揚辯解道：「陳前輩！我只是想知道那個叫李圓的傢伙打暈人的手法而已，何況破解他的手法對大家都好，算不上是自私自利吧？」

　　「當然是！」陳頤真吹鬍子瞪眼，怒道：「李圓打昏人的手法，我早知道了，你不會問我嗎？幹嘛在她們幾個妞兒身上摸來摸去！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不就是直接問我，你就吃不了她們幾個人的豆腐了嗎！」陳頤真「哼」了一聲，用力甩上病房的大門，震得門簾搖擺不停，沙沙作響。

　　趙劍揚全然不解，為什麼陳頤真不相信他。他問兩位師兄弟道：「你們兩個總該相信我沒吃師姐豆腐吧！」

　　呂狼風看見了柯招賢脖子上如蛇牙一般的古怪傷口，答道：「我相信你。」

　　何鷲明則是苦著臉，難以答覆，他知道趙劍揚的行為起於好武之心，但是旁觀者清，那樣隨意對未婚女子摸上摸下，實在是有失禮儀。

　　趙劍揚見何鷲明不支持自己的行徑，便調轉話頭，說道：「狼風，那個李圓跟你有啥關係，他為什麼要來探望你呢？」

　　呂狼風對李圓依稀有些兒時記憶，但是李圓與他師父當時上終南山所為何事，呂狼風已經記不得了。對這件事最後的印象，就是師父吩咐過萬萬不可告知同儕此事，務必保守秘密。

　　這樣一來呂狼風就有些心虛，人家趙劍揚不畏門規，敢於私下授受武藝。如今一但有事，
呂狼風卻照師父的吩咐，噤若寒蟬。兩方比較之下，於情理大大有虧。

　　呂狼風勸慰自己，心道：「我是真的記不得了，可不是擺劍揚一道！」他回答趙劍揚道：「我小時候在荒野居見過他，詳細的情況我已經忘了。」

　　趙劍揚於非禮之事，得不到何鷲明認同，呂狼風於李圓的背景又有隱瞞。趙劍揚碰了一鼻子灰，自討沒趣，他翻過了身，捲起小被裝睡，心道：「只剩他們兩個，搞不好他們就有話說了！反正他們現在鐵定認為我是好色鬼，故意不跟我說話！」

　　等了半個時辰，呂狼風、何鷲明都一一睡去，趙劍揚才不得不乖乖數羊，去見周公。

　　五行門三寶在醫廳又過了一日，才被准許回到宿舍。

　　臨行前，陳頤真又讓三人喝了幾壺養傷補氣凝神定魂的藥湯。這藥又臭又苦，讓趙劍揚不禁猜想陳頤真是不是故意惡整他們三人。

　　趙劍揚率先喝完了藥湯，他用左手摀著嘴，防止自己將滿肚子臭藥苦湯吐出來。

　　陳頤真在一旁監視，呂狼風、何鷲明也只能乖乖把藥湯喝完。

　　見三人都被這藥湯弄得半死不活，陳頤真訓示道：「看以後你們三個還敢不敢隨便去捻虎鬚！」
　　
　　五行門三寶本來都覺得傷勢回復得差不多了，可是灌完這幾壺苦藥，真是天旋地轉，五感失調。全身上下的筋骨肌肉，有如軟泥爛土，出不了力。

　　待最後一名的何鷲明將藥湯全吞下肚，陳頤真便說道：「修羅王要我轉告你們，如果你們還想找他報仇，他隨時恭候。」

　　三人互相對望，趙劍揚用眼神告訴另外兩人：「師門之仇不共戴天，一定要堅持下去，直到打倒楊永義為止。」

　　何鷲明眼神閃爍，他實在覺得現在去找楊永義報仇，根本是浪費時間，但是他也知道趙劍揚鐵定是聽不下勸，他正苦惱之際，陳頤真又說道：「但是少林派戒律院首座智圓大師要我轉告你們三個小鬼，不准再去找楊永義報仇。」

　　趙劍揚雖然明著沒有發覺，但是他內心深處已經查知，這些日子再怎麼苦練，對於武學進展的幫助，都抵不過和修羅王對陣交手。與一流的高手過招所得的經驗，是非常難得可貴的寶物。可是現在戒律院首座明令不准，看來再也沒機會向修羅王學習了。

　　喪失了這百年難得的際遇，趙劍揚當然覺得運勢急轉直下。

　　回到坡邊空無一人的房舍，趙劍揚寬衣解劍脫鞋上炕，盤腿打坐，吐納煉氣。本該一意專心，他卻左顧右盼，心不在焉。

　　「奇怪。那天早上他們好像就不在了吧？」趙劍揚撥開蚊帳，果然炕尾一隻『影兵』也無。他的心情矛盾抑鬱，平時既愛遷怒這群『影兵』，當他們真的不在，內心又空虛寂寞。窗外傳來的嘻笑聲，更讓趙劍揚倍感孤單。

　　趙劍揚唉了一聲長嘆，他有一種諸事不順，衰神上身的感覺。他渾然不知，真正的挑戰才正要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