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亞方舟》第九章 ─ 小孩與巨無霸的戰爭

諾亞、蜜琳達還有皮諾爾躲藏在建築物的後方，距離他們最近的入口，是二樓的一扇扇的窗戶。三個人緊緊地貼著牆面，皮諾爾謹慎的查看四周。

見蜜琳達閉上了眼睛，身體像是忽然癱軟無力的倒向牆面。在旁的諾亞嚇的大叫扶住她。「蜜琳達！蜜琳達！妳怎麼了？！」
「噓！她沒事啦！你小聲一點！別大呼小叫的！」
蜜琳達突然像無事一般坐起身、睜開了眼睛，她抓住諾亞的手，平靜地跟他說：「諾亞，你要是觸碰我的話，會打擾到我的。」
「阿……是這樣嗎？對不起……」雖然沒搞清楚蜜琳達到底要做什麼，但是諾亞乖乖地放開了手、閉上嘴巴。
蜜琳達再次閉上眼睛，身體猛然地攤軟下來，頭靠在皮諾爾肩膀上。接著在那短短地幾分鐘內，現場寂靜無比，皮諾爾將所有感官保持在緊戒狀態，注意著四周的狀況，而不知情的諾亞睜大眼睛瞪視著如同正在睡覺一般的蜜琳達。
右上方二樓的一扇窗戶忽然自主被打開，在沒有任何外力的情況下，一個伸縮的鐵梯降了下來。「好耶，竟然有梯子，太幸運了！」皮諾爾說道，如猴子一般快速的爬了上去，蜜琳達也默默地睜開眼睛、站了起來。

諾亞用不可思議的眼神注視著她，那時他才回想起來第一次見到蜜琳達時通風口的鐵蓋被隔空拔起的情形。難道蜜琳達身上的那股力量，就是”蜜雪兒”嗎？
「諾亞，換你，快點上來。」皮諾爾在樓上催促。
諾亞很快地也爬上去，接著輪到蜜琳達爬上窗口，皮諾爾溫柔地攙扶她下來。
他拉回梯子，關上窗戶並鎖上。蜜琳達在窗戶邊闔眼坐下，看起來像是又睡著了。皮諾爾在這個堆滿雜物的小房間內，把都是灰塵的紙箱子一個個依照重量堆了起來，像是想蓋一座城堡。「諾亞，過來幫我。」

雖然不明白這兩人之間的默契。他們在不需要任何討論的情況下似乎都十分明白自己要做什麼，看不出任何端倪的諾亞還是過去幫忙堆紙箱子。
一半的紙箱都被堆了起來，看起來像是古代城堡的圍牆，但是由於房間內本來就沒人管理又全是紙箱的緣故，這堵高牆看起來也很自然不太會讓人起疑。蜜琳達不知何時回神了過來，拍拍裙子站了起來。
「外面有三個警衛，泰勒和奧羅拉到十二樓了。他們需要我們引開十二樓的警衛。」
「外面三個，目標在十二樓，了解。」
皮諾爾拉著諾亞的手，握住了門的把手。蜜琳達躲進他們所圍起的紙箱牆裡掩人耳目。「諾亞，你聽著，等我打開這扇門之後，不論發生任何事……無論是你看見我們做了什麼，或者是我們發生什麼危險，你絕對都要把自己躲好、絕對不能出來！我們一定會保護你的。」
「你……你們？但是蜜琳達不是要躲在這裡嗎？」
「不，諾亞，”我們”是指我和蜜雪兒。」
諾亞瞪大眼睛，果然蜜琳達與蜜雪兒之間的存在是真的。

門突然被打開，但是不是皮諾爾打開的，而是一名拿著手槍、戴著墨鏡，身穿西裝的警衛。諾亞嚇了一跳，但那警衛隨即將自己的墨鏡向上提，他的瞳孔向上翻，眼睛全是血絲的眼白。那……是蜜雪兒嗎？諾亞害怕的想著。
「走了。」皮諾爾一手緊抓球棒，一手拉著諾亞的手大步跨出門。

三個人走了出去，皮諾爾讓諾亞躲在高大的警衛後頭。左側與右側走廊上的另外兩位警衛轉頭注意過來，那人毫不猶豫的從外套裡拿出手槍，往兩位警衛頭上各開了一發，樓層迴盪巨大的槍聲，他們的腦漿與鮮血噴濺上牆面，紛紛硬聲倒地。
高大的警衛把槍舉在自己的太陽穴旁，爆炸般的倒下，皮諾爾一個箭步的衝上前拿過倒在右邊走道的死亡警衛的槍，接著舉起球棒沒命似的往樓梯衝去，諾亞一個人僵呆在原地，臉蛋噴濺上紅花般的小血點，嚇的失魂。
房門一個個的被打開，賣家與買家紛紛探出身來查看怎麼回事。隨即是高低起落的尖叫聲，他們見到唯一一個生還的小朋友嚇的發白的站在一具倒下的屍體旁，穿著西裝或是禮服的客人紛紛走上前去關心。

諾亞顫抖的身體如同人群中的小白兔，她看見其中一位穿著紫色禮裙、盤起頭髮的女人忽然將上半身大幅度的向後傾，之後回復正常的姿態時卻有一副發白的眼睛，她走上前來抱住諾亞，背對著群眾好讓人見不到她的眼睛。
「那是妳的孩子嗎？」
女人點點頭。樓上的樓層又傳來持續不斷的槍聲，有人在怒吼、有人在尖叫。
議論的人群開始恐慌起來，女人趁大夥不注意快速的撿起高大警衛的槍，緊抱著諾亞奪群而出，她帶著他衝進電梯，電梯門關上之後便按下十二樓的按鈕。諾亞在女人的懷裡顫抖，步步上升的小空間外不斷傳來碰碰槍擊聲、人群的失控尖叫。警報器大鳴作響，廣播器開始廣播著緊急通知，諾亞更加的害怕起來，但他豎起耳朵聽，希望不會聽見人群混亂中不會有皮諾爾的慘叫聲。
「蜜琳達，我好害怕。」
女人聽了輕輕地拍他的背，搖晃著他。那一刻，諾亞體認到皮諾爾和蜜琳達真的都在保護他，他恐懼著也同時厭惡自己被像是嬰兒般的包庇。

電梯即將到達十二樓，女人將諾亞放下來，輕輕地點著他的手指頭。諾亞雖然還忍不住顫抖，但是他知道蜜琳達在暗示他，皮諾爾告訴他的話：無論發生什麼事，絕對要把自己躲好！
電梯門打開，諾亞看著衣服和臉上都噴濺著血痕的皮諾爾快的捉不著影的衝進一間房間，大批的警衛跟著爬樓梯上來，他們持槍衝進那間房內，房內傳出客人的尖叫聲，諾亞看不見皮諾爾在哪，但是警衛們各個露出緊張的表情，槍口在房內揮指，害怕傷到客人而不敢開槍。
女人拉著諾亞從電梯出來，她推了他一把，讓他躲在電梯旁邊的大型植物盆旁邊。一個帥氣的手勁舉起手槍，朝著擠在房門口的警衛連環猛開火。

幾個未被擊倒的警衛驚愕的轉過頭來，其中一顆子彈立刻擊中了女人的脖子。趁著空檔，皮諾爾如貓兒般躍起的身段，用球棒連續擊中好幾位警衛的頭和致命點。最後一位西裝警衛的右腿被重擊，他跪了下來，手上的槍差點打中皮諾爾的身體，他順利的閃躲了開來，球棒正要朝腦袋打下去的時候，那個西裝警衛忽然大幅度的將上半身往後傾，白色眼睛回過神來，他被附身了。
許多在十二樓的客人和賣家聽到槍聲都從房門內跑出來，依照廣播的指示，十二樓的交易人都要乘坐電梯往下避難，凡走樓梯離開的會被當成作亂的可疑份子。

皮諾爾大喘幾口氣，被附身的西裝警衛從跪坐的姿勢站起來，握著槍一拐一拐的往樓梯口前進，寬敞的樓梯傳來腳步聲，更厲害的傢伙們要衝上來支援了。皮諾爾跟著一群交易人往電梯的方向跑去。在一大群交易人準備塞進去電梯之前，皮諾爾將球棒朝其中一座電梯口前大力一揮，擊向地板發出劇烈響聲。
「別動。」

每個交易人臉上持有不同的表情。有的憤怒、有的恐懼、有的驚嚇，但這座交易大樓被禁止帶武器沒有人能對他怎麼樣。
他突然拉起躲在旁邊的諾亞的手，將他推進電梯裡。「按十三樓。」
諾亞愣了一下，輕輕地按下”13”的那個按鈕。
那群交易人咒罵著皮諾爾，紛紛擠進剩下的另一座電梯。
皮諾爾對著空氣大叫：「奧羅拉！泰勒！」
一間房門”啪！”的一聲被暴力的推開，等待暗號許久的奧羅拉和泰勒衝出來，飛奔進了諾亞在的那間電梯。
樓下的防衛兵團衝上來了，二十幾個人穿著防彈背心、手拿步槍。被附身的西裝警衛拿著手槍開火拖延時間，皮諾爾快如飛影的衝進奧羅拉和泰勒跑出來的那間房間，從裡面拖出一張紅色的長沙發。

電梯門要關上了，諾亞瞪大眼睛看著渾身是血的皮諾爾踢開自己的球棒，手臂上的肌肉全鼓了起來，他力大無窮的舉起整張沙發往準備衝上來的防衛兵團砸下去，被附身的西裝警衛被子彈正中要害倒了下去。
電梯門完全關上，電梯內是泰勒和奧羅拉喘著粗氣的聲音。他們不是因為跑得太急太喘，而是見到了那一霎那的場面。
泰勒難得擺出緊張又認真的表情。「沒想到，那麼快就派另外一批人馬過來了……」
奧羅拉臉色蒼白，一隻手遮住自己的臉，她的雙腿在顫抖。「冷靜下來……要冷靜下來……」
沉默的諾亞內心的恐懼在作祟。他強忍著淚，同時傾聽著腦海當中那股奇怪的"嗡"聲，他不確定這股類似電磁波的聲音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但是他感覺得到自己身上微妙而無法言語的變化，他對周圍的一切似乎變得敏感了起來。
電梯”叮”的一聲，十三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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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樓空蕩而查無人煙，天花板上掛著金色的巨型水晶吊燈，兩側是整片的玻璃密閉窗，悠長的走廊盡頭只有一間房間。諾亞臉色蒼白的看著窗外。
「有看到他嗎？泰勒？」他們三人走出電梯。
泰勒明亮的三顆綠眼睛盯著那扇遙遠而並未打開的門。「看到了，在房間內跟好幾個人在一起，他們四個人都有槍，其中兩個站在門口、兩個站在他的旁邊。」
「毒糖果呢？」
「沒看見，可能在更後面的房間或是被他藏起來了。」
「好，先對付門口那兩個，動作得快點，那麼多人皮諾爾和蜜琳達撐不了多久。」奧羅拉轉向諾亞，才發現她那空洞的眼睛、蒼白的臉色正盯著窗外，一大群渡鴉在外集體成圈翱翔著。「諾亞？怎麼了？」
諾亞的眼神悄悄地透露著慌恐，他恍神般的搖搖頭。奧羅拉皺下眉頭。「沒關係，你如果害怕了的話，就先在這裡待著吧，我們一定會出來找你的。」著急的奧羅拉說完就和泰勒往盡頭奔馳，諾亞晃白的身影悠漫的盯著窗外如烏雲盤旋的渡鴉。

他們殺紅眼般的衝了進去，嬌小的身材使門口的警衛沒有在第一時間看到他們，喪失了一霎那擊殺的時機，奧羅拉從其中一名警衛的腳之間穿過去，指甲用力掐住他的腰，在一樓得到的手槍戳向他的臀部，立刻扣下了板機，血液與慘叫聲四濺；泰勒像昆蟲一般爬進另外一位男子的衣服裡，緊緊地貼著他，槍聲作響的同時，他扭斷了他的脖子。
毒瘤的身體如腫脹的鉛塊，包覆在黑色的西裝和紅色領帶之下。他帶著滿手的金色戒指，一手夾著雪茄，電話筒貼在肥大的耳垂上，泛黃的牙齒擠眼笑著倒在門前的兩位警衛。奧羅拉躲在斷氣的警衛背後，舉著槍對著毒瘤的頭，而他身邊比警衛更加魁梧壯碩的保鑣也舉著槍對著她。奧羅拉的手在顫抖。

「呵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他無視眼前的景像，拿著話筒猖狂無禮的裂嘴大笑。
奧羅拉看著他扭曲的笑容，自己堅定無比的意志似乎也被他龐大惡毒的氣勢往下壓制，鮮血向外侵蝕，血池侵蝕地毯。奧羅拉緊咬著牙，兇狠的瞪他。「好久不見阿，叔叔。」
「呵呵哈哈哈哈……小朋友，我還在想妳什麼時候會來找我玩呢。」
奧羅拉朝毒瘤的頭殼開了兩槍，子彈卻在空氣中被相同的撞擊力道擋了下來，毒瘤身邊的保鑣平舉的槍口微微冒煙。
接著，保鑣對著奧羅拉這位小女孩猛開著槍，她早有預感事情會演變成這樣，但兩行淚還是禁不住的滑落臉頰，她躲在被她擊中臀部的警衛的背後，聽著爆炸與尖叫聲將他開腸破肚，房內所有活人與死人身上都被噴濺上他的血。
沒子彈了。被自己人殺死的警衛如蜂窩般的身體倒下，見過無數次這種場面的奧羅拉勇敢的站起來，怒瞪著眼前的巨無霸。另外一個被扭扯脖子的警衛也重重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泰勒如同幽靈一般趁著注意力在奧羅拉身上的空檔飛快地鑽進辦公桌角旁，正要抓住毒瘤的褲管時被健壯的飛影腿一腳踹開。

他飛出去，狠狠地撞到牆上。奧羅拉尖叫著衝過去抱住從牆上摔到地上的泰勒。
他嘴裡的糖在被踢飛的瞬間吐了出來，他露出痛苦的表情，顫抖著嗚著腹部，用全身的力氣強忍著疼痛。嘴角慢慢地溢出了血絲。

奧羅拉心疼地抱著他，回頭瞪視著毒瘤的瞳孔放大、充滿殺氣，表情憤怒且猙獰。
毒瘤猙獰的臉孔裂嘴猛笑，肥大的身體跟著低沉的笑聲而抖動，醜陋而金碧輝煌的身軀從位子上站起來，從抽屜裡拿出了黃金製的手槍。他邊步行而來邊斷斷續續地笑著，奧羅拉充滿殺意的眼睛盯著他的大臉上每一小顆紅色的血珠。而在疼痛與暈眩感交加的泰勒的眼裡，毒瘤就像是占據整個空間的黑色魔鬼，從他身上所散發的黑霧不斷擴大，他暗自發抖著，從嘴裡又湧出一口血。
毒瘤離他們越來越近，槍口已經指向了他們，雖然看不見奧羅拉的臉，但他知道她已經決心做最壞的打算。

嘎！！！
憑空炸開的玻璃碎裂聲和百群的鳥兒尖叫聲嚇了眾人一跳。沒人來得及理解發生什麼事之時，一大群黑色、羽色亮麗的渡鴉如同黑色旋風般飛進房內，數秒鐘之內廣大的房間滿是渡鴉尖叫、翅膀啪啪啪地飛舞聲，還有分不清是翅膀、頭還是身體的黑色區塊襲擊而來。牠們群體衝向距離兩個孩子很近的毒瘤，連毒瘤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巨大攻擊嚇的驚聲尖叫、連連退後、舉手亂揮，他的保鑣立刻將手槍填裝滿子彈對著鳥群開槍，卻只射死零星幾隻倒楣的渡鴉。

奧羅拉將泰勒抱在懷裡，泰勒看著眼前昏亂的黑色流星，只是緊緊地閉上眼睛等待風暴平息。
鳥群似乎在用爪子和嘎嘎嘰叫的氣勢推著毒瘤退後，而這巨無霸緊閉著眼睛，用手抵擋那些會劃傷臉的爪子，就在他退到貼近玻璃落地窗的牆面，兩位保鑣意識到情勢不對，他們拋開手上的槍，同時衝上前。就在他肥大的身體擠壓那道玻璃牆，玻璃上浮現出裂縫之時，他們從左與右抱住了巨無霸毒瘤的身體。

應是強壯的密閉窗就這麼戲劇性地從裂縫點碎開，鉛球重的身體隨著吼叫聲和保鑣的僻護而掉落下去。渡鴉嘎嘎嘰叫的聲音像是在做死亡慶祝，跟著破掉的窗戶，鳥群都飛了出去。

奧羅拉與泰勒相擁喘著氣，睜開了眼睛，他們互望了幾秒鐘，像是在確定對方還活著。當他們查看房裡的情形時，只見到警衛的屍體、滿地鮮血、幾隻被射死的渡鴉、四處掉落的羽毛、滿地的子彈匣、一大片破碎的玻璃、呼嘯地冷風……
還有頭髮上插著幾支黑色羽毛的諾亞，站在門口呆愣地盯著房間內看。分不清是被嚇傻的臉孔還是迷濛地眼睛，諾亞緩緩地看向奧羅拉和泰勒。
「發生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