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亞方舟》第十章 ─ 何者？(一)

奧羅拉將泰勒的胳臂舉到自己的肩上，另一支手撐著他的胳肢窩走樓梯到十二樓。諾亞在後頭乖乖地跟著，眼神有些迷茫。
十二樓的走廊倒著幾具屍體，是稍早被擊殺的警衛。地板上鋪滿著黑色的羽毛像是鋪天蓋地的黑網，聚集在前方寬大的樓梯處，一大群倒下的防衛兵團和幾隻被射死的渡鴉，鮮血像是爆炸般的噴濺在牆上。
皮諾爾壓著半浸泡在鮮血的手，蹲坐在地上、背靠著牆，臉色慘白。
「皮諾爾！」奧羅拉先大叫一聲，諾亞第一個衝上前。
皮諾爾睜開了眼睛看著蹲在眼前的諾亞。「怎麼樣？小子，你們那邊順利嗎？」
諾亞盯著他，搖了搖頭。
奧羅拉抬著泰勒走了過來，放下了他，一臉慌張的看向皮諾爾的手臂。「你中彈了？」
「沒有，只是和子彈擦身而過。」皮諾爾稍微鬆開壓著的手，看著血淋淋的傷口。
「喔！該死！」奧羅拉撕掉自己襯衫的一邊袖子當成白布將他的傷口緊緊纏繞，皮諾爾咬著牙忍耐著。「這裡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我也不清楚……我和蜜琳達陷入焦戰的時候，彼此都快要撐不下去了。那時我受傷了，她的靈氣也快用盡了。結果一大群烏鴉從樓上飛下來攻擊那些人，有些人被戳瞎眼睛、有的被推擠從樓下摔下去，後來大部分的人直接逃跑，因為不管怎麼開槍，那些鳥就是蜂擁而上……我還在想你們發生了什麼事情。」
綁好了應變用的繃帶，奧羅拉皺著眉頭回望了諾亞一眼，又轉頭回來說道：「我們也遇到那些鳥的突襲，毒瘤被攻擊，掉下去了。」
「掉下去了……所以，他死了？」
「不知道，我不確定……那兩個異於常人的保鑣抱著他掉下去。」
「異於常人的保鑣？」
「他們輕而易舉的傷害了泰勒。」
皮諾爾看向靠在另外一邊的喘氣的泰勒，嘴角依舊淌著血絲，十分痛苦的樣子。連像平時裝瘋賣傻的笑容都使不出來。
「那毒糖果呢？」皮諾爾回過頭問。
「算了吧……我叫了救護車，待會就直接送你們去醫院。」

旁邊的樓梯無聲地冒出一個人影，奧羅拉撇了頭看。只見蜜琳達張望著每具倒列在樓梯間痛的暈眩過去的人或者是屍體，一臉淡定的走上來。
「蜜琳達，妳還好吧？」
「蜜雪兒離開我身體有點太久了，不過除了暈眩以外，我沒事。」
「奧羅拉……」泰勒用十分虛弱的聲音喊道：「糖果……我看到了……在那個房間裡面……」
「泰勒……」奧羅拉苦著臉。
他搖了搖頭。「妳去拿吧，我只想要糖果。」
奧羅拉露出憋扭的表情。「蜜琳達，妳照顧他們一下可以嗎？」
「嗯。」
她嘆氣的語調像是在自責，深鎖著眉頭站起來。「跟我來吧，諾亞。」

回到剛才的命案現場。奧羅拉把吃力倒下的兩位警衛拖到一旁，諾亞瑟瑟發抖的站在門口看著。
「我希望你沒有嚇壞了才好。」
「不會，我沒事。」諾亞故作鎮定的說著。
「過來吧，你幫我調查那邊的櫃子，把東西都翻一便，看能不能找到糖果。」
「嗯……」諾亞囁嚅的說，小心翼翼的跨進去，盡量不去採到地上的血跡或是渡鴉的羽毛。「對了，奧羅拉……」
「怎麼？」奧羅拉在書桌那兒翻查著各種資料夾裡面的文件，翻箱倒櫃的將所有東西都翻出來。
「你們口口聲聲說的”毒瘤”、”毒糖果”到底是什麼東西阿？」
「”毒瘤”就是我們在追查的賣這些非法糖果的大老闆，”毒糖果”就是外貌是一般糖果，但實際上吃了會讓人作出不好的事的糖果。」
「不好的事嗎……」
「是阿。」奧羅拉表情冷酷的持續找著她想要的任何線索。「我們為了那些不好的糖果也做了不好的事。」
「……」諾亞無言以對，他們倆人停止交談，各自翻找著。他感覺氣氛沉重的難以呼吸，空氣裡充斥著血和鳥禽的味道。

「諾亞。」
「阿？怎麼了？」
「你有找到糖果嗎？」
「沒……沒有耶。這裡沒什麼東西。」
「好。」
奧羅拉突然將耳朵貼在牆面上，用手敲著牆面，聽著牆壁傳來回應的聲音。
「奧羅拉，妳在幹嘛？」
「噓！」她一聲命令，一吋一吋的貼著牆檢察。直到一處牆壁傳來的聲響與其他石泥牆壁有異。「有了。」
奧羅拉徒手撕掉華麗的壁紙，看見一個巨大的保險箱。「四位密碼……8657、7769、0815、9733、8342………」她自言自語著，細細思索著剛才所見的每個資料夾裡面所有可能的四位數字，手邊轉著保險箱的鎖。不到五分鐘，保險箱打開了。兩大袋的紅色布袋裡面裝著用五顏六色的包裝紙包著的糖果，奧羅拉將它們全拿出來，兩個孩子像是聖誕老人將紅色大布袋扛到肩上。

泰勒被抬上救護車，皮諾爾正在做緊急的治療。
奧羅拉打開其中一袋糖果給泰勒看，他的第三顆眼睛在那些五顏六色的包裝紙上掃視著。「是這些糖果沒錯嗎？全部都是嗎？毒糖果？」
泰勒從袋裡拿了一顆糖，塞進了嘴裡。「不是。」

蜜琳達陪同泰勒上了救護車，皮諾爾厚著臉皮遲遲不肯上去。「不要妨礙我！我要回去黑蝴蝶鎮！」
「去醫院！你受傷了！」
「我沒事！這小傷不算什麼！」
「給我上車！」奧羅拉推了皮諾爾一把，他露出不甘心的表情，隱約盛著怒氣走進救護車內。穿著白袍的醫護人員向奧羅拉敬禮，他們是她家族內的手下。車廂即將關閉之前，諾亞向他們揮手。「拜拜。」
沒有人回應他，車廂門硬聲聲地關上。
引擎發動，緊號燈閃著紅光，大聲鳴叫的開走了。
「走吧，諾亞，我帶你回家。」奧羅拉落寞的轉過身，諾亞睜著大眼看著她，像是訝異她突然的要求，雖然他早就知道早晚他必須回家。
再次上了帕特的車，剛起程的路上車內的氣氛有些尷尬，他們空洞的看著各自的窗外，被這次事件的結果陷入各自的迷惘。離開了白鹿城，那棟龐大的建築再也看不見後，奧羅拉才放鬆了下來，她在車內靜悄悄地移動，來到諾亞的旁邊坐下。
他癡神的望著窗外，不斷盯著在空中飛翔的鳥。
「諾亞……」
「……阿？什麼？」他恍神的眼睛轉向奧羅拉。
「我們今天做的事，你感到很害怕嗎？」
「……」諾亞低頭看著膝蓋。「嗯。我很害怕。」
她點點頭。「聽著，如果從此以後你不想再見到我們的話我完全可以理解。」
奧羅拉移動自己的臀部，準備坐回去剛才的地方。諾亞卻突然抓住她的手，紅色的眼睛閃著謎樣的光。「奧羅拉……」他問：「你們到底是誰？」
她停頓下來，她凝望著那雙紅色眼睛時的神情就像是短暫的被迷惑了一般的無法賭定。「我們……就跟你一樣，誰也不是，只是小孩。」
他們互相凝望著，像是想看見彼此眼裡的真相，直到諾亞放開了她的手，又撇頭看向窗外翱翔的鳥。

仰入眼簾的黑蝴蝶鎮就如同以往一樣的景象，並沒有絲毫改變。
帕特開的車在距離諾亞的家不遠處的空曠草地停了下來，那裡是幾天前奧羅拉拿著鈴鐺走進森林裡，準備帶諾亞參加耶誕派對的夜晚。
兩個孩子紛紛下了車，諾亞關上車門之後，發現奧羅拉正用不捨的眼神望著他。「最後這一段路，可以跟男朋友牽手一起走嗎？」
就像第一次見面時答應的那樣，諾亞當然是允諾的點點頭。兩個人第一次牽著彼此陌生又熟悉的手。



✝  ✝  ✝



在奧羅拉與諾亞坐車前往黑蝴蝶城的路上。蜜琳達一個人坐在病房外頭看著手上的書，泰勒正在進行急救，另一邊的皮諾爾也在接受護士的治療。急救不久的泰勒掛上點滴被送往一般病房後就恢復了精神，開始喊鬧，逼不得已蜜琳達只能放下手邊的書拿了一把小凳子進去陪伴他。
「糖果！糖果！」泰勒沒完沒了的大叫。
「你們先出去吧，我來安撫他。」
那些護士也向蜜琳達敬禮，關門走了出去。
房間裡只剩下兩個人，蜜琳達從床底下拖出兩大紅袋。拿出了醫院病房櫃子裡的兩個大盤子。蜜琳達吃力的舉起其中一袋大袋，全部傾注在泰勒的身上。聽著糖果如雨而下的聲音，泰勒開心的尖叫，像灑花一般潑灑著那些糖果，一大堆掉到地上。「喂，工作了，不要玩。」
「糖果雨！」
她不理會泰勒的取鬧，將盤子放在被糖果鋪滿的床上，拆下他一如既往用來遮住第三顆眼睛的綠色布條。「快點工作，不然你越拖會越偷懶。」
「我是病人耶，怎麼可以命令我做事。」
「快點工作。」蜜琳達無所動容、面無表情。
泰勒癱軟在床上，不斷搖頭。「不要，現在不想工作。」
皮諾爾拖著沉重的包紮好的手臂悠哉的走進來，眼神如貓一般沉穩迷魅。「你們還好吧？」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泰勒一見到皮諾爾就莫名地裂嘴猛笑。
皮諾爾無視泰勒的瘋癲，直盯著他床上滿滿地糖果。「工作阿，你在幹嘛？」
「齁 ~ 你怎麼跟蜜琳達一個樣，只會叫我工作。」
「反正你早不做晚不做，之後也要做阿。」皮諾爾輕撫下他的手臂：「我等一下要回黑蝴蝶城，幾天後見。」
泰勒展露大大地笑容，三顆眼睛看向不同的方向，用十分怪異的表情和手勢對他說：「掰掰。」
皮諾爾打開了窗戶，探頭看了看外頭的情況，一隻腳跨了出去。突然，這個房間的警報器發出尖銳的巨響，泰勒觸動了急救按鈕。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泰勒裂嘴猛笑。
「泰勒！」皮諾爾怒吼，急忙的跳了出去。如飛鳥一般消失在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