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ieR: Automata美術記錄集／《記憶的囚牢》

非全文逐字逐句翻譯，只摘取（私以為）有趣的部份作簡單介紹。



－＝－＝－＝－＝－＝※　結局E劇透注意　※＝－＝－＝－＝－＝－




2B在沙漠存取點收到司令部發來的「絕密」郵件。閱讀途中，9S突然出現，問：「是司令部發來的郵件嗎？」

9S不可能偷窺，但憑優秀的觀察力和直覺，便能得出「從司令部發來」的結論。

「是其他作戰指示，和今次調查無關。」2B岔開話題，「這裏可不是約好的集合地點。」

約定地點本應更近目的地。「是這樣沒錯，但你好像和機械生命體打起來，所以才想要來支援……」

「不需要。」如果那種程度的機械生命體也應付不了，作為B型的她只能算是個不良品。

「看起來是這樣呢。」9S誇張地聳肩，「那麼，既然已順利集合，一起去目的地吧。」

「嗚嘩，沙又進來了！」儘管靴子裏的不是水而只是沙粒，但每隔數米9S便悲鳴一次。

「2B不在意嗎？」

「在意甚麼？」

「2B的靴子裏也全是沙粒吧？」

「只有一些異物感，並沒有防礙步行。」沙塵會造成視野不清，但在靴子裏卻不成問題，因此2B漫不在乎地回答。

9S對2B的反應感到失望：「靴子裏粗糙的觸感，不會覺得很不舒服嗎？是沒有防礙，但這是心情上的問題。」

「禁止擁有感情。」這句話不知已經對9S說過多少次，而9S每次都用不情願的表情和語氣答：「是——」

「咦！莫非就是那裏？」9S手指之處，突然出現某種建築物的輪廓。說是突然出現，其實數碼地圖上一直標示着目的地位置，只不過因為地形和風沙影響才沒有注意到。

9S專屬輔助機153回答：「肯定：是今次的調查對象。人類文明遺下的巨大建築物。」

風勢忽然減弱，視野變得清晰。在沙色矇矓的巨大影子中，拱形入口漸漸浮現。建築物建在挖空的岩山裏面。參照數碼地圖，還有一部份建在山谷以外。整體來看，建築的樣式很是奇妙。

「好像是叫作『神殿』的宗教設施。正式名稱是『砂之神殿』吧？以前這裏有許多人居住，後來改作神殿使用。」9S的聲音聽起來有點興奮，S型不但精於調查和收集情報，而且還附帶對所有事物感興趣的特性。

「我們快去看看，2B。」9S迫不及待地踢着沙飛奔而去，彷彿已把「靴子裏都是沙」等怨言拋諸腦後。果然是「心情上的問題」。2B嘴角忍不住泛起笑意，但隨即抑制住。

「禁止，擁有感情……」原本在心裏對自己說的話，似乎不小心發出聲音來。

「你說了甚麼嗎！？」

「沒甚麼。」2B一面回答，一面加快腳步往砂之神殿去。


充滿好奇心的9S在神殿四處探索，2B則冷靜地跟在後面。9S意外地打開了一扇門，萬分歡喜地闖進去。2B看見他遠去不禁鬆一口氣，心想不能錯過大好機會，對輔助機042命令道：「選擇近身戰輔助程式，啟動武裝。」

「了解：開啟近距離電波迷彩，啟動近身戰裝備。」輔助機042淡然進行程序，「改為針對寄葉型的戰鬥模式，解除識別信號。」

一想到接下來的行動，2B感覺沉重，為了保持平靜，不得不停止活動，放鬆全身力度。這只不過是任務其中一環。對！是「任務」，只不過冠上「絕密」二字而已。從飛行器下來後馬上收到郵件通知。不在衛星基地上，不在進入大氣層時，就在沙漠降落的瞬間，輔助機042通知收到郵件。當時已明來意，寄件者是司令官，並且在難以截取的時間發送，正是絕密中的絕密任務。

不對。2B在收到郵件更早以前已經知道了。她從受命與9S調查人類文明遺跡開始，已想到不久便會收到抹殺9S的密令。這個預感不幸命中。

「輔助機，告訴我9S的位置以及從通路方面接近他路線。」

「了解：追蹤9S黑盒訊號，開始搜尋路線。」

2B背對9S離開的門扉。用別的路線追蹤較好。與其從後去追，不如趕在前頭暗算。目標是擅長調查及收集情報的S型，加上是最新型號，她的行動必須周全才能攻其無備。

話說回來，B型的戰鬥能力本來佔優，根本沒必要去偷襲。不過，可以的話，2B希望迅速解決。在9S察覺前了結的話，他便能避免承受不必要的恐懼和痛苦。

一聽到輔助機042提示完成搜尋，2B馬上走回頭路。跳上堵塞通道的巨石，一口氣接近9S黑盒發出的訊號源。她走下樓梯，不發出半點腳步聲，靜靜地拔刀並靠近眼前的門扉。黑盒訊號由連接的房間發出，透過敞開的雙門看去，一望而知裏面沒有障礙物也沒有人。2B遲疑是否要進去……

身後突然感到異動，2B横滾閃避開去。子彈集中射落在剛才站立之處，那是由輔助機發射的遠程攻擊。

才站穩身子，兵刃便即從後落下。不知道甚麼時候，9S已手執長劍繞到2B身後。

想不到竟是9S。原想偷襲他的自己反被偷襲。2B向9S握着長劍的右腕踢去，這時腦中突響起警報。

為甚麼9S手裏有近身戰的武器？9S不該如此把長劍握在手裏……

2B迅速退開一段距離，隨即看見被熱線燒過的刀溶解落下。那是9S手上的長劍。要是剛才不以為意地踢過去，右腳已然受重傷。這是9S預測擅長近戰的B型會如何反應而製定的陷阱。

2B逃走到另一房間，估計9S不夠時間再在別的房間佈置些甚麼。儘管那裏是個沒有藏身處的開闊空間，9S還是沒有一絲躊躇追趕上去，並命令輔助機153槍擊掩護，自己則近身攻擊。對於9S奮不顧身的作戰方式，2B感到疑惑。她從來沒看過這樣的9S。

2B一邊閃避輔助機153的槍擊，一邊向9S揮刀。9S的動作比想像中敏捷，一時間無法取勝。但比起9S，輔助機的槍擊更是麻煩，2B對輔助機042下命：「設定153為攻擊目標！」由於隨行輔助機沒有捨身設定，遇襲時會優先躲避。輔助機停止槍擊的一、兩秒間，2B衝向9S。正當以為了結一切之時，一種不對勁的感覺走遍全身，手裏的軍刀跌落地上。

2B想要睜開眼，但她辦不到，手、腳、身體各部分都失去控制。就在倒地的瞬間，她聽見9S的聲音說：「對不起。」

「原來不是錯覺。」9S自言自語輕聲道。話雖如此，但在駭入空間裏沒有實際聲音，那只是9S自我意識而已。

「2B想殺自己這件事，如果是錯覺就好了。」觀察她的表情、言行、舉止，疑心漸變成肯定，最終成為事實。

「其實我也不想這樣做……」

沒有說謊，是真心話，但9S想不到其他方法。自從察覺司令部派她來監視自己後，9S一直思考其他應對之策，但完全想不到。

「因為S型勝不了B型。」

跟隨2B行動的9S十分清楚這一點，不靠駭入奪取義體，只會一直捱打。9S觀察地球上猛禽得知牠們在捕獲獵物的瞬間最是鬆懈，所以他才會近距離戰鬥，瞄準2B即將得手的一刻反擊。

反過來說，如果2B沒有絲毫殺他的念頭，9S的計策不會成功。自己身處駭入空間這件事，足以證明2B的殺意。

「不管怎樣說，都是藉口。」

9S自覺正在做比殺死對方更過份的事，隨意闖進別人腦袋中，隨意亂逛，最後還要下殺手。不過，9S心裏有個無論如何都想要解開的謎團。

他慎重地在2B的記憶中行進。

『由此，下達抹殺9S的命令』

這是記憶領域中最新資訊，想來屬於郵件內容一部份，大概是來神殿以前接收到的訊息。未整理的記憶不按時間順序排列，而按印象深淺來排列。

『得到實證』
『認為曾經嘗試』
『事項』
『存取主要伺服器』
『一段時間前的懸案』
『經過數次』
『禁止』
『9S他』

由於2B閱讀郵件時感到動搖，所以造成記憶碎片散亂，語句不順。再加上9S突然出現，以致沒有余暇整理腦海中的郵件內容……

「是這個吧？司令官與2B的……密談。」

下一段記憶裏，大概在衛星基地某個地方，2B凝視着司令官的背影。

『可是，S型到現場獨自調查不是慣常做法嗎？』

『那只不過是慣例，凡事總有例外。例如前往敵人眾多的危險地帶時，不擅長戰鬥的S型需要支援者。』

『明白，我會照吩咐去做。』

『首要監視即可，之後會再給你指示。』

這是2B與9S共同行動前的記憶，但當時9S尚未犯禁，司令官憑甚麼判斷有必要監視自己？

這時，一段和9S有關的記憶插入。

『我們S型以單獨調查為主，所以能和其他人一起行動感到高興。』

啊，記得那是最初任務時自己對2B說的話。似乎在對話當中，2B想起了與司令官的密談。當時9S還未發現2B來監視自己，更想不到還有接下來的事。

咀嚼過苦澀回憶，9S繼續到下一區域。那似乎是通訊時的對話，混着雜音，聽起來稍有困難。

『……S型是專門負責調查和收集情報的機體，由於其特質和高性能，總是會知道得太多，可說是S型的宿命……』

知道得太多有甚麼不對？9S心裏反駁，難道有甚麼見不得人的事？

『總有一天9S會出手犯禁。不對，說不定已經越過界線。』

這次9S沒有反駁，事實上他的確試圖存取主伺服器。

『雖然沒有實證，但有人試圖不誠實使用電腦。即使今次失敗，但下次……』

對，最初失敗了。當時立即從攻擊型防禦系統抽身，應該沒有留下甚麼可以被追蹤的痕跡。另一次則是破壞了一重防禦系統，再另一次，成功破壞了好幾重，但防壁不斷增加，撒退耗時，所以輕易被捉住尾巴。

被發現不誠實使用電腦只是時間問題，儘管如此還是想知道。越堅固的城牆越想攻破，縱然危險亦無法停止，只要眼前有謎團便不可不去破解。原來如此！司令官說得對，這便是S型的宿命。所以派人來監視是對的，抹殺自己的命令也是對的。

接下來的記憶裏，2B身處衛星基地的某房間，面對着司令官。

『S型不善戰鬥，執行方面不會太過費事。』

『他們只是不擅長近身戰，並非沒有任何戰鬥力。而且S型很敏銳，很可能已經發現司令部派人去監視他。』

『但他似乎沒有發現……』

『你不擅長觀察，就像S型不擅長戰鬥一樣。』

司令官是對的，2B不知道9S已看破她的身份。最初以為2B裝作不知情，但很快便釋除疑慮，因為她沒那麼精明，甚至應說她笨拙。不經意流露的溫柔、體貼……那些才是她本人想掩飾的。對S型來說，這是很容易看破的事。

『無論如何，你只要一出手攻擊，9S定會用他最拿手的駭入反擊。』

真想拍手稱讚她的慧眼。現在情形一如司令官所料。看到這裏，謎底已解開一半。2B下殺手，是因為自己知道得太多，司令部發出抹殺命令。

『讓他先走，然後趁機啟動武裝偷襲。一瞬間了結的話，他就不必承受多餘的恐懼和痛苦了。』

原來是這麼回事。另一半的謎底也解開，整件事變得合理。

『即使你近戰如何優秀，如果被駭入的話，一樣動彈不得，所以————』

所以？司令官讓2B做些甚麼？偷襲不是司令官指使，司令官的意思是？

『要在駭入的空間裏放置陷阱。』

不詳預感突然湧現。下一刻，白色的駭入空間出現黑色牆壁，橙色和紫色的光球向着9S飛來。是埋伏型的邏輯病毒。在記憶領域埋下邏輯病毒，的確可以對9S造成有效的攻擊，但如此作法亦可能波及2B。想不到會做到這個地步。

「可惡！太天真了！」

不是沒有預想過，可能是9S一廂情願，以為司令官不會把2B曝露在危險之中。

要趕緊在自我數據被污染前快速脫離。

『不過，邏輯病毒亦非萬全之策，所以還有一手。』

逃生口在哪？事先預備的逃生路線在哪？

『封鎖防壁，把他困在邏輯回路裏面。』

不知不覺間，駭入空間裏黑球大量出現，那是自我封閉演算法生出的防衛，9S的行動被封死了。

「輔助機！建構新的逃脫路線！」

輔助機沒有反應，邏輯病毒攻擊9S自我數據同時已遮斷他與外部的連繫。

沒有退路了，9S的自我數據將會在數秒內消滅。

「算了……」

2B在沙漠存取點收到抹殺指令開始直到調查地點途中，她有數不清的機會下殺手。明明在沒有掩護、路面顛簸的沙漠出手對2B更有利，但她偏要進入神殿後才行動。窺探她的記憶後，9S明白她的理由。9S想，2B果然笨拙。

為了可以瞬間了結9S，為了讓他無知無覺地死去。

黑球在身邊圍得密不透風，但不可思議的是，沒有恐懼，沒有痛苦。

「再見，2B。」

黑暗終於到訪。


2B醒過來，逐漸回復身體機能。沒有任何反應，連一點針刺的痛感也沒有，只覺得順利實行了指令。她向下望着躺在身邊的9S，黑盒訊號還未完全停止，但自我數據消失，義體已失去所有機能。

9S構想的二段作戰，敗給了司令官的三段作戰計劃。2B反手握着軍刀，畢直地揮下。

「破壞頭部。」

手掌心傳來奇妙的反動，是一種重未經歷過的回饋。自己已不是第一次破壞同伴的義體，以前在戰場上幫助無法移動的隊員解脫時，卻沒有現在這種感覺。是破壞得不夠徹底？

「破壞胸部。」

2B再次揮落軍刀。奇怪，那種奇妙的感覺擴散開來，剛才只有手掌，但現在整個上半身都感受到壓迫感。不是物理上的壓迫，卻感到呼吸困難。

「確認黑盒訊號停止。」

義體遭到徹底破壞，自我數據消失，9S死去，任務結束。儘管如此，還是有些事未做完的感覺，有種無依無靠的感覺。為何呼吸機能如此紊亂？

『再見，2B。』

腦內響起9S的聲音。那是9S留在記憶中最後一句話。2B明白了內心片隅那違和感的來源。

「是嗎？原來是這個……」

稱之為「後悔」的這種感情，又或者，稱之為「自責」的這種意念。不論哪種，寄葉被禁止擁有感情。

本想抑壓感情，感情卻起來反抗，一時間傾瀉而出，湧出來都是圍繞9S的記憶。

呼叫2B的聲音。說着「能和其他人一起行動覺得高興」時的愉快表情。當時害羞的微笑。2B意外地粗心大意呢！令人驚異的是，那是何時的作戰呢……？

咽喉塞住的不快，胸口抽緊的痛楚，2B獨自咬緊牙關，第一次體驗逝者的記憶，是如何地折磨遺留下的人。

積存了太多不必要的記憶，這是我的過錯……

『再見，2B。』

又來了，那個聲音。又來了。

2B大力搖頭，想去驅除9S的聲音。「我不道歉」，因為這是任務，絕對沒有罪惡感，所以，再次收到相同命令的話仍會做相同的事。2B對自己說，因為這是我的工作。她正面抬起頭，說：「輔助機，聯絡司令部。」

「了解。」

輔助機投射出通訊畫面。下一次，還會發生相同的事，因此，以後不要和任何人有不必要的接觸。一起相處的時間、對話，要減至最低限度。為了不積存多餘的回憶，為了避免產生沒有結果的感情。

『這裏是司令部。』

再一次深呼吸，吐出心裏殘留的全部痛楚。

「這裏是2B。任務已經完成。」

從平淡的報告聲線當中，有些甚麼，像流沙一樣飄落凋零。

感想：司令官的三重陷阱，似乎一開始已把2B當成誘餌，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