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個禮拜,劉治雅已經可以用較正常速度走動,但仍要避免激烈的運動,諸如跑跳之類的行為。
今天他跟蔣怡婷約在百貨公司附近的便利商店,說好要去看新上映的電影,只是蔣怡婷另外約了人,就是正朝他走來,笑臉迎人的葉學長。
「腳好點了嗎?」他低頭看看劉治雅已經穿上休閒鞋的右腳。「感覺好很多了嘛,不如我們看完電影就直接去諾桑?」他看了看手錶,估算時間。
「嗯。」劉治雅走到商店裡頭,在面對外頭的玻璃窗前的休息區坐下。
葉允軒很自動地坐在他身邊,有些入迷地瞧著劉治雅盯著外頭的側臉。「站久了,腳還是會痛吧,晚上還能玩通宵嗎?」
他依然看著路上的景色,沒正眼和葉允軒對話。「我沒要玩通宵,只是想知道裡面的情況,算是滿足一下好奇心,這樣可以嗎?」
「當然可以。」
距離約定的時間早已超過十幾分鐘,還是沒見到蔣怡婷的身影,先不說葉允軒的耐心如何,劉治雅倒是起身買了一包薄荷糖,吃來醒腦。
劉治雅嘴裡含著糖果,拿著手機撥打蔣怡婷的電話。「你覺得她在做什麼?」他無聊地問了今天意外很悶葫蘆的葉允軒一句。
「化妝吧。」十分敷衍的答案。他其實討厭不守時的人,可今天例外,因為喜歡的人在旁邊,她不來就是他們倆一塊,沒什麼好抱怨的。
對方接起了電話,一開口就是道歉,臨時有事什麼的,劉治雅也很果斷地說了聲『沒關係』,不久把手機放回自己的外套口袋。
蔣怡婷不來是預料之中的事。葉允軒站起身,「小妾不來,就陪陪正宮嘛。」
這撒嬌的說話語調是怎麼回事?「拜託你別這樣說話,搞得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劉治雅不掩飾地露出厭惡的表情。
葉允軒很故意地彎下腰欺近他,在他耳邊輕聲地說。「你要是不陪我,我就當著大家的面舌吻你。」越後頭的字句,威脅語氣聽起來十分到位。
說完話,葉允軒就裝作沒事地走向自動門。「走吧,看電影。」
比起被威脅,劉治雅反而比較在意有沒有人注意到他們有些曖昧的舉動,耳裡聽著他的聲音,眼角卻瞄到映在玻璃牆上的畫面,看來就像是葉允軒低頭在親吻他的臉頰。
這些天來,劉治雅知道自己處在焦慮的狀態下,比以往更常跑到頂樓去抽菸,一個人坐在牆腳下,思考著心浮氣躁的原因,想著每件大小事,卻更加地感到徬徨。
最害怕的事每天都以進行式在發生,該怎麼做才能阻止它繼續發展下去?完全沒有頭緒。
葉允軒的安分,使他不知所措,說來很怪,現實就是如此。他不持續做些讓自己討厭的事,總意無意地扮演一個好人,然後罪惡感就逐漸從內心流溢出來,腦中總有個聲音在勸解自己。
葉允軒只是很喜歡你才會做出惹你討厭的舉動,你看他現在不就像個正常朋友一樣對待你嗎?讓微妙的平衡一直保持下去,也許有天他遇到了誰就突然醒悟了,就有了還算不錯的結果,如果想當普通朋友的話,也不是不行,頂多就是少連絡的那種關係。
沒錯,這陣子他變得正常許多,突然覺得他是個普通人,有時候都會忘了他曾做過的壞事……人果然是善忘的,但如果不能忘,也太過淒慘,越是想忘就記得越清楚,這道理劉治雅也懂,漸漸地放寬心,試著把葉允軒當作新朋友,如果能讓自己好受些。
至於約定,當它是存在卻摸不著,直到它被人遺忘而失去意義。
劉治雅坐在夜店的弧型沙發椅上,這裡昏暗得看不清他人長相,除了炒熱氣氛用的彩色光線偶爾掃過舞池裡的人群,才勉強識清。音樂的節奏感很重,聽久了,聽覺就像被打了麻醉,失去知覺。
盯著隨著音樂節奏忘我地搖擺身體的人們,有穿著清涼又踩著高跟鞋的女生享受似地扭腰擺臀著,大家都陶醉在一個小動作就可能與他人有身體接觸的擁擠空間裡。
夜店就是在深晚裡不會感到寂寞的場所,藉由放大的音量,還有人的熱情,就會忘了自己是孤單的,等到早上再給它狠狠地睡上一覺。
葉允軒坐在他身旁,沒什麼興趣地望著舞池,「等你腳好了,你也可以跟那些漂亮的女孩貼在一塊。」
「被女生夾在中間應該是滿快活的。」胸前跟背部都緊壓著軟暖的乳房,對感官來說,是否會太過刺激了?劉治雅回答得輕浮,實際上卻沒想過要這麼做,只是虛應他的話,避免彼此的氣氛太沉悶。
不知道是不是葉允軒待在他身邊的關係,他留意到有些好奇的打探眼光在自己身上流轉,其中不乏打扮火辣的女生,還有看起來有些粉味的男子,看樣子葉允軒在這夜店裡挺有人緣的不是嗎?
劉治雅狀似親暱地稍微靠向葉允軒,「有吃的嗎?」
「你想吃什麼,我去拿。」
「可以止嘴饞的小點心就可以了。」
葉允軒笑著點點頭,就站起身往舞動的人群中走去,他像是被黑暗吞噬了一樣,瞬間就看不見他的身影。
他隨後也站起身,故意走向逃生門的方向,不知道是誰會跟上來,只希望不要是粉味小男生。
原本就在關注他們倆的人都默默地伺機而動,現下不約而同地有了動作,卻有一人怕錯失良機似地,竟快步地跟上他的腳步,看得他人有些傻眼。
穿過人群,長髮女子一腳踏進陰暗的走道,只有室內消防栓上亮著紅燈和逃生出口上的綠燈互相照應。她看見劉治雅雙手插在口袋裡,靠在走道的牆上,漆黑的瞳孔正看向她,早知道有人會來才這等候。
那麼多眼光在他身上游移,劉治雅才不相信旁邊的葉允軒沒注意到,他還知道等他回到座位,發現人不在,肯定會找到這來,時間不多,得好好把握。
「妳為什麼要過來?」他明知故問地問朝自己走來的女子。
「這要問你啊。」特意往沒人會來的地方,暗示還不夠明顯嗎?女子很明事理的手纏上他的脖子,「吶,你跟阿葉是什麼關係啊?」
劉治雅很配合地任由她亂來,至於她問的問題,直接含糊地帶過去了。「有點複雜的朋友關係。」
「阿葉跟在身邊的人流氓氣都重,看了就不喜歡,雖然我知道阿葉的背景。不過,今天卻坐了一個看起來有點個性的人。」她試探性地吻了他嘴邊,「嗯?接吻可以嗎?因為有人會在意。」
「接吻我不太行,姊姊妳教我吧。」
女子聽了有些心花怒放,「也許你不是有個性,應該是可愛的小弟弟才對。」她塗著粉櫻色口紅的唇瓣印上他的雙唇上,舌尖像在敲門般地輕點他的門齒,等他稍一張口,便竄了進去,放肆地舔咬他生澀的舌頭。
劉治雅的手小心地撫上女子的腰,其實他沒什麼經驗,腦中的範本也只有戲劇上的情節,現在直接把人壓在牆上,感覺還挺白癡的,就連現在接吻的技巧也是向葉允軒學的,不對……是被迫教會的。
女子呵呵地笑了,用身體貼近他,胸前的柔軟磨蹭著他的心口,軟綿的擠壓,可以感受得到他的心跳似乎加快了。「你可以再大膽一點,姊姊我都OK喔。」
「妳可以大膽到什麼程度?」劉治雅不禁好奇了起來,會這麼問,多少也是因為他在不經意的眼神游離時,看見了站在逃生走道入口處的某人,他沒裝作沒看見,反而挑釁似地撇過頭。
沒注意到後頭有人當觀眾的女子,被他這一問,內心有種被小瞧的不快,她手不客氣地放在劉治雅的皮帶上。「先來一次?」
劉治雅沒作聲,任由她解開自己的皮帶,他的注意力不在女子身上,而是盯著還站著不走的人。
喂、喂,認真的嗎?這可是隨時有人會經過的走道。劉治雅微蹙起眉,心裡有點抗拒,可這的人都習以為常了也不一定,自己又何必顧慮這麼多?他偷瞄了一眼入口,葉允軒還賴著不走,就佇立著,像是在拼誰會先投降。
女子的臉埋進他的胯下,敏感部分被吞進了溫熱的口腔裡,感受到那裡被蛇般柔嫩的身軀纏繞著,連帶官能也被捲緊。
她將擾人的長髮撩至耳後,劉治雅低眼看著她的手和嘴都賣力地撫弄著自己的敏感處,畫面還真是淫亂,他伸手撫摸女子的頭髮,這舉動讓她頓了一下,似乎有些驚訝,隨即又繼續服務。
葉允軒像是終於看夠了,轉身離去,這讓劉治雅鬆了口氣,因為他在繼續待著看戲,很有可能就要演到走火入魔。
「大姊,就先這樣吧,還有人在等。」劉治雅沒明說是誰,聰明的她應該知道在等的人是誰。
女子走到放置在逃生走廊入口前的垃圾桶,有些遮掩地吐掉口中的唾液,然後用面紙擦擦嘴,轉頭對著整理好褲頭的劉治雅微笑,將一張寫著號碼的紙條,
對折後塞進他的上衣口袋,便沒事般地走向吧檯。
劉治雅走回座位,不急著坐下,就低頭瞧著葉允軒表情難看,不知道是不是光線所造成的錯覺。
「你在生氣?」
葉允軒有些納悶他會這麼問。「我哪有那個資格生氣?女朋友都幫你找了不是。」
劉治雅坐到他身邊,將臉湊向他。「可是你看起來就是在生氣。」
「呵,那你要想辦法要讓我消氣嗎?」
話一落下,劉治雅猝不及防地抬起他的下顎,要他看向自己,側過臉張口就吻住他的唇,驚訝之於,他也不失禮節地回吻,關係就在一瞬間曝了光。
兩人就這樣吻著,完全無視他人驚駭的目光,甚至說有些羨慕的眼光。
大約十秒後,劉治雅出手推開葉允軒,笑得很得意。「消氣了吧。」他說完拿起放在玻璃圓桌上的啤酒,開了就喝。
「光靠一個吻就想一筆勾銷,好像太便宜你了。」葉允軒意猶未盡地說著,他的下半身剛起了反應,就被及時推開,要不然他就要抱起愛人直衝樓上的房間了。
懂得應付人了,跟以往耿直的性格相比,越走越偏。愛玩調調的治雅,還挺誘惑人的。
「不早了,你想去哪睡?這邊,還是我那邊?」不管哪邊都是跟葉允軒睡一塊的選擇。
「你送我回去吧。」劉治雅自己多開了第三個選項。「好嗎?」
一句『好嗎』散發著軟軟的撒嬌的甜味,螞蟻鑽進了他心裡,癢得他受不了。「好啊。」他都這樣拜託了,再不想也只能展現君子風度。無奈,但非不情願的葉允軒站起身,多少還是抱著期望地低頭瞧著他。
劉治雅不回視地站起身,跟著他一同離去,葉允軒的手親密地搭上他的肩,故意昭告什麼似地帶著人離開,在暗處觀察的人,嫉妒和羨慕混在一起,牙癢癢地咬著指甲,跺跺腳。
待在吧檯的孟欣喝了一口雞尾酒,看著他們走往一樓的階梯,果然那男孩跟阿葉是那種關係,不過在夜店裡高調示愛,沒問題嗎?
送劉治雅進家門後,葉允軒一改溫柔的笑臉,嘴角顫動著,似乎極力忍著笑意,「真是的,都快忍不下去了。」
治雅,你覺得好玩嗎?一而再地挑弄我的理智,我的心臟都快受不了了。葉允軒守在他家門前,還不打算離去,巷子裡的路燈忽明忽滅的,像是快壞了。
他的手伸向自己的褲襠,拉下拉鍊,輕柔地撫弄自己的下體,想到在逃生口走廊上的情景,還有那軟軟的聲調,握在手裡的物體有了反應,他的手上下動了起來,他將額頭靠在門上,懇求地說著。「欸,治雅……讓我進去吧?拜託你,我想跟你做愛……。」
屋內的劉治雅,在關上家門後,也卸下了面具,他神情凝重地看著緊閉的玄關大門,那人還沒走,沒聽見該有的腳步聲。他靠坐在門邊的牆腳下,爸媽已經在樓上就寢了,兄姊們應該在各自的伴侶家過夜,而他待在沒開燈的客廳,聽著一個變態在門外喘息,不時還用情色的低沉嗓音呢喃自己的名字。
然而他更不明白為何選擇坐在此處,恨著自己不斷發燙的臉頰,可能是吹了太久的冷氣,沒穿外套而著涼,發燒了?
葉允軒,拜託你做點什麼吧,我都這樣了你還不生氣?給我必須要討厭你的理由啊!
劉治雅自我厭惡地將臉埋在屈起的膝蓋上,無法去憎恨一個人的時候,是否就代表著接受的開始。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