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要走了嗎？」
男人背對著我，他身穿破舊大衣的背影在帆風吹拂之下更加顯得落寞。
「船就要出發了。」他說。
「這樣啊，」我低下了頭「在你走之前，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你說吧。」
「只要一次……只要一次就好！」我抬起頭來，眼眶泛著淚，然後大聲的說出那句話。
「跳肚皮舞給我看吧！……果然不行！這種莫名其妙的台詞誰說得下去啊！」
「卡！卡！」麥奇轉過身來，怒氣沖沖地對我說「你在幹嘛啦！好好照劇本演啊！」
「演個鬼啦！為什麼我要對即將遠走他方的戀人說我想看他跳肚皮舞啊！」
「平時沉默寡言又酷酷的他，在感人的離別場景跳和他形象不符的肚皮舞，這樣不是很有反差萌嗎！」
「才怪咧，底下的觀眾只會感到困惑而已啦！」
「你現在是在跟導演兼編劇兼男主角兼社長的我唱反調嗎！」
「就是因為你一次兼了那麼多工作才會搞成這樣吧！」
「你說什麼～！」
我們倆針鋒相對，誰也不讓誰，過了一會，又雙雙嘆了一口氣。
「算了，今天就到這裡吧。喂！戲劇社的各位，解散囉。明天要記得再來彩排喔。」
「別講得好像人很多一樣，這個社團除了我們以外就只有負責燈光跟音效的小芬而已吧。」
我指向站在控制室一臉不知所措的學妹。
「你很囉嗦耶，明雅，裝裝樣子嘛。」說完，麥奇便跳下舞台開始收拾。
於是今天的彩排結束了，這樣下去真的沒問題嗎？
福利高中戲劇社，是個人數極少的社團。
社團裡除了我以外，就只有一年級的學妹小芬，以及跟我同樣是二年級的麥奇。
麥奇是綽號，他本名叫麥大可，寫成直的就會變成麥奇，這傢伙總的來說，是個亂七八糟的傢伙。
不按牌理出牌，做事毫無邏輯，隨興又任性，像個小孩一樣。
不過我敢打賭，這傢伙絕對是全校最熱愛演戲的人。
在我一年級剛入學時，戲劇社還算是個有點規模的社團，當我在社團博覽會上看到他們演的戲後便下定決心要入社，可是一進來才發現一年級的新社員只有我跟麥奇。
「妳也是一年級的嗎？妳好，初次見面，我叫麥大可，叫我麥奇就好。」他那白得發亮的牙齒，顏色像烤焦的褐髮，還有那高挺的鼻梁跟端正的五官，全都讓我看了……
很反感。
他的造型完全就是我心目中最標準的輕浮男，全身上下散發出一股屌兒啷噹的氣息，簡直就是我的天敵。
「……你好。」我輕輕的點了點頭，心想以後要盡可能跟他保持距離，但很遺憾的，我很快就發現這是不可能的。
這個社團絕大多數是由三年級組成，二年級只有四個人，而且都是幽靈社員。
我們一年級剛進來當然還不能直接站上舞台，都是先在後面負責雜務，我做得倒還算愉快，比起當演員，我似乎還比較喜歡這種幕後的工作。
不過麥奇就不一樣了，他是個自我意識很強烈的人，最大的夢想就是當上男主角，因此對於打雜的工作一直是抱怨連連。
「我來戲劇社就是想演戲啊，卻在這邊整理什麼小道具，畫布景，超無聊的耶。」
我實在感到厭煩了，就沒好氣地隨口回他：「你是不是瞧不起戲劇啊？這些工作雖然不起眼，但都是一部戲不可或缺的東西，連幕後人員的辛苦都不懂，只想著要炫耀自己的傢伙趕快退社啦！」
他當場啞口無言，之後就沒再抱怨過了，看來他也是聽得懂人話的嘛。
我對他的好感度便從煩人的痞子升級到痞子，這可是一大進步。
隨著時間流逝，三年級的學長姐們為了準備考試，漸漸的就不來社團活動了，二年級也理所當然的缺席，緊接著畢業的畢業，退社的退社，不知不覺間整個戲劇社就只剩我們兩人了。
「都沒啥事好做耶，連布景都沒得畫。」麥奇翹著兩腳椅說。
「沒辦法啊，只有兩個人根本不能演戲。」我翻著從圖書館借來的小說百無聊賴地回答。
二年級上學期都快結束了，戲劇社活動依然是停滯著的狀態，這間教室實質上變成了我們打發時間的地方。
「再這樣下去我那高中一年級男主角出道，二年級成為校園風雲人物，三年級被挖腳到演藝圈當明星的計畫該怎麼啊～」
「看你眼睛那麼小，原來有如此宏偉的遠見啊，不過絕對不會成功的，放心吧。」
「……妳好像對我越來越沒禮貌了耶，初次見面時我還覺得妳是個有文學氣質的美少女的說。」
「啊啦真巧，我初次見面時也覺得你是個染髮失敗的流氓呢。」
「這不是在誇獎我吧！一般來說妳應該要誇回來啊！」
「你有哪裡值得我誇獎啊？你這傢伙的優點是零，要打個比方的話就是……對了，甜甜圈！你的優點就是甜甜圈！」
「甜甜圈超好吃的妳有意見嗎！」
就在我們互相鬥嘴的時候。
「請問這裡是戲劇社嗎？」一個身材嬌小的女孩畏首畏尾的探頭進來。
「呃……請問妳是？」我問。
女孩一聽，嚇得震了一下，慌慌張張地說：「啊啊啊，那個，我叫柯柔芬，一年級，那個，我想進戲劇社，不知道現在還來不來得及……」
她看向我跟麥奇，臉變得紅通通的，後腦杓的馬尾在空中晃啊晃的，像隻緊張兮兮的小狗，怎麼說呢，好可愛。
「喔喔，新社員嗎！歡迎歡迎，我們一直很缺人，妳能來真是幫大忙了！」麥奇走向前去握住她的手，女孩原本就很紅的臉變得更加通紅。
「啊哇，啊哇哇哇哇哇……」
「還不住手。」我使出一記手刀敲在麥奇頭上「沒看到人家都害怕了嗎！」
接著我露出微笑「很高興妳能來，我是戲劇社副社長蔡明雅，這傢伙是社長麥大可，叫他麥奇就好。」
「妳、妳好……」她膽怯的點了點頭。
「那就麻煩妳在這張入社申請書上簽名吧。」我將一張紙遞給她，她收下後便拉開椅子坐下開始填寫。
就在這個時候，剛才一直沉默不語的麥奇突然發出了噁心的笑聲。
「呵呵呵，終於啊，終於讓我等到這一刻了！」
「想上廁所趕快去。」
「不是啦！現在戲劇社有了三個人，可以正式的來拍戲了！」
「咦？」學妹抬起頭來「三、三個人？加上我？」
「啊啊，那不重要，妳就當沒聽到吧。」麥奇揮了揮手「重點是！我終於可以開始推動我那偉大的計畫了！」
「喂，就算多了一個人，還是很難拍得成的吧？」我質疑道。
「妳們儘管放一百個心吧！」麥奇拍拍胸膛「劇本導演跟主演都交給我，我保證會拍出一部名留青史的偉大戲劇！接下來我要回去構思劇本了，告辭，哇哈哈哈！」說完，他一溜煙的就跑了，留下我和學妹兩人呆愣地站在原地。
「唉，算了，那傢伙就是這個調調，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吧。妳也早點習慣比較好喔。」我說。
「學姐妳好像很了解學長呢，難不成你們兩個……？」學妹張大眼睛摀住了嘴。
「什麼意思……」我歪頭思索了一下，旋即便明白了「啊啊，不是啦！我跟那傢伙只是單純的同學而已，連朋友都算不上，打個比方就是……對了，鞋子底下的口香糖！對，那傢伙只不過是口香糖而已！」
「有點太過份了吧……」學妹露出苦笑，然後擺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這樣啊，並不是在交往啊……」
「對啊對啊，所以妳完全不用感到尷尬喔。」
她想必是在擔心自己是否打擾到我們的兩人世界吧。
「放心，身為成熟穩重的學姐，我絕對不會讓妳感到一絲不安的！」
「呃，謝謝……」說完，她不禁噗哧一笑，啊啊，連笑容都好可愛，怎麼回事，這孩子是上天派下來的天使嗎？
「不過，把劇本跟導演的工作都丟給學長真的沒問題嗎？」她擔心的問。
「沒問題的，那傢伙雖然任性妄為又少根筋，但該做的事都會做好的，我相信他！」我自信滿滿的說。
是啊，再怎麼樣那傢伙總不會寫出什麼跳肚皮舞之類，亂七八糟的劇本吧。
「……我本來是這麼想的啦。」我邊吃著薯條邊抱怨著。
時間拉回現在，在第一次的彩排結束後，我和小芬兩人來到麥當勞閒聊兼檢討。
「萬萬沒想到那傢伙的腦洞居然大到這個地步，這種鬼東西誰演得下去啊！」
「啊哈哈……」小芬苦笑著。
說起來這孩子在這兩個禮拜內，完全無怨無悔的跟著麥奇胡搞瞎搞，他那堅強的毅力與忍耐，真是不得不讓人佩服得五體投地。
這孩子不但長得可愛，又很溫柔，笑起來像天使，工作能力又好，簡直是無懈可擊，這麼完美的孩子，到底為什麼……
「小芬妳……為什麼會想進戲劇社呢？」
「咦？」
我冷不防的提問令她愣住了，她羞紅著臉低下頭來，像是在思考著什麼，不一會，她抬起頭，臉上充滿決心。
「學姐妳……是怎麼看待麥奇學長的？」
「欸？為什麼這麼問？」
「拜託，請妳告訴我。」小芬很少見的露出一本正經的表情，看來我也得認真的回答她了。
「對我來說，他只不過是同一個社團的同學而已，這答案是不會變的。」
「這樣啊，」小芬深吸一口氣「其實我，喜歡麥奇學長。」
「是喔，嘿──嗯？欸？欸欸欸欸！？」我不由得站起身來，引起了不小的騷動，不過現在顧不了那些了。
「為為為什麼！？」
「學姐！妳太大聲了啦！」
「可是……」我環顧四周，其他客人都用驚訝的眼光看著我，此時我總算冷靜了下來，重新坐回位子上，悄聲說道：
「那傢伙有什麼好的？」
「這個嘛……」小芬扭扭捏捏的害臊著，告訴了我她的戀愛故事。
那是在下學期剛開始的時候，一年級新生對學校的環境依然還很陌生，小芬一不注意迷失在校園裡，當她不知所措時，麥奇出現並親切的給了她指引，然後不留下名字便瀟灑離開，當下就令小芬墜入情網，之後小芬四處尋找那名神秘的帥氣學長的下落，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戲劇社，於是她鼓起勇氣敲開了那扇大門，完。
「就這樣？」我傻眼的看著對面的那位純情的少女。
「對啊，他在幫了我之後只說了一句：『我只是個路過的假面學長而已，名字不重要，不要記住我。』就走了，不覺得很帥嗎？」小芬完全陷入了花癡模式。
帥是很帥啦，但根本是抄襲吧！而且還抄得亂七八糟的，假面學長是什麼鬼玩意？
沒想到我純潔的小天使居然會迷上那種不三不四的男人，怎麼能讓她被玷汙呢，不行，我一定要喚醒她！
「小芬，我跟妳說……」
「而且學長不但很帥，又充滿自信，不會用奇怪的眼光看我，為了自己熱愛的事物總是會拚盡全力，每次一看到他，我的心臟都會像是被繩子絞緊一樣，幾乎快要不能呼吸，所以我，所以我……」說到一半，她又再度低下頭來「對不起，學姐，我是為了自己才入社的，我這麼自私自利，妳一定很生氣吧，真的很抱歉。」
「……我會支持妳的。」
「咦？」
都說到這地步了，有誰狠得下心阻撓這名少女追求愛情呢？我現在的心情要打個比方的話就是……對了，邱比特，我是小芬的邱比特！
「妳放心，我不會跟麥奇說的，以後有什麼困難盡管來找我吧，我會想辦法撮合你們在一起的，那傢伙雖然很不正經，但還算是個好人，我絕對不會讓他佔妳便宜！」
「學姐……謝謝妳！」小芬眼泛淚光的笑著說，這笑容比起過去她所綻放的任何一張笑臉，都還要更加的美麗。
在那之後，我便全力的為小芬助攻，比方說：
「喂，明雅，陪我去借彩排場地。」
「我要去上廁所！小芬，妳陪他去！」
「是、是！」
「嗯？」
或者是，
「今天就練到這裡吧，喂，明雅，我們去吃飯吧。」
「我要去上廁所！小芬，妳陪他去！」
「是、是！」
「耶？」
不然就是，
「……明雅，我要去上廁所，陪我去。」
「我要去上廁所！小芬，妳陪他去！」
「是……咦？」
「為什麼每次我邀妳都說要去上廁所啊！妳是每次傳訊息給妳都只會回說要去洗澡的正妹嗎！開什麼玩笑！」
我們三人一邊演著無聊的愛情喜劇一邊進行彩排，很快的，來到了正式表演的前一天。
我看向遠方的夕陽，頭頂上傳來了船的鳴笛聲，我悄聲說出最後一句台詞。
「再見了，我永遠不會忘記你，和你的肚皮舞……」
「卡！」躲在幕後的麥奇哭著走了出來「簡直太完美了，我寫得劇本太完美了！」
「這時候不是應該誇獎我的表現嗎？還有，我覺得肚皮舞刪掉比較好。」我冷冷地說。
「吵死了，總之，最後一次的彩排到此為止，明天就要正式上場了，我們就早點解散吧，喂，小芬！收工囉！」他對著控制室大叫著，小芬點點頭，布幕開始自動拉上，燈光也逐漸變暗。
我看了一下手錶，然後說：「時間也不早了，先回去囉。」
「等一下，明雅，我可以跟妳一起走嗎？我有話要說。」麥奇一臉正經地說。
「欸？」我的目光瞥向站在控制室裡一臉疑惑的小芬「呃，我還是留在這裡收拾一下道具好了，麥奇，你跟小芬一起回去吧。」
「啥？妳在說……」我打斷麥奇的話，硬是把他跟小芬兩人推到門外。
「喂，等一下啦！」
「好了好了，我不打擾你們兩個了，拜拜！」說完，我將大門給關上，嘆了一口氣。
好累，沒想到當邱比特竟然這麼累，不過他們兩人之間的距離應該也拉近了不少吧，離正式交往只差一小步。
明天的表演結束後，麥奇一定會建議去辦慶功宴，到時我再趁機抽身，讓他們孤男寡女獨處一室，接下來只要小芬能鼓起勇氣告白，就大功告成啦！
然後，然後……
「啊咧？」
我突然注意到，我好像很久沒有跟麥奇說過話了。
這一個月來唯一像樣的對話似乎只有在對台詞的時候，我上次跟麥奇聊天是什麼時候的事了？等他們倆個交往後，我又有多少機會能跟他說話？我跟他，是否還能繼續維持以前的關係？
「啊咧咧？」
心臟突然緊縮了一下，要打個比方的話，就是，就是……
就是什麼？
我的這份心情究竟是什麼？
「明雅。」
我嚇得跳了起來，轉過身去，麥奇氣喘吁吁地站在前方。
「為什麼……你不是跟小芬一起回去了嗎？」
「妳到底在幹嘛啊？」他沒有回答我，卻反過來質問我。
「……什麼意思？」
「我在問妳為什麼要一直疏遠我啦！為什麼要一直撮合我跟小芬啊！」
原來他早就發現了，沒想到麥奇竟然這麼敏銳，看來沒辦法了。
「那還用說，因為我覺得你跟她很速配啊，你們兩個在一起絕對會很適合的。」
「……認真的？妳說這些話是真心的嗎！妳是白癡嗎！」他突然開始大吼大叫，但我也不甘示弱，這裡就要正面回擊！
「那麼大聲幹嘛啦！你說誰是白癡啊！」
「就是妳啊！誰要妳多管閒事啦！我跟誰在一起關妳什麼事啊」
「我怎麼想是我的事吧！反正小芬那麼可愛，你就乾脆跟她交往嘛！好羨慕你喔，有一個那麼可愛的女孩喜歡你耶！你們一定會是很幸福的情侶，所以趕快給我交往啦！」
為什麼呢？我每喊出一句話，心臟就會跟著緊縮一次。
「我不要！」
「為什麼啦！」
「我喜歡的人是妳啊！」
空氣瞬間冷卻了下來，他那句話的音量太大，在小劇場裡迴盪著，不斷的，在我耳邊繚繞。
「什麼？」
「我喜歡妳啊，雖然妳嘴巴很壞，卻總是會陪著我一起耍白癡，跟妳在一起我覺得好輕鬆，可以自由地做自己，每當我看著妳，看著妳的笑容，我就覺得好幸福。」
「你在說什麼……幹嘛講這種肉麻的話，很噁心耶！」
「妳還記得一年級的時候對我說的話嗎？當時我一直抱怨都沒辦法上台，妳卻對我說台下的工作也很重要，當時我就覺得，這個女生很厲害，無論什麼事都能拚盡全力去做，跟愛現的我完全不一樣，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喜歡上妳了。」
他到底在說什麼？他在跟我告白嗎？莫名其妙，明明身邊就有小芬那種完美的女孩，怎麼可能會喜歡上我？他一定是在耍我，只是想看我的反應取樂而已，他是在演戲，一定是這樣，所以……
我現在的心跳也一定是我自己在演戲。
「可以告訴我……妳的回覆嗎？」麥奇的聲音從好遠好遠的地方傳來，我深吸一口氣，拼命的壓抑著躁動不安的內心，對他說：
「你是笨蛋嗎？」
「啥？」
「你真的以為用這種激烈的告白就會讓我心動嗎？怎麼可能啊！我告訴你，我對你一點感覺都沒有，你說這種話也只會讓我傷腦筋而已啦！」
「騙人……」
「我只把你當社團的朋友看，沒想到你都用那種眼光在看我嗎？噁心死了！你自己也很清楚吧？我們之間根本不會有任何結果，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快從我面前消失！」
說完，我不敢看麥奇的臉，只好轉過身去，過了好久，才聽到他幽幽地說：「是嗎，那真是抱歉，再見。」
我聽著他的腳步聲漸行漸遠，慢慢地遠離了我，我忍不住轉過頭去，在那裡，已經沒有那個一臉傻笑的傢伙的身影了。
隔天，戲劇社睽違許久的表演即將要開始了，才剛說完那樣的重話，可想而知一定會很尷尬，不過麥奇卻表現得若無其事，小芬似乎也沒注意到我們兩個之間發生的事，真不愧是男主角，演技倒是一流。
『開場倒數一分鐘，兩位請準備喔。」小芬的聲音從無線耳機裡流出，我跟麥奇就定位，一開始的場景是我跟他爭吵的畫面，於是我被迫和他面對面，但我完全不敢看他的臉，只好假裝在看布景。
「你昨天說的那些話……」麥奇突然開口，我不禁震了一下，但並沒有看向他。「是從劇本上抄的吧？就在等一下的吵架場景裡，女主角為了讓男主角出國去追尋自己的夢想而故意說反話，沒錯吧？」
「……被發現了。」
我嘆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不自覺地放鬆了。
「那可是我寫的劇本耶，你要抄也要抄別的啊。」
「有什麼辦法，我當下想得到的台詞就只有那幾句嘛。」
「妳真是個糟糕的演員。」
「你也是個糟糕的編劇，想讓我心動，就別講那種肉麻的話。」
「要妳管，我可是鼓足勇氣才說出口的耶。」
「你的勇氣也太廉價了吧，打個比方的話，就是……對了，過期食品，你的勇氣根本就是過期食品。」
「居然把我一生一世的告白當成過期食品，太過分了。」
「是啊，太過分了。」
「……」
「……」
「……剛才小芬跟我告白了。」
「是喔。」
「準確來說是還沒啦，她只是希望我在演完後到後台找她，她有很重要的話對我說。」
「跟我這個局外人講，沒關係嗎？」
「事到如今妳在說什麼傻話？」
「……所以咧？你會答應嗎？」
「……應該會吧，她是個好女孩，個性溫柔，長得又可愛，妳根本比不上。」
「吵死了。」
「我一定能夠喜歡上她，不過，還需要一點時間。」
「……」
「……我們還能像以前一樣嗎？」
「不可能吧，你要全心全意的愛著你的女朋友，別因為跟我混在一起，讓她吃醋了。」
「這樣啊。」
「……」
「……」
『兩位，時間差不多了喔。』小芬的聲音再度傳出，於是我轉過頭去，重新整理好服裝，平復緊張的情緒，這時，麥奇又說了一句話。
「妳啊，絕對是全校最熱愛演戲的人。」
「咦？」我不自覺地看向他，他的臉上掛著一如往常地那張痞痞的笑臉。
「妳會是個好演員的。」
我們彼此互望著，直到布幕拉開，燈光照了下來，我不禁瞇起了眼，淚水留下我的臉頰，因為燈光太刺眼了，真的，好刺眼。
創作內容
青春就是一場戲劇
未分類 (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