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凱最不願意聽到的消息從分隊廣播中傳來——火警地點頂新路與環河路交叉口，皇
閣商旅。
皇閣商旅因為鬧鬼新聞頻傳，加上政府政策因素，已經不勘虧損倒閉多個月，但是不
動產的轉讓過程出了問題，導致十五層樓的大樓就這麼閒置在那。附近居民謠傳，現
在晚上生意比營業時更好。
凌晨兩點半，廢棄大樓竟傳火警。
上個月市府不是才做過消防檢查?張凱從床上跳起，直奔裝備器材室。已經在換裝的
學長們臉色異常凝重，雖然大家都沒說出來，每個人心中都知道今晚非比尋常。
三輛水箱車和兩輛救護車趕到現場，現場異常冷清，圍觀民眾三三兩兩，除了因為是
深夜之外，更是因為鬧鬼的謠傳，大家都害怕見到不該見的東西。
連平常義不容辭第一個趕到現場的當地義勇消防隊都只來了一半。
「起火點在十一樓，未知是否有人員受困，雲梯車到達前先佈水線上去!」分隊長說
到。
由於義消到場人數不足，水線佈署異常艱辛，張凱拉著出水頭到達時十一樓時已經感
到體力嚴重消耗，心中暗自擔心今晚是否真的是劫數。
現場黑煙瀰漫，連逃生警示燈都未亮，張凱喊到:「有人嗎!」
沒有聲音。
根據消防安檢時的紀錄，一層樓有五個房間，十一樓除了客房也無其他設施，若在門
都上鎖的情況下基本上是不會有人的。
「洞柺呼叫洞么，收到請回答。」張凱對對講機說，洞么是分隊長的代號。
「……」雜訊，無人回應。
「洞柺呼叫洞么，洞柺呼叫洞么，收到請回答!」張凱大聲說。
還是沒有回應。
十一樓濃煙密布，張凱回頭看向消防樓梯間，喊到:「兩六哥，水線再拉上來，我要
往裡面找火點!」
那消防水向下延伸到樓梯轉彎處，沒有人回應。
人跑去哪了?張凱大吃一驚，勤務中突然從崗位消失，這可是會出人命的!
「洞柺呼叫洞么，現場狀況太危險，要求暫時退到十樓。是否准許?」
「……」還是無人回應。
張凱一股火氣上心頭，抓起對講機就向地上摔!「你他媽的就申報對講機異常了，不給
我換!」他不等待回應就要摸著管線退到十樓。
「救命!」女孩子的聲音從濃煙深處傳來!
竟然有人!張凱大驚，正要回報時才想到對講機已經被他摔爛在地上了。
「兩六哥!」張凱大吼:「十一樓有人員受困!回報分隊長!」但是消防樓梯間一點回應
都沒有，似乎在九樓待命的人也沒聽到。
「幹!」張凱怒罵，要跑下樓求援時，聲音又傳來:「不要走，救我!」
張凱心中一毛，怎麼黑煙中她會知道我準備要跑下樓梯?
「先待在那，我……我馬上就過去!」張凱大聲喊。
「不要走!」女子哭喊。
張凱聽那聲音很清晰，似乎就在幾步之遙，他心一橫，把水管放下，向黑煙中前進。
是人是鬼無所謂，我來救你了!張凱心中暗道，緩步沿著牆壁向走道內深入。
「救我……」女子泣不成聲，張凱發現那聲音來源似乎變得更深了。
「你在哪?」張凱喊到。
「好……冷。」女子氣若游絲。
冷?張凱心中一涼，在火場裡怎麼會冷?他回過頭去，身後已經被黑煙覆蓋看不見退路
了。
根據記憶他不過摸過三道門，離逃生門不過數公尺，怎麼完全看不見放在水管旁的照
明燈了?
有人在乎救，我就這樣逃跑，那實在對不起我的職業!張凱牙一咬，加快腳步向前!
第四扇、五扇、六扇、七扇，他手上摸過了至少七扇門，在這只有五間客房的樓層中
怎麼會有這麼多門?
他呼吸急促，腳步繼續前進，摸牆的手突然摸空!
一扇門竟是開著的。
張凱向門裡踉蹌了兩步——門內燈光明亮，沒有黑煙反而霧氣繚繞。
他喘著大氣，心中雖然知道一切都不對勁了，但是職業精神還在，他大喊:「妳在哪
裡?」
「冷……」微弱的聲音從漫出蒸氣的浴室傳出。
張凱吞了口水，把起霧的頭盔拿下，緩緩走向浴室。
——浴缸旁趴著如白紙一般慘白的女人，女人一手放入裝滿水的浴缸中，浴缸的水呈
現粉紅色。
果然是見鬼了。我才二十八歲，沒想到今天在劫難逃。
事到如今，就把工作好好完成吧。張凱心下澄明，走上前去將女子扶起，抱在懷中。
女子雖然慘白如屍，但是容貌姣好，一頭濕露的長髮披肩，胸前兩點仍泛著淺淺
櫻紅。
張凱脫下消防衣將女子緊緊裹住，再用浴室的毛巾當作彈繃將女子右腕上的刀口包紮
，再用手緊緊按住止血點，然後公主抱將她抱起，走出浴室。
此時浴室外的雙人床上躺著一團黑影，那黑影長達三尺，兩腳伸出床鋪，直直的挺在
半空。
張凱抱著女子繞過那長腿走過，這時電視機突然打開，張凱回頭看
——電視上播著老舊的醫療紀錄片，男子的頭蓋骨被切開，兩個醫生用鑷子七手八腳
地戳弄露出的大腦，那男子的眼睛古怪的轉動，面部抽蓄。
張凱繼續走，房內附設的小冰箱劇烈晃動，裡面穿出狗的哀鳴聲。張凱抬起頭，看到
冰箱上方的鏡子，鏡子中的自己是閉著眼睛的，一臉黑色的灰燼，沒有呼吸。
張凱繼續走。
懷中的女子發出抽搐，她在笑。
「哈哈哈!你還不知道我是鬼嗎?」女子仰著頭笑，長髮垂地。
「我不知道。」張凱說著，用腳踢開門，走到房外。
「你不怕嗎?」女子問到。
「我一心只想救妳，怎麼會怕?」張凱說，在黑煙中走著。
「我早就死了，你怎麼救?」女子問，撐起脖子，盯著張凱。
「不知道，起碼把妳帶出這鬼地方。」張凱說，一步一步的走下樓梯。
黑暗中伸手不見五指，他一步踩一階，就怕摔落樓梯。
「如果他當時願意這樣把我帶出去就好了呢。」女子說。
「那他體能訓練要通過才行呢。」張凱說，雙腿已經痠痛不已，每一步都走得艱辛。
黑暗中女子發出清亮的笑聲。
張凱透過窗外一閃的燈光看見牆上的數字牌:十四樓。
不是在往下走嗎?張凱心想，然後眼前一灰，跪倒在地。
醒來的時候他已經在醫院了。
旁邊的是義消兩六大哥，他說:「你上去十一樓時濃煙和熱氣突然衝下來，沒兩下子
十樓都燒成一片，我們都被迫撤到九樓去了。我們還擔心你已經……」說著眼眶發紅
，說不下去，只伸手拍了拍他。
「我們最後是在十四樓發現你的，你的照明器材都留在十一樓，在完全沒有能見度的
情況下你是怎麼走到上面的?」分隊長問。
「你連消防衣都扔在路上了。」一名學長說。
「我也……不清楚呢。」張凱轉過頭，看著醫院天花板。
「真是太玄了，你身體好些後去廟裡拜拜吧。」分隊長說完帶著眾人離開病房，留下
張凱一人躺在病床上，他只覺得口中有異物，伸手拉出竟是細細長長的女人頭髮。
完
創作內容
【驚悚短篇】消防隊員
短篇恐怖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