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隔天早上 Chloe 醒來時，她正被手機震動聲和 Joyce 喊她名字的聲音圍攻。｢Chloe！Chloe！妳這懶骨頭，妳最好在五分鐘內下來準備好─」
眼睛仍然睏得睜不開，Chloe 閉著眼睛伸手去拿她的手機，躺在枕頭上睜開一隻眼檢查。明亮的藍光告訴她 Rachel Amber 打給她四次、錄了兩通留言、傳了二十八通簡訊，還有她在雙鯨餐廳的值班九分鐘後開始。
｢幹。」她喃喃自語，翻身下床，差點一屁股跌坐在地板上。她得丟下手機好去抓牛仔褲和找一件乾淨的襯衫，而當她大致打扮好，重新拿好手機時，外面傳來一陣不耐的汽車喇叭聲。
等她跌跌撞撞地爬進汽車乘客座時，她才打好一半的密碼， Joyce 說：｢我的天啊，Chloe，怎麼睡得這麼死？」
｢我做了個怪夢。」Chloe 不置可否地說，沒有抬頭。等她的螢幕讀取畫面時，她隨手梳了一下頭髮，抓到大約五個纏結，便做了個鬼臉，伸手到後座去抓她的便帽戴在頭上。
Rachel 的簡訊終於出現，Joyce 若有所思地說：｢妳這樣一說，我也做了個怪夢。我夢到什麼…我在餐廳裡，外面在燒著什麼─」
｢呃─哼。」Chloe 心不在焉地說，一邊滑著手機。
Rachel：順便說一下，留完言就把妳的手機關掉真是超級沒禮貌的 (9:45) Rachel：隨便啦我要上床了 (9:51)
Rachel：chlo？？？？妳醒來了嗎？？ (12:31)
Rachel：這件事超級重要！！ (12:32)
Rachel：接電話天殺的 (12:46)
Rachel：混蛋回我的簡訊 (1:03)
Rachel：如果妳醒了而妳做了奇怪的夢打電話給我 (1:59)
Rachel：妳真的還在睡嗎？？？ (6:42)
Rachel：拿妳沒辦法。我要帶人去餐廳修理妳，皮給我繃緊了 (7:00)
｢…Chloe，有在聽我說話嗎？」
她抬頭看見 Joyce 用不贊同的眼神斜睨著她。把手機塞回口袋，她把便帽拉低了一點，帶著一絲防衛地說：｢怎麼了？」
Joyce 嘆氣。｢我剛剛問妳昨天晚餐到底是怎麼了。忽然提起 Jefferson 老師那件糟糕的事情。妳讓 David 非常不高興。」
David 永遠都非常不高興，如果 Chloe 應該相信 Joyce 的話。而雖然她寧可相信母親的話也不想親自去看那個男人，一直聽到同樣的話也很煩。｢嘿，Joyce，如果妳還沒發現的話，我也滿不高興的。」
她在座位上滑下身子，這樣比較容易從眼角偷瞄 Joyce，而當她在瞄時她看見扭曲的嘴唇和困擾的眼睛，不確定該責備還是安慰。每次她同時提到 Chloe 和 David 時都是這個表情，Chloe 希望她早點決定要站哪一邊。｢我知道，甜心，但是妳不能─妳和 David 從來不說話，而每次你們說話時總是─」
｢也許我不想跟他說話是因為我們總是吵架，」Chloe 喃喃自語：｢也許我從不回家是因為我不想看到他，也許如果妳偶爾為我想想，而不是我如何讓 David『非常不高興』的話─」
車子在餐廳外面猛地停下，力道把 Chloe 甩向前，切斷了她的話。等她重新在座位上坐好，怒視前方又拉直了一次她的帽子時，Joyce 兩邊的臉頰上各有一個深紅色的點，嘴唇又薄又白，面容緊繃。
｢Chloe，」她說，直直盯著前方的餐廳，｢如果妳以為我並不總是為妳著想─」
看到 Joyce 這個樣子讓Chloe 所有的戰意消失無蹤，因為她的話和她通紅的臉色和她顫抖又惱怒的模樣，瞬間她感覺好糟糕，只想下車甩上門。
但她還是壓抑住這股衝動。｢嘿，對不起。」她說，試探性地碰了 Joyce 的手臂而沒有看她。Joyce 卻轉頭直接看著她，似乎嚇了一跳。｢我很抱歉，好嗎？我不該說那種話。只是─現在事情很怪。」
Joyce 移開眼神但沒甩掉她的手，只是搖搖頭。｢噢，年輕人啊。」她說，她聽起來很悲傷但也有點喜歡，所以 Chloe 猜想她們現在大概沒事了。
她們走進咖啡廳時吧台已經滿了，Joyce 朝 Chloe 的方向扔了件圍裙，但當她快速掃視周遭時沒看見 Rachel 或她跟班的跡象。只有一張桌子有人，但 Chloe 從後面看去，那裏只有一個人，獨自坐著，腳意有所指地踢著座位。
Chloe 的腦袋被筆記本和筆打個正著，她勉強在它們摔下地前接住。｢噢，Joyce─！」
｢妳負責點餐。」Joyce 堅定地說，用嚴肅的眼神朝有人的那張桌子點了下頭，考慮到她們今天早上才差點吵架，Chloe 所發出最大的抱怨只是快速翻了下白眼。
她走到座位前，疲憊地打了一半招呼：｢嗨，我是─」才看見昨天的女孩抬頭看著她。Max，那個點了鬆餅然後溜掉的女孩。
在她夢中摔下懸崖的女孩。
｢噢，」Chloe 說，然後笨拙地補上一句：｢是妳。」然後為了挽回面子，她迅速舉起筆和筆記本，又補上一句：｢妳叫Max，對吧？」
那女孩眼睛睜大，對著她眨眼。她的眼睛很好看，一種溫暖的藍色，Chloe 盡最大的努力不要盯著瞧太久。｢妳記得我的名字？」
沒錯，這句話還真有點奇怪，但 Chloe 懂得隱藏自己的反應。｢我當然記得妳的名字。妳知道，這裡可不是三流小店，我們提供一種賓至如歸的感受。」然後她稍微鼓起勇氣：｢妳記得我的名字嗎？」
｢Chloe。」 Max 馬上說，當 Chloe 驚訝地看著她時她只是笑了笑。｢怎樣？妳以為妳是唯一能…」
這句話還沒說完就中斷了，Max 皺起眉頭，彷彿扭傷一條肌肉似地，臉上有股微小難以察覺的痛苦。Chloe 等著，但她什麼也沒再說。
當沉默持續到了令人尷尬的程度，她迅速看回她的筆記本。｢嗯，哦。說起來妳昨天為什麼要溜掉？妳知道，我們的鬆餅沒那麼糟的。」
｢對不起。」Max 說，她道歉的語氣那麼真誠，Chloe 不禁又瞧了她一眼。她臉上還是有那種痛苦的表情，而且她還是沒看 Chloe 的眼睛，而是看著她肩膀左右的位置。｢我不應該─對不起。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雖然這回答算是有道理，Chloe 卻感到她所說的話和她真正的意思間有種落差。儘管如此，Max 看起來很苦惱所以她沒有追問，只是聳聳肩，把筆塞到耳朵後。｢我懂了。這小鎮整天有怪事。我的意思是，我昨晚做了個超可怕的夢─」
｢我知道。」Max 喃喃自語。
Chloe 凝結住了。｢妳說什麼？」
也許因為 Chloe 聲音中的震驚，但 Max 僵住身子，有點緊張地抬頭看著她。｢什─什麼？」
｢妳─妳剛剛說，」Chloe 說，這由她說出來甚至會比剛剛由 Max 說出更瘋狂，｢我剛剛說我作了個怪夢，然後妳─妳是不是說『我知道』？」
Max 緩慢地搖頭，雙眼緊盯著 Chloe 的臉，像是在強調她說的是真話。｢不是，我說的─我說的只是『哦』─但是是以疑問的語氣，像這樣，『哦？』」
｢噢，」Chloe 說，吐著氣，把這當成事實接受，因為雖然這不是她所聽到的但這比較有道理。｢噢，好吧，抱歉。」
傾身向前稍微靠著桌子，Max 仍然抬頭看著她的臉。｢總之，呃。妳的夢。妳記得夢到什麼嗎？」
考慮到那是關於Max 的夢，實在叫人尷尬，Chloe 一邊把臉上的頭髮撥開，正要換一個話題，這時她又看見 Max 的表情。
她認真地要命，雙眼瞇起又嚴肅，眼中的尖銳令 Chloe 微微顫抖，因為驚訝或者也許有一點恐懼或者其他她無法或不願指出的情緒。｢嗯─」
餐廳門砰地打開，她們兩人都跳起來轉頭看去。在餐廳的前門，Rachel 威嚴地走進來，後面尾隨的隊伍看來像是全體女神教信徒。她的眼睛刻意地掃了一圈餐廳，然後帶著復仇的意味停在 Chloe 身上。｢妳在這裡啊。感謝老天，我還以為妳死掉了呢。手機訊號在 Price 家不管用嗎？」
｢Rachel，拜託安靜點。」Joyce 從櫃檯說，聽起來覺得很有趣，Chloe 則說：｢滾開，我有客人要招待。」然後因為 Rachel 瞪著她，其他女神教的女孩子則不安地移動，｢老天，我會聽妳講妳的故事啦，放心。先坐下來，我馬上過去。」
當 Rachel 和其他女孩子推推攘壤地擠進座位時，Chloe 轉回去看 Max，她正縮在自己的座位裡，以一種混合著好奇和警戒的眼神小心地轉頭打量女神教信徒。她的目光似乎特別鎖定 Rachel，這點並不令人意外。大部分人的目光都會被 Rachel 所吸引。
但這還是讓某種粗鄙醜陋的東西在 Chloe 的胃中攪動。｢沒錯，她就是 Rachel。」Max 又跳起來一次，睜大眼睛抬頭看她。｢我之前提過，在負責女神這檔事的人。妳知道。」
Max 只短促地點了一下頭，然後露出試探的微笑。｢她很美麗。」
｢是啊。」Chloe 短促地說，再次把筆靠近筆記本。｢總之，她沒人服侍的時候會變得有點討人厭，所以我得趕快過去。妳要吃什麼？」
笑容從 Max 的臉上滑落，她低頭看著自己折疊在桌上的雙手。｢噢，呃。我都還沒想過這個。妳何不，呃─妳可以去跟 Rachel 說話然後等說完再回來。我不急。」
丟下這個─不管這是什麼東西，不管 Max 是什麼東西─回去找 Rachel 的主意很誘人，Rachel 也許是怪人但她至少是熟人，比 Max 更容易懂。儘管如此，Chloe 還是猶豫了片刻，雙手仍然緊握著筆和筆記本。｢妳確定嗎？」
｢嗯。」Max 說，又點了一次頭並露出一種奇怪、狡猾的微笑。｢是啊。我時間充裕的很。」
有那麼一刻 Chloe 只想站在那裏看著她，記住她手臂交叉的樣子和她腳踝貼在一起的樣子還有她下巴的尖銳角度和她雙眼的明亮。但是她不能，而且她不想，她只是聳聳肩然後說：｢那好吧，我會回來的。」就走向 Rachel 的座位。
當 Chloe 回頭看她時，Max 朝她微笑。
｢真是的。」當 Chloe 走近她的桌子時 Rachel 說，翻了下白眼並把筆放回耳朵後面。｢那桌客人把整張菜單都點完了不成？怎麼要這麼久？」
Chloe 一手放在自己的臀部上。｢等妳幹過服務業再用這種爛態度回來找我。總之，她就是昨天丟下鬆餅跑掉的那個女孩。我想她的名字是 Max。」
Rachel 皺眉，身子向後靠在椅背上好打量 Chloe。她坐在長椅最左邊的邊緣，跟 Kate 和 Dana 擠在一起，Alyssa、Brooke、Juliet 則坐在對面。其他女孩子全都在彼此低聲交談，但她們都看起來很困擾，竊竊私語時額頭上全都有相似的皺紋。
｢那裡沒人。」Rachel 說。
被 Dana 跟 Alyssa 竊竊私語時那張啦啦隊長臉蛋上的嚴肅表情弄得分心，Chloe 花了一秒鐘才反應過來。｢什麼？」
轉回來看著 Chloe，Rachel 說：｢妳剛剛招待的那個座位。那裡已經沒人了。」
而當 Chloe 回頭再看一次時，那是真的；Max 的座位跟所有其他座位一樣空著，連椅墊上都沒留下一絲壓痕。
｢王八蛋！」Chloe 說。｢她又溜掉了！天啊，真是個怪胎。」
出於某種原因，Rachel 露齒而笑。｢Max，哈。Chloe，她很可愛嗎？」
｢噢，給我閉嘴。」Chloe 說，雖然承認也不算撒謊。｢妳不是有什麼超級重要的事要跟我說嗎？解釋一下那些攻擊性的簡訊？」
Rachel 馬上坐直，看來更專注地多，比起談論那個在餐廳遇見，出現在 Chloe 該死的怪夢中的奇怪女孩，這令她鬆了口氣。｢沒錯！笨蛋，妳為什麼不接電話啊？我打給妳時還沒有那麼晚！」然後她的眼睛忽然閃了一下，意外的具攻擊性。｢妳是不是做了奇怪的夢？」
我的媽啊。筆從 Chloe 的耳朵後面掉下，她伸手去撿，但至少她可以把這個怪罪於地心引力。｢呃，什麼？我是說，什麼？什麼怪夢啊？」
Rachel 的雙眼瞇起。｢就是…奇怪。」她說，輕柔的語氣與認真的眼神形成對比。｢妳知道。隨便什麼怪東西。」
但 Chloe 什麼也不會承認。不管她說什麼，都會被當成怪異的女神玩意，然後她就會更加被捲進這樁狗屁倒灶的事情，直到她無法脫身為止。
她越是思考這件事情，就越是感覺到這整個女神教派是個等待著她的大陷阱，Chloe 越靠近它，那籠子就越容易捉住她，毀掉她的人生。不管設下陷阱的人是誰，不管是 Rachel 或布萊克威爾高中或 Arcadia Bay 或甚至女神本人，Chloe 無法不感到後頭還有比這些女孩子目前所遇到更大、更惡劣的事物。
也許除了 Victoria Chase。但 Chloe 真的不想循這條思路想下去。
所以她只是聳聳肩，不顧 Rachel 穿透性的目光倒了六杯咖啡。｢我不記得了。那個女孩子，Max，有在夢中，但是─」
｢她死了嗎？」Rachel 說。
滾燙的液體潑到 Chloe 的手背，她馬上縮手，把那討厭的咖啡壺和通紅的右手高舉到空中，憤怒地甩著右手。｢天啊！該死的─妳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她死了嗎？」
｢妳沒事吧？」Rachel 說，雖然有點冷淡，而當 Chloe 咬緊牙關點頭時，她把咖啡杯拿到桌上分配給其他女孩子。｢我的意思是，她有沒有死掉。或者妳記不記得看到一隻蝴蝶？」
她手上的蝴蝶，還有在燈塔的死亡。這讓她有種回想起什麼的感覺。Chloe 說：｢Rachel，我真的，真心不記得。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瞧著桌子邊的其他女孩子，Rachel 暫停了一下，然後開口，語氣有一點不確定，非常不像 Rachel：｢我們昨晚全都做了夢。而且那些夢某種意義上都是…一樣的。」
一陣令人不舒服的安靜降臨這張桌子，就在這時 Joyce 大叫：｢Chloe，別再鬼混了！」
｢來六份我的老樣子就好。」Rachel 不耐煩地說，一點也沒徵詢其他人的意見，而當 Chloe 不可置信地看向其他人，Dana 只是揮手要她照辦，其他女孩子全都看著 Rachel，彷彿她將要揭曉新的福音一樣。
現在 Chloe 自己有點不確定了，她轉頭大叫：｢Joyce！六份 Rachel 餐！」留在原地不動。｢妳是什麼意思，一樣的？」
Rachel 的手交疊在桌上，她的坐姿從不像現在這樣僵硬緊繃。Rachel 向來是悠哉悠哉。｢我昨晚做了一個夢，」她慢慢地說：｢在我打給妳以前。我在垃圾場，地上有一股藍色，我一直走向它─妳知道在墜落的夢裡面，就像是妳永遠墜落個不停，就像地面不斷變近但妳永遠撞不到它？這有點像是那樣，我感覺我走個不停但一點也沒靠近。但我終究是走到了，而那裏有隻小藍色蝴蝶就像─」
她的一隻手心不在焉地離開另一隻手，指著她別領上的蝴蝶別針。Chloe 的目光跟著移動，而那是一樣的，跟她昨晚手上拿的細緻小東西一模一樣。在她自己的夢裡。
但 Rachel 還沉浸在故事中，沒注意到 Chloe 臉上可能閃過的任何不安表情。｢而且那就在─嗯。」她的聲音消失了一下，Chloe 的目光再次重重對上她的眼睛，嚇壞了。Rachel 咬了自己的嘴唇。｢那就在我自己的屍體上？就像，我從上往下看著自己，而另一個我躺在那裏死掉了。在一個─在一個袋子裡。」
那只是個夢，真的，Rachel 好端端的坐在這裡。但 Chloe 的嘴巴還是變乾了。
Kate 從 Rachel 的另一邊說：｢Rachel─」語氣溫柔至極，伸手去握她的手，但 Rachel 只是搖搖頭，重新把手交疊繼續說下去，直直盯著桌子的中央。｢但是不只是我，Chlo。我們全都做了同樣類型的怪夢。而且還不只我們。我們接到來電。在午夜。」
｢是啊，但妳和 Kate 的特別奇怪。」Brooke 忽然說，Chloe 眨了眨眼。Brooke 有種特別尖銳的說話語氣，而她說那些話的語氣特別敏銳，輪流瞧著 Kate 和 Rachel 和 Chloe 彷彿在挑戰看誰敢反對她。｢其他每個人夢見的都是風暴，妳們不一樣─」
｢是啊。」Dana 說。｢所有來電都是關於死亡和看見蝴蝶，但是在風暴中。比如，Brooke 和 Juliet 和我都夢到在布萊克威爾高中，在我們的宿舍房間裡看見蝴蝶，而─」
｢而 Alyssa─」Juliet 插嘴，看來等不及要說話，但被 Alyssa 的話聲打斷：｢而我在外面，那隻蝴蝶就在我前面，然後我跌倒了，但我可以看見風暴就是了。」她直接看著 Chloe，Chloe 後退一步。｢是龍捲風，風暴，我看見了。」
Chloe 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但幸運的是她不用回答，因為 Juliet 又開口了，因為被打斷看起來有點不爽。｢但是 Kate 和 Rachel 的夢不一樣。她們沒有在風暴中，但她們還是看見蝴蝶中的死亡，對不對？」
Kate 在皺眉，雙手搭成帳篷的形狀，掌心緊貼像是在禱告，重重壓著桌子，臉龐因為努力思索而皺起。｢我的夢中…在下雨。」她說：｢所以也許跟風暴有關？但我不這麼認為。那很像我常看到的那個幻象，我站在屋頂上，到處都是鳥。但這一次沒有鳥，到處都是蝴蝶，而且我認為─」她閉上眼睛，眉毛皺到看起來很痛。｢我轉過身，我認為我看見了她。真正的她，不是鹿而是女神的真身。但是後來我摔─我摔下了屋頂，我一直摔個不停─」
她的聲音結巴中斷，就在這時其他女孩子全都同時開始說話，語氣帶著各種不同程度的痛苦，Chloe 正要親自開口問 Kate 說真正的她是什麼意思，但就在她張開嘴巴時 Joyce 大叫：｢Chloe，上菜了！」
｢我馬上回來。」她說，但沒人瞧她一眼，連 Rachel 都沒有，她的目光正以恐懼的專注鎖定 Kate。被談話內容和自己局外人的身分弄得有點不安，Chloe 花了點時間才來到櫃檯。
Joyce把餐盤穩穩地放在 Chloe 手上，好奇地越過她肩膀瞧著女孩子們的座位。｢那裡到底發生什麼事啊？」
｢我不知道。」Chloe 說，這是實話。她搖了一下頭，試著暫時回到 Joyce 所在的現實。｢我一點也不懂，這個很怪。宗教的東西。」然後她在 Joyce 來得及追問以前回到桌子。
當她回來時，那些女孩子已經沒在作團體性的交談，而是又回到一對對的竊竊私語，而 Rachel 只是用指尖敲著平滑的桌面，看起來很憂鬱。Chloe 才剛把餐盤放在她面前，她便忽然抬起頭，力道大到看起來很痛。｢今天翹班吧。」
｢不行。」Chloe 說，把另外五個盤子分給其他女神教的女孩子，她們以各自不同的熱心程度接過盤子。｢今天早上跟 Joyce 吵了一架，她不會有心情忍受我任性的。」
從鼻子重重地吐氣，Rachel 用五根手指快速輪流敲了下桌子，然後說：｢沒差。我來跟 Joyce 講。這很重要，我確定她會理解的。」
這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Rachel 因為自己的心血來潮要 Chloe 翹班，但這次她的表情看來不是很心血來潮。Chloe 皺眉向下看著她，試著對上她渙散的目光但沒成功。｢什麼事那麼重要？」
｢我必須去那裏。」Rachel 說，表情很遙遠。｢去垃圾場。如果女神在嘗試告訴我什麼，那麼我必須去那裏看看，但是…如果我所看到的真是我自己的死亡，我大概不應該獨自前往。」她用懇求的眼神看著 Chloe，那種她只在真的很緊急的狀況下才會用的眼神，而這真的令 Chloe 醒悟到這整件事，一場夢見的死亡，在 Rachel 的心目中有多麼嚴肅。｢我需要妳陪我，Chloe。」
而 Chloe 當然永遠不會拒絕她，永遠不會當她像那個樣子求她，迫切又小心又親密又需要她。Chloe 當然會跟她一起去。
所以她只是嘆氣。｢妳打算怎麼跟 Joyce 說？蕾絲邊女神給了妳一個夢，所以我得翹班一天開車載妳去垃圾場？」
鬆了一口氣，Rachel 靠在椅背上，思考了一下，然後搖搖頭。｢不。我就跟她說我有私人急事。」
｢但妳沒有私人急事。」
｢相信我，」Rachel 說，而 Chloe 幾乎每次都會相信，｢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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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chel 總是得到她想要的東西。
｢妳可不可以給我解釋一下？」Chloe 說。她正看著路面而不是 Rachel，而她覺得這樣對話會比較輕鬆。不過她的雙手還是緊握著方向盤就是了。｢關於這個女神玩意。」
她的眼角瞄到 Rachel 挺直身子。｢哦？什麼事情？」
｢別太興奮了。」Chloe 喃喃自語，一邊轉彎離開道路，開到泥土地上。｢不是關於她。我只想知道妳想得到什麼。」
對話暫停了一會，Chloe 忍不住想看 Rachel 但沒這麼做，她不會這麼做的。｢妳是什麼意思？」
車輛和家具的殘骸進入視線範圍，Chloe 在大門前剎車，停車的力道有點猛，彷彿為了搖醒她們兩人。｢我的意思是，妳為什麼這麼─這麼投入？妳知道，像是去當祭司長、日夜工作還有記錄這些東西─妳這樣做有什麼好處？妳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現在她瞧著 Rachel，但 Rachel 沒有瞧她，她的臉向著 Chloe但卻向下朝著兩人之間座位裂開的皮革皺眉。｢我不知道我有沒有辦法解釋，」她皺著眉頭說：｢但就像是…我想了解她，我是指女神。我想了解她到底是誰。我想搞清楚她。她有某種東西，Chloe，她不只是傳統意義上的神祗，她有某種讓我感到有必要去了解的東西─」
｢但是為什麼？」Chloe 的語氣堅持。｢為什麼妳需要去了解她？這對妳為什麼那麼重要？」
她的目光終於對上 Chloe 的臉，她們就這樣看著彼此很長一段時間，兩人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然後 Rachel 嘆氣了。｢Chloe，」她說，聲音很沉重：｢這個問題很怪，但是…妳曾經有過一種感覺，好像妳不該在這個地方嗎？」
其實這個問題滿好回答的。｢當然有了。」Chloe 說，一邊稍微滑下身子。｢當然囉。」
但這個回答只讓 Rachel 眉頭皺得更深，她搖搖頭。｢我不是指 Arcadia Bay，」她說：｢我是指，比如說…這個地方。活在這裡。」當 Chloe 抬起眉毛時，她連忙揮舞雙手。｢我不是說我想去死！只是有時候我覺得自己不知怎麼地…不對勁。覺得事情本來不該是這樣的。」她笑了一下，有點不舒服的笑聲懸在兩人之間的空氣裡。｢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像個鬼魂。聽起來很奇怪吧？」
｢是啊，」Chloe 平板地說。｢到底─」
但Rachel 現在話匣子開了。｢我已經有這種感覺好一陣子了，自從…記得我和 Kate 第一次來雙鯨餐廳討論女神的那天嗎？就從那時開始我真的有這種感覺。但我認為我還活著是因為女神用某種方法救了我。我沒辦法解釋，但我感覺我的生命與她有強烈聯繫。這就是為什麼我需要把她搞清楚。我需要了解為什麼我有這種感覺。如果女神真的救了我，我需要知道為什麼。」
Chloe 知道地越多，Rachel 冰冷腐爛的屍體躺在這間垃圾場的夢境就變得越來越可怕。她沒拔車鑰匙。
現在 Rachel 直視她的雙眼，輪到她移開眼神了。｢所以妳覺得這會花多長時間？」
這次她不是用看的，而是聽見 Rachel 皺眉。｢妳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Chloe 說，現在她真的甚至無法看 Rachel：｢我的意思是，妳覺得妳什麼時候才會搞清這件事情？因為我認為我很快就會存夠錢讓我們離開這鬼地方，但是如果妳還─」
｢錢？」Rachel 不敢置信地重複。｢妳是說…去洛杉磯？」
當 Chloe 翻白眼時，她的目光不小心落在 Rachel 身上，而 Rachel 正以赤裸裸的驚訝瞧著她，令她無法移開眼神。｢對，去洛杉磯！我們討論這個好幾年了，Rachel，我幾乎存夠錢了─我們就快達到目標了，但如果妳還在搞這件事情，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去？妳什麼時候才能找到妳的答案？」
Rachel 的眼睛睜得好大，令 Chloe 覺得不安又憂慮─Rachel 不可能忘記去洛杉磯的事情，她們從十六歲就在計劃這個了。Chloe 在雙鯨餐廳工作這麼久可不是一時興起。Rachel 不可能忘記的。
｢我不…知道，」Rachel 終於說：｢如果我知道這會花多久時間，那─」
｢嗯，妳認為會花多久？」Chloe 怒吼，沒耐心隱藏她的不耐。｢因為我不想在該死的 Arcadia Bay 等妳追求自我實現，我以為這對妳很重要─」
｢這對我很重要！」Rachel 吼回來，雙眼瞇起，看到這個 Chloe 就知道自己要輸了。｢妳對我很重要！但這對我也很重要，而我不知道這會花多久時間！有些人花一輩子來了解超自然事物！」
這句話說錯了，而這令 Chloe 震驚不已，因為 Rachel 從未說錯話。｢一輩子。」她重複。
Rachel 眨了一次，兩次眼，然後倒在自己的座位上，呻吟，閉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氣。Chloe 看著她，什麼也沒做，然後 Rachel 忽然恢復動作，速度快得嚇了她一跳。
｢我不是那個意思，」她說：｢我還在思考這件事情，Chloe，妳一定要等我。求求妳。」
她又用懇求的眼神看著 Chloe，但這是同一個小時內的第二次，Chloe 已經厭倦了。她只是瞪回去，吞了下口水，什麼也沒說。
Rachel 等著她說話。她等了很長一段時間。最後她只是嘆了口氣。｢嗯，我坐在這裡一定無法更了解她。走吧。」
然後她就下車甩上車門，Chloe 走在她後面十步的距離，胃中有股不適的感覺。
等她自己爬下卡車時，Rachel 已經走過半個垃圾場，一副身負重任的模樣，以之字形搜索地面，不時彎腰一兩秒鐘去檢查什麼東西。她短暫經過她們的秘密基地，當她在門口暫停時 Chloe 以為她也許會走進去。然後 Rachel 稍微垂下肩膀，向左拐了個彎。Chloe 沒有跟上，一部份因為她知道她們現在深入 Rachel 領域，一部分因為她在害怕某種東西。
她內心知道這不過是垃圾場，她和 Rachel 早已翻過幾百遍的老舊骯髒破敗地方，但現在這地方有某種不祥的東西。也許只是因為她和 Rachel 吵了架，氣氛比平常緊繃。也許是因為現在空氣中懸宕的死亡，因為 Rachel 的夢。也許是因為女神把一切都毀了，繼續毀著一切。
也許是因為 Chloe，她離開 Rachel 越久，就越有一股感覺好像她來過這裡，在一個冷冽的秋天早上到垃圾場這裡，和一個不是 Rachel 的人一起。
忽然她背後出現一個身影，一道聲音說：｢妳在這裡做什麼？」Chloe 嚇得跳到空中。但當她馬上防衛性地轉身，站在那裏的不過是餐廳的 Max，朝著她皺眉，雙手在背後交疊。
她放下拳頭吐出一口氣。｢我的天啊，Max，我還以為妳是地主或是誰呢。別像這樣偷偷溜到別人後面。話又說回來，妳在這裡做什麼？」然後，有點不必要地，｢妳怎麼又沒吃早餐就溜了？」
但 Max 的目光已經盯上 Rachel，Chloe 跟她一起看去；在聽不見她們對話的地方，Rachel 跪在地上一條防水布的旁邊，手指在灰塵中摸索。她的眉毛皺起，Chloe 認為自己從沒看過她更專注的模樣。
然而當 Chloe 再次看向 Max，Max 明顯很困擾，仍然盯著 Rachel。｢妳們不應該在這裡待太久，」她說，聽起來很不專心。｢這裡不是個…好地方。」
Chloe 翻了下白眼，但忍不住露出微笑，一半是覺得有趣一半是親切。｢謝了，老媽，我們踩到石綿時會小心。」
｢我不是那個意思！」Max 說，語氣尖銳地令 Chloe 退後了一步，感到嶄新的驚訝。當她們的雙眼對上時，Max 的表情還是很堅定，但看見 Chloe 震驚的表情就軟化了，轉為某種尷尬又憂慮的東西。她手臂的肌肉緊繃起來，Chloe 可以想像她背後的雙手緊緊交握。｢我只是…這地方的靈氣不好。死亡。黑暗。妳和 Rachel，妳們不應該在這裡太久。」
死亡。Chloe 回頭看見 Rachel 趴下來，掌心現在鋪在灰塵中。｢妳聽起來開始有點像她了，」她說，一邊朝 Rachel 的方向點頭。｢她夢見死在這個地方，我想。」
當她重新看向 Max，她現在正朝著 Rachel皺眉。｢我覺得，」她慢慢地說：｢我覺得…妳們在說的這個女神玩意好像有點危險。」
除了 Max 以外，完全沒有別人說過這個，而Chloe 一直都很確定自己是唯一這麼認為的人。儘管如此，她的目光尖銳起來，等著 Max 把 Chloe 體內的黑暗感覺化為她自己的言語。｢妳是什麼意思？」
｢我覺得這只是在亂搞人類無法控制的力量，」Max 說，她的聲音很快又很高，而且她沒有在看 Chloe，她的雙眼又一次盯著某種幾百萬公里外的東西。｢聽著，我理解妳們想知道真相。但如果真相不值得被知道呢？如果為了瞭解不斷挖掘會傷害到人？如果女神不是真的全能，如果她只是─」
她的聲音破掉，而當她再次看向 Chloe，Chloe 在她的注視下僵硬起來。她的眼神嚴肅，充滿情緒，令 Chloe 每一根肋骨都以一種她完全不理解的方式疼痛起來。
｢當凡人開始亂搞他們不理解的東西時，」Max 說，她的目光如此堅定地落在 Chloe 身上，Chloe 眼睛都沒辦法眨，｢有人就會受到傷害，向來如此。無辜的人。妳所愛的人。有時候，即使妳手中握著神奇的力量，也最好不要用它。」
忽然間沒有風聲，沒有鳥鳴，沒有聲音。只有餐廳的 Max 和 Chloe，站在那裡，凝視著彼此。
Max 的眼神嚴肅，幾乎毫不讓步，但她看著 Chloe 的方式有某種柔軟的東西，比忽然降臨大地的寂靜更令 Chloe 不舒服。｢妳懂嗎？」她輕柔地說。
Chloe 舔了下嘴唇，她不懂，什麼也不懂。取而代之地，她張開嘴巴，必須先舔一下乾燥的嘴唇才有辦法說：｢妳是誰─」
｢Chloe！」Rachel 大叫，Chloe 猛地回頭看見 Rachel 還趴在地上，還看著下方的地面，還完全沒注意到不過幾公尺外所發生的事情。｢妳能過來這裡嗎？」
｢等一─」但當 Chloe 轉回去跟 Max 說話時，那女孩又消失了。連她腳下的灰塵都沒留下足印。
今天的垃圾場一定見鬼了，更見鬼的是 Max，一個不斷出現又消失只為了把 Chloe 弄得暈頭轉向，看起來很憂傷，什麼真相也沒吐露就消失的女孩。Chloe 趕到 Rachel 身旁。
她們同時說話，但 Chloe 壓過她的聲音：｢妳剛剛有看見那個女孩嗎？」
Rachel 抬頭看她，迅速又驚訝。｢什麼女孩？」
｢妳是認真的？」Chloe 說，以一隻腳為軸心原地轉了個圈。｢啊！那個呃─那個在餐廳的女孩，她剛剛就在這裡─」
但Rachel 皺眉。｢她在這裡做什麼？」
｢我怎麼知道，」Chloe 說，看見 Rachel 深思的眉頭便馬上決定不要提起她們關於女神的對話。｢她剛剛又出現然後消失了。天啊，我開始嚇到了，妳不會認為─」
她話都沒說完 Rachel 就翻了下白眼。｢妳沒在被那個餐廳的可愛女孩跟蹤，」她說，然後再次把注意力轉向地面。｢總之，瞧瞧這個。這就是我昨晚在夢中發現自己的地方，但是…妳覺得這看起來怎麼樣？」”
Chloe 覺得這看起來就像是一片灰塵和幾顆孤單的小草。｢有什麼好看的？」
Rachel 聳聳肩站起來。｢我不知道，我只是以為─」
但她的聲音忽然消失，Rachel 整個人都消失了，忽然間 Chloe 站在那裏看著一個一半掩埋在土中的屍體袋。她的雙手沾滿灰塵和泥土，當她移開眼神時她看見一張臉龐從袋子的頂端露出來，袋子的塑膠被雙手亂無章法地撕開。
袋中的臉龐是 Rachel，因為那一定是，因為那一直都是。她腐爛了，她的頭髮和牙齒幾乎掉光，臭味像浪潮般襲擊 Chloe。她用雙手蓋住嘴巴尖叫，而從某個非常接近的地方傳來一道不是她也不是 Rachel 的聲音：｢Chloe，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
｢Chloe！」
這次 Chloe 真的尖叫了，雙手從臉上飛開，Rachel 必須抓住她的雙肩阻止她逃走。看著她的臉龐，Chloe 幾乎又尖叫了一次，這次是真的 Rachel，有著粉紅色的臉頰和牙齒和塞在一隻耳朵後面的頭髮，還有轉動著、關心的雙眼，但那實在太像她剛剛看見的腐爛臉龐，令她的雙膝發軟。｢Chloe，妳─妳─噢我的天啊，妳在流血！」
她的手指摸了 Chloe 的鼻子下方，沾上一片腥紅。Chloe 推開 Rachel 抓住她肩膀的手，摸了自己的鼻子，兩根手指都幾乎沾滿了血。
她的頭感覺像要從脖子上掉下來，脈搏跳得太大聲，她幾乎聽不見 Rachel 在她旁邊大驚小怪。
剛剛那是什麼？
那是誰的聲音？
她回過神來聽見 Rachel 說：｢…看見什麼？」她又眨了兩次眼才回到現實。｢什麼？」
Rachel 一直摸她，但她看起來好像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她的手一直摸著 Chloe 的肩膀、頭髮、手臂，然後伸向她流血的鼻子又拿開。她的臉上有股真誠的痛苦，Chloe 希望她不要露出那種表情。｢該死的發生什麼事情了，Chloe，妳把我嚇死了！我們剛剛只是─只是站在這裡，忽然間妳就開始換氣過度又─又尖叫，又流血─發生什麼事情了？」
｢感覺不太好，」Chloe 喃喃自語，而當她慢慢跪下時 Rachel 扶著她低下身子，雙手還放在她肩膀上。｢只是─」
她的聲音被不由自主浮現的影像打斷，她又看見那幅 Rachel 的景象，死亡、冰冷、令人作嘔。膽汁升上她的喉嚨。
重新全神貫注於 Rachel 的聲音很困難，但她必須這麼做否則她就會嘔吐。｢Chloe，妳是不是─妳是不是看見了什麼？
說出她看見 Rachel 死掉會讓這件事變得真實。說出她看見任何東西都會讓女神變得真實，讓這一切超自然的狗屁玩意都變成 Chloe 生命的一部份。Chloe 抓了一下自己的手背，臉頰上留下一道血跡。｢沒有，我只是─只是嚇壞了，我不知道─」
｢妳為什麼要撒謊？」Rachel 說，她聽起來很絕望，伸手把 Chloe 的臉轉到她的方向。這次 Chloe 把她的手揮開，Rachel 跪在地上，稍微彎下身子看著 Chloe 把下巴埋在雙膝裡面的地方。
｢她在呼喚妳。」Rachel 說，這次是以一種夢幻的語氣，血開始從她靜止的手滴下來。｢Chloe，瞧瞧這個。瞧瞧現在發生的事情。這一定有某種意義。女神跟妳也有連結，她一定有。」
Chloe 用手抹了一下自己的臉，感覺到血跡黏在自己的臉上，吐掉一些漏進自己嘴巴的血。｢我不在乎。」她說。
Rachel 輕笑了一下，但笑聲聽起來很歇斯底里，因為空氣中血的味道與這麼靠近的死亡幻象，就埋在她們之間不到六尺之下的地方。｢妳說妳不在乎是什麼意思，瞧瞧這個！她在接觸妳，而妳不─」
｢我該死的不想讓女神接觸我，」Chloe 咆哮，猛地站起身子，而這是個蠢主意。她原地搖晃了一下，而當 Rachel 伸手幫她站穩時她跳了開來。｢我不想要女神干涉我的生活，她已經干涉得夠多了，我希望她該死的滾遠一點，我希望妳們兩個都滾遠一點！」
而如果衝出垃圾場把車開走，把驚愕的 Rachel 丟在原地讓她感覺很差，那也不比她腦中那股不願停止跳動、跳動、再跳動的撞擊聲更差。
創作內容
[LIS同人翻譯] No grave can hold my body down 第三章
Life Is Strange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