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劍與狼　　第二十三章　　大力金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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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風微寒，掃過荒院枯樹。

　　和空口說白話不一樣，當真站在楊永義面前，趙劍揚腦袋一片空白，手足無措。明明站在第三者的角度觀看楊永義掌功之時，是破綻百出，可是實際跟楊永義對峙，趙劍揚才明白那些漏缺的防守並不是破綻，而是不需要去顧慮。

　　被稱為修羅王的楊永義，在修羅滅殺掌之前，他是不需要自保。欠缺防守，需要擔心安危的，是逆鱗的無知挑戰者。

　　受不了無盡的等待，趙劍揚暴吼一聲，打算莽撞地出招。這時一道人影翻出，擋在趙劍揚與楊永義之間。

　　何鷲明向後一推，擋住了暴衝的趙劍揚，然後拱手一禮，對楊永義說道：「楊前輩被武林眾人尊為四王之一，應該不會跟我等小輩計較陣前換將之事吧？」

　　楊永義放下右手，後退三步，說道：「請便。」

　　「劍揚。你還是先退下，讓我先上吧！」何鷲明低聲向趙劍揚說道。

　　趙劍揚回問道：「為什麼？」

　　「我們三人之中，我武藝最差，還是讓我先上吧！不然要是你們輸了，我可報不了仇啊。」何鷲明以自謙之詞，代替了希望趙劍揚能恢復冷靜的事實。

　　趙劍揚低頭說道：「也是啦。」便回院中一角坐下。

　　呂狼風則心道：「我還以為最弱的是我呢。唉？不對吧？鷲明應該只是客氣吧？劍揚也是啦個屁！」

　　何鷲明雙手一拍，右手翻出，食指為劍，劍勢點點。使得正是青鱗劍法的飄字訣。飄字訣，訣如其名，青龍過水，指爪留痕，宛若水漂。

　　「好劍法！」楊永義右掌直出，以剛猛無儔的大力金剛掌，正面迎擊何鷲明的點點劍招。

　　轟然聲響，待趙劍揚、呂狼風、吳克真等三人細看，何鷲明已經翻倒在遠處。何鷲明以手扶地，欲意起身，卻受掌力後勁所制，向後癱倒。趙劍揚、呂狼風兩人見狀，急忙將何鷲明攙扶到一旁坐下。

　　何鷲明鼻血直流，滴滿衣襟，他一口氣喘不過來，仍是勉力說道：「他還沒用上真力內息。」

　　何鷲明十數年用功的青鱗劍法，抵不過楊永義的隨手一招。這一幕比起楊永義如何虐殺『鬼眾』更來得震攝趙劍揚、呂狼風兩人。在他倆心中一向不把『鬼眾』放在心上，畢竟呂狼風初試身手便輕易擊殺下位『鬼眾』一人；趙劍揚重傷初癒，便和『影兵』乙聯手擊敗中位『鬼眾』隊長一名，使得江湖上再害怕驚懼『鬼眾』，他倆也沒啥感覺。

　　何鷲明是他倆不分排名的師兄弟，理應與他倆並駕齊驅，可是楊永義輕而易舉便擊敗他了。這份威脅感，讓趙劍揚的寒毛倒豎，項頸發熱。

　　呂狼風低聲一笑，壓住趙劍揚肩頭，說道：「換我了。劍揚，師父跟大師兄一向都看重你，所以你就以三人之中最強的名義壓陣吧。」

　　呂狼風扯開衣領，用力將長袍一甩，露出精瘦結實的上半身。

　　「將自己僅有的招式鍛鍊昇華到極限嗎？」呂狼風從頭回想，自頭一次實戰以來，最引以為傲，最有成效的招術。沒有任何猶豫，呂狼風選了青鱗劍法的點字訣。剎那間，呂狼風的身影彷彿消失在世間上，就吳克真的武功之高，也只看到片片殘影向楊永義殺去。

　　然而楊永義看都不看，迴身右掌用力一巴，呂狼風就像飛蚊雜蠅重重摔在地上，他猛力一彈，向後滾轉，直到撞樹方止。比起何鷲明的滿身鼻血，呂狼風的鼻血雖少，可是眼角發紅、口唇發白，看來內傷不輕。

　　趙劍揚越過楊永義，將受傷的呂狼風扶起，正在照顧何鷲明的趙劍揚，全然不知道呂狼風何以輸得頗快。

　　見到趙劍揚面有疑色，楊永義說道：「你這位師弟，起手迅速，又避免跟我正面相對，定然是瞄準了人身最大的要害，後頸的死角。所以我便向身後反擊，果然一招得手。」

　　趙劍揚反問道：「他也有可能是用虛招佈局，引你轉身啊？」

　　楊永義應道：「爭辯事實沒有意義，更何況你頭一位師弟才打算用虛招佈局進攻失敗，他不太可能重蹈覆轍。」

　　待趙劍揚安置好呂狼風，楊永義便問道：「你就是最後一個了吧？你的師父、師兄不來嗎？」

　　「他的師父、師兄正在山下，無法前來，但是晚輩是他的結義兄長，當初已經說好，若有萬一，晚輩會陪同他一齊奮戰。」吳克真挺身而出，說道：「楊師伯得罪了！」

　　吳克真本來以為楊永義會自視前輩高人，不削跟小輩動手，沒有想到還真交上手了。這讓他不禁有些後悔托大，心道：「早知道事情會演變成這樣，還是該把用慣的禪杖跟僧衣帶上。現下空手，穿著普通長袍，降魔杵跟袈裟伏魔功都難以運用。與楊師伯這樣的一流高手過招，恐怕難以用勢去形，光靠空手，使用袖法杵功對陣。前面何鷲明、呂狼風兩位師弟以指作劍，鎩羽而歸的例子，不可不放在心上！」

　　吳克真拉開長袍下擺，右腳向前一點，打算以無影腳為主力，對抗楊永義的大力金剛掌。
　　
　　時間在兩人對峙中一點一滴流逝，待過了三刻鐘，不斷思考致勝方法的吳克真才驚覺，趙劍揚一開始的暴衝，或許才是唯一的選擇。因為保持冷靜等待對方出招，對楊永義完全不可行。楊永義不但同樣出身定功高明的少林派，更是在井中面壁將近二十年的非人。楊永義的時間觀，跟大家不一樣，無窮無盡的等待，對他來說也不過是呼吸之間。

　　一刻鐘、一時辰、一晝夜、一寒暑、一甲子對楊永義而言，沒有差別。

　　吳克真或許是不願意讓人知道，他帶人在戒律院內鬥毆。他展露實力，不選擇釋放全身的氣量，而是雙掌合十，使用了達摩祖師的密儀。他右腳踢向楊永義，同時右掌橫揮，乍看之下像是防禦右腳的攻勢，但是趙劍揚明白，吳克真是把剛提領出來的內息，轉入右腳。

　　這正是趙劍揚正在學習的高深技巧，超越氣脈的限制，快速地進行內力的移動，好掌握攻防力的變換。

　　而無影腳被稱為少林七十二項絕技之一，自然有它的過人之處。依照尋常武學理論，同一人在使用多段技上，單發的威力會輸給單擊技，因為多段技會將力量拆散分開，而單發技匯聚整合力量。而無影腳便是顛覆這個概念，讓多段技的每一發，都快過飛影，竭盡渾身之力。

　　面對吳克真滿天花雨、迅疾無影的攻勢，楊永義仍是後發先至，右腿起腳，直踢吳克真門面。這腳穿過防線，正中吳克真頭臉，隨即楊永義憑空向上墊步，往下一踩，將吳克真踩進泥地之中。楊永義右手往下一拎，提起滿身泥土的吳克真，把失去意識的他丟在一旁。

　　「這是什麼腳法？」趙劍揚微微搖頭，心道：「不，這不是腳法，是為了嘲弄兄長的無影腳，故意用腳使出的大力金剛掌。這就是所謂的專注於一招，將唯一的招術鍛鍊昇華到完美嗎？也就是不管挑戰者出了什麼招式，他只用大力金剛掌反擊嗎？」

　　只用大力金剛掌。兩位同儕都是一招，早上在武林盟飯廳還威震群豪的達摩院十七席吳克真兩招，沒用上真力內息的楊永義簡簡單單地擊敗了趙劍揚的同伴。趙劍揚很清楚吳克真的實力對他來說宛如高牆，但是這堵高牆在楊永義這座巨山之前，完全不堪一擊。

　　渾身發熱的趙劍揚，越過十多年再度聽到那股來自內心深處的聲音。他完全忘記自己是來替師門報仇雪恨，他對楊永義笑道：「看來，只要能跟你過上三招，我在同輩之中就無人能出其右了。」

　　「不管什麼招式都能破解的完美掌法？不！這世界上，沒有完美的武功，武功是人創造出來的用以破壞的技巧。在這前提下，就稱不上完美。」師父從前的教誨，突然在耳邊響起，趙劍揚已經想出多挨楊永義一招的辦法。

　　趙劍揚被那股更勝復仇的香味迷惑，那是名為向至高天追逐的愚行。

　　右手成爪，大掌翻身進入戰圈。沒學幾招，卻用上了一招進場，這是向最強的對手進貢、是背水一戰的決心、更是錯中有錯的誘餌。趙劍揚右腿往下一掃，緊接著左手上探，使得是五行門虎伏掌的名招『角尾捭闔』。

　　如趙劍揚所想，後發先至的楊永義，右掌直出，使用大力金剛掌與『角尾捭闔』正面互擊。見到楊永義出招，趙劍揚急忙收腳，左腳反跺，使出趙家劍法一式，濺起土石沙塵。怎料楊永義毫不在乎視覺受到障礙，仍是一掌直下。超出預想，趙劍揚僅能用右手擋架回護，硬吃下楊永義一掌，趙劍揚倒退十來步，才停了下來。

　　右手發麻，陣痛、抽蓄的不適感由手指傳上肩膀、背脊，身上的內息混濁散亂，不過趙劍揚的嘴角卻微微顫動，露出得意的笑容。

　　楊永義點頭稱許，確實能接下他一掌，該得意自傲，因為即使沒用上真力內息，這仍是非人修羅開山劈石的一掌。

　　在緊迫處，才能體悟他人恩德。趙劍揚內心祝禱：「黑袍......謝謝你把右手留給我。只要有這隻手，就算我難以望楊永義項背，也有能耐與他一戰。就請你庇護我到最後吧！」趙劍揚深吸一口氣，雙手合抱歸零，使用少林派稱為達摩祖師密儀的技巧。他左掌比出，向前一劃，緩緩走回戰圈。

　　楊永義目光銳利，自然發覺趙劍揚回氣之時，用上了達摩祖師的密儀，只不過與少林眾僧不同，趙劍揚並非借提了氣海內息，而是將右手的內力分給了左手。

　　遠處觀戰的智圓老和尚，拿起一張信籤，運指成字，交給隨身弟子，說道：「克用。你速去盟部，向盟主借頤真來。」

　　胸口翻湧的氣息平伏，趙劍揚向前一步，右掌平推，直接挑戰楊永義的大力金剛掌。

　　身為武林王者，面對小輩的挑戰，楊永義義無反顧，右掌施出。

　　智圓老和尚難以明白趙劍揚的思維，楊永義沒有殺死前來報仇的五行門門人，已經釋出善意了，為什麼趙劍揚還要選擇無法善了的掌力比拚呢？何況使用掌力比拚，輸得十之八九便是功力相較之下低微的趙劍揚。

　　與擋下不同，雙掌對擊，趙劍揚的五指劇痛，不單虎口，四處指縫都裂了開來。忍受痛楚，咬牙硬撐，趙劍揚伸出左掌，緩慢卻堅定地在楊永義的右腕上拍了重重一下。

　　頓時楊永義宛如天雷降擊，明白了趙劍揚在想什麼！與他開頭的言語相連，這傢伙已經擅自把勝負條件從擊敗對手，變更成戰果比過吳克真。吳克真單方面吃了楊永義兩招敗北，趙劍揚心知勝負已定，不可能出現奇蹟，所以只要挨上楊永義三招，或是出招打中楊永義，戰果便超過吳克真。

　　全武林上下，許許多多的人都以為武藝的高低是與生俱來的天份使然，有人天生就是強者，有人注定就是弱者。這種命定論不能說不對，只能說不夠全面。心、技、體、形、意等五藝，在少林派來說起碼就有三樣不是天生擁有的才能。

　　「比起執著於強弱，能不能徹底發揮自己的才能更加重要。」看著被排山倒海的掌力推出翻滾的趙劍揚，楊永義不禁心想：「真是個有趣的小鬼。」

　　趙劍揚使盡最後的內力，僅在楊永義右腕上留下微不足道，連紅腫都稱不上的痕跡。不過喪失知覺的他，依然在嘴角留下了勝利者的笑容。

　　智圓老和尚撇過了頭，心道：「又是一個莫名其妙的小屁孩！」

　　數個時辰後，戴著大鬍子面具的陳頤真，與丐幫幫眾中挑選出來的敢死隊，在智圓老和尚的帶領下，將四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屁孩一一扛下少林寺，接回武林盟的醫廳。

　　為什麼要特別挑選敢死隊，實在是普通人根本不願意去楊永義在戒律院的牢房，更何況楊永義剛剛被小屁孩找完麻煩，心情煩躁的修羅王可能遷怒他人。所幸沒人被捲進颱風尾，便將何鷲明、呂狼風、吳克真、趙劍揚等四人通通扛回醫廳。

　　待陳頤真轉身欲趕緊離開之際，在井前打坐的楊永義開口了，他說道：「他們幾天之內就會轉醒，待他們醒過來後，告訴他們，我仍歡迎他們再來。」

　　陳頤真畏懼楊永義，不敢跟他攀談，五步當作兩步走，急忙離開戒律院。在戒律院大門前，陳頤真向智圓頂禮告別，智圓老和尚囑咐道：「你轉告這幾個小屁孩，不要隨隨便便跑來戒律院胡鬧。四個人都在兩招之內敗北，什麼報仇雪恨，根本是不自量力。老衲明白武林之人重榮辱，但是不知天高地厚，浪費生命便是胡鬧。」

　　「晚輩知道了。晚輩會好好教育這幾個小屁孩的！」陳頤真再三頂禮後，才轉身離去。

　　兩天後，趙劍揚睜開雙眼，發覺自己身處在一間寬闊潔淨的廳房之中，有些跟原來的記憶搭不上線，明明還跟楊永義對掌來著。撐起上半身一看，廳房之中排滿許多大床，身邊這床躺著的便是何鷲明。

　　何鷲明半躺在床上，看到趙劍揚左顧右盼，於是打招呼道：「劍揚！你醒過來了啊！」

　　「醒過來？」趙劍揚腦袋一轉，便猜知自己左掌出後，便給楊永義的掌力震趴。他搖頭晃腦，問何鷲明道：「狼風跟我哥呢？」

　　「喔。聽陳前輩說吳長老是第一個醒來，不過他也昏睡了一天。第一天當長老就翹班，聽說盟主非常震怒啊！」何鷲明笑道：「狼風比你早醒幾刻鐘，他出去小解。」

　　「啊！我們全部輸了！」趙劍揚笑道。

　　「這不是一定的嗎？」何鷲明摸著自己的頭，回笑道：「要是我們幾個隨便就擺平他，他就不會被稱為修羅王了！四王中的修羅王呢！」

　　趙劍揚靈光一閃，說道：「武林王者楊永義啊！對了！你哥藍士罡不是也被為四王之一的蘭陵王嗎？所以你哥的實力跟楊永義差不多囉？」

　　「唉唉？感覺不出來啊？」何鷲明老實地說道：「楊永義可是痛打滿山『鬼眾』，還把牠們老大送上西，可是我第一次遇到我哥的時候，二十幾位『鬼眾』就讓他陷入絕境了？」

　　「因為士罡根本不是真正的四王。」一道怪異的嗓音插進兩人的話題，這聲音的怪異之處在於難聽的不和諧自然，像是故意裝難聽似的。說話的人是一臉大鬍子，看來粗魯的丐幫神醫陳頤真。

　　「果然是這樣。」何鷲明多少有些心頭不是滋味，可是武林盟盟內前輩講出口的話，應當比武林傳言正確多了。

　　看到何鷲明黯然失色，陳頤真也有些於心不忍，續道：「你們的師兄、師父有告訴過你們什麼是四王嗎？」

　　「沒有。師父雖然講起古來，總愛占用練武時間，不過他老人家卻不喜歡談江湖傳言。」剛小解完的呂狼風一拐一拐地走回病床。

　　「竟然敢說顧師兄壞話？我可是跟顧師兄很熟的，不怕我告狀啊！」陳頤真笑道。

　　「我沒說師父壞話，我說的都是事實！」呂狼風坐在床沿，問道：「前輩可以告訴我們嗎？到底什麼是四王？」

　　「講太仔細就會提起許多傷心事了，你們只要知道四王之稱只是斷章取義就夠了。」陳頤真檢查完趙劍揚的傷勢，說道：「看來修羅王有手下留情，你們個個都沒事，再給我觀察一天，就可以回宿舍了。」

　　呂狼風懇求道：「前輩！拜託你告訴我們吧！我真的很想知道怎樣才能被稱為武林王者，為什麼大家都叫他們四王之一的某某王，前輩卻說藍師兄不是真正的四王。拜託啦！」

　　陳頤真拿起小木槌，上上下下敲著呂狼風不太靈便的左腳，說道：「你的腳踝是跌倒時扭傷，並不是因為修羅王的掌力受傷，應該是過幾天便會自然痊癒了。」

　　何鷲明從陳頤真的態度，就感覺到了楊永義的王級稱謂，跟自己哥哥的王級稱謂大大不同。他心道：「師父曾經說過陳前輩醫術通神，在早年便是鼇黨中堅，後來盟主更是承認他對武林盟的貢獻，還成立了醫廳，讓陳前輩發揮醫術才能。他在武林盟明顯很大尾，可是他提到楊永義，卻不直呼其名，而以修羅王稱之。連他這樣的老前輩都敬畏楊永義，看來是我們在狀況之外，搞不清楚地位輕重。」

　　何鷲明沒跟著兩位師兄弟一同懇求陳頤真開示解惑，他思緒繁亂，心道：「本來看到旁人對我指指點點，說我是蘭陵王的弟弟，心裡還會暗爽。可是真正頂端的高人，都知道我哥哥是次貨，這樣想來不但不爽，還有一些難堪。唉。」待何鷲明又想了一會，才發覺醫廳變得很吵雜。

　　呂狼風跟趙劍揚兩人不停念叨：「拜託啦！說嘛！拜託啦！說嘛！」

　　何鷲明白了呂狼風跟趙劍揚兩人一眼，心道：「人家陳前輩也不是我們師父了，沒有義務對我們傳道解惑，你們倆幹什麼對人家死纏爛打？」

　　見到何鷲明神色有異，兩人以為四王之問衝撞到他的家族自尊，便立馬閉上雙唇，不再追問。陳頤真趁機甩開兩位黏人蟲，離開病房，回到診間整理藥物。

　　正巧廳前傳來敲門聲，陳頤真他那怪聲答覆道：「請進。」

　　一道五行門三寶從未聽過的女聲說道：「陳前輩，我們來探望幾位師弟。」

　　「好吧。妳們快進來吧，我正好要出去採藥，妳們不要留太晚就是了。」陳頤真答道。

　　只聽大門開闔，五位女子掀起門簾走入病房。為首那人，五行門三寶並不熟識，只知道她名叫柯招賢，次者卻很熟悉，是曾經相處多日的彭水凌。

　　彭水凌對五行門三寶說道：「喔。劍揚師弟也醒來了啊？」

　　趙劍揚眉頭一皺，心中不快：「竟然從趙師弟變成劍揚師弟了，我們應該沒有那麼好交情吧？」　　　　

　　「聽幾個少林派的傢伙閒談，他們說你是四個人當中，唯一出招打中楊永義的。這是真的嗎？」柯招賢下巴微抬，斜睨趙劍揚。

　　此話一出，讓呂狼風、何鷲明兩人都嚇了一跳，各自心道：「真的嗎？如果是真的，劍揚應該到處招搖才對啊？少林派的師兄，通常不會撒謊？難道劍揚轉性了嗎？」

　　「真的也好；假的也好，都不關妳的事吧！」趙劍揚對柯招賢沒有好感，主要還是因為她曾對吳克真無禮，雖然吳克真最後獲得了壓倒性的勝利。

　　「唉唉！劍揚師弟，你對我家大姐不太禮貌吧？」彭水凌說道：「枉費我大姐這兩天對你的殷勤照料！」

　　趙劍揚眼光如電掃向何鷲明，何鷲明知道趙劍揚在問他彭水凌的說詞真假，何鷲明答道：「我醒來之後，確實幾位師姐在早晚課外的時間都有『輪流』照顧我們。」

　　「原來這傢伙根本把姊妹當成手下嘛！」趙劍揚露出一臉不敢置信的表情，說道：「那又如何？妳們又不是真心照顧我們，不過就是想知道有沒有這回事罷了！」

　　「當然是這樣啊！不然你覺得你有哪一點，值得本小姐浪費時間？」柯招賢直接在趙劍揚的床沿坐下，在他耳邊輕聲說道：「我最近認識一個可愛的小姑娘，叫紫琳來著，可惜她住在山下陪父親養傷。」

　　柯招賢故意嘆了幾口氣，從袖筒拿出一封信，說道：「我答應她把這封信交給她的劍揚哥哥，可是她這哥哥不但粗俗又不懂禮貌，我想這封信還是讓它消失在這世界上好了。」

　　「隨便妳。這種程度威脅不了我！」趙劍揚的雙眼緊盯著信封，像是看到鮮魚的貓。

　　「師姐。這裡還是讓我來好了！」彭水凌也大剌剌地坐上趙劍揚的床沿，她說道：「劍揚師弟，其實我們都是武林盟的盟友，都是自己人吧？我師姐想問的問題，應該沒有什麼不好答覆的吧？」

　　趙劍揚緊盯著信封，不回話。

　　彭水凌接過柯招賢手上的信封，直塞在趙劍揚手中，她說道：「你要就拿去吧。」

　　趙劍揚無法理解彭水凌在想什麼，沒有了顧紫琳的信，她手上不就沒有半點籌碼了嗎？

　　彭水凌拉起柯招賢的手，對她說道：「師姐。我們走吧。」

　　柯招賢不知道彭水凌有何用意，但是她無條件相信彭水凌，於是點頭起身，說道：「好吧。我們走。」

　　彭水凌笑咪咪地環顧三人，低聲說道：「我們這些已經畢業的金鷹真的要走囉，本來想說趙師弟誠實以告的話，我們就幫他解答有關四王的疑問呢。可惜趙師弟不領情，我們只好離開囉。」

　　「等等！」趙劍揚說道：「妳......彭師姐，妳們先替我們解惑，我就告訴妳們我有沒有出招打中楊永義。」

　　柯招賢頗不以為然，畢竟用「有」、「沒有」這樣簡單的答案，就要換取江湖秘辛，有些過分了吧？

　　彭水凌卻認為划算，促使雙方和商，互有貢獻，最大的受益者便是彭水凌。她轉身坐回趙劍揚床沿，問道：「你對四王有什麼疑問不懂，說來聽聽。」

　　「實際跟楊永義交過手之後，我才真正明白我們程度天高地遠......」

　　柯招賢驚嘆一聲，打斷趙劍揚的言詞，她說道：「這種事不用實際交手就知道吧！」

　　趙劍揚不理會她，繼續說道：「可是有一點我們不太明白，就是大家稱呼楊永義是四王中的修羅王，是武林王者，可是自從我們來到武林盟後，也聽過不少人稱呼鷲明他哥是蘭陵王，是四王之一。這實在是太奇怪了吧？平平是四王，實力完全不同等級吧？我們之前討論這事，陳前輩又說鷲明他哥的四王是假的，不是真的，可是他的蘭陵王稱號不也是大家公認的嗎？為啥還有真假的差別？到底什麼是四王？」

　　彭水凌說道：「我幫劍揚師弟的問題，整理成以下三個，劍揚師弟，你聽聽看有沒有誤會你的意思。第一個問題，同屬一個稱號，實力是不是該相近？第二個問題，稱號有真假的分別嗎？最後一個問題，四王到底是什麼？」

　　「我是差不多這樣啦！」趙劍揚看向兩位師兄弟，問道：「你們呢？」

　　彭水凌見另外兩人點頭稱是，便說道：「第一個問題，並列同一稱號的人，強度是不是相近。就我所知，當然不是啊。比方說武林盟十三長老，之前就有乾長老和氣那樣武藝普通，以江湖地位名聲為重，以溝通維護丐幫與武林盟和諧為主要目的的長老。同時也有少林派智衍大師，這樣武藝通天，創造出風雷金剛掌，可以比擬七十二樣絕技的絕世強者。」

　　三人似懂非懂，彭水凌又說道：「比方你們三個，就被大夥稱為五行門三寶，你覺得你們的實力相當嗎？」

　　趙劍揚、呂狼風不約而同，齊聲說道：「相當啊！」何鷲明仔細想了又想，說道：「我比上他倆。」

　　彭水凌又道：「先不論你們誰說的正確，光是想法上，你們就有人覺得相當，有人覺得不相當。所以同理可證，同列一個稱號下武藝未必會相當。」

　　呂狼風覺得這個解釋不太妥當，不過他急於知道下個答案，便沒有插嘴相問。

　　「第二個問題。稱號有真有假嗎？」彭水凌說道：「一般來說，稱號是大家對一個人的稱呼，所以沒有假的。不過有一種例外，就是需要靠特定手段取得的稱號。當年除了最早的四王，劍王華山派前掌門除玄修前輩、藥王百藥門門主張崇臨前輩、龍王南海派前掌門周師祖、逆王乎巒浩瀚 之外，其他被稱為王者之人，都是打敗過王者才取得王者稱號。」

　　「喔？那楊永義呢？」趙劍揚問道。

　　「他比盟主先一步打敗劍王除玄修，得到王者稱號。」彭水凌說道。

　　「不過龍王叫周師祖還真奇怪？有父母會替小孩取名叫師祖嗎？那叫他不就跟叫長輩一樣嗎？師祖吃飯囉！師祖不要玩囉！師祖要睡覺囉！」趙劍揚笑道。

　　彭水凌往趙劍揚頭上用力一敲，怒道：「他是我師祖，這是避諱好嗎！不要拿別人師祖開玩笑啊！你有沒有禮貌啊！」

　　與柯招賢同來的另外三位女子，皆心頭暗想：「這人真是眾所期待的武林黑馬嗎？怎麼談吐跟個白癡笨蛋一樣！」

　　柯招賢插嘴說道：「你三個問題，我們也回答兩個。為了保險起見，換你回答我的問題了。」

　　趙劍揚到底有沒有出招打中楊永義，這事呂狼風、何鷲明也想知道。

　　趙劍揚聳肩說道：「我是出了一掌，打中他的右腕，不過我也被他打飛，住進醫廳了。所以沒啥好問的吧！」

　　柯招賢大感不可思議，因為她請教過她的師父，當今的武林盟盟主吏鼇，他可是聲稱沒有後輩能出招打中楊永義。

　　在柯招賢訝異錯愕之時，正門大開，傳來一陣喧鬧聲，似乎有不少人走進醫廳。

　　何鷲明也大感驚訝，因為昨天並沒有那麼多人前來醫廳探望眾人，這下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使得廳前滿是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