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心臟地帶》
夜幕低垂,蟲鳴鳥叫更甚於白天,一片澄黃的天空轉為墨藍夜空,繁星就掛在上面眨眼,艾維卡也從地平線上升了上來。
一行人成縱隊走在平原上,走出班苔沼澤東部魔法門也有一段距離了。
魔法門瞬間移動造成的不適感依然在我的腹腔蠕動。抵達該處不久,在艾維卡升起之後魔法門上懸掛的石頭便落了下來。
這裡的魔法門處在一個山腳下,山上有許多的茂密的樹,而我們所在的位置是一片短草地,走起來還算舒暢,而當我們走過這個山頭之後進入另一座丘陵峽谷時……地面漸漸的轉變為濕地。
目前為止除了四周一片蟲鳴之外,沒有什麼怪物出現,我走在前頭拿著火把,莎莎墊底。行進中為防走失還必須定時報數,一但有人落單那就不好了。
夜晚這麼危險,沒想到其他夥伴都跟著我一起來了。
特別是小琴,其實她是非常討厭戰鬥的,而且又不喜歡用魔法傷害生物。
「那個……小琴……」
「嗯……?看到什麼了嗎?」
我舉著火把,望著前方不甚明朗的視野,目前並沒什麼動靜,心中卻是想著小琴為何而來。
「前面很安全……不過這裏這麼危險,小琴為什麼還要跟著過來?」
「那、那是因為我很擔心風……」
「說不定又會有戰鬥……萬一……我說如果萬一啦,妳還會用魔法傷害生物嗎?即使是為了保護大家……就跟小班所說的一樣,如果不先打倒對方,死的人或許是自己或是朋友。」
「這個……………………我………………」
先前的幾次戰鬥都一再的反應出小琴具有絕佳的魔法能力,她可以自由控制冰矛的形狀,甚至要她做一朵冰玫瑰也行,但是無論如何小琴就是不會主動出擊。
雖然她從來都沒有說,不過大家心知肚明那個原因,這也是為什麼小班會在先前的戰鬥中以命令的口吻指揮小琴處決食人魔。
只要殺過一次,或許就能壯起膽子,才不會在戰場上遲疑不決,要知道在瞬息萬變的戰場中一直保持半調子的心態是很容易陣亡的。
「嘛,小琴你還是用你的方法吧……小班可能說了重話,妳也不用一直放在心上。」
「……嗯……」
我沒有回頭看她的表情,卻能感受的到一絲落寞。
小琴真的是個好人,就連蚊子叮她也會不敢下手吧?換做是我大概就一巴掌拍下去了。
「好奇怪啊,這裡的蟲叫的好大聲……本小姐居然要來這種髒汙噁心的蠻荒地帶……」
「啊……啊啊啊……!」
愛娜才剛說完,小千突然叫出聲音並指著遠處。
「怎麼了?!」
前方不遠處就是真正的沼澤,滿是落葉及腐木的水塘中有座小島,島上生長著奇怪的菌類。
前端像顆透明發亮的氣球,散發出淺藍色的光芒,就像發著藍光的大型電燈泡。不過這並不是讓小千嚇到的生物……而是有隻超大型的蜻蜓正朝著這裡飛過來。
「居然是這種怪物嗎?」
我立刻舉起小雪,每個人也就備戰位置,不料下一刻巨大蜻蜓卻被數條藤蔓綁了起來,還來不及掙扎便被拖至暗處消失無蹤。
「阿風……那……那是什麼……?」
所有人啞口無言的看著這一幕,巨大蜻蜓少說也有一個人大,然後突然被藤蔓拉走了。
「那個……庫塞村長曾經提到食人植物……難道說……」
腳踝一陣冰涼,好像蛇一般的東西爬上小腿纏繞,我一陣驚慌抬腿踩斷藤蔓,奇特的臭味便從斷面處飄散而出。
「哇啊啊啊!」
數條藤蔓將愛娜高舉在空中,綁住她的大腿及腰部,莎莎跳起來抓住她的手,但藤蔓就像活生生的觸手,用力一扯把愛娜拖到沼澤裡頭。
「這下糟了!快把魔法準備好!」
所有人都準備了冰矛,我跳過水塘跟著愛娜的慘叫聲及拖痕追到沼澤深處,跑到後來便看到一株奇異的植物。
它的葉子就像菸葉那麼寬大,植株比人還高上許多,中央的花柄上有朵巨大藍色花苞,愛娜就被周圍的觸手綁了起來晃來晃去。
「誰、誰快來救我……!嗚…………」
愛娜就在觸手上,其他觸手又偷偷的伸過來意圖綑綁我的腳,登時揮刀斬斷。
「等一下!我要想辦法接近妳!」
花苞突然打開,就有如四辦長著巨齒的裂口。噗噗數聲,巨大蜻蜓的殘骸從裂口吐了出來,都是些不完整的屍骸,顯見生前定是被鋸齒分屍消化。
「哇啊啊啊……我、我也會這樣嗎……?!」
愛娜陷入絕望,觸手正準備將她放進嘴裡,接著出來的就可能只是一連串的人骨了。
「妳……可惡!我才不要妳變成它的食物!」
我一路砍著紛紛襲來的藤蔓,劃破那巨大的葉子,用力砍著巨大的花柄,但藤蔓卻仍不放棄將這個獵物放入口中。
更多藤蔓從後方捲來,只專注砍著花柄的我也被緊緊捆住,力道有如數條巨蟒緊縛,就算有著怪力一時之間也掙脫不開。
「笨、笨蛋!你何必跟著一起……」
「因為妳也是……妳也是我的夥伴!我才不管這麼多!可惡!這什麼食人植物!」
那一瞬間愛娜周遭的時間好像定住了,接著她又流下淚來,食人植物已張著大口準備進食。
數顆冰矛準確切斷綁在愛娜身上的藤蔓,隨後身體一鬆,身上的藤蔓也解開了。猛一回頭,小千在莎莎冰矛連射的掩護之下跳越閃避藤蔓,以匕首切斷莖葉,佩緹露與小琴聯合施放冰矛。
無數尖銳冰錐鑽進巨大花苞內爆開,沒了力氣的藤蔓鬆開了愛娜,我急忙接住她並安置在一旁。我隨即揮劍斬斷花柄,食人植物就此癱軟倒下。
「嗚……笨……笨蛋……!」
愛娜撲了過來,在懷中啜泣著,斗大的眼淚滴在胸甲上落進沼澤中。
「沒事了,現在沒事了。」
她被嚇壞了,這可能是第一次實戰,遭遇的怪物居然是最危險的食人花。
「小愛,沒事了……來,愛的抱抱喔!」
小千抱住她的腰,給予溫暖的關懷,莎莎也湊過去給她打打氣。
「小愛,沒事吧?」
小琴與佩緹露也走過來,她們不想與大家分開太久,怕的就是還有類似的情況發生。
「總算是打贏了………………」
遠方傳來一聲巨響,大夥不約而同的往傳出聲響的方向看去。
「那是什麼、那是什麼聲音?!好像在施放煙火……」
已轉為神經質狀態的愛娜拉著我的盔甲,任誰遭受性命威脅時都會無法鎮定下來,這時我按住她的肩膀。
「我想是有人被困在那裡,或許跟妳一樣是正被食人花綁住的人,所以我們要去救她們。」
「可是那裏……」
愛娜渾身發抖,驚慌不已的看著前方。
「不要緊的,小愛,妳忘了在倫達地下城英勇的打敗黑梨鼠……?」
小千在這時對莎莎使了個眼色,她隨即閉上嘴巴,還擺出一副『哎呀我說溜嘴了』的表情。
接著又傳出第二聲巨響,大家便查覺到事態不妙了。
*
一行人撥開草叢往發出巨響的方向行進,蘆葦與錯縱盤根長在散發腐草味的混濁沼澤水上。平時就看不清水底下有什麼東西,到了夜晚更加步步為營。
在無數的沼澤灌木後方傳出許多腳步聲,濕潤的泥土上留有多數雜亂的腳印,腳印比一般人略小,或許是大批的叢林哥布靈。
我讓其他人留在原地,自行前往探查。撥開凌亂叢生的灌木,從枝枒間隙窺視前方狀況。
又一聲巨響傳出,哥布靈紛紛吶喊及哀嚎。有持著石劍的哥布靈戰士、拉起弓箭的哥布靈射手,更有紅白兩色的哥布靈法師施展魔法射向遠方。
哥布靈包圍一座沼澤中的孤島,島上生長一株巨大的發光菌,斗大的藍色發光囊照亮四周,因此得以窺探一切周遭。
那座小島是一座土丘,在發光菌底下有三個人,一人持著弓、另一人手持一把刀、最後有個人戴著頭盔拿著一把長棍。
這三人身旁有一具屍體,身上紮滿了箭,死狀相當淒慘。
土丘雖不高,卻有居高臨下之勢。哥布靈上前攻擊便遭弓箭射擊,拿著長棍的人在前端塞進紙包和彈丸,指著一隻哥布靈後,長棍前端噴出火花並發出巨響。
那把長棍……該不會是火槍吧?這群哥布靈之所以無法進攻的主因就是這把火槍,他們還搞不懂這是什麼東西,為什麼棍子前端只要噴火就會有個同伴死亡。
另外兩人也非常努力的抵擋前來襲擊的哥布靈,不過持弓的人與持刀的人都非常疲累了。仔細一看還發現她們三人都是女性,持刀的人身材高挑有著一頭紅髮,另外兩人身材嬌小。
雖然拿火槍的人戴著頭盔,但是由衣著裝扮研判應該也是女性。
她們疲憊不堪,隨時都可能倒下來,小島周圍盡是死屍,再不去支援恐怕難逃劫數。
如果這時哥布靈使用魔法或箭矢展開攻勢,只要一瞬間就能輕鬆獲取勝利,幸好他們還不了解情況,但發動總攻擊也只是時間上的問題而已。
壓低身子不去驚擾哥布靈的行動,我冷靜走回眾人藏匿的地點,思考著如何突破包圍網的作戰計劃。
「情況怎麼樣?前方有好多人影,看的我心驚膽跳的……」
莎莎輕輕拉著我的手問道。
「數量很多,大概有一兩百個哥布靈。我們要救的人有三個被困在前方的小島上,還有一個人死了,這三個人也快撐不住了。」
「一……一兩百個!」
「噓!別太大聲。」
我摀住愛娜的嘴巴,她害怕極了,這也是無可奈何的情況,誰知道這群哥布靈是打哪來的。
「可是說什麼都要救他們吧?千不想看到有人……」
「小千!妳想清楚……有一兩百個哥布靈……這麼多……我們只有六個人……」
激動的愛娜抓著小千的白袍使力搖著,但她不為所動。
對愛娜來說,大場面戰鬥是非常罕見的,即使她曾經看過一兩隻哥布靈……那又如何?更何況千金小姐從來就不曾參與戰鬥,修練魔法只是為了展現貴族天份罷了。
「一兩百隻又怎麼樣?小愛,我和小千也跟妳提過了吧?我們曾經參與杜巴頓籠城戰,那時半獸人的數量可比現在的哥布靈還多上幾倍,城裡守軍也不過數千人,為什麼我們還能戰鬥?」
莎莎抓住愛娜肩頭,堅毅眼神直直盯著。
她也會害怕,但此刻轉頭逃走只會留下永遠的遺憾。
「這個……但是我們才六個人,太冒險了……」
愛娜鬆開小千的白袍,別開臉迴避莎莎的眼神,她不時摩擦大腿……心裡非常緊張。
「我……我願意……我願意救她們!可是要怎麼做……我不知道。」
「…………………………村長說,找到人……才有魚。」
小琴拿出石笛,下了決心站起來,佩緹露也輕點著頭。
我輕拍愛娜的肩膀,接著輕撫臉頰讓她看著我。
「愛娜,妳可以考慮一個人回去,但是妳不能在這裡等。一個人回去危險,我們同心協力闖出生天,存活的可能比較高。還有一件事……不會讓妳受到傷害的,我保證。」
其實我也會害怕,但這時需要做的是鼓舞愛娜,讓她知道我的決心及大夥的決心。
「…………我、我知道了啦……笨蛋,搞得我好像是最膽小的人。」
愛娜又別開臉頰,眼角含著淚水看著眼前無數晃動的人影。
「那麼,阿風,你知道要怎麼做嗎?」
莎莎看了看外頭插著腰提問。
其實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戰術,如果能有更多選擇的話當然更好,只可惜我們只有六人。
「我們有六個人,目前只有我和小千帶著武器。莎莎的闊劍也落在海中了,幸好還會基本的魔法……所以計劃如下:
我們分成兩隊,佩緹露、小琴、莎莎、愛娜。妳們偷偷到西側找個林地然後互相掩護射擊,如果軍團追擊就馬上逃開,千萬不可戀戰。我和小千到東側突破防線,把人救出來之後就回到這裡集合,最後沿著原路撤退,了解嗎?」
這是典型的聲東擊西戰略,目的是為了引開主要戰力以便救人,如果沿著原路撤退的話,對我們或許比較有利。
「就、就這樣嗎?太草率了……」
「有什麼突發狀況也只好隨機應變,別擔心,我想其他人會罩你的。」
我也只能拍拍愛娜肩膀,風險最大的是我和小千,畢竟要短時間內引開那些主力確實不易,而且還必須要衡量情況後突圍救人。
又一聲槍響傳出,哥布靈紛紛退避吼叫,箭矢飛梭及閃電放射的聲響不絕於耳。
一場規模不小的攻勢展開了。
「可惡,再不行動他們會撐不下去!就照原訂的計劃,開始行動!」
眾人點頭之後迅速離去,在那之前我抓住小琴的手,向她說:
「妳不用顧慮對方,他們只是做該做的事情。」
小琴似懂非懂,最後才認真了點了頭,便急忙追上其他人。
※
小千跟著我一同前往西側,這邊的樹林較為稀疏,也因此只能採低姿態行進。
在遠處藍色的大燈泡下三名女性陷入苦戰,弓箭、魔法紛紛激射而出。數聲慘叫震撼鼓膜,登時一股衝動亟欲搭救,可是小琴還沒開始行動,這時去也只是送死罷了。
不久便看到這三人滿身瘡痍的跪下來。她們尚留一絲氣息,但已沒了戰力。
「可惡,小琴他們還沒準備好嗎?」
才剛說完,數道響雷從西方放射擊斃了四五個哥布靈,隨後大批哥布靈群朝向西方追擊。
還有一團哥布靈留在原地,他們跨過同伴的屍體步步登上小島。
「小千,準備好了嗎?」
「嗯。」
小千回給我一個備戰狀態的眼神。
我與小千起身快步走向哥布靈,藉著夜色掩護下到極為接近的時候,才拔腿疾馳。
迅速貼近哥布靈法師的背後,在他尚未發現我之前雙手往背後握住劍柄,手腕一扭打開劍鞘抽出小雪,往前一躍擊斃哥布靈法師。
我以快跑的速度前進,有些哥布靈回頭反應不及便被攔腰斬斷,前方的數個哥布靈戰士驚覺回頭,拉開嗓子大吼並舉起石劍朝我突刺。見狀手腕反轉向上挑開石劍,即刻回身腰斬,哥布靈戰士眼睜睜看著自己斷成兩半。
前方數個哥布靈射手拉弓射出箭矢,羽箭夾著風切的聲音襲來。我急忙翻滾閃躲,在泥濘地上即時抓了哥布靈法師的屍體擋下一箭。
身穿白袍的小千沾著鮮血與汙泥,匕首反手一刺劃破肚皮,哥布靈法師痛苦的跪在地上,又劃開哥布靈戰士的手筋,令他無法持劍揮刀。
她跟在一旁支援戰鬥,我則揮動大劍斬倒前方阻礙。
而後我們又被哥布靈團團包圍,雖然情況艱困,但不前進就沒有退路。前方兩個哥布靈戰士揮劍砍擊,情急之下以小雪格擋,劍與石劍迸出清脆聲響,奮力一推架開攻勢。小千身形晃到前方,趁著哥布靈還沒反應過來之時奮力急斬。我轉身向後方揮劍斬擊哥布靈,一擊斬斷哥布靈法師的魔杖,並迴旋踢開哥布靈手中的石劍隨即與小千交換位置。
哥布靈屈著身子並如骨牌般撞倒後方同伴,我再跳上前踩著軀體前進,順勢砍倒數隻哥布靈殺出一條血路。
「你們幾個!振作一點!」
朝著前方島嶼上的三位女性大喊,帶頭盔的女性好不容易才爬起來。
「贊……卡……!」
她似乎想搖醒已陣亡的那位同伴,但這是沒有用的……那個人已經死了!
我與小千踏過沼澤上成疊的屍體登上島,看著其他兩位女性還有點氣息,便拿出一兩罐庫賽調製的生命藥水救助。
餵她們喝下藥水之後,便開始恢復神色,登時清醒了過來。
「振作點,我是來救你們的!」
隨即看了一下島外的情景,數十個哥布靈慢慢逼近包圍,受到小琴吸引的哥布靈也往回圍了過來。
雷矢及火焰冰矛的魔法從灌木中激射而出,卻沒法再拖住哥布靈。
現在危險的反倒是我們了!
「唔……我們……還沒死?」
有著詭異貓耳的小女孩用弓撐著身子站起來,那雙貓耳朵動了一下隨及豎起。
「可惡……居然被哥布靈圍毆,真是討厭的弓箭手!」
紅髮女性咬著牙撐起身子,插在地上的武士刀被拔了出來,她單手扛在肩上備戰。
「你們還可以再戰嗎?」
她們兩位似乎會意了過來。
「或許可以。」
「那來吧!我們要一起衝出去!」
「千也會加油,一起努力!」
小千不忘對她們打氣,這時的她笑容可掬,在打擊哥布靈時顯得十分認真。
「贊卡……你快一點醒過來!」
最後一位頭盔女子還在搖著屍體,眼前的景象雖然難過,但情勢逼我對她說出實情。
「沒用的,他已經走了。看看眼前的情況,我們必須拋下他才有可能活命。」
這名女子抬頭看著我,雖然她戴著頭盔看不見任何表情,我想在那層金屬後面肯定流下極為傷心的兩道淚痕。
「我要帶他走。」
她非常冷靜的說出這一段話。
「你如此堅決?現在…………」
風切急嘯而來,飛箭劃傷我的臉頰插進巨大發光菌上。
「好吧!妳能抬起他就帶走吧!」
我憤憤的吼出這一段話,想到要救人居然還可能為了一個屍體喪生,不免怒火攻心。
但是轉念一想,先前我與格爾巴也在戰場中抬著被食人魔重擊死亡的弟兄─列克,他的死給我很大的震撼,目睹弟兄死亡是難以釋懷的……爾後數日也會夢見弟兄垂死掙扎的那一幕。
頭盔女子輕鬆的把屍體背在身上,可見她也是經過一番修練的米列希安,但這時並不能靈活運用這把槍。
遠遠聽到笛聲,灌木中悠然飄出藍色光粒,一道響雷隨即擊穿數隻哥布靈,樹狀閃電讓部分哥布靈因此受到電擊麻痺身軀。
「趁這個時候,快撤!」
小千在前頭帶領受難者,殿後的工作則交給我,頭盔女子背著屍體以飛快的腳步前進。
她的衣服上流滿未乾的血液,頭盔也因此染成一片紅。
屍體上有根箭矢穿過心臟的部位……至少這個人走得很快,死的時候並沒有多餘的痛苦。
「大家,快跟上!」
小千一面喊著,以矯健的身手抵擋哥布靈的攻擊,手中小巧的利刃劃開對方皮膚,絆腿撂倒再低身閃過迎面而來的冰矛。
灌木林中閃爍射出數道冰矛及火焰,紛紛擊倒擋在面前的哥布靈。
後方大群哥布靈緊追不捨,有個肥壯的影子從敵群中一躍而起,朝我劈了下來。
藍光菌明亮的光芒令身後無數人影映在沼澤上,突飛猛進的肥壯身影更讓我感到一陣涼意。
急轉身架起雙手劍,石劍敲擊手中之劍綻出火花,由上而下的衝擊使我一陣頭昏眼花往後滾了數尺。
「好痛、好痛!居然對少女如此不敬!」
小雪發出短暫的哀嚎,剛剛那樣抵擋攻擊讓她也受到一些損傷。
「可惡……」
從泥濘中重新站穩身子,我看到的是一個比其他哥布靈壯碩並持著石盾的哥布靈。
石盾上刻著眼睛,好像隨時都盯著我瞧。哥布靈凶狠的表情更是駭人,手持的石劍看起來笨重,實際上卻能揮動自如。
哥布靈們通通站在他身後,想必這位就是頭目。
「喂!你要不要緊?!」
頭盔女子轉身停下來,似乎也想幫忙。
「不要停下來!繼續跑!跑進灌木裡與其他人會合!」
我急促的向大家喊著,做為殿後只好設法逃跑並脫住敵人的攻勢。如果逃進灌木叢中與其他人會合再由原路線撤退,成功逃出的機率或許會比較高。
哥布靈再度展開追擊,頭目以敏捷的身法踏著濕地,快步朝我追殺。
這次我主動迎擊,奮力向頭目突刺─卻撲了個空,劍尖微微擦過隨即遭到反擊,迎面而來的石盾將我一舉推開。巨大的衝擊力壓迫胸膛當下岔了氣,我跌在泥濘上滑行一段距離,起身之後驚覺將受包圍只好轉身逃跑。
灌木叢中又射出數道閃電擊斃欲揮劍斬下的哥布靈,小琴及愛娜即時掩護使我逃過一劫。
「大家,快往這裡走!」
莎莎指揮脫逃隊伍,小琴與愛娜互相支援射擊,佩緹露幫忙帶隊疾走。頭盔女子依然背著屍體撤退,由於情勢相當危急,我還是繼續殿後。
「小琴!愛娜!你們跟在這個人的旁邊,殿後由我來!」
這個人指的是頭盔女子,其實我是希望她們走在前面避免遭到流彈波及,而且我與頭盔女子僅有數步之遙。
「知、知道了!」
「本小姐也不會走在最後!」
大夥逃進灌木叢之後哥布靈受到樹木的阻礙攻勢漸緩,但取而代之的便是弓箭與魔法,雖然在茂密的灌木裡很難發現目標,可是對方人多的話只要抓個方位密集射擊也會受到傷害。
我們沿著原路不斷奔跑,愛娜與小琴不時被樹根絆倒,在樹林內冰矛及弓箭不時穿梭,霹靂啪啦的打擊樹幹或射進沼澤中。
這時那道肥壯黑影又襲擊過來,他靈活的在灌木叢中跳動,這裡對他來說宛如自家後院。
糟了!突然有股不好的預感,如果對方對這裡地形很熟,那他們肯定會在灌木叢外圍攔截。
就在這一刻,他躍過來揮著石劍砍劈,我沒能即時反應阻擋,鎧甲被劃上一痕使我向後踉蹌幾步。這時身後飛來一道閃電及兩顆冰球打的頭目向後滾了三圈,小琴與愛娜隨即一同伸手將我扶好。
「唔……謝謝。」
這時我很感激有她們在場,頭目的下一招可能就讓我身首異處。
「不……不必客氣。」
「我們繼續逃吧。」
小琴對著我微笑,愛娜也變得堅強許多,這讓我再度充滿勇氣。
「愛娜,跟大家說我們別照著原路走,我們往左手邊撤退。」
「為、為什麼?」
「對方熟知地形,別管那麼多,照做就是了!」
我們在灌木中穿梭著,好不容易才跟上頭盔女子的背後,即使她背著一個大人腳步也不慢,這個人實力照理說很強才對……可是為何只用槍?
我們如同報數一般傳答口令,帶領隊伍的小千立刻朝左方前進,她應該也知道我的用意。
當我們步出灌木林時,小千突然停了下來。
「風!前方是…………」
這就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嗎?後方哥布靈緊追著我們,而這時前方又是一大群─
「食人花!阿風你這個笨蛋!你居然把我們帶去這裡送死!」
愛娜憤憤拎著我的耳朵大叫,所幸小琴及時抓著她的手要她冷靜下來。
食人花不只一棵,這裡的食人植物可謂遍地開花,從腳下開始一直到食人花群出口,大約有三百公尺。
「欸,這位大哥,我們現在要怎麼做?」
紅髮女子扛著武士刀轉過身來。
「只能硬闖了吧?」
「我想也是。」
藍髮貓耳女淡淡說出這一句話,她話似乎不多。
「小姐,你還可以撐吧?」
頭盔女子轉過來點頭,看來她確實比外表還來的強悍許多。
後方哥布靈震天晃地的殺了過來,前方食人花似乎也感受到殺意,觸手悄悄伸出捕食。
「阿風!走了吧?」
我朝莎莎點頭示意,接著拍拍愛娜與小琴的肩膀。
「小琴,如果藤蔓伸過來盡管用冰矛打斷。愛娜,我不會再讓妳被抓的,相信我。」
小琴堅決的點頭,愛娜則緊抓著我的手,直到出發的那一刻時才鬆開。
就在其他人把冰矛魔法施展完畢時,我便大喊:
「好!現在行動!」
在我大聲呼喊口令之下,夥伴們便向前直衝,她們頭都不回的往前跑。
許多藤蔓伸出來,小千操著匕首劃斷伸過來的藤蔓,貓耳女子只拿著弓,因而無暇射擊。
所幸紅髮女子負責揮刀斬斷藤蔓,為貓耳女子做掩護。
佩緹露及莎莎也互相掩護,但是冰矛只有五顆,如果用完就不能停下來施展法術了。
小琴及愛娜支援頭盔女子,我照常殿後斬斷後方無數追襲而來的藤蔓。
哥布靈也殺進食人植物裡頭,這讓我覺得非常奇怪,他們應該要知難而退才對。
他們像瘋了一般奔過來,有幾隻哥布靈被藤蔓捲起來送入食人植物的口中,但他們依然不死心的往前衝。弓箭與冰矛魔法齊射而出,身旁不時掠過尖銳的冰錐與飛箭。
「啊!」
前方傳來慘叫,小琴被一棵冰錐射中左肩搖晃著身軀,但後她即刻又站起來奔跑。
可惡!居然害小琴受傷……當下我放棄用小雪砍斷藤蔓,因為太接近隊伍的話很容易誤擊。
我把小雪收進背在後方的劍鞘,單手一摟抱著小琴,我擔心受傷的人再跑會撐不過去。
「咦……咦?」
小琴雙腳離地,纖纖細腰被我夾在腋下,就這樣抱著她。
「我怕妳撐不住,放心交給我。」
我專心看著前方,並用手撥開伸過來的藤蔓。
愛娜回過頭來望著,結果腳被藤蔓纏住絆倒了,我只好摟著小琴彎腰把她拉起來,接著又是沒命的跑。
後方哥布靈頭目拉開嗓子大吼,雙腿一蹬靈敏的跳過來,完全不把食人植物放在眼裡。
「可惡……這時候不能把妳放下來戰鬥,一放下來不是被殺就是變成食人花的肥料……對了!」
頭盔女子背著一把長槍,如果上膛的話或許可以做點反擊。
「小姐!妳的槍可以用嗎?」
她回過頭來說道:
「剛上好膛,但這裡濕氣很重,不保證能擊發。」
「那麼借我用一下吧,後方那位肥胖的仁兄動作還挺靈敏的。」
頭盔女子點了頭,雙手向上一撐迅速把槍卸下來交給我,背上的屍體依然背在她身上。
接過槍之後,我右手摟著小琴,左手搭上扳機回頭瞄準頭目。
後方哥布靈雖然數量眾多,但有許多被藤蔓絆住,也有一部分踏著水花奔過來。頭目領著前鋒急奔,我的左手晃動不已,直到準星確實對準頭目後……
「希望能擊發……」
左手突感一道椎骨之痛,登時扳機扣下,彈丸擊中頭目身旁的食人花即刻引發大爆炸,強光吞沒了部分哥布靈並產生濃煙。
食人花的爆炸也引發連鎖反應,附近的食人花也產生爆炸,頭目與哥布靈團皆被埋沒在火光裡頭。接著爆炸持續向所處方位襲來,每棵食人植物爆炸就會有無數的咻咻聲破空而去,就像子彈飛行時的聲音。
完全無法理解為什麼食人花會突然引起大爆炸?是因為子彈?總之我就是拔腿向前急奔,背後的火舌如炎魔的烈焰席捲而來。
「大家快跑!」
我把長槍遞給小琴再把她整個抱在胸前奔跑,身後彷彿被轟炸機投下的炸彈追趕著,兩旁皆引發無數大小火光,耳朵早在震耳巨響中失去聽覺,雖然被炸得有些不穩,但腳從未停止動作。
爆炸濺起的水花四處噴灑,還不時可以看到異樣燃燒的藤蔓在空中飛舞著。
眾人從爆炸的火光中竄逃奔出,直到我們完全跑出沼澤後才停下來喘口氣。
我們一直撤退到班苔沼澤東部魔法門旁才坐下來查看傷勢。
這時東方的天空漸轉為魚肚白,再過不久就白天了,屆時魔法門也會開啟。
「唔……!好痛……」
「風,別動喔……」
小千坐在身旁幫我們治療傷口,治癒術並不會讓傷口痊癒,頂多只能讓傷者減少痛苦罷了。
「你啊……逞什麼英雄,左肩中了一箭居然還自己拔出來,結果你看傷口擴大了吧?」
那一箭稍微傷到骨頭,是在開槍的時候被射中的。
也不知道我為啥那麼會撐,在那之後我完全感受不到痛苦,只想著要逃命……或許是腎上腺素的作用吧?我就這樣帶著小琴逃出來了。
當然麻醉退了痛苦也隨之而來,左手完全使不上力,最後反而是愛娜扶我走到這裡。
「我實在受不了有異物卡在身體裡頭的感覺,很不舒服。」
「所以你知道當女人有多麼辛苦了吧?你這笨蛋。」
莎莎這麼說實在讓我無法反駁,除了小千之外其他人完全都不懂莎莎所說的含意。
「這……莎莎……一點關係都沒有吧……」
小千羞紅著臉說道,她一定是長期跟在莎莎身邊才受其荼毒,這可是大叔級的黃色笑話。
不過紅髮女子卻頗有會意的開懷大笑,她難道也聽得懂?
「總、總之小琴怎麼樣了?應該還好吧。」
「嗯……血止住了。」
小琴的表情依然很痛苦,她的右肩上被冰矛捅出一個栗子般大的小洞,在那香肩滑嫩的肌膚上留下血肉糜爛的傷口,叫人不忍再看。
「對、對不起,主人……和葉我……只能做到這樣……」
這時和葉投影在石笛上,令救出來的那三人彷彿像是在看著稀有寶物一般上下打量著。
不久前小琴忍痛對自己施展治癒術,治療到一半身子便累得癱下來,所幸血已止住,其他人也用治癒術減緩疼痛。
「和葉,這不是妳的錯……是我的能力有限……」
小琴溫柔的撫著石笛,在戰鬥中小琴也不會拿著石笛抵擋刀劍,非常呵護她。
我也跟救出來的那三個人解釋所持的雙手劍其實是精靈武器,她們都非常驚訝,並說這種武器雖然在遊戲上幾乎是人手一把,可是這個世界裡卻從沒碰過。
「那麼,妳們三人……該怎麼稱呼?」
庫塞村長要我們救她們也算是種緣分,而且剛剛也共同經歷非常險惡的情況逃了出來。
「我叫涼宮佐,叫我大佐就好。」
紅髮女子先開口說話,豪邁的個性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女孩子。
「我是月夜的彼岸,大家都叫我月夜。」
頭盔女子抬著頭隨即又低頭看著屍體,她還擺脫不了傷痛。
「嘛,我是貂皮燒,叫我貂皮吧。」
貓耳女子晃著耳朵,那對貓耳怎麼看都覺得很奇特,我設法忍住不去摸它的衝動。
「那麼,很高興認識妳們,大佐、月夜、貂皮。我叫乘風越過原野,大家都叫我阿風……這位是千零、還有星野琴音、愛娜、佩緹露、阿加莎。」
我一一的介紹她們,不知何時左肩上的痛覺也減弱不少,至少不會痛到說不出話。
令我感到疑惑的是,庫塞村長只說有兩個人到班苔沼澤,並不是四個人。
「那個,非常謝謝大家前來搭救,那些哥布靈射手真是煩死了!」
大佐站起來彎腰答謝,隨後貂皮及月夜也表示謝意。
「不過,我想了解一件事,庫塞跟我說只有兩人而已,為什麼會有四人?」
大佐看了看月夜,貂皮默默的坐在魔法門前不說一句話。
「我和貂皮是一夥的,本來只是為了錢找遺物,在村外找到的遺物通常也不怎麼樣,所以才問村長哪裡可以獲得最好又最多的遺物,然後就來到這了。」
「在這裡我必須澄清,我到現在才知道大佐的名字。」
月夜緊接著說,好像怕我誤會了什麼事情。
「那妳為什麼會跟她們在一起呢?」
愛娜不解的發出提問,這點大家都想了解。
「其實我們是在班苔沼澤遇到月夜的,當時月夜的朋友已經……沒有任何氣息了,真抱歉,慢了一步。」
貂皮吞吞吐吐的說出這一番話,並且感到自責。
「這並不是妳的錯,是我……是我強行帶他來到這裡的。」
她不忍再看贊卡的屍體,她和贊卡為什麼來到這,這其中一定有許多隱情。
「妳可以跟我們談談,為什麼會來到這裡。」
小千非常關心她,同時小千也很惋惜自己沒能幫上什麼忙,月夜卻什麼都不肯透露。
就這樣我們結束驚恐脫逃的夜晚,疲累又痛苦的迎接晨陽。
..............................昨天忘記放這一段真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