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我想逃離這裡。
筆尖在紙上沙沙的劃著,塗滿選項的空白,也填滿心中的徬徨,每個人都一樣,在題目的密林中尋找出口。
本該吵吵鬧鬧的學校,此時此刻卻像夜半的墳場悄然無聲,充斥在空氣中的只剩一道道的壓迫感,和無聲的吶喊。
「為什麼我在這裡?」
「這有什麼意義?」
「救救我們……」
鄭憂看著考卷上的試題,心卻不在上面,因為對他來說一百分和零分是沒有差距的,唯一的區別就是別人怎麼看待而已,這樣的考試,沒有壓力、沒有困擾,只有深深的哀傷。
前些時候,學校找了鄭憂的父親,說明要談談成績,本是一個大好人才,怎麼分數從全校第一到班上墊底,這著實太讓人匪夷所思,是不是中間有發生什麼?
而鄭憂的父親──鄭平冬──到場之後,聽完說明,也只是搖了搖頭說不知情,並承諾回家會多多關心。但他的眼睛像是深藏著許多事,不難想像鄭憂的眼睛是出自於誰。且既然人家父親都這麼說了,學校自然也不好再留著人,這事只能就此打住。
然,沒有不透風的牆,學校開會的事仍傳得沸沸揚揚,鄭憂成績一落千丈之謎更使得大家好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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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憂生於一個還算不錯的家庭,父親是個醫生,母親則是會計師,祖父母都是農場主,雖不到家財萬貫,但在這個鄉下也算得上有頭有臉,起碼衣食無虞。
幼時的他是開朗且活潑的,在父母的關愛之下成長,對世界充滿了好奇,路邊最平凡無奇的小花都看上半天,偶時在後花園裡追趕野生的兔子,這都令他感到相當滿足,還養了條花色的小狗,名為「阿花」。
不過,世界不是永遠都這麼美好。
某天,鄭憂聽見房門裡傳出瓷器破碎的聲音,以及父母的爭執聲,母親奪門而出,從此鄭憂再也沒見過她。至此之後,他時不時蹲坐在床緣旁,思考著母親因什麼理由而選擇放棄他,值得嗎?眼淚從下眼瞼發源,在稚嫩的臉龐匯流成一條雙子河,喉嚨又苦又酸,縱使如此也沒敢發出聲音,只怕讓人發現,痛苦僅能傾訴給他的皮卡丘玩偶,逐漸變得少話而陰鬱,這情況在小花失蹤後更為加劇。那年,他十歲。
家裡對於父母離異的事隻字不提,更甚像是禁語,只要一提出「母親」兩字,就會招來責罵,且嚴格禁止母方關係人接近;曾有一次,鄭憂學校放學後突然下起傾盆大雨,無處可躲的他,跑到母親友人家暫借避雨,得知此事的祖父大為光火,斥責鄭憂竟如此不要臉,受他人的恩惠。此後,他寧可跑遠一些,即使淋到雨也沒關係,也要在便利商店等著。
鄭憂的父親在這件事情過後沒幾年辭去了醫生的工作,轉而到大學裡頭當起客座教授,說是比較有時間陪孩子,但有些人在猜,父母離異已在孩子身上留下陰影,鄭平冬不過是找一個藉口,方便照顧孩子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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