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者,與英雄的差異到底是甚麼…
帝國難得下起了一場大雨,所有行人紛紛躲進屋內,只剩下法爾洛斯一人獨自望著天空,任憑雨水打在自己臉龐。
「法爾洛斯大人,即使貴為勇者,這樣淋雨也是會感冒的。」一位女子撐著傘,走到法爾洛斯身旁,女子一臉憂色的看著勇者。
「蕾蒂,謝謝你。」法爾洛斯依舊仰著頭,他仍然在想著那位破壞他命運之人所說的話。
勇者到底是甚麼,我想你再好好想清楚吧。
這是不死在不久前打敗他時,所留下的一句話。
自己仍然不成熟嗎?我可是勇者,拯救世界拯救帝國免於魔族入侵的勇者,怎可能以不成熟之姿去承擔這個責任呢。
「法爾洛斯大人,如果有什麼是屬下能夠分擔的,還請您多多依賴屬下。」
「蕾蒂,你們為何願意追隨一個沒有任何討伐功績的勇者,即使受傷也聽從我的命令呢?」法爾洛斯忽然開口問了,也許是這場雨的冰冷,讓法爾洛斯頓時想通了點什麼。
「我們騎士團從小被賦予的使命便是要跟隨在勇者身旁,努力照顧勇者,成為勇者大人的搭檔。」蕾蒂,勇者騎士團團長回答著自己的使命。
「果然也是使命所在嗎?」法爾洛斯嘆了口氣,「但我的使命已經消失了,我不知道接下來的勇者之路應該怎麼走。」
「大人是勇者,肯定能夠找到一條屬於自己的道路,而我們依舊會追隨在您身旁,即使受多重的傷也在所不惜。」蕾蒂像是在宣示般的大聲說著,那美麗又帶著自信的容貌,與法爾洛斯形成強烈對比。
望著為了給自己撐傘,自己一頭漂亮的金色長髮被淋濕的屬下,又想起其他因為自己命令而受傷的騎士,也許自己真的如同不死說的那般不成熟。
呵,我居然開始認同起他來了。
「你趕緊回屋裡吧,被淋濕的身體可是容易感冒的。」法爾洛斯一把接過了傘,對著已經濕透的蕾蒂命令著。
「那麼大人呢?」
「一會就回去了,謝謝你蕾蒂。」法爾洛斯望著滿面笑容的蕾蒂,這場雨真的讓他冷靜不少,如今仍然願意追隨他的人,並不是故事中的精靈公主與劍聖,而是這群即使自己落魄也不離去的騎士們。
不能繼續讓他們受傷了,要盡快突破自己的迷茫。
「屬下遵命。」蕾蒂快步地離開後,天空的雨似乎因為蕾蒂的笑容而逐漸減緩。
法爾洛斯漫步朝著自己現在停留的小鎮中心走去,那是一座很大的噴泉,村民們的祭典都是圍繞在這座噴泉舉行的,他就這樣坐在噴泉旁的石椅上,繼續看著天空。
勇者到底是甚麼?
馬哈爾老師告訴自己,勇者是為了阻止魔王破壞這個世界而誕生的,要我努力學習,為了將來能夠擊敗魔王與他的手下而磨練著。
但當他詢問著賢者老師,魔王如今已經失蹤了,那麼自己接下來的勇者使命該何去何從時,賢者只有堅持著魔王並沒有被消滅,依舊要自己去尋著線索,找到那個藏匿魔王的家伙。
「跟故事與傳說完全不一樣啊…勇者不就是為了消滅魔王而存在的嗎…」發洩似的喃喃自語,一道光線灑向自己眼前的大地,法爾洛斯這時才發現如今天已放晴。
「若是只為了消滅魔王,那勇者不就只是一把專為破壞而生的武器?」一個老邁卻宏亮的聲音從旁傳來,勇者發現自己太專注了,專注的連身旁有人都沒有發現。
轉頭一望,發現一位年紀大概比自己大上三倍的老傢伙坐在自己身旁,給自己的感覺就像是馬爾哈老師一個年紀,下巴留著有些斑白的短鬍,一身淺藍色的吟遊詩人打扮,手上拿著看起來像豎琴般可以撥動的樂器,半個人長的木製樂器,上頭有好幾根金屬拉製的弦,可以看出這是一把精心製作的樂器。
「請問你是?」法爾洛斯疑惑地詢問起老人身分,老人呵呵一笑,撥動著手上的樂器。
「我名為海修,是一名四處遊歷傳頌音樂與詩章的吟遊詩人。」海修依舊保持著滿面笑容,「勇者大人一臉寫著不知未來是何物的表情,不知我這小小詩人有沒有榮幸聽聽您的故事。」
「別鬧了,這帝國有哪個人不曉得我的事情。」法爾洛斯自嘲著,「大概都能傳唱千古了,一事無成的勇者,呵呵…」
「年輕人,你的人生才正準備登上舞台綻放著,說的好像已經結束似的。」海修拿起了腰間的水,「人生就是不斷的跌倒,不斷的選擇,直到頭破血流的走出一條路,或是再也走不動為止。」
選擇?勇者還能夠有什麼選擇?
勇者的工作不就是…
「我又有甚麼樣的選擇呢,魔王如今已經消失,你說要是他好好地待在魔王的位置上,我哪會淪落到現在這樣。」
「那為何不先將勇者的身分放一旁呢,不把舊有的想法給拋除,又怎麼能找到新的路呢?」海修的雙眼與法爾洛斯的目光相交著,「勇者阿,擁有著神所祝福的身體,能夠輕易學會魔法與劍技,總是樂觀與熱血的鼓舞著周圍的人。」
「拋棄勇者的身分?」法爾洛斯詫異地看著眼前的老人,要他拋棄勇者的身分,這樣他活到現在所付出的努力又是如何呢?
海修點點頭。
「這…這怎麼可能,這樣我至今所做的學習,每天所付出的努力又算甚麼呢?」法爾洛斯大喊著,被其他人用異樣眼神看著,被恐懼著,被作為怪物,這些他都感受的到,大家都只是維持表現的尊敬而已。
「努力這種東西,你以為其他人就會輸給你嗎,小朋友,可別太得意忘形阿。」海修正色地說。
我得意忘形?怎麼可能?
「在這個世界上遠比你努力的人多上太多了,那是我們身為人類,每個人都能夠做到的事情,是最不可能拿來說嘴的。」海修嘆了口氣,「馬爾哈那傢伙,究竟都是怎麼教學生的。」
「您認識我的老師?」
「自小時候便與他是同學,那傢伙從小就是個受人矚目的天才,我們其他人與他相比,完全就像是在襯托他賢者之名似的。」海修回憶著。
「我的老師…也被我連累了。」法爾洛斯沮喪地垂下肩膀,若不是那個落跑魔王,我們原本應該是擁有更加精采的生活。
「呵呵,你看看你,依舊沒將勇者給放下。」海修拍了拍法爾洛斯的腦袋,彷彿自己是馬爾哈,用關愛表情看著眼前迷茫的孩子。
「總是說要放下,那麼我該如何放下呢,這種事情…這種事情哪可能這麼簡單。」法爾洛斯雙目落下淚珠。
他真的不明白,他就是勇者,放下了勇者,他不就甚麼也不是了。
「你啊,重要的並不是勇者,而是為甚麼要成為勇者。」海修給出了道路,年輕的生命是需要引導的,想不到自己能夠有這樣的機會,真是感謝著那幾個仍然年輕的夥伴。
年輕真好呢。
馬爾哈,從小就是天才的你,大概連最基本的一些道理都忘記了。
勇者雖然天才,但也是要從最基礎的東西教起。
也許正是因為你太聰明了,所以連帶這個孩子也對這個世界覺得理所當然吧。
我不會讓勇者走歪的,讓我這個老頭順便指導指導你的學生吧。
盡管現在的你可能已經…
「為甚麼要成為勇者…為甚麼要成為勇者…」法爾洛斯陷入了喃喃自語的迴圈中,為甚麼要成為勇者?
他不就是勇者嗎?預言中與生俱來的天命。
就像是馬爾哈老師一樣,自幼就領悟到自己身為賢者的天命。
那我為甚麼要成為勇者…
「把這個當作課題,好好的去想吧,不管是花上一個月,一年甚至十年也好,當你真正找出這問題的答案,你才會明白自己該如何走下去。」海修站起身,噴泉周圍開始聚集起人潮了,有幾位小孩滿臉笑容地互相追逐著,海修彈奏起樂器,幾位孩子紛紛被樂器吸引,開心地跳起舞來。
「那麼海修…海修老師,請問您為甚麼要成為吟遊詩人呢?」法爾洛斯看到四周翩翩起舞的人們,看著笑得開懷的海修,他提問著,他把眼前的人尊稱為老師。
「因為人們的笑容,就是我最大的動力阿。」滿臉笑容,海修隨著自己的音樂擺動著。
「就這麼簡單?」
「就是這麼簡單!」海修肯定的點點頭,看著法爾洛斯的表情,海修微微一笑。
斷了線的人偶要重新學會站起來,總是需要時間的。
年輕的勇者最不缺乏的,便是時間。
「勇者大人!」好幾名騎士裝扮的人朝法爾洛斯跑了過來,法爾洛斯一眼就認出帶頭的蕾蒂,他們被這熱鬧的舞會所吸引,順道找起了他們所追隨的對象。
「蕾蒂,各位,我在這裡。」法爾洛斯對騎士們揮揮手,蕾蒂跑到法爾洛斯面前,困惑的看著眼前這位自己所效忠的勇者。
似乎有哪裡不一樣了,總覺得現在的勇者,有種溫暖的感覺。
「各位,一起跳舞吧。」法爾洛斯笑著,當他看到自己部下跑來的那一刻起,他便明白海修老師所說的事情。
讓願意追隨他,相信他的人們能夠擁有笑容。
真的很簡單呢。
為甚麼這麼簡單的道理,自己從沒有想過呢。
勇者阿,可是受神所眷顧,為周圍的人帶來希望,那最受寵愛的人。
神所賜予我的一切,可不能就這樣浪費了。
拉起蕾蒂的雙手,法爾洛斯開心地跳起舞來,其他的騎士似乎也鬆了一口氣。
他們來之前,可聽團長說勇者的心情很低落。
沮喪、不開心、喪氣,這些表情可一點都不適合勇者。
「喂,這段時間這樣照顧我,你們辛苦了。」法爾洛斯忽然對著騎士們大喊著。
果然眼前這位充滿笑容與自信的孩子,才是自己印象中那個強大的勇者。
「勇者大人似乎有些不一樣了。」蕾蒂望著眼前紅髮的少年,她不曉得只是短短的一段時間,勇者似乎整個人都變了。
變得不再那麼執著,不再那麼怨天尤人。
「恩,繼續想著魔王失蹤也沒甚麼用,我可要好好尋找起接下來屬於我能夠做的事情。」
海修聽到法爾洛斯自信的話語,滿意的點點頭。
天才依舊是天才,他們擁有著無與倫比的才華,所缺的只是在他們陷入鑽牛角尖時,有人能夠引導一下。
蕾蒂與其他騎士們聽到了法爾洛斯的答案,紛紛單膝下跪,「我們會支持您的任何決定,勇者大人。」
「也許要花上十年也說不定喔。」法爾洛斯笑著。
「遵命。」所有騎士都笑了,十年,那怕是二十年,他們都願意陪著勇者去尋找能做的事情。
他們本來就是一群從小就對勇者非常崇拜的人。
能夠成為勇者的夥伴,就非常滿足了,哪怕再怎麼辛苦。
比起過去那些討伐魔王的勇者,他們身旁夥伴們所經歷的事情。
自己的這些辛苦,一點也不算甚麼。
也許我們正在走一條不尋常的勇者道路。
「讓老頭子我也跟著一起旅行吧。」海修看著眼前這群年輕人,自己真的該跟隨著,好好指導他們。
馬爾哈,你千萬別誤入歧途。
「真的嗎?海修老師您能夠跟著我們?」法爾洛斯高興地開口。
「是阿,我想馬爾哈應該不會排斥我這個老同學才對。」
「老師的話,說接下來要我自己去四處歷練,要我暫時不要去找他。」法爾洛斯依舊對馬爾哈要做的事情一無所知,既然是賢者,那肯定是去處理些有意義的事情吧。
「你的老師也正在做人生的抉擇呢,呵呵。」海修苦笑著。
「馬爾哈老師?」法爾洛斯困惑的問。
「恩,先好好尋找自己要做的事情吧,也許總有一天,你的老師會需要你的幫助。」海修微微嘆了一口氣。
「是的,海修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