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娘不好意思,可以讓我們近來躲一會雨嗎?」
伴隨著外頭忽大忽小的天雨,這樣類似的話在五月入梅開始的上午不曾停歇。
店裡原本咖啡、布料的氣味隨著被一件件被淋濕的衣角有所變調。
事實上我壓根不懂這些觀光客縱然雨天也想來到這樣的小地方,如果是為了一賞桐花的美景,台北那類交通方便的大城市周遭應該也有得看吧,何必要來這種鳥不生蛋的鄉下觀光,縱使多年總還是讓我一頭霧水。
「……來者是客,喝杯咖啡吧。」
雖然嘴上是這麼說的,但實際上我其實並不想為了招呼客人動手沖一杯咖啡。
畢竟礙於做生意的臉色,身為老闆娘的我還是只能收起這樣的怨懟,板起笑容招待那些可能沒有意願下手的購買的顧客。
「我都不知道妳什麼時候這麼會做人了,半磅四、五百的高級豆子妳都願意沖來請人喝。」
看客人喝下咖啡一板訝異的臉,坐在吧檯前的彣萱說著風涼話。
「……我又不是每天都煮好咖啡等客人上門,別說的我很闊似的。」
況且林彣萱這個人每次我沖咖啡她都只沾幾口就不喝了,剩下來的倒掉可惜,也不可能我一個人全喝掉,那我還不如拿來請客人分掉還比較值得。
「話說回來……林彣萱,妳最近有沒有見到木雨的人影?」
「昨天才見過。」
「……」
她如此短促、從容的回答,驚嘆的我差點就把眼球給繃出來,動作甚至誇張到連店的客人都紛紛朝櫃台處看來。
「妳見到人至少也跟我說一聲吧,是不知道我有多擔心──」
「白癡,音量放小一點啦,店裡的客人都看過來了。」
聽我越講音調越高,彣萱很快地就忍不住別人怪異的眼神連忙伸手摀住我的嘴。
「我不跟妳說是因為木雨希望妳能專心處理自己眼前的事情。」她把話頓了頓,輕輕嘆了口氣後繼續說道,「雖然我沒有跟他了當地講明妳的處境,但我前幾天確實稍微提到妳有一些需要專心處理的私事。」
「……」
「早料到妳不會想跟木雨講這些事,所以我才打算幫妳做個好球。所以妳就安分一點接受吧。」
稍微冷靜了一點後我把雙手撐在桌子上,使勁按著微微發痛印堂,「……那件事並不是我開不了口,而是沒有機會約他出來說。」
重新整理思緒後,我無奈地嘆了口氣後繼續說道。
「……那他昨天有跟妳說什麼嗎?」
「老樣子,總是對莫名其妙的地方有所固執。」她聳了聳肩,將瓷杯裡冷掉的咖啡一飲而盡,「縱使是在酒精的催化下那個人還是從容的說著一口客套,真不愧是給詹爺爺訓練出來的餐飲業員。」
「……」
「但也不是沒辦法聽出個什麼脈絡就是了。」
「什麼脈絡。」
講到這裡,林彣萱臉色明顯有些沉重,好像連她自己也不敢置信自己這般猜測。
「木雨他似乎打算把食堂的工作給辭了,從此離開這裡,跟老爸另尋去所。」
這句話聽再旁人耳中或許只會感到疑惑,但對於深知詹家跟食堂工作關聯的我們便明白其中的荒誕。
在談這件事之前必須強調一點,就是詹爺爺是個陳舊老調的人。
重男輕女或是木雪無法下廚的情況就不用說了,要詹爺爺把食堂一直以來單傳的傳統做出改變,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當然,或許可能會有人覺得,反正像熟知店內料理的陳大哥這種師傅也不是沒有,縱然今天老闆換成了木雪應該也不打緊吧?
對這麼說是沒錯,可是那是照現在的常理來說。
就我眼裡看來,陳舊的詹爺爺明顯不這麼認為,他似乎還堅持著主廚與老闆之間必須相關連的古板印象。
所以木雨才會被詹爺爺寄予如此大的重望。
「不過我猜木雨之所以會決定這麼做……並不單純是想要以自己的立場回過頭挑戰詹爺爺。」
「這話怎麼說……?」
「如果我沒有看走眼,木雪可能或多或少察覺了那件事。」
「……」
我嚥下了那口悶氣。
深知這裡說到的就是上次彣萱提及的那件事,所以我很直接地放棄了追問的念頭。
……木雨到底是察覺到了什麼怪象才做出這樣的打算。
我沉浸在片刻的寧靜中,反覆思忖著其中的可能。
就在這個時候,掛在門旁的門鈴又一次不是時候的發出了聲響。
而這次登門拜訪的這個人,彷彿代表了外頭連綿、神秘的細雨。
「……說曹操曹操到。」
看著被雨淋濕大衣的男子,彣萱難得的說出厭惡的口吻。