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劍與狼　　第二十一章　　菩提達摩的密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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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挑戰吳克真的隊伍散去，吏鼇知道真正的困境才開始。剛剛不過是應付掉三、四十歲以下，不夠老謀深算，血氣方剛，說幹就幹的熱血青年。

　　混夾在散去人群中，柯招賢面無表情地歸位回座。彭水凌擔心好友的狀況，遞手去握柯招賢的手背，說道：「師姐。妳沒事吧？」

　　彭水凌還沒碰到柯招賢，她便反射性的一縮，避過彭水凌的觸碰。若她倆一向交情不深或柯招賢性有潔癖，這樣的反應就不奇怪。但是彭水凌與柯招賢的交情就如同趙劍揚與劉彥伯一樣深厚。

　　彭水凌第一時間，不是為了柯招賢絕情的反應感到心裡受傷，而是仔細注視著柯招賢不自主發顫的右手。彭水凌發覺柯招賢那一掌非但沒有傷到吳克真，還被吳克真反傷。

　　不只是彭水凌，許多目色銳利的武林盟成員也都注意到這件事。柯招賢雖然才二十三歲，比吳克真小一歲，卻是吏鼇親授武藝的弟子，可說是武林盟金鷹裏的精銳。可是吳克真光是站著硬吃她一掌，便能將她的手掌震傷，看來兩方實力差距頗大。

　　既然柯招賢不可能弱小，那吳克真便是強大的離譜了。

　　吏鼇成功在飯廳內塑造了吳克真難以挑戰的氛圍，現在更要一鼓作氣敲定吳克真晉升長老這件事。

　　「失去這次大好機會，將來在武林盟內就晉升無望的盟內成員，大多都超過四十歲了。等跟他們同等輩分的長老離職退休，他們又得跟下個世代的菁英成員比較高下。年邁雖然有經驗上的優勢，但是拳怕少壯，體力逐漸步入下峰的他們，也不是穩操勝算。所以如何讓這些傢伙放棄在背後對吳克真放槍，才是當務之急。」吏鼇打算說點風涼話，逼這些傢伙當眾出來比拚，免得他們在陰影處造謠排擠，破壞武林盟內的團結。

　　吏鼇正思索時，一名位在第一排最左邊座位的中年劍客，起身躍出，他雙手負在身後，倒持長劍，朗聲說道：「一劍門葉大白！向盟主請安！」

　　葉大白聲若洪鐘，氣色飽滿，兩邊太陽穴微微鼓起。就外貌看來，確實是該坐第一排的武林高手。

　　「你也太衝動了吧？」吏鼇心中偷笑，卻不動聲色，他微微點頭回禮。

　　葉大白下巴向上一頂，對吳克真說道：「請『吳長老』賜教！」

　　正當吳克真認為會打招呼的葉大白比二話不說先偷襲的柯招賢人品好多的同時，葉大白不待吳克真回話，向右一縱，迅速如風，不一會，竟然出現許多葉大白將吳克真重重包圍。無數人影緩步逼近吳克真，一個個葉大白都顯露出勝券在握的得意神情。

　　「還不知道一劍門的劍術怎樣，不過輕身功夫不錯是可以肯定的！」呂狼風跟隨大眾一同拍手叫好，稱讚葉大白的身法。

　　何鷲明開口問道：「這位老伯向右移動後，才出現重重人影將劍揚的『新兄長』包圍，看來這些身影都是高速移動後的殘影吧？」

　　「自然是。所以大家才稱讚他身法好啊！不過這戰法似曾相識？」呂狼風回道。

　　「那我們要是遇到這種以一人化多人的包圍戰術要如何破解？」何鷲明問道。

　　「自然是先找出真身吧？」呂狼風一邊回答何鷲明，一邊心道：「還不出手？不是先虛後實？難道是以虛誘敵？可是要挑戰踢掉油條，總是該你先出招吧？老伯。」

　　「不。不需要分辨誰是真身。」趙劍揚著急地用手指敲打桌面，對何鷲明道：「刻意去尋找真身，反而有可能落入敵方的陷阱。要迅速移動產生殘影，一定運用上了真力內息，耗費心神，其實我們可以以逸待勞讓對方浪費精力。一旦對方看穿我們的目的，他就會急於出手，那誰是真身便一目了然了。」

　　何鷲明白了趙劍揚一眼，說道：「太樂觀了吧？敵人也不是笨蛋啊？他可以創造每個分身都要攻擊的情境啊？」

　　還真如何鷲明所言，每一個葉大白都長劍出手，緩緩遞出。這時，呂狼風又脫口低聲說道：「我想起來！我不但看過這個戰術，還參與過！這是李師叔叛變之時，彭師姐拿來牽制『鬼眾』的戰術。」

　　趙劍揚驚呼一聲：「什麼！」暗自擔心：「他們最後跟那天竺人『鬼眾』打平，就公孫師叔所論，是戰力不足、戰術恰當的結果！如果兄長的實力與葉大白相當，那戰術方面不就葉大白佔優了？可是我真覺得這戰術稀鬆平常啊？」

　　全武林盟姓彭的女子就彭水凌一人，當她聽見有人低聲說道「彭師姐」三個字，連忙回頭，看是哪個混帳傢伙在偷叫她。

　　「是五行門三寶？他們沒事提到我幹什麼？真是的，別讓旁人以為我們很熟啊！女孩兒家還要留些給人家打聽的說！」彭水凌反覆看著呂狼風、何鷲明、趙劍揚、吳克真、葉大白等人，不一會她心道：「啊？難道他們是在討論戰術嗎？因為葉大白的戰術跟我頭一次與呂狼風合作的戰術很像嗎？真沒眼光，明明根本就不一樣！」

　　葉大白與吳克真距離越來越近，現在葉大白只需長劍向前便能在吳克真身上戳出幾個足以致命的小洞。可是吳克真似乎與趙劍揚心意相通，仍採取毫不搭理的戰術。

　　突然間，趙劍揚放下他那不停急敲的手指，拿起桌上的油條，不等大家獨自啃了起來。何鷲明感到不解，問道：「你剛剛還一副著急的模樣，現在竟然完全不擔心了？」

　　「我兄長已經立於不敗之地，姓葉的鐵定會輸！」趙劍揚伸出舌頭，呸了兩三下，追加一句：「這油條有股嘔心的焦味！」

　　呂狼風說道：「姓葉的『包圍』你哥已經過了半刻鐘了，縱使他是一劍門的高手，照常理來說半刻鐘的全力消耗，他也會漸感吃不消。在內力耗盡前，葉大白勢必要出招分勝負。也就是說你的以逸待勞戰術，就是為了箝制對方出招的時間點嗎？可是葉大白究竟氣多長，我們又不知道？雖然跑者勞、待者逸，但是換個角度想，葉大白可以從四面八方隨意進攻，你哥就一雙手要抵抗防禦，猜測他的進攻方向，就心力上的消耗可是守者勞、攻者逸啊！」

　　「兄長是怎麼想我不知道！」趙劍揚說道：「但是別忘了這是盟內比試，那個葉大白真有種對手無寸鐵的對手，做出並非點到為止的攻擊嗎？換句話說他為了保持在盟內的名聲，他不可能直接出劍對付我兄長，因為那只會讓大家覺得他很沒品。所以現在葉大白的眾分身內力透劍，刃上發輝的劍招，一定都是裝腔作勢！」

　　呂狼風說道：「你肯定？剛剛彭師姐那個穿黃衣服的朋友，就接連痛下殺手了！」

　　趙劍揚應道：「拜託！年輕女子跟老頭子，在輿論上根本不是同一個道德水平！習慣上一向是最毒婦人心，何況那個師姐也是空手好嗎！空手對空手這邊就打平了！」

　　在兩人互不相讓，唇槍舌劍之時，一聲慘呼，葉大白向後跌出，重重摔在第七排走道旁的桌子上。他滿口血沫，一身粥水，雙眼翻白，看來已經失去知覺了。

　　一劍門在武林盟中僅四人，另外三人都是葉大白的師侄。他們起身狠瞪吳克真，然後圍聚在葉大白身邊，關心他的傷勢。

　　「發生什麼事了？我們才講兩句話而已！」呂狼風十分懊悔，早知道會錯過擊倒分勝負的重點時刻，就不會跟趙劍揚瞎扯。

　　「怎麼會突然間輸得慘兮兮？」趙劍揚問何鷲明道。

　　「動作太快了！突然間葉大白就被打飛了，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一直緊盯戰況的何鷲明，眼力跟不上吳克真的身手。

　　吳克真神色歉然，看來他並不希望葉大白受傷，他道歉道：「真是對不住了，在下不知道會變成這樣。實在是這位葉前輩身法太好了，在下一時克制不住。唉，在下身為少林弟子，卻沒有戒斷勝負之心，實在是有失師門教誨。」

　　在吏鼇的安排下，幾名雜役將葉大白抬了出去。吏鼇說道：「請各位盟友放心。本盟神醫丐幫陳頤真，人在醫廳，他一定會將葉盟友救治調養。」

　　剎那間葉大白就輸了，許多打著「讓葉大白先上場送死，好耗費吳克真內力」戰術的臭老頭，無不嚇得目瞪口呆。他們本來以為就算吳克真比柯招賢強悍，也不過是藍士罡、葛丹這樣的程度。葉大白雖然不足以取勝，卻會耗費吳克真許多心力。結果吳克真不過就出了兩招，就把葉大白送進醫廳養傷，大出眾人意料。

　　「還有人覺得智勝大師的推薦有漏失，或克真的資歷不符合，請向前挑戰。」吏鼇說道。

　　吏鼇這話更在許多人腦門上釘死了質疑智勝大師的惡名，不管出手了沒有，想要挑戰吳克真的盟內成員，都是認為吳克真資歷不合襯長老之位，膽敢質疑智勝大師的人，只有極少數，但是現在吏鼇明顯是把兩件事綁在一起談。

　　挑戰吳克真等同挑戰智勝大師，許多人仔細想了想，還是不願意當眾表現對智勝大師的反意。他們並不是畏懼智勝大師上一任武林盟盟主的威光，而是畏懼潛藏在少林寺的修羅王。

　　十五號後，許多小道消息藉由各式各樣的管道傳出，其中最重要的便是修羅王楊永義重出江湖的真相。一堆人信誓旦旦地轉述，楊永義跨別二十多年，在少林山門重現神威是因為他感受到智勝大師在難過悲傷。以此判斷跟智勝大師對立，是沒有好下場的，因為不需要智勝大師的言語，只要智勝大師感到不快，修羅王楊永義很可能就會帶著殺意出現。

　　何況修羅王楊永義要殺誰，武林盟也管制不了。楊永義之前從未成為武林盟金鷹，智勝大師改變制度，強制要求全部加盟門派幫會的少年新秀參加武林盟的培訓遴選，也是楊永義在少林寺戒律院禁閉後的事情了。

　　武林盟內部畢竟還是有不少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武人。吏鼇不禁止眾人議論，就是要其他頭腦派的人物，向他們解釋為什麼該打消挑戰吳克真的念頭。

　　趙劍揚便聽到前方一桌有人說道：「你怎麼還不懂啊？啊！用你們道上的話講好了，那個吳克真是智勝大師在罩的。我知道你認為智勝大師老了，沒啥威脅，可是智勝大師是修羅王楊永義在罩的！啥？楊永義是誰？就是十五號晚上，一個人打死大半『鬼眾』的那個離譜傢伙啊！」

　　各桌紛紛傳出類似的言語，越傳越烈。楊永義獨自打退大半『鬼眾』拯救了武林盟群豪，可是大家對他非但沒有感激，反倒是異常驚懼害怕。

　　吏鼇舉起右掌，眾人禁舌閉口。他環顧眾人，緩緩說道：「既然沒人挑戰，那胡長老的位子，便由吳長老頂替了。也請各位有志之士不要灰心，長江一浪推一浪，總是會逐漸世代交替，把位子都交給下一輩。」吏鼇這話表面上是要大家不要放棄，實則是要一些老頭子們別再妄想當長老了。

　　「最後還要宣布一件事，往年各位新秀都是在秋收之時，由各地前來武林盟，在十月一日舉行入盟大典。但是今年由於和『鬼眾』交戰，各大門派幫會都前來嵩山一同守備的關係，大部分的成員都已經到齊了。所以今年入盟大典會在九月一日舉行，剩下這幾天請各位好好利用，不管是休息養傷，認識同儕、觀光遊覽，甚至是報仇雪恨。」吏鼇提到報仇雪恨時，特意看了趙劍揚一眼，卻沒想到這小子竟然在偷吃油條。見到趙劍揚能把這帶有焦味鍋氣的油條吃得香甜，看來他果然是餓了。推獨及眾、由小見大，吏鼇接著說道：「時候不早了。大家用飯吧。」

　　吏鼇領著吳克真回到廳前大桌，吳克真對眾位長老打躬作揖了一會，才謙遜地坐下。
　　
　　趙劍揚端起碗來，喝著稀飯湯配油條，他近乎不爽地抱怨道：「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啊？葉大白怎麼轉眼就輸了呢？」

　　「你哥贏了，你應該要偷笑吧？」呂狼風將油條撕成一段一段，放入稀飯。

　　「贏是贏了啊！可是不知道怎麼贏的，哪高興的起來！」趙劍揚嚷道，他本想怪罪何鷲明沒有緊盯戰況，不過何鷲明的位子不好，前方有許多高個壯如大山。看來只能怪自己為什麼要跟呂狼風抬槓，以至於錯過勝負分曉的瞬間。

　　「是啊！我也好想知道喔！」何鷲明看著桌上的白饅頭、炸油條、稀飯湯、醃菜乾、鹹醬瓜，他順口說道：「肉在哪裡？肉呢？」

　　趙劍揚苦笑道：「我還以為你也是想知道戰況，沒想到你是想知道肉在哪裡！你也幫幫忙，太室山有禪院、少室山有廟宇，武林盟夾在兩峰之下，你想有肉可以吃嗎？」

　　這時跟他們同坐一桌的另一名少年說道：「我......我有看到！」

　　五行門三寶同時看著這名少年，問道：「你看到什麼？」

　　「我有看到吳長老、葉前輩分勝負的一瞬間。」少年答道。

　　趙劍揚說道：「拜託師兄講解一下好嗎？我真的很想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少年先是指著呂狼風說道：「就在這位兄弟說守者勞、攻者逸的時侯，『吳長老』先是緩緩合掌，然後轉身一踢，便踢中了假裝包圍，實則從背後偷襲的葉前輩......」

　　「不對吧！向後一踢，怎麼會摔在第六排？」趙劍揚插嘴問道。

　　何鷲明接著他的話頭，說道：「其實是第七排！」

　　「確實是先向後踢！接著吳長老的身影就忽然消失，等我找到的時侯已經在葉前輩身後了！他凌空又出了一腳......不，不是只踢一腳，看吳長老下擺晃動的樣子，加上葉前輩滿身傷腫，吳長老應該是踢了無數腳！一瞬間不但踢了無數腳，把葉前輩踢飛之後，還順勢落地回位，如果沒有緊盯著，根本難以發覺吳長老到底是如何打敗了葉前輩。」

　　趙劍揚嘆了一口氣，說道：「其實師兄只看到兩腳而已，其他都是個人猜測，對吧？」

　　少年答道：「你要這樣解釋也行。還有我們同屆，一樣是十六歲，你不用對我那麼客氣見外。趙兄弟。」

　　「你認識我啊？」趙劍揚反問道。

　　「我不只認識你，這位呂狼風，呂兄弟；還有這位何鷲明，何兄弟，我也都認識。」少年微笑道。

　　趙劍揚有些心虛，怕自己認不出該認識的人，連忙對何鷲明使眼色。何鷲明低頭看著稀飯湯，一臉茫然。

　　那少年見狀笑道：「不用擔心！一直是我單方面認識各位，各位不認識我很正常。不過我祖父武林盟長老陳家寨寨主陳凱各位一定認識。」

　　「啊？你是陳老伯......陳長老的孫子啊！」趙劍揚話出口，才發覺稱陳凱為老伯，不就自認是對方長輩，佔了對方便宜。

　　少年自我介紹道：「我是陳長老的孫子，我叫陳孝維。不要跟我那麼見外，我常聽祖父提起各位。希望在武林盟受訓的這幾年，大家可以互相扶持。」

　　趙劍揚、何鷲明異口同聲：「這自然！這自然！」何鷲明補充道：「陳長老對待我們如同家人，那你也是我們的家人了，互相扶持幫助，這是份內應當之事。」

　　呂狼風無視眾人寒暄，因為他總算想通了吳克真哪裡不自然，他急問陳孝維道：「那就陳師兄所見，吳長老踢在葉大白......葉前輩身上的那兩腳，有什麼值得注意的嗎？」

　　陳孝維想了又想，說道：「是有一點滿奇怪的！就是......」

　　呂狼風伸手制止陳孝維說話，他說道：「陳師兄你先等一下，你先聽我說吧，看我們覺得奇怪的是不是同一點！」

　　「好。呂兄弟你先說吧！」陳孝維笑道。

　　「大家不覺得吳克......吳長老身上的氣息低落地不自然嗎？」呂狼風用力推開表達異議的趙劍揚，續道：「現在也是！大家看廳前大桌，那一桌十四個人，盟主跟其他十二名長老都是外氣顯露，發出如針刺的壓迫感，令人不用確認也知道他們是武林高手。可是跟他們同桌的吳克真，明顯感覺不到類似的壓迫感！就因為這樣很多人誤判情勢，以為他是個普通雜役！」

　　陳孝維、何鷲明不自主地點頭稱是。趙劍揚抱怨道：「平易近人有錯嗎？」

　　呂狼風將滿嘴油膩的趙劍揚壓在桌面上，繼續解釋：「平易近人沒有錯。但是代入這兩次比試的結果，就大大錯了啊！前面兩位湊熱鬧的挑戰者先不提，吳長老打敗那個黃衣服的師姐，就很不自然吧！吳長老的氣息宛如平常人，用以平常人的氣量來防禦，怎麼可能抵抗得住那師姐全力一掌？」

　　呂狼風等坐在最後一桌，只看見吳克真硬吃柯招賢一掌。若是呂狼風等知道柯招賢手掌還被吳克真反震受傷的話，這個難題就更難解了。

　　呂狼風拿起自己和趙劍揚的碗，比喻道：「我用這兩個碗當作年歲相當的兩人，我這碗稀飯的當作是黃衣師姐，劍揚的空碗當作是他的長老哥哥！」

　　陳孝維疑問道：「長老哥哥？」

　　何鷲明解釋道：「劍揚早飯前在井邊跟吳長老結拜為異姓兄弟了。」

　　呂狼風在陳孝維的恭喜聲中，繼續說道：「滿滿一碗被空碗撞飛合理嗎？我覺得一點都不合理！後面那場跟葉大白... ...葉前輩的那場比試，也大大有問題！葉前輩使出了殘影包圍的手法，想必一定用上真力了吧！既然他可以坐在第一排，可見實力不弱，卻被吳克... ...好！好！別瞪我，我會好好尊稱他為吳長老好嗎？卻被吳長老踢幾腳擺平，合理嗎？」

　　趙劍揚說道：「當然合理啊！不就是因為我兄長果然是達摩院十七席的少林派高手啊！他是達摩院的高手就不能視為平常人，所以你的比方也不對，他們根本就不是同一個檔次！滿滿一碗被空鍋撞開也是裡所當然的吧？」趙劍揚也不管同桌其他人吃飽了沒有，挪開自己的飯碗，把稀飯鍋移過來，當作是吳克真。

　　呂狼風手掌大搖，說道：「不！一點都不合理。你剛剛說的，不過是把問題當作解答罷了！別忘了問題本來就是你那平易近人的哥哥，以平常人的氣量，連敗武林盟兩位高手合不合理！你哥哥從頭到尾沒做任何聚息、集氣、凝勁、發力的動作，先一場光是站著就贏了，後一場踢幾腳就贏了。如果在平常人的氣量下，踢幾腳就能踢飛葉大白，葉大白就不會坐在第一排了！好！鷲明，我知道要尊稱他前輩好嗎？別插嘴啊！」

　　「你為啥一直要在平常人的氣量上大做文章呢？我哥贏了不是嗎？強贏弱輸有啥米奇怪的嗎？你該不會是忌妒吃醋吧？」趙劍揚拿起油條戟指呂狼風。

　　從五行門三寶提起彭水凌開始，彭水凌就在注意三寶們在談論什麼，聽了趙劍揚的話，她差點沒吐血。彭水凌心道：「唉，世事就是這樣，家世好、天分佳的未必聰明；聰明的未必家世好、天分佳。」

　　沒有她心通的五行門三寶自然無法得知，不遠處有人正暗自心酸。呂狼風左手一揮，拍掉趙劍揚的油條，說道：「這跟吃醋有什麼鬼關係啊？你要反駁也說『見不得別人好』之類的話吧？」

　　何鷲明義正嚴詞地說道：「不要玩食物！會遭天譴的！」

　　呂狼風把面前的碗、鍋和散落的油條撥開，說道：「難道真的是因為玩食物，你才聽不懂嗎？」呂狼風捫心自問：「不對！是因為這傢伙跟鷲明都是只有遠近親疏，沒有是非對錯的義氣盲漢。看來我要重新舉例才行！」

　　呂狼風為了避免受不了趙劍揚鬼扯，導致理智斷線，他先深吸了幾個氣，重新舉例說道：「算我不對，因為拿了碗來比方，你才不懂吧？我用更淺白的方法告訴你，你哥哪邊不自然！還住在荒野居的時候，你聽過黃百萬這個人嗎？」

　　「聽過啊？僕役婢女都常常說起他，他不是長安富商嗎？這事跟他有什麼關係？」趙劍揚道。

　　「假如有一天黃百萬孤身上街，打扮低調，沒有僕人隨扈跟著。在街上閒晃......你又有什麼意見了啊？你說吧！」呂狼風把話頭交給一臉不滿的趙劍揚。

　　趙劍揚一臉認真：「黃百萬不可能這樣上街的吧？再怎麼樣也要坐轎乘蓋！他那種油頭肥腦的狡猾生意人是不可能......」

　　「假如！假如！假裝會這樣！你知道假如兩個字的意思嗎？」呂狼風雙手不住發顫。

　　眼見師兄弟要發火，趙劍揚忙點頭，說道：「好！好！你繼續，我不插嘴就是了！」

　　「黃百萬逛街的時候，經過一家玉器店，他看到有一對玉鐲，老闆宣稱是上等羊脂玉。黃百萬看了很高興，想要買下來，可是這時另外一位富家姑娘出現，先下了黃金百兩，這時黃百萬想要這對玉鐲，該怎麼做？」呂狼風問道。

　　趙劍揚兀自不懂這跟吳克真有啥關係，答道：「自然是加價買下啊！」

　　「說得對！」呂狼風說道：「可是孤身出門的黃百萬忘了帶錢囊，身上就跟普通人一樣只有幾十錢。你說他這樣買得下這對玉鐲嗎？」

　　趙劍揚答道：「自然買不起啊！」

　　呂狼風說：「錯了。事實上他卻買下來了。我覺得很奇怪，於是問路人某甲說：『黃百萬就帶幾十錢而已，是怎麼買下玉鐲的啊？』某甲回答我說：『黃百萬是出了名的有錢人，他買下了就買下了，有什麼好奇怪的嗎？』你說某甲說的話有沒有道理？」

　　趙劍揚摸摸額頭，說道：「這人說話沒有道理！」

　　呂狼風大聲說道：「你承認自己說話沒有道理就好了！」

　　「跟我有啥關係啊？」趙劍揚狐疑地問道。

　　「因為黃百萬就是吳長老，你就是某甲路人啊！」一道清朗的女聲搶在呂狼風前頭答道。

　　「對！彭師姐說的對！這下你仔細想想你哥是不是不自然，很奇怪？」呂狼風問道。

　　「是啊。我有疑問的也是這部分。鐵定有的那兩腳快得異常迅速，若我不是在腿功上用心十來年，恐怕也不能從衣衫與下擺的晃動，判斷吳長老起碼踢了兩腳。如此迅即強力的腳招必然也用上真力內息，可是吳長老確實如呂兄弟所言全然沒有聚息、集氣、凝勁、發力的動作。這真的不自然，太古怪了。」陳孝維言語無非是補了趙劍揚一刀。

　　既然兄弟、同儕都說兄長有古怪，讓趙劍揚不禁覺得好像真的有古怪。

　　「所以我的結論是只有兩種可能，首先第一種可能是你那位結拜兄長平常狀態就強悍的嚇死人，不過這是不可能的，因為要是這樣你哥就會捏斷筷子、坐斷長椅、踩碎石磚，沒辦法過常人的生活，可是大家有目共睹，並非如此。所以就是第二種可能，這兩場比試全在盟主的安排下，是作假給旁人看的！」呂狼風特意低下了聲音說道。

　　其實呂狼風不必故意放低音量，因為為了應對武林盟更換了兩位長老，大部分的門派幫會早草草吃完早飯，各自回宿舍商計方針了。現在飯廳只留下前面幾排的鼇黨核心成員，還有由葛丹率領的華山派年輕弟子、柯招賢的姊妹淘們以及將踢油條大挑戰當要緊事討論的五行門三寶和同桌年輕新秀。

　　「錯了喔。還有第三個選項。黃百萬可以叫人回家拿錢啊。」

　　別桌接話搭腔，早有彭水凌的前例，但是這次仍嚇得呂狼風啞口無言。因為說話的人，正是不知道何時坐在對桌的吳克真。

　　看著呆若木雞的呂狼風，吳克真說道：「我知道你在懷疑什麼。沒有用上真力內息，再好的招式都是蠻力。使出渾身之勁，尋常拳腳也能昇華成奧義。你們以為我沒有聚息、集氣、凝勁、發力的動作，是受你們門派的知見障所蒙蔽。喔。知見障是我們佛家用語，意思是以已知，來質疑、反對未知。第一場與柯師妹的比試，比較簡單解釋，即使我保持著普通人的氣量，她硬是要打我胸口，我只要提起膻中之氣守禦，不就勝負立分了嗎。」

　　「那你以普通人的氣量，是怎麼打敗葉大白的呢？」呂狼風問道。吳克真願意親自出面解釋是再好也不過了，這是個驗證武學的良機，連何鷲明都忘記要糾正呂狼風在眾人面前不可直呼前輩之名。

　　吳克真說道：「簡單。因為我使用了達摩祖師的密儀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