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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將水珠點綴在矢車菊上,會不會得到名為幸福的歡喜淚珠?
我想,是會的,肯定是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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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澄澄家作客,順便答謝她為我照顧貓咪。當她迎門時,我立刻將手中的那盆插花藝術送給她,說是謝禮。她笑得很燦爛,接著便將我引入客廳。
「那是矢車菊。」我說。
「喔?之前聽妳說,矢車菊不是妳最喜愛的花嗎?」她邊聞著邊把那盆花放到一旁的桌面上。「對了,想喝些茶嗎?」
「好,謝謝。」
澄澄到廚房泡了杯茶給我,就像我以前時常泡茶給她喝。瞧見澄澄的身影,也許她是我周遭真正變動最巨大的人也說不定,她的世界之於我的世界,對她來說這就像她的個性,是個不能說的秘密,很神祕的。但就像我說的,其實沒有變不變的問題,只是本質的疊加罷了。好似一層層薄膜,在心中的某個角落。
「我去見若燐了。」我手裡端著茶,兩眼直盯茶面。「然後畫下句點了。」
她點點頭,然後開玩笑說道:「我可是比她還慘呢!當天就被甩了。我們只能是閨蜜,是吧?」
「是。」由衷的一股愧疚突然湧現,我試著掩抑,但似乎被察覺到了。
「小寒,我只能說,假使我們不是閨蜜,我們可能會在一起,但就是因為我們是閨蜜,我們才更加了解彼此。我們是家人,某些意義上的。」澄澄粈住我的肩膀,輕聲說道:「愛妳,所以呵護著妳,除了愛人,家人不也可以嗎?」
我沉默不語。
「這不會委屈我的,妳放心。妳現在要做的不是愧疚,而是踏穩腳步,因為妳才剛逃獄,不是嗎?」澄澄不待我回應,緊接著說:「當有個人具有強烈佔有妳的慾望時,妳剝開她,像剝開橘子那樣,會發現到裡頭的竟然是妳自己。可是若是真正的愛,剝開她卻是什麼都沒有喔!為什麼呢?因為彼此的愛已經隱藏到更深層、更加超越的地方了,不單單只有占有慾這份情感而已。那麼,妳要不要試著把我剝開看看?」
「我應該看不到我吧?」
「正解,小寒,這下妳可懂了。」她補充:「正因如此,我才逃得了獄。」
「我不像妳,似乎一直在兜圈子才走出來。」
「不是兜圈子喔!」她把手放在我的手腕。「在我看來,妳只是在尋找而已,無方向地尋找,總會找到的,就像現在的妳。我放的天燈可否指引到妳了?」
「妳不是不放了?」
「傻瓜,我可以放個不同意義的天燈,不是嗎?一個誠心為妳祝福,守護妳道路的天燈。妳就讓我為妳自私一次,為妳的躊躇、為妳的不安,好好地自私一次。」
「嗯。」我點頭,接著她的唇瓣湊近。熟悉卻又陌生,輕輕地在我的嘴唇點了一下,在她的世界留下些許波紋,不再窺伺。
澄澄是這麼地自私,她一向如此。為了我,她可以將手中的天燈拋出;為了我,她可以隔著監獄陪我談心,她是多麼地自私、多麼地自私。可是,這樣的自私才是真正的自私,被愛神託付的自私。
「以後,就再也不要把自己關起來了,只要抬頭看一下指引妳的天燈。」她說,我們的額頭彼此碰觸。
「人這種生物很奇妙,會愛上一個真心為妳付出的人,可是因為種種因素卻不能在一起,這時候那份愛情就變得更加地神聖、更加地純潔,那是必須受到頌揚的,即便那是偷嚐禁果的愛情。然後愛情就會以另一種形式,繼續存在相愛的彼此間。」我說。
「很微妙,也很奇妙。」然後她突然問道:「想聽我彈吉他嗎?我最近學了一點。」
「喔?這麼厲害。」
她嘻嘻笑地離開客廳,從房間裏頭拿出一把木吉他,坐回我身子旁,笑口說道:「畢竟是初學,彈得不好還請見諒呢!歌喉也不是很好,如果真的很難聽的話,我允許妳摀住耳朵。」
她先為我介紹曲目,是她喜歡的木匠兄妹《Close to you》。接著稍微調音一下,清清嗓子,便開始自彈自唱,她刻意以巴薩諾瓦(Bossa Nova)的曲風演唱。事實上澄澄的歌喉相當好聽,她把巴薩諾瓦駕馭得相當熟練,而吉他技術算是可以,澄澄這達到和諧的境界,在我心中留下深刻的一筆。字字句句從她的雙唇傾流而出,我從沒看過這樣的澄澄。也許在不知什麼時候,澄澄早已向她過去的世界告解也說不定。
演奏結束,她輕聲謝謝,我面帶微笑地點頭。
「怎麼會突然想學吉他?」
「說出來妳可不准笑我。」她扭捏地說著:「聽說吉他的聲音可以治療情傷喔!還不都是因為妳。」語畢,她調皮地頂了我的手臂。
「妳的聲音很好聽,是什麼時候開始,妳的歌聲變得能撫慰人心了?」
「這是個好問題,有些特殊才能一出現,擋也擋不住。也許在我的身體裡蘊含一種天才音樂細胞也說不定。嘿,寒芸,哪天妳用薩克斯風來和我合奏,我們來試試巴薩諾瓦,怎麼樣?」
「嗯,專屬於我們二人的演奏。」
「也帶上郁心吧,她一定會是個好觀眾。」
「好,一定。」
「那麼,接下來還有好多歌還沒唱。」
澄澄接下又彈了些我不記得歌名的曲子,可是我很陶醉,就像曾經陶醉於若燐的演奏中,但卻是相岐的感覺,澄澄似乎在我的世界上撒上了些許迷迭香,讓我沉醉在交錯的音符饗宴中。
《竊竊花語》很快就要步入尾聲了
謝謝大家一路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