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等待

病人緊捏號碼牌，不時望著跑馬燈，忐忑的等候報號，對他而言，醫生握有讓人等待的權力，那是十分鐘、一小時、半天的懸心與時光流逝。「等待」有時是把時間分配給期盼與恐懼，唯恐一閃神就失去了僅有的號碼，唯一能證明自己是等待者的號碼；與之相對的昰冷漠的制度，機械的尖銳音調依序廣播沒有溫度的數字。

醫生讓依序排列的數字等待，這並非刻意而為。生產線上按次到來的既是欲被加工的產品也是期盼著、有些愁容、咄咄逼人的客戶 ，形形色色的人被納入制度中，成為"乾性角膜炎"、"青光眼"、"眼內炎"患者。病人等待醫生一如戀人等待不守時的戀人、基督徒等待復活、生命等待死亡，等待者欲從難以符碼化的制度外走向系統內、期盼著氣憤著焦慮著、形塑著讓其等待者的虛構人格；而，讓其等待的人只須沉默。

「等待」往往是期盼與連帶之恐懼的實踐，或是拿取一張號碼牌、去電約會、禱告、遺囑；那麼等待者的客體可能並非活生生的人，而是期盼與恐懼的印象，病人等待著病痛的解決、戀人等待著甜蜜的理想、有人等待著超越的救贖、自我等待消失的自我。搔首踟躕成為自作多情的獨腳戲，而另一方不總是無情，但卻被認為有權冷漠。例如相愛的人總是等待對方，也疑心對方偶爾的不理不睬。

病人緊捏號碼牌，跑馬燈的數字越來越接近手中的號碼，或許該嘗試划著手機來擺脫等待者的角色，讓自己顯得從容自若。機械的音調熱情的廣播著手中的號碼，像是手握著彩卷快步向前兌獎，讓人等待的權威不復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