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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名之城 (The Nameless City) by H. P. Lovecraft

作者:幻滅之喜│2017-05-11 20:45:31│巴幣:13│人氣:1339
無名之城 (The Nameless City)
作於1921年
譯者:竹子
搬運:幻滅之喜



譯者聲明:
本譯者英語水平有限,多數採取意譯為主,不敢稱精準,只求忠實。精通西文、看過原版者自然可發現該版的誤譯不符之處,務必請一一指正;或有寫文高人,塑造氣氛之大師也請點撥一二,在下也誠惶誠恐,虛心受教。如發覺用詞怪異,描述離奇之現象雖當追究譯者責任也須考慮克蘇魯神話本身多有怪異修辭手法的問題。故如有考據黨希望詳細考證,可向譯者尋求英文原文,或者共同探討。

That is not dead which can eternal lie,
And with strange aeons even death may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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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逐漸接近無名之城時,我便已意識到這是座被詛咒了的城市。當我於月色下行走在一條乾枯龜裂的可怕河谷中時,就已遠遠地望見它神秘地匍匐在黃沙之上,如同小半具從簡陋陵墓裡突露出來的屍體。它是歷經大洪水的古老倖存者,古老得足以成為最古老的金字塔的曾祖父——從那些遭歲月磨蝕的石塊裡我感受到了恐懼;一種看不見的氣息抗拒著我,命令我遠離這片古老而邪惡的秘密——任何人都不當目睹這些秘密,也從未有人膽敢親眼目睹這些秘密。

這座無名之城就這樣沉默地躺臥在阿拉伯半島沙漠的偏遠角落裡。殘缺破敗,寂靜無言。那低矮的土牆幾乎已被無窮年月的黃沙掩蓋了。可以肯定,早在人們打下孟菲斯的第一塊基石之時,早在修築巴比倫城的磚塊還未烘培成型之前,它就已經是這副模樣了。從未有哪個傳說能夠古老到去講述它的名字,也沒有哪個傳說還能回憶起它活著時的光景;但營火邊的隱秘傳聞卻講述著它,酋長帳篷裡的老嫗們也會喃喃地提及它的存在。正因為如此,所有部落都會迴避這座城市,可完全不知緣由為何。瘋子詩人阿卜杜爾·阿爾哈茲萊德曾在夜間夢見過這塊地方,在那個時候他還不曾吟誦出那段令人費解的疊句:

“那永恆長眠的並非亡者,
在詭秘的萬古中
即便死亡本身亦會消逝。”

我本該知道,阿拉伯人有著充分的理由迴避這座無名的城市,迴避這座出現在離奇傳說裡卻從未有任何活人得以眼見過的城市;可我卻對他們嗤之以鼻,並且牽著自己的駱駝踏入了這片從未有人涉足過的荒漠。我獨自一人看見了它,這也是為何其他人的臉上從未出現過如此恐懼的神情;也是為何當夜風刮過窗台時,沒有人的肩膀顫抖得像我這般厲害。當我在無盡沉睡的可怖死寂中走向它時,它置身在炎熱的沙漠中,透過冰涼的月光,冷淡地看著我。而當我回應它的目光時,已然忘記了發現它時所感受到的成就與喜悅,與自己的駱駝一同止步不前,等待黎明的到來。

我等了幾個小時,直到群星逐漸黯淡、東面的天空泛起了灰白,然後那灰白又轉變成了帶著金邊的玫瑰色光輝。接著,我聽到了一陣悲鳴,並且看到一場沙暴開始在那片古老的巨石間肆虐——可這個時候,天空依舊乾淨而澄澈,沙漠那廣袤的邊緣也清晰可見。然後,突然之間,太陽在沙漠那遙遠的地平線上露出了燃燒著的邊沿,穿透過那場早已消散的微小塵暴出現在了我眼前。在那種激動的狀態下,我似乎感覺到了一陣猶如音樂般的金屬碰撞聲從遙遠的地下深處傳來——如同門農[注]站在尼羅河的陸岸上稱頌太陽一般,那種聲音彷佛也在歌頌這輪升起的火紅圓盤。它一直迴響在我的耳朵裡,攪動著我的想像力。在它的伴隨下,我牽著駱駝緩緩行過黃沙,來到這座木訥而沉默的城市前;來到了這塊世人中惟獨只有我才看見過的地方。

[注:希臘神話中一名埃塞爾比亞的國王,是提托諾斯與黎明女神厄俄斯之子]

我漫步在這座城市裡,出入那些構造奇形怪狀的地方與房屋,卻從未發現一處雕塑或是一處銘文在講述那些在久遠過去修建、並居住在這座城市裡的人們——如果他們真的還是人的話。這個地方古老得有些令人不適,而我則一直期盼著遇到某些記號、或是某些裝置,好證明的確是人類修建塑造了這座城市。在這座廢墟裡,總有某些方面、某些比例讓我感到厭惡。我身邊帶著許多工具,也挖掘了不少建築遺跡的牆壁;但進展卻很緩慢,沒有發現什麼有意義的東西。當黑夜與月亮再度出現時,一陣冰涼的寒風為我帶來了新的恐懼,讓我不敢再在這座城市多做停留。當我走出這些古老的土牆,準備休息時,一陣小型的沙暴嘆息著,在我身後漸漸擴大,吹過那些灰白的石頭。可是頭上的月亮卻仍舊明亮,沙漠的大部分地段也依舊清晰可見。

當我從一連串恐怖的噩夢中驚醒過來時,黎明剛剛降臨。我的耳朵裡還迴響著某種鐘鳴般的金屬聲響。一場小型沙暴在那座無名的城市裡翻騰,我看見太陽從沙暴消散時的最後一陣狂風後投下鮮紅的一瞥。那座無名的城市在黃沙下起伏、膨脹,猶如一只蓋在床單下的可怕妖魔。我再一次冒險走入了那片令人焦慮與恐懼的廢墟;開始徒勞地挖掘著那個被遺忘的種族所留下的遺跡。等到中午的時候,我休息了一會兒。在接下來的下午,我花了大量的時間去尋找牆壁,搜索過往的結果,並勾勒出那些幾乎快消失的建築物的輪廓。我意識到這座城市的確曾經巨大無比,並開始好奇它的巍峨究竟源自何處。我描繪出了一個即便卡爾迪亞王國[注1]也無法回憶起的古老歲月曾擁有過的所有榮光;並想起了那被毀滅的薩爾納特[注2]——在人類尚且年幼之時,它曾屹立在奈爾大陸之上;但同樣也是在那裡,早在人類出現之前,就已聳立著灰白的岩石雕像了。

[注1:伊朗南部與科威特境內的一塊土地,早在公元前六百年,就有部落在此定居。後來被新巴比倫王國所統治。]
[注2:Sarnath,此地有一中文譯名為鹿野苑,在印度,相傳是佛陀第一次正式弘法的地方。但此處應該源自Lovecraft在1920年所著的《The Doom that Came to Sarnath》,其中的Sarnath是一群游牧民族在一塊名叫奈爾(Mnar)土地中央的大湖邊建造的城市。在湖的對岸同樣也有一座由一個從月亮上降臨到地球的奇怪種族所修建的城市。城市用灰白色的岩石修建,滿布雕塑。]

忽然,我來到了一處地方。在這裡,岩盤突兀地聳立在黃沙之上,形成了一道低矮的斷崖。而我則饒有興趣地注意到了一些東西,它們很可能能為我提供更多有關這些上古住民的線索。斷崖的表面上粗陋地鑿刻著一些建築,那無疑是幾座矮胖的小屋或神廟。雖然沙暴早已抹去了任何可能存在於外側的雕刻,但這些建築的裡面也許還保存著許多久遠得難以估計的秘密。

所有離我較近的入口都很低矮,而且無一例外地被黃沙堵住了入口。但我用鏟子清除掉了一個洞口前的阻塞,並帶著一只火把匍匐著爬了進去,準備去揭露任何它掩藏起來的秘密。當我真正進入那座建築時,我發現它的確是一座神廟,並且看到了許多那個種族早在這片沙漠還不是沙漠時,在這裡生活與膜拜偶像的明顯痕跡。原始的祭壇、石柱與壁龕應有盡有,卻都低矮得奇怪;雖然沒有看見任何雕塑與壁畫,但那裡的確有許多奇怪的石頭被按照人工意願塑造成了種種象徵式的符號。這間在斷崖上鑿出來的房間低矮得奇怪,在那裡面我幾乎都無法伸直自己的膝蓋;但這塊地方卻相當的大,甚至我的火把一次也只能照亮其中的一部分。偶爾,我會為遠處的某些角落而感到不寒而慄;因為這裡陳設的某些祭壇與巨石都暗示著一些早已被遺忘,但卻可怕、令人嫌惡而又匪夷所思的儀式,讓我不由得懷疑他們究竟是怎樣一群人,能夠建造並且經常造訪這樣一個神廟。當我看過這裡座建築裡所有的東西之後,我再次從低矮的入口裡爬了出去,試圖搞清楚這些神廟裡究竟供奉著什麼。

這個時候,夜幕已經降臨了。然而那些我親眼目睹過的那些有形事物讓腦中的好奇逐漸蓋過了內心的恐懼,所以我並沒有再度逃避那些由月光投下的長長陰影——雖然在第一次見到這座無名之城時,這些陰影曾令我感到恐懼與膽怯。在微光中,我挖開了另一條孔道,帶著另一只火把,匍匐著爬了進去。在那裡面,我找到了更多形狀模糊的石頭與符號,但,相比先前那個神廟裡所包含的東西,這裡也沒有什麼東西能提供出更明確的信息。這個房間和之前的那個一樣低矮,但卻要窄得多。房間的盡頭是一條非常狹窄的通道,上面擠滿了模糊而又神秘的神龕。當我還在窺探這些神龕時,一陣風聲夾雜著我那只駱駝的叫聲打破了四周的死寂,令我不得不出去看看到底是什麼驚嚇了那只牲畜。

那些原始遺跡在月光的勾勒下閃爍著隱約的光芒,而同樣被月光照亮的還有一團濃密沙塵組成的密雲。這團沙雲似乎是由眼前斷崖上某處吹出的一股強烈但卻正在漸漸減弱的狂風揚起的。我猜就是這陣夾雜著沙塵的刺骨夜風驚擾了我的駱駝,於是打算把它領導一處更好的避風處。就在這個時候,我意外向下瞥了一眼,卻看見在斷崖下卻沒有絲毫的風。這讓我驚異非常,並讓我再次感到了恐懼,但我立刻回憶起這正是我之前看到聽到的,在日出與日落之前,突然刮起的局部狂風,於是把它當成了尋常事物。我斷定這陣風肯定來自某條通向一個洞穴的岩石縫隙,並看著那團翻滾的沙暴尋找著它的源頭;很快,我便看到它從我南面遠處幾乎位於視線盡頭的一座神廟的黑色洞口裡湧出來。頂著那令人窒息的塵暴,我費力地走向了那座神廟。當我靠近時,才發現它顯現得要更大一些,並且有著一個並沒有被結塊沙礫堵塞住的入口。如果我現在進入那個入口,這冰冷夜風那可怕的力量一定足以熄滅我手裡的火炬。那夜風瘋狂地從那黑暗的門戶裡湧出來,不祥地哀嘆著,卷起黃沙,穿梭在那些奇詭的廢墟裡。很快,它就減弱了,沙塵變得越來越多,直到最後完全停止了下來;但似乎仍有某些東西還在這座城市那鬼怪般的巨石間潛行。當我望向月亮時,它似乎也在顫抖,就彷彿投影在不平靜的水面上一般。我感到了一種無法解釋的恐懼,但卻還不足以阻擋我的好奇;等那陣風一停下來,我便進入了它的源頭,那間黑暗的房間。

和我在外面時預料的一樣,這座神廟要比我之前造訪的那些神廟更大;而且可能是一個天然的洞穴,因為它能從深處的某個地方刮出剛才的狂風來。在這裡,我能完全站直身子,可那些石頭與祭壇卻和其他神廟裡的一樣低矮。在牆面與天花板上,我第一次看到了這個遠古民族繪畫後留下的某些痕跡。圖案上那些奇怪而又卷曲的條紋幾乎已經完全褪色、或者剝落了;在其中兩座祭壇上方,我頗感興趣地發現了一組複雜、但樣式完整的曲線雕刻。當我舉起火把照亮它時,我發現天花板上突出的形狀非常規則,不太可能是自然作用的結果。我不禁好奇那些史前的雕刻家是使用什麼東西在岩石上留下這些痕跡的。他們在工程學方面肯定頗有研究。

這時火把上那奇異的火焰散發出了更明亮的光輝照亮了我一直尋找的東西,那通向刮出陣風的遙遠深淵的入口;但當我看到那堅實的岩石間鑿刻著一扇矮小、但卻明顯有著人工痕跡的石門時,幾乎要昏了過去。我將火把探了進去,看見了一條黑色的隧道。拱形的天花板低矮地架在一段粗糙的階梯上。階梯被分成了無數級陡峭向下但卻非常窄小的台階。等到後來了解到這些台階意味著什麼時,我時常在夢境裡看見那一級級窄小的台階。但在那時,我完全不知道該把它們當成台階還是僅僅當成一段陡峭下坡路上的立足點。我的腦海裡翻滾著無數瘋狂的想法,阿拉伯先知的話語與警告似乎從那遙遠的、人類所熟知的大地上飄過來,飛越了無垠沙漠,進入了這座人類甚至不敢去探知的無名之城裡。然而,我僅猶豫了一瞬便繼續開始繼續前進,穿過那扇小門,雙腳向下,開始小心地像是爬梯子一般爬進了那段陡峭的坡道。

只有在藥物帶來的可怕幻覺或是精神錯亂的譫妄中,其他人才能想像這樣一段向下的路程。那條狹窄的通道無窮無盡地向下延伸,就像是一座令人毛骨悚然的、鬧鬼的深井。舉在我頭上的火把完全無法照亮我爬進的未知深淵。我忘記了時間,也忘記再去查看我的手錶,但當我想起自己穿越了多遠的距離時,頓時感到無比的恐懼。通道在方向與坡度上都在不斷變化;有一段時候,我來到了一條狹長、低矮的水平通道。在這裡,我不得不沿著岩石地面扭動著自己的雙腳,把火把盡力舉過頭頂。那個地方的高度還不夠我跪下。在那段通道之後,則是更多陡峭向下的台階,而我則繼續沒完沒了地向下爬去,直到我最後的火把也燃燒殆盡。我不認為我在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它的熄滅,因為當我注意到火把熄滅時,我仍像先前那樣高舉著它,彷彿它還在燃燒一樣。追尋那些奇異與未知事物的本能一直以來都讓我心神不寧,讓我四處流浪,追尋那些偏遠、古老且被人們視為禁忌的地方。

在一片黑暗中,我的腦海裡突然閃過那些我一直視為珍寶的邪惡傳說中的某些片段;那些阿拉伯瘋子阿爾哈茲萊德口中誦念的詞句,那些來自大馬士革、真偽不明的可怖傳說中出現過的段落,那些戈蒂埃·德·梅斯在癲狂譫妄的《世界的圖景》[注1]中寫下的惡名昭彰的行段。我反覆回顧著這些怪誕離奇的片段,喃喃念叨著弗拉西阿卜[注2]以及奧克蘇斯河上與他一同漂流向下的惡魔們;之後又反反覆覆誦念著鄧薩尼勛爵所創作的《深淵裡永不迴蕩的黑暗》中的一節段落。當向下的通道變得不可思議的陡峭時,我又開是朗誦托馬斯·穆爾[注3]所歌詠過的某些東西,一直朗誦到自己害怕再多念誦哪怕一句。

[注1:原文為 Image du Monde,法語,此書與其作者均現實存在。寫於11世紀,是一部以詩歌形式討論造物與宇宙的作品。]
[注2:Afrasiab ,根據《列王紀(Shahnameh)》的記載,是一名虛構的突蘭(公元二世紀到六世紀的波斯)國王與英雄。]
[注3:托馬斯·穆爾(1779-1852)是愛爾蘭文學史上傑出的愛國主義詩人。]

那黑色的容器積蓄著黑暗
像是女巫的大鍋
裝滿了月蝕下提煉的迷藥[注]
若要邁步行過,且傾身張望
越過那無底深坑
在視野所及之盡頭
我望見,那下方
墨玉般的一面如玻璃般光潔
彷彿恰好用那暗色的瀝青
掩蓋了死亡之所
而拋出它那黏滑的濱岸
[注:原文為moon-drugs]

當我的雙腳再次感覺到水平的地面時,時間彷彿完全停止了。我置身在了一個稍高一點的地方,但也只僅僅比那兩座小神廟裡的房間稍稍高出一點兒——現在它們已在我頭頂上方無法想像的遠處了。我並不能完全站直身體,但起碼能伸直自己膝蓋。在黑暗中,我四下胡亂地蹣跚摸索著。接著,我很快就知道自己正站在一條低矮的通道裡。通道的牆上排列著木質、前端彷彿是玻璃質感的箱子。當我在那個位於地下深處的古老通道裡,摸到那些類似拋光的木材和玻璃般的東西時,隨之浮現的那些可能的含義令我不寒而慄。這些箱子都是長方形的,水平放置在通道的兩側,之間留有規則的間隔。那形狀與尺寸讓人毛骨悚然地想起了棺材。當我試圖移動其中的兩三具進行更進一步的檢查時,我才發現它們都被牢牢地固定著。

我意識到這條通道將會很長,倘若黑暗裡有眼睛正在注視著我的話,那麼快速爬行穿過通道的魯莽舉動似乎將會非常可怕。於是我頻繁地從通道的一邊摸到另一邊,好感覺周圍的環境,並且也便於確認那些牆壁與箱子依舊按著原來的樣子在繼續延伸。人類實在太過於依賴視覺上的圖像進行思考,以至於我暫時忘記了身邊的黑暗,而為自己描繪出一條無盡延伸的通道,勾勒出兩旁那些單調點綴的、木頭與玻璃製作的箱子,彷彿我親眼到了一般。而後,在一個難以形容的瞬間,我確確實實地看到了這一切。

我已經沒法說清楚真實的景像到底是在什麼時候融合進了自己的想像;但前方的確出現了一絲逐漸明亮的光輝。緊接著,我便意識到自己的的確確看見了箱子與通道的昏暗輪廓。它們被某種未知的地底磷光點亮了。剛開始那會兒,周邊的一切都與我想像的一模一樣,因為起初的光亮實在太微弱了。但當我機械地跌撞著衝進更加明亮的光芒中時,我意識到自己的想像太蒼白無力了。這個地方並非像是上方城市裡的神廟那樣是一處粗糙破敗的遺跡,而是一座紀念館,裡面保存著那些最為宏偉壯麗同時也最為奇異陌生的藝術品。牆面壁畫上大量生動而又大膽離奇的圖案與畫卷構成了一個連續的體系。繪畫的線條與色彩都難以訴諸文字。而那些箱子則是由一種奇怪的金色木頭制作的,前端鑲著精美的玻璃,裡面裝著一些生物那已經乾癟的屍體。那些乾癟的屍體要比人類最為混亂的夢境更加怪誕。

我完全沒有辦法為這些鬼怪給出一個大致的概念。它們像是爬行動物,身體輪廓偶爾會讓人想起鱷魚,偶爾則會想起海豹,但更多的時候則是某些博物學者、或者古生物學家聞所未聞的模樣。它們的體型要比人稍微小一些,而它們的前腿生長著精細而明顯的腳掌。可那腳卻奇怪地像是人類的手與手指。在那一瞬間我曾試圖把它們比作貓、牛蛙、傳說中的薩特、甚至人類,但事實上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拿來與它們做比。即便天神朱比特也沒有那樣碩大隆起的前額,而且那張臉上還沒有鼻子,卻生長著幾對犄角,以及像是短尾鱷一樣的下頜。這些特徵都讓它們完全不屬於已確立起來的物種分類體系。有一會兒,我不禁有些懷疑這些木乃伊的真實性,覺得它們是些人造的偶像;但很快,我又推翻了這種猜測,確定它們的確是某種古生物,而且就生活在這座無名之城還活著的那段時期。彷彿為了突出它們的怪異,它們中的大多數都怪異地包裹在極其昂貴的織物裡,身旁慷慨地裝滿了黃金、珠寶以及其他不知名的閃亮金屬製作的飾物。

這些爬行著的生物肯定非常重要,因為在那些描繪在牆壁與天花板上的瘋狂圖案中,它們往往占據著最重要的位置。那些藝術家依靠著無可比擬的技巧,將它們畫進了一個屬於它們的世界。在那個世界裡,它們擁有按照自己特點設計的城市與花園;讓我不禁意識到圖畫上那些屬於它們的歷史是否包含有寓言的成分,也許正反應了那個崇拜這些生物的民族的發展。我對自己說,這些生物對於那些曾生活在這座無名之城的人們來說,就像是羅馬人的母狼,或是某些印第安人部落所崇拜的圖騰野獸。

懷著這種觀點,我便能模糊地了解這座無名之城曾有過的宏偉史詩。這個故事講述了一個早在非洲大陸從波浪中升起之前就已存在的海濱都市,講述了它在海洋退縮遠離後的掙扎求存,講述了沙漠緩緩爬進了那原本供養著它、豐饒而又肥沃的河谷。我看到了發生在這座城市裡的戰爭與勝利、威脅與抵抗、以及後來對抗沙漠的殘酷奮鬥。當沙漠開始侵蝕這座城市時,數千城市裡的居民——在圖畫上,藝術家們以寓言的方式把他們象徵性地描繪成了那些怪異的爬行動物——被迫以某種奇異的方式開始向下鑿開岩石,將通道一直開鑿到另一個他們的先知告訴他們的世界。那些繪畫既怪誕生動又充滿了現實主義的氣息。我親自證明了其中表現的那些向下極深的通道的確存在。甚至,我還認出了那些通道。

當我沿著通道爬向更加明亮的地方時,我看到這連串史詩圖畫中較晚的那一部分——這個曾在無名之城與那片河谷周圍裡居住了一千萬年的民族告別了那一切;這個民族的靈魂不願面對他們撤離的場景,但他們的身體卻在很早以前就已經知道這一切了。他們曾在地球尚且年輕時就如游牧民一般定居在這裡,在那些原岩中開鑿。他們從未停止崇拜那些原始的聖地。走到這裡時,光線變得更加明亮了,我開始靠近更加細緻地研究起那些壁畫來。每逢圖畫上出現那些奇怪的爬行動物時,我便知道這代表著那群無人知曉的、生活在無名之城裡的人——我想這大概是無名之城裡的傳統。圖畫裡的許多東西都非常奇怪,匪夷所思。這座城市的文明,以及他們所使用的一套字母表,似乎要比很久之後的埃及和卡爾迪亞王國更加高級,然而其中卻存在著某些奇怪的遺漏。比如,除開那些牽涉到戰爭、暴力以及瘟疫的繪畫,我沒有發現有哪幅壁畫表現過死亡,或是描繪了葬禮的儀式;這讓我不禁好奇他們在自然死亡這件事上為何表現得如此緘默。似乎他們被培養出了一種令他們歡呼雷動的錯誤信念,堅持認為自己是永生不朽的。

在接近通道終點的地方描畫著許多極其生動與華麗的場景:藝術家們以對比的方式展現了無名之城的廢棄與逐漸毀壞,也展現了這個民族掘開岩石後抵達的那個奇異的新樂園。在這些對比中,城市與那荒蕪的河谷往往都是些月光下的景色。在藝術家們那空靈而又難以琢磨的畫筆下,金色的光暈環繞在那些倒塌的牆壁上,模糊隱晦地展示著那存在於過去的輝煌與完美。而那些樂園裡的場景則太過富麗堂皇而讓人難以置信。它們展現了一個有著永恆白晝的隱匿世界,裡面充滿了輝煌壯麗的城市,美麗非凡的山川與河谷。在最末的那些繪畫中,我認為我看到了藝術衰落的跡象。繪畫開始變得不再那麼技法嫻熟,而且甚至遠比早期繪畫中最瘋狂的場景更加怪誕難解。它們似乎記錄了遠古血統的逐漸衰敗,而且針對那個因為沙漠驅趕而被迫離開的外部世界的態度也開始變得越來越殘暴。居民的形狀——當然仍是用那些神聖的爬蟲來表現的——似乎逐漸變得瘦削起來,但他們那些翱翔在被月光照亮的廢墟之上的靈魂也相應地增加了。消瘦的祭司——畫面上表示成一群穿著華美長袍的爬蟲——詛咒著地面上的空氣,以及一切呼吸著空氣的活物;而在一副最晚出現的可怕圖畫中,一個看起來頗為原始落後的人——也許是古老的千柱之城埃雷姆[注]的囚徒——被這個古老民族的成員撕成了碎片。我記得那些阿拉伯人是多麼的畏懼這座無名之城,同時也很高興在這之後那些灰色的牆面與天花板就都變得光禿禿的了,再也沒有出現更多的繪畫。

[注:阿拉伯半島上的一座遺失的城市(或者是指該遺失城市的周邊區域)。此地傳說位於阿拉伯半島南端,可能自公元前3000到公元1世紀有人曾在此定居。但是現代歷史學尚未發現這個城市存在的證據]

瀏覽過這一系列壁畫所描述的歷史後,我已經快走完這段天花板低矮的長廳了。這時,我留意到了一扇大門。所有那些照亮四周的磷光正是從大門的另一側漏進來的。我爬向它,望向它後面的世界,接著便在前所未有的驚異中大聲叫喊了出來。因為在那扇門後並不是其他一些更加明亮的房間,在那後面只有一片充滿了光芒的無盡虛空。如果要描述那副景象,可以想像一下,站在珠穆朗瑪峰的頂端俯視下方一片被陽光照亮的白色迷霧。在我身後是一條何等狹小、甚至我都無法站直身子的通道;而在我前方確實一片無窮無盡的地底強光。

通道後方一條陡峭的階梯一直向下通往充滿光輝的深淵——階梯被分成了無數級小台階,和我曾穿過的那些黑暗通道一模一樣。但階梯向下幾英尺後,發光的水汽便掩蓋住了一切。安裝在入口左手邊牆上的是一扇厚重的黃銅大門。那扇大門難以想像的厚實,並裝飾著奇妙的淺浮雕。如果能關上大門,則肯定將裡世界的光輝與門後的墓穴和通道完全隔開。我看著那些台階,一時間不敢繼續向下。我碰了碰開著的黃銅大門,完全無法挪動它。接著我向下倒在岩石地面上,無數驚人的想法在我腦海裡徘徊不去,甚至即便精疲力竭得要死了一般也無法將它們從我腦海裡驅走。

我躺在那裡,閉著眼睛,開始自由地思索起來。這時,之前許多我在壁畫上只是稍加關注的東西開始重新浮現出來,並且帶出了可怕的全新含義——在那些表現無名之城出於全盛時期的場景裡——比如那些出現在周圍河谷裡的植被,以及與他們有著貿易往來的遠方大陸。如此普遍地借用那些爬行動物進行寓言也令我頗為迷惑不解,讓我懷疑它們為何會與一系列如此重要而且用來表現歷史的壁畫聯繫得這麼緊密。在壁畫中,這座無名之城的一切均被表現為與那些爬蟲們相適的樣子。這讓我不僅懷疑起它過去的真正比例與壯麗程度,並且在一時間回憶起了某些我在廢墟裡遇到過的古怪之處。我好奇地回憶起那些原始神廟與地底通道是多麼的低矮,這無疑是在向這裡所崇拜的爬蟲神明表示他們的敬意們;雖然這必然要迫使那些崇拜者以爬行的方式進入神廟。也許這裡的所有儀式都包含有爬行的動作,以模仿他們所崇拜的生物。然而,沒有哪種宗教理論能夠解釋為何這些位於地底極深處的水平通道也會修建得與那些神廟一樣低矮——甚至更低一些,因為我都無法跪在裡面。當我想起那些爬行動物時,不由得引起新一輪恐懼的悸動。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爬蟲木乃伊距離我是如此之近。而精神上的聯想則是非常奇怪的。我突然想起,除了最後那副畫中被撕成碎片的可憐人以外,在這些的遺骸與那表現遠古生活的符號中,我是唯一一個人類。這種想法令我有些不寒而慄。

但在我那奇妙的漂泊生涯中,好奇很快就驅散了恐懼。這次也不例外,因為那充滿光輝的深淵,以及它中間所包含的東西值得我展開一趟最為偉大的冒險。這條台階特別狹小的階梯下方遠處必定連接著一個離奇怪誕的神秘世界,對於這一點,這我毫不懷疑。而我也希望能在那裡找到那些這條壁畫通道中不曾描述過的人類墓碑。那些壁畫已經描述了一個難以置信的城市,以及周圍的河谷,還有這位於地面之下的世界。而我則想像則全神貫注地集中在前面那些正等候著我發現的奢華而又巨大的遺跡廢墟。

事實上,我的恐懼感更加來自過去,而非將會面對事情。即使置身在我所熟知的世界之下數英里的地底;趴在一條充滿著爬蟲屍體與史前壁畫的低矮通道裡;面對著另一個充滿了神秘光芒與迷霧的新世界,所有這些實在的恐怖都不足以與這地方那深不可測的古老所帶給我的致命畏懼相比擬。這裡是如此的古老,甚至任何測量手段都是蒼白無力的。而現在,那種古老似乎正從無名之城裡那些最初的巨石以及從石塊裡開鑿出的神廟中不懷好意地睨視著我。即便是在那些出現時間最晚同時也令人驚異的地圖上,所標注出的海洋與大陸也早已被人們所遺忘,僅僅只在四處的輪廓上,還隱約有著一些熟悉的感覺。至於這個厭惡死亡的民族停止了他們的繪畫工作,在在憤恨中屈從於墮落與衰退之後所經歷的那段漫長地質時期裡到底還發生過些什麼,恐怕沒有誰能說得清楚。過去,生命一定在這些洞穴與之後那個泛著光芒的王國裡繁榮昌盛;但現在我一個人處在這裡,伴隨著那些栩栩如生的遺跡。一想到這些遺跡在一片荒蕪中死寂地守候過的那無窮歲月就令我微微顫抖。

突然,我感受到了另一種強烈的恐懼。自從我在一輪冷月下第一次看到那條可怕的河谷與其中的無名之城時,這種恐懼就一直間歇性地侵襲著我。儘管我現在精疲力盡,但我卻發現自己開始瘋狂地坐起來,直直地回望著那條通向隧道與外部世界的黑暗通道。我有了一種那晚曾迫使我避開無名之城時一樣感覺,而且既強烈又無法解釋。然而在下一個瞬間,我便遭到了另一次更加令我震驚的打擊。這次是一陣明確的聲響——這第一次打破了這墓穴般的深處那絕對的寂靜。那是一陣低沉的嗚咽,就好像遠處有著一大群被詛咒的鬼魂,而且是從我過來的那個方向上傳來的。那聲音的音量提升得很快,很快便在低矮的通道裡回響著。與此同時,我便感覺到了一股冰冷的空氣,同樣也是從隧道以及上方的城市裡湧進來的。冷風的觸碰似乎幫我恢復了心神,因為我立刻便回憶起這正是在日出與日落時,從深淵入口處產生的那股突然而至的強風。它曾經為我揭露出了這條隱藏著的通道。我看了看手錶,發現日出的時間快要到了;這股狂風像之前夜間呼嘯而出一樣,再次呼嘯著吹回它的洞穴起點,同時也令我覺得神清氣爽。我的恐懼再次消退了,因為這種自然現像驅散了那些籠罩在未知上的陰鬱與恐怖。

但那夜風嗚咽著、尖叫著、越來越瘋狂地灌進地下世界的深坑。我再次俯臥在地,徒勞地試圖抓住地板,害怕被狂風吹走,穿過那扇打開著的大門,跌落進那充滿著磷光的深淵。我沒有料到這陣強風會如此狂暴,當我越來越擔心自己可能真的會滑進身後巨大的深淵時,無數憂懼與想像中的恐怖包圍著我。狂風所表現出的惡意在我心中喚醒了無數不可思議的幻想;我再一次顫抖著將自己與這條可怖通道中那唯一的人類形象——那個被這無名的民族撕成碎片的可憐人做了對比;因為這氣流打著旋,凶惡地攫抓著我,似乎就和那個無名的民族一樣,對於那些比它更強壯的事物懷有著一種報復性的狂怒,因為它基本上已經無能為力了。我想在那嚎叫著的暴怒狂風快結束的時候,我也許瘋狂地尖叫了起來——我幾乎要發瘋了。我努力地匍匐在地面上,對抗著那勢不可擋的無形洪流,但即使這樣,我甚至也無法穩住自己。狂風無情地將我緩緩推向了那個未知的世界。最後一絲理智肯定已被哢嚓折斷,因為我感覺自己開始咿呀著一遍又一遍念叨著那個曾夢見無名之城的阿拉伯瘋子阿爾哈茲萊德所說過的那段令人費解的疊句:

“那永恆長眠的並非亡者,
在詭秘的萬古中
即便死亡本身亦會消逝。”


只有那些嚴酷、陰鬱的沙漠神明才知道到底發生了些什麼——只有他們才知道我在黑暗中經歷了何等難以言喻的掙扎與攀爬,才知道究竟是什麼魔鬼指引我重獲生機。在死亡——或者其他更糟的東西——攫取我之前,我肯定會永遠記得這一切,並永遠在夜風中戰慄發抖。這件事情太可怕、太違反常理、太令人驚異了——遠遠超越了人類的任何想法,完全難以令人信服。人們只有在清晨無法入睡時那一小段該詛咒的死寂時間裡才會相信這樣的事情。

我曾說過,那洶湧的狂風所表現出的暴怒猶如魔鬼,猶如邪靈;而它的聲音搭配上那永恆荒蕪的幽閉與邪惡令人毛骨悚然。這時,那些依舊在我面前喧囂嘩亂的聲音在我那已被徹底擊潰的大腦裡似乎轉變成了另一種清晰有力的聲音正從我背後傳來。置身在那初迎黎明的人類世界下方數里格[注]的地底,置身在這個死寂了無數歲月的古老墳墓中,我清楚地聽到了那些有著奇怪語調的惡魔所發出的可怖詛咒和嗥叫。轉過身去,正對著深淵中那散發著光芒的虛空,我看見了一些輪廓。原本在通道的昏暗中我看不見它們,但那深淵的光芒卻勾勒出了這些形狀。那是一群快速移動著、猶如噩夢一般的魔鬼;這些魔鬼令人憎恨地扭曲著,怪異地包裹在甲胄,卻又輪廓清晰。沒有人會弄錯它們的來歷——那正是那些生活在這座無名之城裡的爬蟲。

[注:一種已廢棄的長度計量單位,約等於三英里]

當狂風消散時,我瘋狂地猛衝進了地底深處那聚集著幽靈鬼怪的黑暗。因為在我身後,當那些最後一個生物進入那片深淵之後,厚重的黃銅大門便關上了。伴隨著大門的關閉,傳來了一陣音樂般震耳欲聾的金屬鐘鳴聲。那聲音迴蕩著湧向遠處的世界,就像站在尼羅河岸上的門農一樣,為那初生的太陽而歡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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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共 2 篇留言

斬華@雞龜骨滾羹
最後那段比較有疑問

請問是主角被永遠困在地底的意思嗎?

05-12 15:46

幻滅之喜
不是喔,是從地下的光亮區回到黑暗區(回到來的時候那條暗暗的通道

他是進了開開的黃銅大門才到充滿亮光的地方,幽靈都回去以後門就關了

應該是到隔天晚上才會再開,所以不想被關12小時的話要趕快回地道裡[e31]

然後照文章中向他人敘述的口吻來看,最後應該是有回到文明社會的喔[e24]05-12 16:06
斬華@雞龜骨滾羹
原來如此,謝謝幻滅之喜大大的回答:D

想說他會像壁畫上的人類一樣

和上古蟲族開撕裂派對

05-12 16:46

幻滅之喜
應該是不會啦,畢竟那個種族都死光了沒有肉身。但是我覺得他如果在裡面睡著就危險了,畢竟在這裡的設定上夢裡的靈魂好像是可以互相影響的[e26]

然後不用叫大大啦‧‧‧只是花時間做個轉換和搬運並沒有那麼厲害啦[e33]05-12 1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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