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銀時不是個熟練的說書人,講故事的時候容易被情緒打斷,也許說得久了,就會比較上手了。
「十四郎,該醒醒囉──」
小孩子就是這樣,聽故事絕對會聽到睡著,不過銀時這會心安了,十四郎睡著和清醒時都是面帶微笑的。
「要走了嗎?」十四郎問。
「嗯,要準備回去吃飯了。」銀時說,「今天不跟你那群臭叔叔吃飯,跟爸爸吃飯,好不好?」
十四郎沉吟一會,抬頭說:「要跟進藤叔叔說一聲!」
「我可是你爸……為啥帶你去吃個飯要跟他們報備啊?」銀時表情略有些扭曲,不過想想這五年都是由真選組那群傢伙照顧著,十四郎的反應再正常不過了。因此他說:「等等你老爸我會打電話跟他們說,不用擔心。」十四郎用力地點點頭,開心站了起來。
「爸爸,你看!」十四郎突然大聲叫起來,「那個是不是螢火蟲?好大一群!」
夏天確實是螢火蟲的季節,但在這樣一片草原,少有高大樹木遮蔽的地方,應該是不太可能有這些東西的。順著十四郎手指的方向,遠遠望去,一點一點的光在逐漸暗幕的夜色裡搖晃,成群列隊,沿著山丘坡道上修建的石梯緩緩而上。
那不是螢火蟲,是人,成千上百穿上深色斗篷的人,每個人手心裡捧著燭光。
十四郎似乎也看清楚了,場面怪異所以他有些害怕。銀時緊緊環抱他,沒事,爸爸會保護你。
那些人,有的看見銀時會點頭致意,有些則當他是空氣,充耳不聞。銀時並沒有像自己預想中地轉頭離開。心臟跳得厲害,那些素未謀面的人彷彿都認得他,但又不像是因為認得他而出現,最後停在土方十四子的墓前。
人群裡有一男一女,像摩西分開紅海將人群分向兩側,直到他們一起站在最前方,並拉下各自遮蓋了他們倆的兜帽。
銀時瞪大了眼睛,下巴也沒能合攏,眼睛緊緊盯著那一男一女。
黑髮赤眼的男人長得和自己一模一樣,連腰際上配置的那把「洞爺湖」木刀,都放在同一側位置,輕聲催促著身旁銀白髮色的女性道:「來吧,十四。」女子深吸了一口氣,點點頭邁步向前,和黑髮的男子一起跪坐在土方十四子的墓前。風把她額前的M字劉海吹起了海浪般的節奏,月光下的她如同古籍裡紀載的精靈,聲音悠揚儒雅。她說。
閉上雙眼,能看見一道光譜,站在光譜的最末端遙望著前方難以企及的光芒,並且經常在那些無眠的夜晚想著它。若能搶先保護住自己這輩子最重要的東西,那麼靠著自己的一雙手,成為強者是唯一的夢想,並且告訴自己:這,就是自己在尋找的答案。
土方十四子,我只想知道,你帶進墓地裡,究竟的是疑問、遺憾,還是答案?
但無論如何,妳的戰鬥已經結束了。生前的妳即便心存疑慮,顛顛簸簸,終究也靠自己的力量走到最後的盡頭。我知道,辛苦妳了,終於離開這個讓妳早就疲憊不堪的世界。不過在另一個世界,願妳能繼續勇敢,願妳能為自己繼續挺身而出,因為我相信妳值得更好、值得夢想、值得幸福。
這個千瘡百孔的現世,就交給我們吧。
那些曾讓妳痛苦不堪的往事,那些無能為力的時刻,那些同樣發生在不同人身上,無論是Alpha、Beta或Omega,由這不圓滿的世界構築起來的醜惡,把它交給我們吧。
請相信我們。等到未來,妳有空再來看一眼這個世界,我們會把「美」還到妳手中。那個「美」是妳曾經夢想的,曾想用力抓住的光芒,美麗而和諧的烏托邦。
願,在天上的妳得到安息。
--全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