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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亞拉托提普 (Nyarlathotep) by H. P. Lovecraft

作者:幻滅之喜│2017-05-20 11:46:05│巴幣:13│人氣:701
奈亞拉托提普 (Nyarlathotep)
作於1920年12月
譯者:玖羽
搬運:幻滅之喜


奈亞拉托提普……伏行的混沌……我在最後……我將述說,傾聽虛空……

我記不清事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了,但那肯定是幾個月之前的事。當時所有人都緊張得可怕,無論政治還是社會都在遭遇劇變,再加上許多駭人聽聞的現實危險,這些都加劇了人們的不安。其中,有的危險彷彿威脅著一切,有的危險彷彿只能來自最為恐怖的惡夢中的幻想。我記得每個人的臉上都蒼白著、充滿了擔憂,他們輕聲念叨著警告和預言,但卻沒有一個人膽敢公開重複,或者承認自己曾聽到這些話。這片土地上彌漫著令人震驚的罪惡,身處從群星之間的深淵裡吹來的寒風中,人們只能躲在陰暗、偏僻的角落,瑟瑟發抖。季節的規律似乎也已被惡魔的力量改變——即使是秋天也依然暑熱異常;所有人都覺得,這個世界,不,這個宇宙可能已經脫離了已知諸神、已知力量的控制,如今支配著宇宙的,是未知的諸神、未知的力量。

就在這個時候,奈亞拉托提普從埃及來到這裡。沒有人知道他的來歷,但他一定有著古代埃及人的血統,那形貌看起來就像一位法老。所有的埃及農民見到他都會跪拜,但沒人能說出其中的理由。他說,自己乃是從二十七個世紀的黑暗中重生,而且他所聽到的信息並非來自這星球上的任何一個地方。奈亞拉托提普走遍了文明的國度,這位黝黑、纖瘦、不祥的奈亞拉托提普無論到哪裡,都要購買許多玻璃或金屬製的奇妙器具,並把它們組合成更加奇妙的東西。他發表了許多科學方面的長篇闊論——其中包括電學和心理學——,每次演說都把觀眾震驚得啞口無言。很快,他就為自己贏得了煊赫的高名。人們一邊顫抖著,一邊建議旁人親眼看看奈亞拉托提普;然而,凡是奈亞拉托提普所到之處都會失去安寧。在深更半夜裡,常常響起被惡夢魘到的尖叫,以至於尖叫前所未有地成了一個社會問題。現在,智者們甚至考慮禁止人們在午夜睡眠,指望通過這種手段,在蒼白色的、可憐的月光投到綠色河水——那流過橋下、流過在病態的天空下傾頹的尖塔的綠色河水——之中的時候,能夠將那響徹整個城市的尖叫降低一些音量。

我還記得奈亞拉托提普來到我們這座巨大、古老、充斥著無數犯罪的恐怖之城時的事情。我的朋友告訴我關於他的事,同時還告訴我,他所揭示的信息有著強烈的魅力和誘惑。這激起了我的熱情,我飢渴地想從他那裡學到無比深奧的神知秘識。朋友說,奈亞拉托提普所揭示出來的東西甚至遠遠凌駕於我最狂熱的空想之上,在黑暗的房間裡,屏幕上投射出來的是除奈亞拉托提普之外無人膽敢承認的預言,他擦出的火花能吸引所有人的視線,即使他們從來沒有被吸引過視線;此外,我還聽到一種流傳甚廣的傳言說,認識奈亞拉托提普的人能夠看到旁人看不到的景象。

那是一個悶熱的秋夜。在叫人透不過氣的房間裡,我越過躁動不安的群眾、越過無數級台階,望著奈亞拉托提普。而在屏幕映出的陰影上,我看到了廢墟中彷彿被遮蓋住的形體,在累累的殘垣之後,是許多黃色的、邪惡的面孔。我還看到了世界抵抗黑暗的樣子;那世界圍繞一個黯淡、冰冷的太陽苦苦掙扎,它旋轉著、翻攪著,竭力抵抗來自無限宇宙的毀滅之波。這時,火花在觀眾的頭頂以驚人之勢閃爍,使頭髮悚立起來,投下怪異的、用語言難以形容——但可以說,似乎是蹲坐在人們頭頂上——的陰影。因為我比別人都要來得冷靜和有科學頭腦,所以我便用顫抖的聲音咕噥著指摘道:“這是騙術”、“是靜電反應”。奈亞拉托提普於是就攆走所有觀眾,把我們趕下高得目眩的台階,趕到濕熱、無人的街道上。為了安慰自己,我尖叫著:“我不害怕,我決不能害怕”,還喊了其它一些話。我們大家發誓,這座城市依然絲毫不變地存在著,甚至還比以前更具活力,而當路燈的光開始暗下去時,我們就一遍遍地詛咒電力公司,還互相嘲笑對方那古怪的表情。

可以肯定,我們從那綠色的月亮中感覺到了什麼。我們開始在月光的指引下前進,在無意識中慢慢地組成了一支奇妙的隊伍。我們行進的樣子,就好像知道目的地一樣——儘管我們之中沒有一個人知道目的地在什麼地方。突然,我們發現路面上的石塊變得鬆動,在石塊的縫隙裡長著草叢。我們看到了過去曾經跑過電車的缺失而鏽蝕的鐵軌,還有一輛只剩空窗的電車孤單、殘破地橫倒在一邊。當我們向地平線上遠望的時候,發現已經看不到河岸邊的第三座塔,只有第二座塔那塔尖的剪影在夜幕中破碎不堪。接下來,我們分成數列縱隊,每一列似乎都要朝不同的方向前行;其中一列消失在左邊狹窄的小巷裡,只留下一陣可怕的呻吟迴蕩在耳畔。另一列走進了雜草叢生的地鐵入口,他們一邊走下去,一邊瘋狂地嚎叫、哄笑。至於我所在的隊伍,則像被吸走似地往郊外遠去。前進在一望無際的曠野裡,我感到一陣與這酷熱的秋天完全不符的惡寒。不僅如此,當我們大步走進這黑暗的原野之後,發現自己已經被邪惡的、反射著地獄般月光的積雪包圍,那沒有足跡、怪異莫名的積雪被吹往一個方向的風分為兩部,造出兩道閃耀的雪牆,而中間則是黑暗的深淵。我們覺得遠方似乎立著極細的列柱,於是就像夢游似地緩緩走進深淵。我徘徊在隊伍後方,對那被月光染綠的雪堆上的黑色裂口懼怕不已。我想我聽見了我的同伴消失時那令人不安的哀號的迴響,但我自己也已經不剩多少力氣。就好像有人在遠方向我招手一樣,我在巨大的雪堆上半滑半走地行進,一邊顫抖一邊恐懼,就這樣被吸進無法想像的、不可見的漩渦。

我想要尖叫,想要沉默地陷入譫妄,但我卻只能述說那些神祗的事情。風像一個噁心而靈敏的影子那樣迴旋,既是手又不是手的東西在翻弄著它。在這充斥著腐爛造物的恐怖暗夜中,在已經死亡、長滿名為城市的潰瘍的諸世界的屍體上,迴旋的風把人攪得頭暈目眩。這冥府之風吹過蒼白的群星,讓它們顫抖著黯淡下來。越過世界與世界之間,隱約浮現出了如巨怪一般的幽影,那些若隱若現的影子是不淨的神殿的立柱——這立柱座落於構成宇宙基盤的無名岩石之上,高高地矗立,超越光與暗的領域,直達於難以仰止的太虛;就在這座隱藏在宇宙之中的、令人作嘔的墓地裡,從超越時間、超越想像的黑暗房間中傳來了瘋狂敲打巨鼓的聲響,以及長笛細微、單調、褻瀆的音色。應和這可憎的敲擊和吹奏,那些龐大而黑暗的終極之神——那些盲目、喑啞、痴愚的蕃神們——正緩慢地、笨拙地、荒謬地跳著舞蹈。而它們的魂魄,就是奈亞拉托提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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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摘自 H. P. Lovecraft 於1920年12月14日寫給R.克雷納(Rheinhart Kleiner)的信,“阿卡姆之屋”刊《洛夫克拉夫特書信選》第一卷,自日譯文譯出

《奈亞拉托提普》是惡夢——它是我自己做的夢,只有第一段是在完全清醒時寫下來的。最近我的心情就像被詛咒了一樣難受——好幾周都被頭痛和眩暈困擾著,而且持續約三小時之久,就算我竭盡全力,也只能做一件事(現在感覺較好了)。這是我的老毛病了,可最近眼睛又出了問題,因為神經和肌肉痙攣,看不清細小的鉛字,這症狀持續了數周,真的是很危險。因此,我心情非常壓抑,甚至還做了惡夢中的惡夢——我從十歲以來就沒再做過那麼逼真的夢——,夢裡混雜著不祥的氛圍和壓迫感,在我寫的幻想故事裡也只能朦朧地反映出那種感覺。

在半夜做夢之前,我正和布希(Bush)那傢伙的愚蠢的“詩”搏鬥,直到困倦不堪,然後我就精疲力盡地躺在躺椅上睡去。一開始,我覺得周圍彌漫著一種無可言喻的不安——這種不安靜靜地、可怕地籠罩了世界。我穿著鼠灰色的舊睡衣,坐在椅子上讀著薩繆爾·拉夫曼(Samuel Loveman)寫來的信,那信看起來是難以想像地逼真,信紙是薄薄的8.5×13英寸紙,全信,直到末尾的署名,都用紫羅蘭色的墨水寫成——其內容十分不祥。夢裡的拉夫曼這麼寫道:

“如果奈亞拉托提普來到普羅維登斯,請您一定去見一見他。他極其可怕——是超越仁兄想像的可怕——,但同時也非常棒。我就像被附身了一樣,幾小時都不願離去。托他給我看的東西的福,我現在都還顫抖不已。”

我以前從沒聽過“奈亞拉托提普”這個名字,但我卻知道他說的是誰。與其說奈亞拉托提普是個奇術師,不如說他是個演說家;他在禮堂裡高談闊論,每次公開演說都會引起恐怖的街談巷議。公開演說由兩個部分組成:第一部分,是放一部可怕的——然而是預言性的——電影,這電影在放映時採用了某些科學性的電裝置,彷彿是一種非比尋常的試驗。當我收到信的時候,我想起,奈亞拉托提普已經到了普羅維登斯,而且他就是那覆蓋一切眾生的衝擊性恐怖的元凶。我還想起,那種可怕的畏懼讓人們全都交頭接耳說,不要接近奈亞拉托提普。可是,拉夫曼在夢中的信卻讓我堅定了決心,於是我就出門上街,準備去見奈亞拉托提普。

我夢到的細節無比鮮明——比如,我繫領結的時候怎麼也繫不上——,然而也無比恐怖,所以很多地方我就不細寫了。從家出來的時候,我看見人們在夜暗中緩緩挪動著腳步,所有人都一邊害怕地低語,一邊走向同一個方向。我加入了他們的行列。儘管恐怖,但也充滿嚮往,我見到了那偉大的、冥冥而不可說的奈亞拉托提普,聽了他的演講。那之後發生的事基本上都寫在隨信一同寄給你的故事裡了。從雪原上的黑色裂口裡掉進深淵之後,我和曾經是人的(!)影子們一起,像被卷進漩渦似地被大風吹著猛烈旋轉;然後我就醒了。故事的結尾是我從文學效果考慮,為了烘托氣氛才加上的。掉進深淵的時候,我瘋狂地大叫著(我想我實際應該叫出來了,不過姑媽沒聽到),接著,周圍的景象就突然消失了。當時我非常痛苦——腦袋一跳一跳地疼,還耳鳴——,但只有一股衝動從心頭湧出——一定要寫,把這種顫慄的氣氛寫下來,保存下來——,我這麼想著,不知什麼時候就開了燈,開始胡亂地寫著。我在寫的時候根本沒考慮內容,稍稍停筆之後,我把頭洗了一下。當完全清醒後,我依然能記得夢的內容,但已經失去了那令人毛骨悚然——那不祥的未知之物實際存在——的真實感。當我重頭讀過文章的時候,不禁對它的連貫性感到吃驚——那就是我隨信一同寄去的手稿,當時還沒有第一段,內容只有三個詞不一樣。我慶幸自己在當時那種潛意識狀態下把它寫了出來,如果我事後再寫的話,就會失去那種原始的顫慄,毋寧說,那就只是在意識到恐怖的情況下所進行的藝術創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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